八、開誠布公——5. 絕路(第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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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9-06
  「何文欽一直逼我還錢,我實在被逼到受不了,打算殺他滅口。於是我跟我弟的朋友借槍,等待我爸打電話叫我回去,何文欽果然忍耐不住,又去找我爸抱怨,拗我爸把我叫回來。我跟何文欽談判破裂,就開槍殺了他。我爸目睹我開槍殺了他,打算叫外面的警衛進來,他都做到這個地步了,也怪不得我動手;徐叔也是,他不報警我不打算動手的。」

  這理由很牽強,既然徐成樹看到了,就算他不報警,齊泌蘭也不可能留他洩密。不過組長搞不懂他為何說謊,決定繼續問下去:「幫傭跟警衛呢?」

  齊泌蘭語氣慵懶地說:「都看到了當然不能留。要不是我妹沒聽到聲音,如果她聽到聲音下樓看,下一個死的就是她。」

  這句話讓組長相當憤怒,看來齊泌蘭早已不想留活口,只要見到人就殺,齊泌竹的習慣反而救了自己一命。

  「你的槍是哪來的?」

  「我不是說了嗎?」齊泌蘭面露不悅之色,「跟我弟借的。他做電玩業,跟黑道有些接觸,我叫他幫我弄來的。」

  「你弟知道你為什麼要借槍嗎?」

  齊泌蘭抬頭望天,後平視組長,「他應該知道,畢竟那個姐控也對何文欽搞上我妹這件事很不爽,只是他沒膽殺而已。」

  檢警回想齊家子女的關係,齊泌蘭只有一個弟弟叫齊泌菊,當初偵訊時,檢察官就發現齊泌菊說話避重就輕。當初因為沒其他證據可證實齊泌菊說謊,於是暫時擱下,看來可以解釋當時齊泌菊的反應了。

  「齊泌菊對姊姊是……」組長不懂姐控的意思。

  「我弟超愛我妹的,對所有接近我妹的異性都有敵意。何文欽瞞著他老婆私下跟我妹交往,所以我弟很不爽,跟我還有我大哥說過想修理何文欽。」

  組長想到齊泌竹幾次反應不一,八成是為了掩護何文欽跟這件事的關係,畢竟根據他們打聽到的小道消息,這兩人對正心也有幾分意思,然而正心作為出家人,不可能對這兩個異性有任何反應。

  「你跟何文欽對正心……」

  「我對那個尼姑沒這種意思,」齊泌蘭擺擺手,「但何文欽有,他很想追那個尼姑。我妹大概是嫉妒吧!說實話,那個尼姑如果沒出家,行情應該不錯。問題就在她是尼姑,何文欽沒門,他只好轉頭去把我妹,我妹發現自己變何文欽的備胎當然對那個尼姑不爽。」

  警佐不想讓這次偵訊變成八卦大會,轉移話題,「所以你本來的目標只有何文欽,是因為被看到了才把所有人殺掉?」

  「嗯哼,沒錯。」齊泌蘭依舊輕蔑,明明殺了五個人,卻依然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聽到齊泌蘭幾乎都承認了,組長跟書記打眼色確認筆錄,打手勢叫進在外待命的法警,示意他們將齊泌蘭收押禁見。

  「對了,」齊泌蘭問:「你們會怎麼跟我媽說?」

  「當然是跟她說你殺了你爸,不然你要警方跟她說什麼?」

  「可不可以……」齊泌蘭正要說什麼時,組長趕忙打手勢叫法警把他押走,連看都不想再看到他。組員奇道:「組長知道他要說什麼?」

  「會說什麼?」組長冷嗤,「叫我們幫他圓謊而已。跟自己爸爸沒仇還能下這種重手,警方沒必要幫他這種忙。」

  隔天檢警共同開記者會宣布副郡長官邸命案偵破,兇手是副郡長齊建宇的兒子,齊泌蘭,因為跟議員何文欽的私人恩怨,開槍殺害父親,也是桃城郡之副郡長齊建宇與其他五人。檢察官並強調齊泌蘭涉及殺害直系血親尊親屬罪,將向法官求處極刑。

  ※

  媒體大版面的報導了齊泌蘭為了一己私利殺人的過程與時序,過程鉅細靡遺,彷彿他們身臨其境一般;政論節目也開始討論起齊泌蘭其人,無論是社會線或娛樂線的記者如考古般挖出他的過往,只差沒說齊泌蘭被抓當天穿的內褲顏色。

