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姊妹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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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8-14
某間民宅的地下室,地上含有高濃度魔力的血液譜畫出的五芒星法陣中心盤坐著一位女子。閉著雙眼,纖細的雙手合十,似乎在為著某個儀式禱念。
那位女子就是利用神秘的魔笛,操控男孩與管理員墜樓自殺的罪魁禍首。與辦公大樓的虛影不同,法陣上的女子是貨真價實的本體。
五芒星法陣旁放置五根蠟燭,伴隨著陰風陣陣而火光搖曳著,室內的燈泡忽明忽暗,氣場不太穩定。女子的身影因此變得撲朔迷離。
這是遠端控制虛擬影體的法陣,只有暗元素持有者才能啟動的法陣。
名為「尼約格達的祭典」(festival of Nyogtha)。屬於第五級控制類魔法。
法陣會抽取使用者的影子,將其分化為使用者想要的數量,並在一定距離內生成使用者的影子個體,影子個體能夠說話與施展本體七成的魔力。
當然,本體的神器或是伏魔器也能夠使用,但力量折損率也是七成左右。
作為定點遠程操控類型的魔法,施術者在控制過程中是處於無意識狀態,若是本體恢復意識,產生的影子便會同時消失。
所以這種魔法必須確保施術者的周圍沒有威脅,抑或是有結界保護或其他人的看守,總歸來說算是強力但卻不好發動的魔法。
很快的,女子緩緩睜開雙眼。儀式結束。從她微微上揚的嘴角來看,似乎執行的很成功。她站起身並拍一拍屁股,以悠然的步伐走向旁邊的樓梯。
樓梯連接著地下室與一樓的客廳,上樓便是一名陰柔的長髮男子,細長的手指端著一杯熱茶,靜坐在沙發上。男子前方的茶几上擺滿了各種圖紙。
那是一位彷彿紳士般優美的白髮男子,帶著細框圓眼鏡,膚況保養很好,甚至優於眾多女明星。然而那身居家服與自身散發的高格調氣息有點違背。
奇特的是,男子的頭頂上長有一對僅約三公分的小犄角。這顯眼的特徵,男子確定就是一位正統的魔人,毫無疑問。
每張紙上都有一份大頭貼與密密麻麻的文字敘述,類似履歷的文本。男子手裡正握著一張,而該份資料上出現熟悉的頭貼——瑪莉。
女子的上樓並未吸引男子的目光,因為男子正專心地注視著手中的文件。
「辛苦了,『卡佳』。」這句是男子對女子唯一說的慰勞話,聲音本就有些輕薄,聽起來顯得更敷衍。
男子口中的名子「卡佳」就是這位女子的本名。
「『克勞夫』你怎麼一直盯著那女孩看?」卡佳對於男子的慰勞毫不在乎,她走向比鄰於客廳旁的廚房,打開冰箱拿出一罐牛奶。
卡佳口中的名子「克勞夫」就是這位男子的本名。
「之前策畫的計畫——失敗了。」克勞夫輕描淡寫地解釋著,應該是預料之中的事情。
「之前……?你是說假扮家教的身分靠近那名海軍上校的女兒嗎?」
「嗯。對方不久前才告知,他們以『找到更厲害的家教』為由取消之前的委任,不惜償付高額的違約金也打算取消掉合約。」
卡佳對這個結果感到很詫異,停下手中正在倒入杯中的牛奶,愣在原處。「難道對方已經察覺到我們的目的了?」
