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初次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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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8-28
萬寶飯店的地下二樓是開放使用的練習場,除了能提供基本的魔法測試、練習用神器的租借、戰鬥相關資料的查詢之外,更提供武鬥場的使用。
武鬥場並非只是單純的允許武力使用場地,其中包含的「傷害回歸」(Damage returns)與「第五階力量以下限制」(Fifth-Order Power Limit)等防護措施,全都是這座武鬥場附加的特殊保護機制,有效避免使用者因練習而受傷。
一般民眾能向櫃台申請兩小時至五小時的使用時長,每天只能申請一次,無論居住多少天,總共只能申請三次。
然而,透過自己父親喬治的上校位階申請來的萬寶VIP福利就截然不同。
不僅拔除了使用時長與次數的限制,更可以使用訓練場裡專門設置的「特級操演室」,裡頭配備著更加高級的訓練設施與資源,擁有更好的體驗與效果。
當然,今天的家教課,初次的家教課,並不會使用到特級操演室。
對瑪莉而言,要讓同齡人成為自己的家教老師,還是新鮮的初次體驗。對比斯特而言,要讓同齡人成為自己的學生,絕對不是初次體驗。
幹部是屬於極高風險的職位,雖然帳面上只有五位幹部,但實際上候補幹部的人數就高達二十三位,曾經,比斯特就擔任過這二十三位候補幹部的指導教官,時間長達半年之久。
候補幹部的年紀懸殊十分大,最年輕僅十一歲,最年邁的也有五十三歲。他們都是透過長年的好評推薦而獲得候補的資格,實力不容小覷,甚至已經有三位候補幹部是能夠隨時頂替現任幹部的職位,無縫接軌的繼任。
爾後因為某些原因,比斯特將指導的工作轉交給萊昂內爾,持續到現在。但不得不說,比斯特在教育這方面的天分還是相當優秀的。
他能犀利地看出每個人的缺點及優點、能提出相當具體的改善方式、甚至可以在幾分鐘內整理出極具未來性的訓練方針。若是按部就班的操練,必定能獲得大幅度的成長。教官身分的轉移絕對不是因為比斯特不擅長這份工作。
瑪莉絕對不知道,自己即將受到的教育,將會是人生中最受用且最划算的課程。雖然對於自己所討厭的地下人要成為自己老師,感到有點反感,但她還是選擇相信自己老爸的識人眼光。
比斯特選擇了演練室中的其中一座武鬥場,兩人穿著各自的服裝站在場地的中央。瑪莉換上一身簡便的素黑彈性衣,比斯特則是穿著自己的刺客袍。
武鬥場是一座簡易的圓環擂台,周圍有彈性鋼索包圍著,防止使用者因為擊飛而直接摔出場外。整座擂台並不大,大約只能同時容納十個人左右。
從武鬥場放眼望去,整個演練室裡並非只有他們兩個。別處的武鬥場或其他的訓練區域都有不同客人的使用。其中,前來報考這次聖塔莉茲軍校的女性同齡人佔大多數,很多都是在新生入學考試時有過一面之緣。
順帶一提,聖塔莉茲軍校屬於貴族女校,前來報考的女性新兵家庭背景都相當顯赫,像瑪莉這種軍人家庭在聖塔莉茲中已經算很普遍。
在新生入學考試成績公布前的這段時間,位在聖塔莉茲東南方僅約五分鐘車程的萬寶飯店成為許多聖塔莉茲考生的最佳休憩點,因為這是國營的飯店,若是有不錯的家世背景,會有不少的優惠與額外服務。
兩人的存在很快就成為整個演練室的焦點。與其說是因為那位大名鼎鼎的海軍上校女兒的緣故,更大原因還是那位少數報考聖塔莉茲的銀髮男孩。
「比斯特是地下人」的這個事實理應還未在軍校中曝光,但是諸多宛如看小動物的眼光從周圍照射過來,著實令比斯特感到擔憂與不舒服。
難道自己是地下人的身分已經被大家知道了嗎?
