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聽說精彩的故事都在第六章有重大轉折；我胡扯的。 01

「可以問妳一個問題嗎？」
「問啊。」
「所以妳是從小就一直在找妳身上神蹟的來源？」
「是啊，打從我能跑能跳就開始在找了。」
我和薩克森坐在包廂裡，稍微阻隔了外面的吵鬧聲，不至於得要用嘶吼的才能聽見彼此的聲音。
伊萊亞硬是要我們在酒館裡多玩一會兒再說，反正按他的意思，深淵最多的就是這種場所，不待這裡，他下一站還是要帶我們去差不多的地方狂歡。
不過他自己倒是玩開了，正在吧檯那裡跟人廝殺撲克牌，我決定等他輸光籌碼再去找人。
我吃著口味很特別、但壓根不想知道原物料是什麼的炸物拼盤，再配上聽說挺烈的私釀酒，愜意得莫名其妙。一旁的薩克森跟我一樣把酒當水喝，對我們兩個人的體質來說，要喝醉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我身上的神蹟真的很離奇，打一出生的時候就有了，表示我在我媽肚子裡的時候就已經慘遭毒手，但我媽完全想不出事情是怎麼發生的。我猜，可能是那個罪魁禍首還消除了我媽的記憶吧？
「反正我從小就因為這個神蹟而衰到不行，唯一的好處就只有對魔法的掌控十分得心應手，施法好像是我與生俱來的能力，我不需要到魔法學院上課，甚至也不用看課本，只要我能領悟原理，就沒有我施展不出來的法術。唯獨治療術，只要我想用，就會有一股力量阻撓我，所以路思恩受傷的時候，我才一點忙也幫不上……
「其實我有時候也挺怕自己的，因為我身上的神蹟真的好強，但我卻對它一知半解，這跟在身上背著一顆炸彈的感覺沒兩樣。我真的很想早點解了這個謎……然後找到給我神蹟的王八羔子，把祂痛揍一頓！」
薩克森忽然咳了幾聲，聽起來就是在掩蓋笑聲。
「笑屁！我超認真的！」
「抱歉，我只是……祝妳成功揍到那個王八羔子。」
「何止揍？我還要剝了祂的皮，掛在我家門口當簾子！」
而且少說要先掛個十年八年的，誰叫這混帳害我的人生過得這麼「精彩」！
不過，就伊萊亞的說法，我身上的神蹟這麼強的話……那豈不是表示這力量是來自和光明神同等級的傢伙？一個身為世界根基的強大神祇？
但伊萊亞這番理論有點新潮，我還是回去和歐若菈商討看看再下結論。
「欸，既然我都說完我的故事了，你是不是該禮尚往來一下？」
「我的經歷可沒妳那麼戲劇化。」
「講出來我娛樂娛樂我嘛。」
「妳這女人……」
薩克森望著手上的酒杯，半晌後才開口道：「我十歲那年，南沙被一場很嚴重的傳染病肆虐，幾乎一半以上的居民都中標，也死了不少人。我們拚命地祈求神祇可以拯救大家，終於，生命之神聽到了我們的呼喊，願意降臨人間。
「我們求祂醫治所有人，祂說辦不到。於是退而求其次地，我們求祂至少將孩子們治好，這次祂說可以，但祂不能那麼做。
「那時候包括我，一共有二十五個孩子染病，這還只算了病情比較危急的。生命之神說，祂不能救所有人，祂只能賜給一個人神蹟，有了神蹟就會痊癒……之後的事應該不用我多說了吧？總之，那年南沙一共死了上百人，我們這群病重的孩子裡，只有我活下來。」
薩克森在說這段故事的時候，語氣聽起來很平淡，如同只是在敘述一個事實，不帶任何情緒，似乎已經跨過心裡的那道檻。但他這半輩子都背負著如此沉重的神蹟，也難怪之前我那無心的一句調侃，會讓他的臉色那麼糟。