「非也。以喬治先生的個性,若他發現到我們的企圖與身分,那就更不可能取消這次的合約,反而會利用他女兒勾引我們。因此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你還真是樂觀。但聽起來對方應該還不知情吧?這樣雖然沒有比上鉤的結局還糟糕,但總歸來說還是無法接近那位千金大小姐。」
「是啊……若對方沒有欺騙我們,證明對方真找到一位更棘手的大人物,我們交出去的履歷水準可是很高,能夠比我們偽造出的強度還要更強……」
「怎麼看都是騙人的吧,我們偽造出的履歷可是一位能夠施展最高七級的魔法,同時持有第四代神器的大人物,要超過這境界的幾乎都是上校等級。」
卡佳露出不相信的微笑,搖著頭並繼續倒著她的牛奶。
「我也很納悶,但我還是先順著對方的意思,答應他們的請求。若是那位喬治先生的話,計畫曝光是難免的。」克勞夫邊解釋邊丟出手中的文件。
「那怎麼辦?關於接近瑪莉大小姐的任務要暫且擱置嗎?」
「當然不可能。我已經派出我的『人偶』們於暗處跟蹤瑪莉,除了追查其行蹤之外,順勢確認喬治先生口中所說『更強的家教』究竟是何方神聖。」
「知道了又如何?你該不會又想加害這人吧?」
克勞夫咧嘴一笑,確切的表情肯定了卡佳的猜測。「呵呵,倘若對方沒有預料中的危險,能靠人偶除掉當然是最完美的,這樣也就剃除這顆絆腳石。」
「說得簡單,但是你知道瑪莉大小姐現在的位置嗎?以現在的時間點,她應該剛結束聖塔利茲的入學測驗,不知道在哪一處的飯店休息呢。」
「我的計畫是萬全的。我早在瑪莉的身邊安插『臥底』,會向我定期回報,目前她正在軍校附近的萬寶飯店休息,長達約兩周的入住時間。」
克勞夫相當熟稔地闡述著,似乎對自己新的應變計畫感到自豪。
然而,卡佳相當不以為然,無奈地唱衰道:「唉,有計畫固然好,但到時候可別出差錯嘍,最後又要讓我控制虛影收拾爛攤子。」
克勞夫自信地微笑著,對於卡佳的擔憂表現出不以為意的神情。
「對了,妳已經將所有失敗品都處置好了吧?」
「當然,而且是以自殺或自然死亡的假象去處理,沒留下任何蛛絲馬跡,我所創造的虛影也不會被攝影機或監視器照到。」卡佳自信地說著。
「很好,接下來一段時間你就休息會兒,我明天就要親自去亡軍的總部,可能會離開一陣子,所以這段時間先交給妳網羅組織內的事情。」
「喔?真是罕見呢,有甚麼大事情,居然要你親自前往亡軍總部?」
克勞夫沉默一會兒,接著說道:「說來妳可能不太相信,畢竟我現在也難以置信……你知道『柯佛』和『埃利諾』這兩位前任將軍嗎?」
「當然知道,這兩位可是亡軍內數一數二的老隊員,以前在禁衛軍的表現可是如雷貫耳,也是目前政府最忌憚的兩位亡軍成員,怎麼了?」
「就是妳口中這兩位功勳累累的大人物,在前幾天被一名疑似未成年人物殺害,而且是帶著八名隊員的情況下,被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團滅。」
「……蛤?」卡佳愣在原地,瞪大著雙眼盯著克勞夫,那眼神彷彿在說「你在開玩笑嗎?」的詫異感。
「我今天下午接收到情報,起初我也是不相信,直到收到這張圖片……」
克勞夫拾起沙發上的小平板,划開解鎖畫面後,駭人的圖片檔映入眼簾。是柯佛與埃利諾遭到殘忍肢解的照片。卡佳只是瞥到一眼就快忍不住吐出來。
這是多麼喪心病狂的人才能辦到的事情?