比斯特並不清楚——他的顏值相當高,集文靜與優雅於一身的他,早就是眾多年輕少女心中的「白馬王子」。
迅速調適好自己的心情,比斯特很快就無視多如牛毛的奇怪視線。「準備好了嗎?」簡單活動著筋骨,扭頭向身旁的瑪莉問道。
「嗯。」秉持著自己對地下人的厭惡,但對方仍舊是自己的老師,基於禮貌又不能甚麼都不回應。多方考量之後,瑪莉終於從口中勉強擠出一個字。
「嗯……」超乎預料的簡短回應,短時間讓比斯特的腦袋短路,不知道該說些甚麼。太尷尬了,本以為這段時間的相處會稍微減緩她對自己的厭惡。
看來沒有。
也許是因為早上的烏龍而導致這份冰冷的關係更加僵硬,實在是不可抗力之因素,即便是謹慎的自己也無法迴避。
誰會知道幾個女生會突然闖進自己的房間……
再次迅速地釐清自己紊亂的腦迴路,比斯特很快就憶起前天替瑪莉擬定的訓練方針。對於喬治的家教委託,自己還是很用心的,不是單純的交差了事。
當然,比斯特也期待著瑪莉能夠傳授自己燕鷗的相關知識,希望她能感受到自己的用心,讓她能夠付出相對應的報酬,令自己滿意。
這絕對是筆划算的交易,對自己而言。
「好,第一堂的家教課我不想要太激烈,從先前的切磋我也大概知道妳的問題所在,所以我就先從簡單但卻重要的問題點下手吧。」
「甚麼問題點?」
「是有關妳對神器的力道拿捏不穩——這會大大影響妳的精準度、續航力與威力。要成為好的神器持有者,穩定度絕對是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
「你可以示範一下嗎……我有點聽不懂。」
「那就請妳拿出洛鉈釋放冷豔鉅吧。」
「嗯。」瑪莉面無表情地從口袋中掏出洛鉈,不疑有他地輸入力量,洛鉈迅速構築出散發血紅氣息的冷豔鉅。
與此同時,比斯特轉過身遠離瑪莉約十步左右,停在武鬥場的另一端再次面向她,伸出右手施展第二階防禦魔法「風牆」(wind wall),雪白的風壁高約兩米寬一米,偌大的壁面整片壟罩在比斯特的身前,完美的抵禦範圍無死角。
「這是強度位於二階的防禦魔法,我現在要妳做的是施展相對應的力量,將這面風牆打破,但是,衝破城牆的攻擊不能傷害到我。」
「甚麼!?怎麼可能,先別說我要突破二階防禦魔法的力道一定會很大,突破後的爆炸餘波一定會傷害到你的吧……?」
「所以,我要求妳做的就是連突破後的爆炸餘波都跟著計算進去,在得出最適當的攻擊力道後才向這面風牆發動攻擊。」
瑪莉面有難色地望著眼前薄薄的風牆,駐足在原地遲遲不敢動手。她是真的害怕自己的攻擊會影響到躲在風牆後的比斯特。「……未免也太難了吧?」
見瑪莉猶豫不決,比斯特輕描淡寫地說道:「怎麼?這僅僅只是我給妳的所有訓練中,最基礎最簡單的一項,連這個都辦不到嗎?」
明顯的激將法,瑪莉內心有些波瀾。但畢竟自己不是小孩子,這點程度的刺激僅稍微起到一點的效果。比斯特的安危仍然遠勝於被刺激後的不愉快。
但是這傢伙說得對,自己是想要變強的,若是因為這點困難而駐足不前,自己就沒有任何進步的機會了。
緊握著冷豔鉅,緩緩將槍刀炮口瞄準著前方的風牆。「那我要來嘍。」
「來吧。」