對他來說，自己的存活，是用其他二十四個孩子的命換來的，如此不公平的交換，連他自己都會感到良心不安吧？
看著他陷入沉思的臉龐，我忍不住伸手搭住他的肩。
「我說你啊……真的超不適合耍憂鬱的，這不是你的路線，別想不開硬要走啊。」
薩克森愣了五秒才爆發。
「妳這女人到底有什麼毛病啊！這種時候好歹安慰一下我吧！要不然就別說話啊！一起沉默就好了啊！」
我捧腹大笑，笑到眼淚都飆出來了才應道：「我？安慰？哈囉，你是在跟佐娜說話嗎？哈哈哈哈……好啦，別生氣，像你這麼有男子氣概的真男人，哪還需要什麼安慰呢？來，喝口酒，煩惱就忘光光囉！」
薩克森直接抄起酒瓶，也不用杯子了，發洩似地把瓶子裡的液體一飲而盡。他把空瓶子甩到一旁，伸手抹抹嘴，接著忽然轉過來瞪著我。
下一秒，我就被一股力量推倒，整個人被按在長椅上，動彈不得。
「你……你要幹嘛？」我故作鎮靜地對著支手困住我的薩克森說道，在這個背光的情況下，他的臉黑成了一片，只能隱約看見雙眸間的反光，搞得我瞬間發毛。
「我忽然想到，現在的妳沒了魔力，是不是就跟普通人差不多？」
聽到薩克森帶著寒意的嗓音，我這才驚覺自己囂張慣了，居然完全忘記此刻的自己根本沒本錢跟人家下賭桌！
靠！那我還沿路一直激怒他，根本就是在給自己挖坑跳！
佐娜啊佐娜，妳也有今天！妳看看妳，完美體現了「自食惡果」這個詞的意思啊！
「這位王牌傭兵先生，咱們都是文明人，有話好說，不要動手動腳的嘛……哈哈……」我乾笑幾聲，伸手想推開薩克森，但又覺得好像不該碰他。
嗯，還是我要用膝蓋使出「必殺技」呢？現在這個角度超剛好。但我這麼做的話，似乎有很高的機率會被五馬分屍啊……
就在我身陷嚴酷的選擇考驗時，薩克森驀地起身放開了我，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麼。
最後，他用嫌棄的口吻碎唸道：「妳這女人真是一點也不可愛。」
「……不好意思哦！都怪我長得太平易近人了，『可愛』被我留在娘胎裡，忘了帶出來啦！」
「我又不是說長相……」薩克森本來還想說什麼，但話尾隨即被一個大嗓門掩蓋過去。
「小娜！跟妳說哦，老子我啊──」伊萊亞用華麗到不行的姿勢拉開包廂的布簾，話吼到一半卻是自己住了嘴，瞇眼掃視我和薩克森好幾回。
「總覺得氣氛好像怪怪的唷……說！你們剛剛是不是在幹什麼偷偷摸摸的事啊！嘎！臭小子我警告你哦，敢亂碰我家小娜，我要你好看哦！」
「……伊萊亞，你喝多了嗎？」
「我也不確定耶，好像喝蠻多的！」
看著這個四十多歲──實際上應該多更多！──的大叔表現得像個死小孩一樣，我的頭都痛了。我把他拉進包廂坐好，順便趕跑了他那一堆蝦兵蟹將們。
「伊萊亞，雖然很感謝你的熱情招待，不過我們是來工作的，實在不好在這裡逗留太久。」
說實話，深淵真的是個挺有趣的地方，但我沒忘了出這趟遠門是為了什麼；現在只是因為路思恩需要休養，所以我們才利用這段時間來探聽消息而已，可不是來郊遊的。
「哎呀，歡樂時光已經結束了嗎？」伊萊亞笑了笑，接著收起那輕浮的態度，正色道：「說吧，妳想知道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