「你……你不用給我看了,我已經看到了。」卡佳伸出手拒絕接過平板,手裡的牛奶杯已經放在茶几上,畢竟這反胃的畫面已經讓她感到雙手發抖。
卡佳的腦內還清楚記著克勞夫敘述的特徵。「你說……對方是名小孩?」
「嗯。」
「小孩能辦到這種事情?先別說團滅將軍他們了,這年紀的小孩內心這麼喪心病狂嗎?這般慘狀就算是成年人也未必做得出來……」
「我給妳看這張照片不是想證明對方的年紀與身分,只是想跟你說,兩位亡軍總部的主力成員已經死亡,且確定是因為戰鬥失利而身亡。」
「……確實,撇除對方的情報,光是兩位將軍戰敗這件事情就很不妙了,能夠在單槍匹馬的情況下擊敗兩位將軍,對方是誰已經不是重點了。」
「所以說,接下來的會議,我打算得知更多有關這人的情報,或許與我們組織不會有交鋒的機會,當然,能避免就避免。」推了推鼻尖的眼鏡,克勞夫是如此由衷地祈禱著,不管對象的年紀多大,實力擺在面前,能避就避。
「還是說……這會不會是亡軍製造的偽造情報?說不定兩位將軍只是因為疏忽而殉職,而不是受到擊殺,但礙於亡軍的面子影響,所以故意謊稱?」
「……我認為被人擊殺比較羞恥,更何況我們組織與亡軍只是合作關係,若是這種小事情,應該不可能如此大費周章地召集會議才對。」
「說得也是。對了,上禮拜剛投入實驗的五十個實驗體中,有約莫兩成的個體於基因摻入的過程暴斃,明天我會親自前往實驗場地處理。」
「嗯,屍體留個兩具,以供實驗人員作為失敗的案例與標本。實驗也經過一段時間了,是時候該放出幾個確定完成的實驗體出閘了。」
「不然就抓三個實驗體替我們抓捕更多實驗樣本?順便測試看看半完成品的穩定性跟機動性。當然,測試的過程我也會跟在一旁觀察。」
「沒問題。結果等幾天後我回來據點再跟我彙報。」
「喔。」卡佳簡單應答,高舉玻璃杯把杯中的冰牛奶一飲而盡,隨後就將空杯丟到洗碗槽裡,轉身走到二樓的房間。
●
《西元2175年7月21日,早上8點12分,德嘉蘭州——萬寶飯店六樓》
房間號碼「E305」的房間內,在美好的清晨裡,傳來多名女孩的嘻鬧聲。倒不如說是爭吵聲,似乎在為一日之晨中最重要的「早餐」爭吵。
「賽莉娜!別把番茄醬倒進番茄湯啊!」瑪莉用著不該是寧靜的早晨該有的分貝,吼著準備將右手的番茄醬包撕開,即將倒進湯裡的賽莉娜。
此時的賽莉娜並非故意。她那還沒有完全睜開的雙眼,明顯是睡眼惺忪的眼神,可能她也不知道自己手中的醬料包不是白鬍椒粉,而是番茄湯。
一旁的珍以迅速的手法搶過賽莉娜手中的番茄醬,轉而操演著偷天換日的戲碼,將正確的白鬍椒粉換到賽莉娜的手心裡。
瑪莉這才鬆了一口氣。
「呼……謝謝妳的幫忙,珍,每次賽莉娜睡迷糊都搞不清楚狀況。」
面對瑪莉親切的致謝,珍難掩害臊的眼眸,傻笑點頭道:「不客氣。」
此時,剛從浴室走出來梳洗完畢的雪兒露出一臉姨母笑,揶揄道:「這幕我可是從小看到大呦,真是百看不膩,還是一樣有趣。」
雙手擦拭著濕潤的髮絲,雪兒走向圍著餐桌的三位。
雪兒、賽莉娜與瑪莉是兒時的玩伴,而瑪莉家很常成為三人過夜的地點。今早的烏龍對於雪兒來說早已司空見慣,也覺得很有趣。
覺得有趣也很正常,畢竟她每次都只在一旁傻笑,只有瑪莉一個窮緊張。
這是一間四人套房,除了基本的衛浴設備、獨立小書房、欣賞夜景的天井與四張舒適的單人床之外,還備有簡易的小廚房,可供房客開火炊煮。
另外,冰箱內不只有基本的飲料與零食,更備有時鮮蔬果、肉品與各種食材,若是不習慣食用客房服務送來的餐點,可讓客戶自行解決,十分方便。