「——十道之二式『伏魔炎』。」負載在槍刀上的砲口急遽匯聚著火元素,凝聚出蘋果大的火焰球體。魔力匯聚的同時,瑪莉微微瞇著眼凝視著風牆。
十秒後——發射。
火焰球體如彗星般急速衝向風牆,在空氣中劃出一條鮮紅美麗的彈道。
「碰」的一陣爆炸聲,「伏魔炎」不偏不倚地命中風牆,比斯特的身影隨著風牆消失在爆炸的煙霧中。瑪莉緊張地凝視著慢慢散開的煙霧,既擔心自己的攻擊是否能擊破風牆,更擔心著比斯特的安全。
緊張注視之下,煙霧完全散去花費了五秒的時間,對瑪莉而言彷彿五年之久。答案揭曉,風牆健在,僅在壁面上遺留著爆炸後的灰塵痕跡。
「……沒有衝破嗎。」瑪莉失望地喃喃著。
強度僅位在第二階的「風牆」算是很基本的抵禦魔法,但僅限於已經擁有軍人執照的成年人而言。以瑪莉的程度,要攻破必須傾注幾乎全身之力。
「猶豫必敗北,希望妳能無視身在風牆之後的我,全力打破這面風牆。」
(話雖如此,這種程度的魔法自己大可不必死死地站在原地,畢竟風牆這魔法不需要施術者的控制,屬於能夠遠距離控制的抵禦魔法。)
盯著仍有些猶豫的瑪莉,比斯特心中嘆道。
(但是,這傢伙的實力被諸多雜念所限制,導致雖有一身才華卻無力釋放的窘境,自己必須讓她達到心無雜念的境界,才是整個家教課的核心。)
「再來一次,這次先傾注全力,嘗試擊破再說。不必擔心我的人身安全,我有自保的辦法。」
「……我才沒有擔心你!」瑪莉突然變得激動,緊握著冷豔鉅,轉瞬變得果敢不再猶豫。
比翻書還快的轉變,比斯特表現得不明所以。
(……這樣就被激怒了嗎?這傢伙好奇怪。)
第二發的「伏魔炎」乾脆俐落地發射——這次的爆炸聲更加宏亮,雖然被這座武鬥場的範圍隔音裝置抵銷,但外頭的人仍能透過畫面感受到威力。
確實是相當充滿份量的攻擊。
這次煙霧散去的時間更久,不等煙霧自己褪去,瑪莉便自己隻身衝入煙霧裡,她大聲地問道:「這次如何?」,實際上,她比較關心比斯特的安危。
「還不錯。」簡短的回應來自安然無恙地比斯特。瑪莉停下腳步,比斯特的身影逐漸顯現。與初次攻擊不同,這次的風牆已經被完全擊破。
原先完整的壁面如今被破壞的殘破不堪,保護上半身的風牆已消失殆盡,只剩下殘餘的底部留存。破壞的威力之大,明顯比第一擊還強悍。
「……合格了嗎!?」瑪莉心中有些悸動,迫不及待地追問著。
卻換來預料之外的答案——
「——當然不合格。」
「甚麼!?」
比斯特快速揮動著右手,像是在趕蚊子般搧去周圍的煙霧,瑪莉的視野變得更加清晰,很快就明白自己不合格的原因。
比斯特的衣著兩側皆有被火焰波及到的痕跡,領口上更是有很深、灰灰的焚燒痕跡,證明剛剛的伏魔炎不僅穿破了風牆,還殃及到比斯特本人。
所幸刺客袍具備著吸收與釋放的設計,可以將受到的傷害大化小,瑪莉這一砲威力雖然大,但仍然是整件刺客袍可以輕鬆處理的程度。
痕跡猶在,但比斯特本人卻一點事情都沒有,平安得很。
「我說過這堂課是要你學會控制的穩定度,不是叫你擊破我的防禦魔法,所以,沒辦法只好重來了。」比斯特雲淡風輕地解釋著,完全不像是被伏魔炎波及到的傷者。拍一拍衣袍上的塵埃,伸出右手重新構築風牆。