  對媒體報導感到厭煩,齊泌竹關掉電視,一旁的齊泌菊說:「就說妳沒辦法把事情通通推給尼姑,還不信。」

  「你倒很會說風涼話,」齊泌竹冷言反擊,「齊泌蘭有供出他的槍是從你朋友那邊拿的,叫你朋友最近小心一點,省的他們被警佐被抄算在你頭上。」

  無視姊姊的冷嘲熱諷,齊泌菊說:「謝謝姊姊,我會轉告那些朋友的。」

  「不是叫你那些朋友收山不要作嗎?」大哥齊泌梅走進來,挑眉看著弟妹齊泌竹與齊泌菊。

  齊泌菊冷哼,「人家就靠買賣槍械維生,你叫他們吃土嗎?」

  「說到吃土,」齊泌竹看著哥哥說:「第一個叫齊泌蘭吃土的是你吧?」

  齊泌梅卻冷笑,「把人利用完就丟一邊,吃什麼土,他只配吃垃圾。」

  兄弟身陷囹圄,齊家三名子女卻沒人想救手足,可見齊泌蘭作人多失敗,失敗到他犯錯被抓這種攸關生命存亡的事淪為他人口中的談資。

  齊母彭明雙從警所回來,臉色凝重,眼角有些浮腫,看起來像哭過,她最疼愛的兒子就是齊泌蘭。看到母親的模樣,齊泌竹依然故我的說:「這下肯定判很重吧?」

  「妳二哥被重判妳很高興嗎?」彭明雙忍住怒氣,語氣仍聽得出顫抖。

  不料齊泌竹輕蔑一笑,「不要擺出那副姿態來幫齊泌蘭開脫好嗎?他就是為了跟何文欽那點屁大的恩怨殺了一堆人包含他爸,沒有人拿刀押著齊泌蘭去殺人,是他自己變態去殺的。」

  齊泌菊也同意,「他是白眼狼,背叛了一堆人,應該付出代價。」

  「媽,齊泌蘭殺人不是你的錯,是他對不起妳,是他要向妳道歉,為他哭不值得。」齊泌梅很理性,不若用詞夾帶情緒化的弟妹。

  「對啊媽,」齊泌菊也說:「是齊泌蘭自己長歪,不關妳的事。」

  「妳疼齊泌蘭,他不珍惜,怎麼想都是他的問題。」齊泌竹也說。

  這兩個也是聰明人,知道繼續在母親面前指責齊泌蘭只顯得他們的白目,對日後在長輩面前的形象沒有好處,沒必要為了一個討厭鬼毀掉原本的形象。

  彭明雙也知道齊泌蘭如此跟他後來的經歷有關,齊泌蘭生意失敗時她也努力勸說,失敗不是永遠,他還年輕,努力再起不是沒有機會。無奈齊泌蘭就是不接受。縱使知道是他做錯,但看到眼前光景,仍是深感心疼。

  「還是幫他請個律師吧,就當家人對他最後的同情。」彭明雙吸了鼻子,勉強做出結論,試圖掩護她打的另一個算盤。然而母子連心,她的想法早被看穿。

  「殺害直系血親尊親屬好像很少用可被教化躲死刑的。」齊泌竹有意無意的說。

  「不用這麼急吧,他只是羈押而已,還沒通知開庭,見過面再說吧!」齊泌梅以四兩撥千斤的方式推掉請律師這件事。

  齊泌梅聲稱見到齊泌蘭再討論請律師這件事,乍聽下他們有在考慮此事,關鍵點是現在法院裁定齊泌蘭羈押禁見,能不能會面、齊泌蘭能不能交保都是未知數,齊泌梅這句話形同拒絕幫他請律師。連幫忙請律師都推拖拉扯,不難想像齊泌蘭在手足間有多討厭。

  雖然沒明講,但這種心照不宣的態度讓氣氛頓時變得很凝重,除了彭明雙以外,其他三人都在揣度彼此會不會說出更傷人的話。真的是齊泌蘭其人真的罪大惡極、又或是他們只是想找個出口宣洩命案以來一家人受到的惡氣?

  這真的只有他們最清楚。

  媒體報導的齊泌蘭曾經是個成功的企業家,年輕有為、對社會有責任感、急公好義,這一切在投資案失敗後變了調,從此他從報章雜誌的商業版無緣,另一個角度看,他從天堂掉到人間,還沒有到地獄。

  是齊泌蘭把自己推下地獄的。

  桌上的電話聲不絕於耳,他們都接過,都是記者,不堪其擾的齊家人現在只放著讓電話讓他們想到被害者與加害者都在這個家裡,心裡又痛又難堪。

  新聞仍在扒齊家的過去現在,但在歷史的悠悠長河中一人犯錯,全家受累只是在平常不過的事。虛虛實實、真真假假,都將淹沒在洪流中。

  齊泌竹想到一件事,她小聲說:「那個……我前幾天跟阿欽他姐聯繫,何家說要我們賠償。」

  「多少錢?」齊泌梅問。

  「一千萬。」

  齊泌梅咂咂嘴,這家子真大膽,臉皮也夠厚。何文欽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選舉時叫齊泌蘭陪他演戲造勢,選上後相應不理,需要錢的時候才找齊泌蘭,標準的「有事鍾無豔、無事夏迎春」,還有臉提這個數字。

  「上法院再談,我不相信這家子。」齊建宇過世後掌管家中經濟的齊泌梅寒著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