想當然爾,這種客房絕對不便宜。所幸在喬治的軍官身分下,不僅能免費入住,還提供無時限的健身設備、泳池使用、按摩與桑拿等額外服務。
只能說,身為上校的女兒,能享受到服務的豪華程度簡直超乎想像。
餐桌上琳琅滿目的餐點——蛋黃淋白飯、蔥花蛋、煎烤牛小排與番茄湯。這頓豐盛的早餐全部出自珍的手藝,冷酷少女的另一面也是精湛小廚手。
「不過看幾次都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沒想到珍的廚藝這麼好。」瑪莉露出佩服的神情,光是聞到菜餚的香味就已經讚不絕口。
能受到自己偶像女兒的稱讚,今天的早晨無疑是珍最美好的時光。
「謝謝妳,因為平時我都會控制自己的飲食,家裡沒有人可以幫忙煮飯,我也不相信外食的營養含量,所以從十歲開始便學習料理,直到現在。」
看著珍如此輕描淡寫地解釋著,瑪莉與雪兒同時露出尷尬的微笑。
兩人的腦內不約而同地閃過相同的感想——好沉重。
撇除本來就不認識珍的瑪莉,連本就與珍認識一段時間的雪兒都不清楚她的家世背景,今天是第一次聽到。粗枝大葉的她都聽得出來,這很沉重。
這聽起來像是被遺棄的孩子才有的生活環境,聽起來雖然是滿滿的敬佩,但同時也彌漫著慘澹的灰公主情節。
腦內閃過思緒萬千的應答方式,但無論如何都很不妥。最終,瑪莉只是擠出看起來不失禮的微笑,稱讚道:「真……真是了不起。」
嘴巴愚鈍的雪兒則是尷尬地傻笑著,以默笑簡單帶過。
也是,還是別說太多比較好,也許珍的家庭環境比想像中的還複雜,不是旁人能以簡單的三言兩語去概括。
「嗚呃——該開動了吧?不然珍精心準備的飯菜要涼掉了。」瑪莉匆忙地轉移話題,將焦點移轉至熱噴噴的早餐。
雪兒也跟著附和道:「說得也是!吃飯吃飯。」
眾人圍著圓桌,緊握雙筷滿心期待。
「我要開動了!」
雙筷夾動的碰撞聲在熱鬧的早晨中響起,同時傳來「好好吃」的驚嘆聲。接受著眾人——瑪莉跟雪兒的稱讚,珍不禁面紅耳赤地笑著。
賽莉娜真的還沒睡醒,米飯嚼到一半便從失守的嘴角掉出,還用著沒睡飽的語氣稱讚道:「好好吃喔……」
「賽莉娜!沒禮貌!」瑪莉拾起飯店附的餐巾替賽莉娜擦拭嘴角的米飯,看起來就像是負責照顧賽莉娜的看護。
雪兒大快朵頤的同時,瞧了瑪莉一眼,問道:「欸對了,瑪莉妳今天是不是跟比斯特先生有約呀?」
「嗯?雪兒妳怎麼知道的?」
「妳昨天有說啊,今天早上九點約好要開始第一堂家教課。」
「家教課?」珍對其感到好奇,扒飯的同時也盯著瑪莉看。「難道那傢伙跟瑪莉小姐上同一堂課嗎?」
「呃……確實是同一堂課,但可能不是妳想的那樣。」瑪莉略顯尷尬的收回擦拭著賽莉娜嘴角的餐巾,安穩地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
「因為某種原因,我那個笨蛋老爸讓比斯特當我的新家教。」
「甚麼!?」珍震驚到都沒辦法閉合自己的嘴巴,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盯著瑪莉看。「就憑那傢伙!?這怎麼可能?」
「嗯……雖然我也很不情願,但就事實來看,他的程度確實在我之上。」
這句話令珍回憶起先前在機艙與比斯特的肉搏,那不堪的戰績應證了瑪莉的敘述。那令人不悅的假笑男確實很強。
然而,珍這才想到一個關鍵的重點。
「可是,那個假笑男不是專精魔法嗎?連報考的科目都是魔法科,與瑪莉小姐的神器專長可是毫無關聯呀。」
