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少女的覺悟
本章節 2778 字
更新於: 2018-09-26
一點半到了，收盤的鈴聲響起。
錢惠香用無力的手拍在我背上，隨後將臉貼上來，不甘心的眼淚沾濕我的衣服。
股票交易並不理想，今天的收益只有２％，才賺了3萬塊錢。
雖然這數字屌打大學生畢業的基本底薪、雖然錢惠香背負巨大壓力及重感冒仍能保持這種水平，已經是不可思議的事蹟，但畢竟沒有錢惠香過去的水準，而且這3萬塊對一千多萬的負債根本無關痛癢，她的悔恨可想而知。
還不到五分鐘，錢惠香就穩定情緒。
「……謝謝你的幫忙，我要休息一下，你可以回去了。」
說完她緩緩鑽進被窩，好似我已經不存在似的。
「……我想跟妳談談剛才那件事。」
「我不想聽，請你回去。」
「不行，我一定要說。」我猶豫該不該講得這麼露骨，但我還是說了。「妳打算從事性交易？就在今天晚上？」
「我不想談這件事情！……咳哼、咳哼、咳哼！」她大聲強調，然後嗆到，猛烈乾咳。
我無視她現在是一個病人，持續追問。
「妳們欠下的額度是性交易能解決的嗎？真的值得妳這麼做嗎？」
「我要做什麼是我的自由，跟你沒有關係。」
「關係可大了，這件事我非管不可。」
「你是憑什麼……」
「就憑我是妳的朋友！」我急了，不自覺大聲起來。「知道好友因為欠債打算去援交，還對此事撒手不管我做不到！」
錢惠香冷冷地看著我，最後放棄與我拐彎抹角。
「那好呀，你告訴我還有什麼方法？」
「……妳的財務知識比我豐富，應該能想出更好的解決辦法……」
「我想了唷。」她說。「我無時無刻都在想你所謂的『解決方法』，但是沒有，什麼都想不出來。真正欠債的人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律師說我們若無力償還對方就有權查封，旗下又只有那個不動產可以變賣，債權人也不接受我們分期償還的協商，外公跟外婆都是退休的養老族，沒有這麼多錢，我手頭上的現金你也看到了，請你可以告訴我有什麼方法可以在短時間把一百多萬翻到一千多萬？」
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想過了，我真的都想過了，但是沒有更好的辦法了。你剛才問性交易能達到那個額度嗎？可以的，我算過了，只要價碼開5萬元，一天約二十個人，就有機會賺到這麼多錢。」
妳瘋了嗎？
這句話我說不出口。
錢惠香沒瘋，她正是因為沒瘋才想到這種瘋狂的解決辦法，儘管需要犧牲一些東西，但在數據上這確實是給絕望處境帶來一線生機的辦法。
「育幼院的那塊地，是我爸留下的唯一遺產、也是我媽現在的生活重心，若是失去了育幼院，我媽是撐不下去的，你沒看她已經病倒了嗎？我已經失去我爸爸，不能再失去我媽媽！」
她的聲音逐漸轉為激動，包含了情緒釋放與一種痛徹心扉的覺悟。
我錯估了一件事。
我一直以為錢惠香很堅強，在父親死後一手支撐家中經濟，甚至將育幼院的經營得有聲有色。
原來根本就錯了。
錢惠香並沒有這麼堅強，只是因為心愛的母親還在，並將育幼院視為生命般看待，錢惠香才咬緊牙關，硬是扛下這個重擔。
為了守護母親、守護這個被母親視為生命的育幼院，錢惠香甚至不惜出賣自己的身體，可見這件事在她心裡佔了多大份量。
我到底還有什麼論調，能阻止這樣的錢惠香……
「這是最後的手段了，只有這樣才能救我媽媽……」
……不妙！
她要下定論了！
得趕快反駁她！
找個論點反駁她呀！
「謝謝你至今幫我的一切，但我不再需要你的幫忙，也從來沒把你當成朋友……」