「……你這樣還可以繼續嗎?我看你被我的攻擊傷得不輕欸。」
「這種攻擊不算甚麼,想當初妳對我的下手力道更重都沒說甚麼了。」
「……好吧。」瑪莉無話可說。心有不甘但事實擺在面前,她也只好重新走回原本的位置,準備第三波攻擊。
雙方的訓練從早上九點鐘持續到了十點半。此時的瑪莉汗如雨下,演練室裡的其他使用者已經更替了好幾批,只有兩人所在的武鬥場仍未更替過。
至今的訓練成果可以算是毫無進展,接近一百次的嘗試,瑪莉仍然無法精準的控制力道,多次將風牆擊破的同時,力量過剩而波及到風牆後的比斯特。
少數幾次是未能擊破風牆。顯然瑪莉的力道控制級距太大,始終抓不到想要的中間值。屢試不爽的重複砲擊也讓瑪莉的體力不濟,全身大字躺在武鬥場的地面上,冷豔鉅失去了持有者的力量輸出,變回小小一塊的洛鉈。
瑪莉已經累得無法睜開雙眼,緊緻的臉龐散發晶瑩剔透的油光,渾身都是大汗淋漓的汗水,浸濕了整件彈性衣與武鬥場的地面。
會這麼累也是正常的,撇除今早瑪莉已經施展近一百次的伏魔炎,每次的砲擊都是會抽取使用者的力量,而瑪莉不僅是近乎全力的施展每下伏魔炎,更是全神貫注地計算著合理的使用力道,導致她目前身心俱疲,幾乎虛脫。
比斯特並非是嚴苛與不講理的教育者。瑪莉的現況讓比斯特取消掉風牆的施法,雖然訓練進度緩慢,但仍然允許道:「早上的課程先到此為止吧。」
「喂……我問你……」閉著雙眼的瑪莉邊喘氣邊向比斯特追問道:「你預計這個穩定度的課程會在多久之內完成?」
「大概今天內完成。」
「……那你覺得……今天內完成有可能嗎?」
「可能的。」比斯特不假思索地肯定著,接著解釋道:「妳只是還不理解訣竅罷了,只要妳能抓住幾個重點,妳很快就能掌握精隨了。」
「……是甚麼……訣竅……?」
「等中午休息的時候再跟妳說。下午一點半準時在這裡會合,就這樣。」
比斯特按下架設在武鬥場右側的「結束使用」按鈕,架設在武鬥場周圍的聲音隔絕裝置與安全防護措施接連關閉。
走到場邊拿起事先準備好的冰礦泉水,比斯特將其拋向瑪莉的身邊。放置了將近一整個早上,冰水已經退冰到涼水的程度,馬上入口也不是問題。
「趕快補充水分吧,本來預計在十點整就該休息了,是我默許妳繼續訓練半小時的,現在妳的狀態應該非常差,這段時間就別繼續訓練了。」
簡略地交代後,比斯特氣定神閒地離開了演練室,留下已經累得無法動彈的瑪莉一人,孤伶伶地躺在原地,看起來著實狼狽。
「那傢伙……居然釣我胃口。」虛弱的氣音伴隨溫熱的吐息發出,瑪莉很不甘地朝著空氣埋怨著。凝視著天花板,因過度勞累而導致視線模糊。
氣歸氣,但瑪莉仍然在腦內謹慎地審視著今早的訓練過程。自己也能明顯感受到自己每次攻擊時的力道輸出不同,面對始終不變的二階防禦魔法,自己卻無法找到力量輸出的平衡點,胡亂浪費自己的體力。
這一點是切身體驗到的缺陷,完全不需要那傢伙的後續講評,屬於自我的醒悟,原來自己對於神器的拿捏是那麼不熟練,威力時大時小。
難道……這傢伙本就計畫著這個早上讓自己透過反覆的嘗試中,自行找出自身力量的使用缺陷所在,沒有打算在一個早上就讓我學會穩定度的拿捏嗎?