「關於這點……其實他也是神器持有者,而且持有的神器不是通用的軍武或是練習用神器,而是個人專屬的獨立神器。」
「……原來那個假笑男的實力如此高深莫測。」
「是很不爭的事實呢,這並不會改變我原本對地下人的討厭,但事實擺在面前,既然對方能幫助我成長,實在沒理由單純因為身分而拒絕。」
吞下一口飯菜,珍接著用確信的眼神說道:「不愧是瑪莉小姐。不過,既然是妳的父親——喬治上校親口聘請的,那肯定有令尊的獨特見解吧?」
「哈哈哈……珍妳可真是我爸的忠實粉絲呢,但我單純認為,那笨蛋老爸只是與比斯特相識的緣故,加上之前我與他切磋敗北的因素導致的。」
「話說,瑪莉小姐妳知道那個假笑男以前是甚麼身分嗎?雖然我對地下人沒有特別的歧視,但在我的認知,地下人應該很難與天空人有所認識吧?」
這個問題同時引起了雪兒的好奇。「對啊,感覺比斯特先生所散發的氣質,不像是平時天空人所說的那般『卑劣與骯髒』,很難將地下人與他做聯想欸。」
兩人的疑問令瑪莉陷入沉思。她只知道比斯特在地下城似乎是擔任很高的職位,但自己本就對地下城的一切不熟,所以無法確定比斯特的地位輕重。
而且據自己那笨蛋老爸所述,比斯特的身分好像還有點機密,不太能公諸於世的那種。姑且就說自己不知道吧。
瑪莉無奈地笑了笑,搖著頭應道:「我也不太清楚呢……」
「是嘛……」兩人因為好奇沒得到解答,感覺有些失望。
此時,從剛剛就沒參與話題,一直處在睡眼惺忪狀態的賽莉娜終於清醒了。她盯著自己手中已經吃到一半的飯碗,再望了望滿桌的飯菜。
「……欸?原來我已經起床吃早餐了嗎?」
「賽莉娜……妳每次都這麼晚睡,早上都很難爬起來,看妳以後進軍校後要怎麼辦?軍中生活可不能這麼放蕩肆意的。」
剛睡醒的第一句話就是叨唸,賽莉娜面露厭煩地揶揄道:「瑪莉妳好像老媽一樣,會對自己剛睡醒的女兒碎碎念的那種。」
「賽莉娜……」瑪莉似乎被激怒,正在醞釀著即將爆發的媽媽力。賽莉娜也不蠢,她連忙改口道:「欸!話說比斯特好像是住在我們隔壁的房間嘛!」
「怎樣?」瑪莉還是沒好氣地問道。
「沒啊,就是想說我們在這邊吃這麼豪華的早餐,那他早餐都吃甚麼?」
「他應該會自己叫客房服務吧?」
「難說喔,從地下城來的人,懂得怎麼使用天空之城的客房服務嗎?」
「嗯……」瑪莉的神情逐漸變得平淡,忘去剛剛準備反擊賽莉娜的台詞,開始將重點放在隔壁房的比斯特。
一旁的雪兒也跟著附和道:「對呀,比斯特先生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對於天空之城的習慣都還很陌生,我們身為接待人不應該幫忙一下嗎?」
「嗯……確實有些擔心那傢伙,況且那傢伙也是以我老爸的名義住進飯店的,但天知道會惹出甚麼名堂,丟了我跟我老爸的臉。」
「所以說呢!」雪兒露出解決問題的微笑,接著說道:「我們是不是該留點飯菜,給比斯特先生打包過去呢?」
「嗯……珍,妳願意讓我們打包妳煮的飯菜,過去給那傢伙吃嗎?」
三人突然將視線轉移到珍一人身上,令她有恃無恐地停下手中的筷夾。「妳……妳們都這樣拜託我了,我哪敢說不要。」
賽莉娜露出戲謔地奸笑,用十分精神的分貝決定道:「好耶!不愧是我們的女豪傑,那我們趕緊吃一吃,趕緊送過去吧!」
「……這傢伙為甚麼不是沒電就是電力充過頭。」
●
瑪莉、雪兒與賽莉娜三人已經站在房號「E307」的門前,每個人的手上各端著特意打包給比斯特的早餐。