我眼睜睜地看著她一字一句地唸，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然後她緩緩伸出一隻手，指著房門口說：
「請你離開。」
「但……」
「請你離開！！」
她用盡全力對我嘶吼，蘊含著覺悟與拒絕。
我實在說不出任何一句話，只能起身，朝她指的方向走。
我好想阻止這個女孩。
但我什麼都做不到。
我甚至想不到任何理由，阻止她做這麼哀傷的決定。
在我離開後會發生什麼事？
冒著高燒，去赴約她從未見過的男子，任由對方撫摸、踐踏自己的身體，就為了區區的幾萬塊錢？
一天二十個人。
這個數字真的是合理的嗎？
錢惠香的身體能夠承受這種折磨嗎？
而且她並不是沒有能力賺到這些錢呀！
她到底為什麼！
「……不要去。」
當我回過神時，我已經停下腳步。
「我不希望妳去援交。」
思考到最後什麼都想不到，只得把最原始的願望化為隻字片語。
腦袋一片空白。
但我還是得阻止她。
我必須要阻止她。
「告訴我妳非得背負這一切不可理由。」
我回過頭，再次與錢惠香對峙。
「我剛才已經告訴過你。」
「妳沒說，妳所說的都是以妳扛下這個責任為前提，但妳沒有告訴我妳為什麼要背負這一切。」
「為了育幼院，為了我媽。這種擺明的事情還需要說嗎？」
「那妳更不應該做這種決定！妳媽知道妳這麼做會多難過？育幼院的孩童知道負責人用這種方式支撐育幼院，對他們而言會是幸福的嗎？更何況妳根本不是負責人啊！」
「……只要平安保住育幼院，沒有人會在乎那種事情……」
「我在乎呀！」我大喊出來。
「女孩子的身體，難道不應該獻給對自己最重要的人嗎？妳才十七歲，甚至還沒邂逅對自己最重要的人，居然就要為了這種鳥事犧牲自己的身體……妳到底為什麼要背負這麼哀傷的結果！給我一個妳非得背負這一切的理由呀！」
她動搖了。
我們的對質她首次把視線移開。
我一步一步朝她走去。
「不只我在乎妳，殷才、小夢、閒晴老師，還有妳媽、育幼院的小孩全部在乎妳！妳沒有必要背負這種罪，也不值得犧牲妳自己的青春！妳到底為什麼要替這種鳥事糟蹋到這種程度？我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碩大的眼眶滑下好大一顆淚珠。
她哭了，我也哭了。
「妳看著我！看著我的眼睛啊！」
我抓住她微微發燙的臉龐，不管她現在正處高燒。
她想迴避我的視線，但在我半強迫的搖晃下最終還是對上我的眼睛。
我知道自己現在一點都不帥，但我實在無法阻止自己的眼淚滑出來。
「答應我，把性交易回絕掉，可以嗎？」
她遲疑了。
她猶豫了。
我可以容忍她冒著病強迫自己，但我不能忍受她美好的青春就這樣平白無故犧牲浪費掉。
「可以嗎？」我又問了一次。
「…………嗯……」
猶豫了很久很久很久，她才勉強地答應，以潰不成聲地音律回應我。
我再也無法忍受，用力將她擁入懷中。
「我們一起想辦法，一起想辦法阻止最壞的事情發生，所以別再考慮那種事情，好嗎？」
「…………嗯……」
「乖孩子。」我輕輕撫摸她的背，在她耳邊低呢。「妳做得夠棒了。妳做得夠好了。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把自己壓垮。」
「…………嗯……」
她累壞了，無論身心靈，都已經到了她的極限。
我用最溫柔地安撫，輕輕哄著錢惠香，直到她在我懷裡入睡為止。
急中生智，我找到一條阻止她的出路。
然而根本什麼問題都沒解決，我自己非常清楚。
我們一起想辦法。
多麼不負責任的話呀？