……那麼,自己是不是也應該在中午他告訴我訣竅前,自行領悟到真正的答案?這才是一名學生應該做的功課……才對吧?
●
早上課程結束的這段空窗期,比斯特並沒有繼續待在自己的房間。他簡單換了身輕便的休閒衣裝,甚至連伏魔器都沒有攜帶,直接走出了萬寶飯店。
這是比斯特第二次獨自漫步在德嘉蘭州這座城市的街道上。
不得不說,即便這座城市的一切都是靠著人工數據創造出來的虛假世界,但一切都跟現實沒兩樣,盛夏的炎熱、白晝的日照、都市的壅塞氣味。
從以前只能在書籍中的隻字片語理解以前的地面生活,到如今置身於彷彿烏托邦的世界中,這種感覺真是一言難盡。
在黑核事件爆發前,這邊的原住民們與地下城的居民們,曾經都是在地面一起生活,生於地面死也於地面的同種人。不曉得還有多少人記得這點。
我想沒有人記得吧。現在只剩下愚昧的敵對關係,真是可悲。
中午的午飯,瑪莉她們已經約好要一起吃,但自己並沒有打算加入她們的飯局。因為在來到這個城市前,自己也被羅斯賦予一個命令。
說是命令也不太準確,應該算是交代給自己的事項。
事實上,被指派到天空之城的剎組織成員不只有我跟同為幹部的特倫頓,羅斯長期與天空之城的技術組織合作,因此指派不少成員駐足在城內。
這座城市——德嘉蘭州就指派了兩名非幹部的普通成員。分別是代表羅斯的發言人與諜報部的探員。自己不清楚他們兩個在這裡的明確位置。
說到諜報部,那是由特倫頓為首的隱密組織,只有高層的幾人,包括自己在內的四位幹部知曉其存在,正常來說,特倫頓就是那位探員的直屬長官。
與特倫頓不同的是,特倫頓的活動範圍是整座天空之城,然而那位探員的行動範圍僅在這座城鎮,德嘉蘭州。
話又說回來,發言人的職責被合理地轉移到位階更高的自己身上,原先的發言人並沒有就此回到地下城,而是改變工作——變成自己的新任助手。
話雖如此……自己根本就不擅言詞,要擔任甚麼發言人……這項工作對我而言實在有些艱鉅,甚至擔心自己的嘴拙會影響Master的生意。
基於「每位幹部身邊都必須有至少一位助手」的規定,原本服務我的助手沒有與我一同前來天空之城,而是在不浪費人力運輸成本的前提下,將這邊的人員職務做更替。為此,這次出門便是要會面自己的新任助手。
助手的工作相當明確,除了替幹部整理家務、打掃煮飯等雜事之外,還要幫忙整理幹部手邊的文件資料,確認資料完整性後才轉交給幹部。
因為幹部的工作很密集且需要高度專注,所以助手基本上不需要干涉幹部的工作,只需要盡到輔佐使幹部們能專心在份內工作的義務。
名面上的工作是如此,但往黑暗面來說——在幹部受到身命危險時,助手必須成為幹部的替身,以自身性命分擔幹部的人身安危。
別的幹部不說,擔任比斯特的助手應該算是最安全的。比斯特的家務能力相當卓越,更別說他那身廚藝媲美五星級大廚,根本沒有助手出面的份。
至於替身的部分……應該也沒有助手出面的份,比斯特的戰鬥能力無庸置疑的強大,比斯特只祈求接下來的新任助手別拖自己後腿就好。
今天早上已經有與這位新任的助手通過話。從電話另一頭能感覺得到對方是一位年輕的小姐,年紀約莫二十歲,撇除身分地位來看,自己可以叫她一聲姐姐。聽得出來是一位精明能幹的人,用詞乾淨俐落,語氣充滿了精神。
對方堅持要在萬寶飯店附近的咖啡廳與自己會面,說是不願意讓我走太遠的路,身為部下就應該親自前望拜見自己。