「叩——叩——叩——」雪兒試探性地敲了三下門。
「……」房門內並沒有傳出半點人聲或是腳步聲。
「嗯?比斯特先生還沒醒嗎?」雪兒狐疑地皺著眉頭,再次敲了兩下門。
「……」房內還是沒有回應。
雪兒狐疑地望向身後的瑪莉跟賽莉娜,露出「沒有人」的尷尬微笑。
賽莉娜不禁發出調皮的笑聲,揶揄道:「嘻嘻嘻,沒想到比斯特那麼懶散,晚起可不能成為革命軍人呦。」
「……妳這傢伙還敢說別人。」瑪莉無奈地甚至不想理旁邊這個貨真價實的懶惰蟲。她親自走到房門前,從睡褲的口袋中拿出房間鑰匙。
「瑪……瑪莉,妳怎麼會有比斯特先生的鑰匙?」
「這兩間客房是登記在我爸名下,所以兩把鑰匙都在我這邊。」
「難道……妳想要直接闖進去嗎!?」
「當然,都甚麼時間了還在睡懶覺,我可不想要第一堂家教課就自習。」瑪莉一臉不悅地抱怨著,同時緊握鑰匙的右手已經準備插入房門的鑰匙孔。
「可……可是!萬一比斯特先生不是在睡覺而有其他私事呢?」
雪兒的擔心並非是空穴來風,仔細想想,三位少女私闖正值青春期少男的房間,無論私闖的目的如何,這行為本身就不太對勁。
連平時調皮的賽莉娜都感到不妥當,難掩慌張的神色。「那個……瑪莉呀,還是妳撥電話給比斯特看看?我也覺得這樣闖進去……可能會看到一些……」
「看到甚麼?」
「就……男生會有的……某些私密行為啊。」
「妳怎麼說得這麼含蓄?這不像妳啊賽莉娜。」本性純潔的瑪莉,完全跟兩人不在同一個節奏上,雙方滯留在比斯特的房門前,陷入膠著的思想對峙。
賽莉娜完全詞窮,她很後悔讓瑪莉跟來,因為自己完全忘記——瑪莉完全是個不諳世事的大小姐。
從小受到爸爸喬治的包庇,瑪莉不僅沒接受過基本的兩性教育,甚至被喬治以「年紀還小」為由,始終沒有機會吸收過相關的知識。
從根本說起,果然是管束過於嚴格導致的問題。
見兩人始終提不出甚麼有建設性的發言或提議,瑪莉最終不理睬兩人。她固執地將鑰匙插進房門,毫不猶豫地轉開房鎖——空無一人。
從房門窺視進去便是空蕩的床鋪,顯然不是因為賴床而沒有回應。
賽莉娜與雪兒兩人雙雙鬆了口氣,但同時好奇地探頭進去。「比斯特先生是出門了嗎?好安靜呢……」
「這時間還能去哪裡?難道是去買早餐了嗎?」
「這樣我們帶來的早餐不就浪費了嗎?」瑪莉擔憂地喃喃著。
「瑪莉妳別擔心,若是比斯特先生不吃的話,我可以幫忙分擔呀。」雪兒兩眼閃爍著貪吃的光線,提出相當有說服力的提議。
「雪兒……妳早上已經吃很多了吧?妳沒吃飽嗎?」
「嘖嘖嘖!瑪莉妳還不懂,女人的胃就像個無底洞,沒有填滿的可能。」
這話不禁引來賽莉娜的吐槽。「……只有妳才無底洞,別牽扯到我們啊。」
「怎麼這麼吵……?」玄關旁的大理石拉門突然傳出模糊不清的聲音。
三人被這突如其來的異音震驚到,趕緊煞住剛打開的話匣子。
頓時,每個人彷彿在玩木頭人遊戲,瞬間停止發出半點聲音。她們很默契地同時轉向右側的拉門,緊接著神情凝重地低下頭確認。
有一雙室內用的絨毛拖鞋,靜置在門口的踏墊上。
驚覺不妙的賽莉娜刻意壓低聲量,用很不妙的臉色問道:「喂,妳們有沒有一種感覺,就是比斯特應該在這間房間裡?」
兩人猛點著頭,仍然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那,每間客房的房間配置應該是一樣的吧?」
兩人再度猛點頭。
「所以,我們睡的那間客房,玄關進來右側的房間是……?」
「好像……是浴室。」瑪莉相當心虛地回應著。