根本什麼辦法都想不出來。
早在我說出口之前就已經知道了。
錢惠香用無力的手拍在我背上，隨後將臉貼上來，不甘心的眼淚沾濕我的衣服。
股票交易並不理想，今天的收益只有２％，才賺了3萬塊錢。
雖然這數字屌打大學生畢業的基本底薪、雖然錢惠香背負巨大壓力及重感冒仍能保持這種水平，已經是不可思議的事蹟，但畢竟沒有錢惠香過去的水準，而且這3萬塊對一千多萬的負債根本無關痛癢，她的悔恨可想而知。
還不到五分鐘，錢惠香就穩定情緒。
「……謝謝你的幫忙，我要休息一下，你可以回去了。」
說完她緩緩鑽進被窩，好似我已經不存在似的。
「……我想跟妳談談剛才那件事。」
「我不想聽，請你回去。」
「不行，我一定要說。」我猶豫該不該講得這麼露骨，但我還是說了。「妳打算從事性交易？就在今天晚上？」
「我不想談這件事情！……咳哼、咳哼、咳哼！」她大聲強調，然後嗆到，猛烈乾咳。
我無視她現在是一個病人，持續追問。
「妳們欠下的額度是性交易能解決的嗎？真的值得妳這麼做嗎？」
「我要做什麼是我的自由，跟你沒有關係。」
「關係可大了，這件事我非管不可。」
「你是憑什麼……」
「就憑我是妳的朋友！」我急了，不自覺大聲起來。「知道好友因為欠債打算去援交，還對此事撒手不管我做不到！」
錢惠香冷冷地看著我，最後放棄與我拐彎抹角。
「那好呀，你告訴我還有什麼方法？」
「……妳的財務知識比我豐富，應該能想出更好的解決辦法……」
「我想了唷。」她說。「我無時無刻都在想你所謂的『解決方法』，但是沒有，什麼都想不出來。真正欠債的人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律師說我們若無力償還對方就有權查封，旗下又只有那個不動產可以變賣，債權人也不接受我們分期償還的協商，外公跟外婆都是退休的養老族，沒有這麼多錢，我手頭上的現金你也看到了，請你可以告訴我有什麼方法可以在短時間把一百多萬翻到一千多萬？」
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想過了，我真的都想過了，但是沒有更好的辦法了。你剛才問性交易能達到那個額度嗎？可以的，我算過了，只要價碼開5萬元，一天約二十個人，就有機會賺到這麼多錢。」
妳瘋了嗎？
這句話我說不出口。
錢惠香沒瘋，她正是因為沒瘋才想到這種瘋狂的解決辦法，儘管需要犧牲一些東西，但在數據上這確實是給絕望處境帶來一線生機的辦法。
「育幼院的那塊地，是我爸留下的唯一遺產、也是我媽現在的生活重心，若是失去了育幼院，我媽是撐不下去的，你沒看她已經病倒了嗎？我已經失去我爸爸，不能再失去我媽媽！」
她的聲音逐漸轉為激動，包含了情緒釋放與一種痛徹心扉的覺悟。
我錯估了一件事。
我一直以為錢惠香很堅強，在父親死後一手支撐家中經濟，甚至將育幼院的經營得有聲有色。
原來根本就錯了。
錢惠香並沒有這麼堅強，只是因為心愛的母親還在，並將育幼院視為生命般看待，錢惠香才咬緊牙關，硬是扛下這個重擔。
為了守護母親、守護這個被母親視為生命的育幼院，錢惠香甚至不惜出賣自己的身體，可見這件事在她心裡佔了多大份量。
我到底還有什麼論調，能阻止這樣的錢惠香……
「這是最後的手段了，只有這樣才能救我媽媽……」
……不妙！
她要下定論了！
得趕快反駁她！
找個論點反駁她呀！
「謝謝你至今幫我的一切，但我不再需要你的幫忙，也從來沒把你當成朋友……」
我眼睜睜地看著她一字一句地唸，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然後她緩緩伸出一隻手，指著房門口說：