該說對方不愧為Master的發言人嗎?做事嚴謹這點自己給予高度的肯定,但自己總與這類人處得不好。不免會讓自己有點擔心,對方是否太過死板。
話說,從講話的風格來看,似乎很像某位人物,但自己又有點想不太起來。總之,先往咖啡廳走吧。
說是這樣說——這間咖啡廳其實就在萬寶飯店門口出來五十公尺的地方,走沒幾步就能看到店面了,並且,在人潮不算少的店門口,已經隱約能看到對方的身影——即便從未見過面,也能判別出對方的身分了。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那位抬頭挺胸,穿著正式的純黑西裝,在炎熱的大夏天還把身體包得緊緊的女子吧。
配戴著一副墨鏡,那對紅潤的雙唇看起來就相當能言善道,留有一頭烏黑的長髮,髮尾微微的燙捲並做了一點漸層色,越靠近尾部越接近黑金色。看著這身包緊緊的裝扮不免能理解,這女子的肌膚很雪白,甚至超越雪莉。
簡單來說,這應該算是不太健康的蒼白,若是不慎長有黑眼圈的話,應該會格外的明顯吧。單論氣質來看,絕對是名冰山美人,但算是一位弱女子吧。
對方似乎已經發現到自己,沒有預料的熱情揮手招呼,取而代之的是鄭重的鞠躬致意,在熙熙攘攘的店門口外,這舉動瞬間引起不少異樣的眼光。
(……自己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比斯特快步走去,連忙阻止女子朝自己的鞠躬。
「免禮,快抬起頭。」
「是的。」一陣輕柔細膩的聲音,女子迅速抬起來,淡淡的髮香味伴隨著飄逸的長髮,將悶熱煩躁的空氣瞬間渲染成鳥語花香的靜謐。
氣質來看確實是發言人應該有的本色,但自己不怎麼適應就是了。
「您就是比斯特大人嗎?能夠如此近距離地與您對視,是屬下的榮幸。」
「過譽了……該怎麼稱呼妳?」
「屬下叫作『莉莉絲』,在組織的代號為『黑玫瑰』,以後請您多指教。請問屬下應該要如何稱呼您才合適呢?」
「叫我比斯特就好,如果覺得直呼我名子很不尊敬的話,可以加『先生』的稱謂,無論如何就是不能稱呼我為大人。」
「有甚麼考量嗎?」
「在這裡與我相處的人都是我的同齡人,這個稱呼會在同輩之中引起不小的麻煩,加上我在地下城的身分屬於機密,為此就更不合適了。」
「……明白。」莉莉絲看起來有些不情願,但比斯特都說到這份上了,為了不引起比斯特的麻煩,自己只能稍微踰越權限,沿用這個稱呼吧。
「嗯,我們也別一直站在店門口了,進去聊聊以後的事宜吧。」
「是。」
早上的早飯結束後,幾人各自有自己的行程。瑪莉與比斯特兩人在地下二樓進行第一堂的家教課程、雪兒搭乘電車暫時回到薩爾、珍前去附近的健身房辦理入會事項、賽莉娜則是在附近閒逛。
早上的烏龍事件也給幾人帶來不小的影響,雖然大部分都是不好的回憶,但其實也存在著正面的改變。至少幾人對於陌生的比斯特有了更親近的契機。
這種事發生在嚴肅的比斯特身上,反而有不小的反差,格外記憶猶新。
午飯時間快到了,與瑪莉等人約好要吃飯的珍正從健身房走回萬寶飯店。午間的飯點不意外也是由珍一手包辦,因此她必須更早回去。
但,一路上她都一直心不在焉的,與平時謹慎嚴肅的外表相比,目前的她流露出一點的恍神感,似乎在掛念著某件事情。