三人再度陷入沉默。很快,賽莉娜重整自己紊亂的情緒,開始打理現況。
「……我整合一下線索,比斯特的聲音從這間疑似是浴室的空間傳出,那我們剛剛不斷敲門都沒人回應,如果不是因為比斯特賴床,那妳們覺得……」
「洗……洗澡嗎?」雪兒漂亮地猜中其他兩人的猜測。但她笑不出來。
「那我們現在剛闖入比斯特的房間,但據剛剛的推論,現在的比斯特應該正在洗澡,但是浴室裡沒有水聲,所以……?」
「所以……剛洗完澡?」瑪莉精確猜出兩人心中的揣測。但她笑不出來。
「好……也就是說……現在比斯特的狀態是……?」
陡然間,拉門從三人眼前緩緩推開,隨著溫熱的白蒸汽從門縫中竄出,一道精壯健碩的矮小人影映入三人的眼簾。
雙手正在綁束著後腦杓的馬尾,潔白的肌膚一覽無遺,當然——是全身。從浴室走出來的比斯特沒有用毛巾圍住身體的習慣。
擺在三位少女眼前的光景是多麼的閃耀,只有三個字可以形容。
光溜溜。
粗壯、驚人、雄偉……等各種形容詞正在衝擊著三位女孩的腦袋,頓時間失去了言語能力。比斯特相當冷靜地與三人對視,似乎毫不在意。
雙方就這樣僵持了好幾秒,誰也沒表示甚麼。
此時,房門外傳來從隔壁走來的珍的呼喊聲。
「妳們在幹嘛啊?送個早餐送這麼久。」詢問的同時,珍也踏入神聖的領域內。無意間加入了這場視覺饗宴的她,見證了史上最偉大的一幕。
愣了好幾秒鐘。
「大……大色狼!」
反應過來的是面紅耳赤的雙頰,渾身顫抖的珍在一聲響徹雲霄的怒吼下,美妙早晨的序幕才正式揭曉。
「所以,妳們聽到房間內沒聲音就直接闖進來嗎?」比斯特坐在茶几旁的小沙發,無奈地瞪著正在朝自己下跪的三人——瑪莉、賽莉娜與雪兒。
受到打擊的珍已經獨自回到房間內。帶著滿滿怒氣離開。
比斯特已經穿上純白的浴袍,柔順的銀白馬尾在後腦勺飄逸著。
順帶一提,比斯特的右側臉頰印有鮮紅的掌印,剛好與珍的左手掌心大小相符合。發生的太突然,就連比斯特也沒反應過來,又或者說自己也愣住了。
「非常抱歉,想著要帶早餐給比斯特先生,沒多想就直接進來了。」
「嗯……是瑪莉執意要闖進來的,跟我無關喔。」這鍋甩的比誰都還快,賽莉娜露出一臉「不關我事」的輕浮神情,故作鎮靜的吹著口哨。
「賽莉娜!好啦……確實是我太衝動了。」
「……我倒也不是在生妳們的氣,但門外不是有訪客鈴嗎?用訪客鈴的話,我就算在浴室也能跟妳們對話。」
「……」三人全都愣住,壓根忘記還有這個方便的設計了。
原來真正的鄉巴佬是她們自己嗎?
「不過,這可真是受寵若驚,沒想到妳們還有幫我準備早餐?」
「別誤會,只是我們吃不完所以把剩菜丟給你,很符合你的身分。」面紅耳赤的瑪莉就是不想承認,其實這頓早餐是特意留給比斯特的。
顯然一旁的雪兒不清楚瑪莉的傲嬌,狐疑地問道:「可是我還吃得下……」賽莉娜使用相當快的手速,迅速將雪兒的嘴嗚住。
「嗚——嗯嗯————!?」
「嘿嘿嘿嘿,沒事沒事,你們繼續。」賽莉娜故作鎮定地笑著,摀住雪兒的手心越壓越緊,憋的雪兒好痛苦。
「那個……妳快把雪兒小姐悶壞了。」
「喔!抱歉抱歉。」賽莉娜聽話的鬆開摀住雪兒的手,雪兒「呼」的大氣一喘,差點缺氧昏倒。
「……總之,這頓早餐是給我的嗎?」
賽莉娜露出和藹的微笑,精神地應道:「是呀!」
「你可別說吃不下喔,待會九點的家教課可別給我漏氣了。」
「嗯……很感謝妳們的好意,但是……我已經吃飽了。」比斯特露出一點歉意,吞吞吐吐地解釋著。
「啥?難道你有叫客房服務?」