「請你離開。」
「但……」
「請你離開！！」
她用盡全力對我嘶吼，蘊含著覺悟與拒絕。
我實在說不出任何一句話，只能起身，朝她指的方向走。
我好想阻止這個女孩。
但我什麼都做不到。
我甚至想不到任何理由，阻止她做這麼哀傷的決定。
在我離開後會發生什麼事？
冒著高燒，去赴約她從未見過的男子，任由對方撫摸、踐踏自己的身體，就為了區區的幾萬塊錢？
一天二十個人。
這個數字真的是合理的嗎？
錢惠香的身體能夠承受這種折磨嗎？
而且她並不是沒有能力賺到這些錢呀！
她到底為什麼！
「……不要去。」
當我回過神時，我已經停下腳步。
「我不希望妳去援交。」
思考到最後什麼都想不到，只得把最原始的願望化為隻字片語。
腦袋一片空白。
但我還是得阻止她。
我必須要阻止她。
「告訴我妳非得背負這一切不可理由。」
我回過頭，再次與錢惠香對峙。
「我剛才已經告訴過你。」
「妳沒說，妳所說的都是以妳扛下這個責任為前提，但妳沒有告訴我妳為什麼要背負這一切。」
「為了育幼院，為了我媽。這種擺明的事情還需要說嗎？」
「那妳更不應該做這種決定！妳媽知道妳這麼做會多難過？育幼院的孩童知道負責人用這種方式支撐育幼院，對他們而言會是幸福的嗎？更何況妳根本不是負責人啊！」
「……只要平安保住育幼院，沒有人會在乎那種事情……」
「我在乎呀！」我大喊出來。
「女孩子的身體，難道不應該獻給對自己最重要的人嗎？妳才十七歲，甚至還沒邂逅對自己最重要的人，居然就要為了這種鳥事犧牲自己的身體……妳到底為什麼要背負這麼哀傷的結果！給我一個妳非得背負這一切的理由呀！」
她動搖了。
我們的對質她首次把視線移開。
我一步一步朝她走去。
「不只我在乎妳，殷才、小夢、閒晴老師，還有妳媽、育幼院的小孩全部在乎妳！妳沒有必要背負這種罪，也不值得犧牲妳自己的青春！妳到底為什麼要替這種鳥事糟蹋到這種程度？我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碩大的眼眶滑下好大一顆淚珠。
她哭了，我也哭了。
「妳看著我！看著我的眼睛啊！」
我抓住她微微發燙的臉龐，不管她現在正處高燒。
她想迴避我的視線，但在我半強迫的搖晃下最終還是對上我的眼睛。
我知道自己現在一點都不帥，但我實在無法阻止自己的眼淚滑出來。
「答應我，把性交易回絕掉，可以嗎？」
她遲疑了。
她猶豫了。
我可以容忍她冒著病強迫自己，但我不能忍受她美好的青春就這樣平白無故犧牲浪費掉。
「可以嗎？」我又問了一次。
「…………嗯……」
猶豫了很久很久很久，她才勉強地答應，以潰不成聲地音律回應我。
我再也無法忍受，用力將她擁入懷中。
「我們一起想辦法，一起想辦法阻止最壞的事情發生，所以別再考慮那種事情，好嗎？」
「…………嗯……」
「乖孩子。」我輕輕撫摸她的背，在她耳邊低呢。「妳做得夠棒了。妳做得夠好了。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把自己壓垮。」
「…………嗯……」
她累壞了，無論身心靈，都已經到了她的極限。
我用最溫柔地安撫，輕輕哄著錢惠香，直到她在我懷裡入睡為止。
急中生智，我找到一條阻止她的出路。
然而根本什麼問題都沒解決，我自己非常清楚。
我們一起想辦法。
多麼不負責任的話呀？
根本什麼辦法都想不出來。
早在我說出口之前就已經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