「珍?有心事呀?」背後冷不防竄出賽莉娜的聲音,嚇得珍從恍惚間抽離到現實中,瞪大雙眼看向不知何時躲在身後的賽莉娜。
「賽莉娜!?妳甚麼時候跟在我背後?」
賽莉娜露出一副努力思考的模樣,古靈精怪地說道:「應該是在妳從健身房出來的時候吧。瞧妳好像在想著甚麼,看著好奇就一直跟到現在了。」
「……不愧是生在身世顯赫的刺客家庭,能夠保持著如此長時間的潛行狀態也不會被我發現,看來我還要多多磨練。」
看著珍苦笑著,賽莉娜不以為然地搖搖頭,正式與珍並肩而行。
「要是被妳輕易發現的話,我可能會被踢出家族名冊之中吧……不說這個了,我看妳從健身房大門出來後就開始心不在焉,難道是擔心考試成績?」
「考試成績……是有一點啦,今年的武科考試好像比以往的難度還要高,先不論術科的成績,筆試有好幾題都沒把握,我對文科考試很不擅長啊……」
「對齁,都忘記珍從小的學科成績都不太好。沒事啦!筆試在武科的佔比又不高,只要妳術科成績高一點,一定能彌補筆試的不足。」
「……希望如此。賽莉娜妳呢?妳覺得這次的武科考試有把握嗎?」
「就馬馬虎虎吧!」賽莉娜露出天真爛漫地燦笑,似乎不怎麼在意。
正如賽莉娜所說,珍雖然在神器與格鬥術的方面有過人的天賦與努力,但對於記憶、算數、推理等需要腦子運轉的考試,一直都處在不及格的邊緣。
若是說珍是肌肉發達但頭腦簡單的人,那她身旁的賽莉娜就算是難得一見的天才。從國小到國中,賽莉娜的成績始終保持全校前三,無一例外。
神器方面雖沒有珍那般優秀,程度甚至非常中庸,但拜於先天靈敏的步伐與遺傳到刺客家族的優秀血統,大幅強化了對神器的掌握度。
至於格鬥術也有不錯的基礎,搭配上里梅特家族特有的「臥龍技法」,使得賽莉娜對近身戰擁有相當大的優勢與自信。這也成為她報考武科的資本。
在這屆新生武科的名單中,珍與賽莉娜等人都算是萬眾矚目的強勢新兵。當然,兩人的名氣還沒超過知名海軍上校的女兒——瑪莉本人。
「——所以,珍妳到底在煩惱甚麼呢?聽起來,考試的成績並不是妳心不在焉的主要原因欸,如果可以的話,讓我猜猜看吧!」
「呃……很難猜吧。」
「我猜是因為今天早上妳打了比斯特一巴掌。」
「……」珍露出一臉妳怎麼知道的詫異表情,非常好懂。
此時,賽莉娜又像是漏掉甚麼,緊接著補述道:「而且是毫無緣故、狠狠地打了他一個大巴掌,那巴掌聲有夠響亮的,甚至整個飯店走廊都聽得到欸。」
「……賽莉娜妳別再說了。」內心彷彿受到千萬根針的戳刺,珍感到懊悔不已。光明活潑的賽莉娜,內心卻意外的腹黑,濃濃的惡趣味使她大肆強調。
在百般捉弄下,從早上開始積累的罪惡感一瞬間從珍的內心爆發。她無奈地嘆了口氣,懺悔道:「早上確實是我的不對,居然不分青紅皂白就打他……」
「怎麼辦?道歉嗎?可是我記得妳跟比斯特好像關係不太好欸?」
「應該不算關係不好……吧?我只是不喜歡他那張隨時保持假笑的面容,這會讓我對他有種偽君子的厭惡感,自然而然地就開始遠離他。」
「說甚麼傻話……這就是討厭好不好,沒看到比斯特他一直嘗試著與妳保持距離,估計是覺得自己惹到妳或是犯了錯,所以不願讓妳感到不開心吧。」
「真的假的!?原來那傢伙是這麼看我的嗎?」
「騙妳幹嘛……倒不如說這是我們這群女生的共識,應該只有妳本人不知道吧?我原先還以為妳是因為他的身分,所以刻意遠離他呢。」