「沒有,我自己煮的。」比斯特拿起茶几上的手機,打開相簿並點選最新的照片,將螢幕轉給她們看——滿桌的菜餚,甚至比她們自己吃的還豐盛。
菜色多樣、色澤鮮艷、食材分配的很合理,彷彿透過手機螢幕就聞到香味了,能夠將菜餚煮得如此鮮豔且創意,僅看照片就感覺在欣賞一幅名畫。
很難想像眼前這頓豐富的早餐,全出於比斯特一人之手。
「就是很一般的早餐,甚至沒有比以前我下……朋友煮的還有意思。」
(差點就說下屬了。)對於剛剛差點脫口而出的失言,比斯特暗自在內心鬆了一口氣。不過這三人看得很投入,好像也沒在聽自己說話。
「喂,你從哪兒學做菜的啊?」
「嗯……以前因為某些需求必須學會基本的料理跟擺盤,意外覺得做菜挺好玩的,所以一直有維持這個興趣。」
事實上,學會做菜的動機是因為某個暗殺任務,必須以大廚的身分潛入,為了不被懷疑而花了點時間去學習西餐與中餐。
不過,這種事情哪能跟她們說。
此時,雪兒突然露出「很有趣」的微笑,說道:「話說,比斯特先生你比我想像中的還享受生活欸。」
「嗯?為甚麼這麼說?」
「因為你會拍你料理的照片呀,難道平時有用手機紀錄生活的習慣嗎?」
「呃,妳誤會了。其實我會拍照是因為我朋友問我早餐吃甚麼,所以我才特別拍照片並傳給她看。」
「朋友!?」三人發出相當失禮的驚呼聲,滿臉都是「原來妳有朋友」的詫異表情,這幕看得連向來冷靜的比斯特都有點走心。
「妳們這是甚麼反應……?」
「沒……沒啊,感覺你這麼悶騷,平時不太會主動跟別人來往啊。」瑪莉相當斬釘截鐵地解釋,換作是一般人應該會承受不住這種內心爆擊。
「那是我認識一段時間的朋友,因為某些原因認識的,跟我主不主動毫無關係。照片看完了吧,關掉了喔。」比斯特收起手機,不再讓她們繼續看。
「嘛!不過也是,就算是再難相處的人,也總會有一兩個知己吧!看看我們家的瑪莉,執拗又暴躁,還不是有我們這一群朋友陪伴,哈哈哈——!」
一記扎實的拳頭冷不防地朝賽莉娜的頭顱砸去,痛得她哇哇大叫。
「嗚……」賽莉娜雙手緊抱住剛被砸的頭,整個人蜷縮在地上。
「真是沒禮貌呢,賽莉娜。」瑪莉故作鎮定地評論著。拳頭還熱呼。
「不要吵架,不要吵架……」雪兒還是一如往常地傻笑勸架。
比斯特安靜地看著眼前這對朋友之間的歡鬧,無意間勾起他以前的回憶。
回想起以前,英高與雪莉兩人也會互相鬥嘴,自己因為不想受到Master的責罵而無奈勸架。熟悉的光景照映在這三人身上,有股懷念感湧上心頭。
之後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見面……順其自然吧!
比斯特站起身來,接過三人手中已經打包好的早餐,走向廚房的餐桌。
「總之,這些飯菜丟掉也浪費,我們一起吃完這些吧。」
雪兒開心地附和道:「好耶!我也來幫忙。」
「喔對了!」賽莉娜像是想起甚麼,好奇地望向人在廚房的比斯特,追問道:「你剛剛說的朋友應該是男性朋友吧?」
「嗯?我剛剛沒說嗎?」比斯特快速打開每包飯菜一一倒入各自的碗裡,邊忙邊回答道:「是女生,與我一樣都是地下人,但她現在人也在這裡。」
空氣瞬間凝結。
這房間內只剩下比斯特與雪兒兩人在忙著處理飯菜,並沒顧及到身後正蹲在客廳的兩人,她們彷彿受到甚麼晴天霹靂的消息,呆愣在原地。
就像雕像一樣,瑪莉與賽莉娜矗在那兒,一動也不動。
「又可以吃飯嘍!」雪兒滿是期待的歡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