「我不會因為他是地下人而厭惡他,畢竟我也認識過很多善良的地下人,我相信那些關於地下人的醜陋傳聞都是刻意編造,子虛烏有的假情報。」
「那妳知道嗎?」賽莉娜露出講八卦時才有的微笑,刻意在大庭廣眾的環境下壓低聲量,悄悄說道:「妳崇拜的瑪莉大小姐可是很討厭地下人喔。」
「這我知道。」珍相當平靜,並沒有特別的情緒波動。這讓本想要吃瓜地賽莉娜有些詫異,也感到格外的失望,嘴裡喃喃著「原來妳知道喔」的話。
「聽說瑪莉小姐的家庭曾發生過一些不好的事情,似乎是與地下人有關,所以導致瑪莉小姐先入為主地覺得所有地下人都不是善類。」
「是啊……那件事情聽說被他父親壓了下來,就連從小跟她玩到大的我與雪兒都不知曉其內幕呢,真是好奇……」
「妳也別刻意挖掘出瑪莉小姐的傷心事了。」珍擔憂地叮囑著賽莉娜。以賽莉娜的個性,沒有她找不到地情報,以她的交際手腕,任何情報信手捻來。
賽莉娜淡然一笑,澄清道:「我也知道我的個性很惡劣,但觸碰摯友傷痛的事情,打死我也不會做的——這樣講妳可以放心嗎?」
「嗯,好多了。」
「話說妳還真是會轉移話題,關於比斯特的事情怎麼辦?道歉嗎?」
「我需要一點時間思考一下……」
「欸。」賽莉娜突然停下腳步,視線專注在某個地方,一動也不動。她輕拉了幾下珍的衣袖,示意她也跟著停下來。
「怎麼了?」
「那間咖啡廳……好像坐著熟悉的人欸?」
「熟悉的人?」順著好奇心與賽納莉的疑問,珍跟著賽莉娜的視線,一同凝視著相同的位置。在一間被玻璃牆圍繞的咖啡廳裡,有一桌男女互相對視與聊天。女生完全沒看過,但渾身散發著想保護她的羸弱氣息。
至於對桌的男生……好像真的有點眼熟。
兩人凝視了數秒,熟悉的人影開始與腦內的映像互相重疊。這男生不就是剛剛才提及的「比斯特」嘛!?怎麼會這麼巧,在這時間點碰到。
跟她聊天的那個女生是誰!?好漂亮,舉手投足盡是難以言喻地優雅,有種「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焉」的仙女氣息,無形中建立難以接近的隱形氣場。
「這女孩……不對,看起來年紀比我們大?」賽莉娜打量著這位女孩,同時,腦內再度喚起一段最近的記憶。
(比斯特今天早上好像說過?這個城市裡有一位女性朋友,就是今天早上特別早起,拍攝自己一手好廚藝並傳給對方的那位女性朋友!?)
珍並不知道這件事情。她愣在原地,被對方女子的優美氣息懾服,看到整個人都失了神。直到賽莉娜從自己身旁消失不知道多久,她才回過神來。
「賽莉娜?」珍東張西望地尋找著賽莉娜的身影,終於在那間咖啡廳裡找到她的蹤跡——不知道甚麼時候,賽莉娜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闖進咖啡廳裡,坐在離比斯特僅三步之遙的座位,點了杯咖啡靜靜地觀察著兩人。
「賽莉娜!?」珍大吃一驚,不僅是對賽莉娜的俐落行動感到佩服,更是覺得這種偷窺的行為很不可恥。
怎麼辦?賽莉娜已經進去了……總不能直接拍著玻璃窗讓她趕快離開。
但為了拉回賽莉娜,多方思考之下,珍最終還是緊接著走進咖啡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