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脩執書生

本章節 2351 字
更新於: 2022-08-16
另一頭,風落此時剛到達淙墓鎮,正準備在此地修整一番,好快馬加鞭,往下一個地方前進。

他一邊牽著馬匹,一邊漫步於鬧市大街上,採買著口糧時,忽聞遠方傳來一陣驚叫。

似是基於野性直覺,風落的馬開始恐懼的左右踱步,甚至高聲嘶鳴起來。

馬兒始終無法鎮靜下來,風落也不禁心生疑惑。

「別怕,我在呢。」他柔聲安撫過後,將馬匹安置於一旁,決定前往探視情況。

方才邁出幾步,騷動似乎就已經追趕而來,只見他面前的人潮頓時一鬨而散至道路兩側,視野變得開闊清晰之時,一抹模糊的黑影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來。

但風落很快便辨認出黑影的身分,率先出手將他拉至身後,另一手將腰間的佩劍出鞘往前一擋——因為此刻真正的威脅,是在撲來之人身後,那散發陣陣詭異氣息的女人。

瞧那女子披頭散髮,衣衫襤褸的模樣,面對風落手中的冷劍卻不見她面露懼色,反而絲毫不遲疑地硬生生撞上刀刃,直到見血才吃痛的彈了開來。

「大、大俠,請救救晚生!這女人突然發起瘋來,見人就咬就傷,晚、晚生與她並不相識!」

身後的書生怕得險些當眾連翻帶滾地撲倒在街上,風落不禁為他在心中捏了把冷汗。

「小子,你在何處見到這女子?」

「晚生···只是在大街上和人買書,正巧與她同一攤位而已。」

風落臉色一沉,加大了握著劍柄的力道,鮮血隨著他一劃而上噴濺,視線宛如一把鋒利的小刀,彷彿只要一有動靜,隨時會劃傷進犯而來的敵人。

閃逝的痛楚讓女子恢復了瞬間的清醒,但遮蔽她意識的那層黑暗豈是如此容易揮散?她又再次墮入渾沌之中,大力揮舞著雙臂向風落攻去。

「你退後!」

風落大聲吆喝,步伐往前一拐,女子身軀頓時一歪,然其雙手卻仍然執著地往風落頸部掐去,細長尖銳的指甲呈現混濁的紅黑色,彷彿沾盡雙血與罪孽一般令人恐懼。

冷冽的劍風颳過,連血帶肉在她的掌心捲起,血肉模糊的瞬間,女子疼得哇哇大叫,號似哭喊又似求饒,雙目的淚流盡成血,將她的世界徹底染紅、染上血孽。

於旁人眼中,女子就像陷入魔怔一般,六親不認,嗜血殺生,嚇得一眾看熱鬧得居民鳥獸散去。

於風落眼中,他兩次三番地與女子對視,那雙徬徨左右游移的眼神彷彿還殘存在最後一絲理智,試圖奪回自己身體的控制權。

手中劍俐落玩轉於他的指間,風落微鎖眉頭,他從女子僵硬的動作與哭號中嗅到一絲絲詭異,正打算先將女子制伏,豈料程咬金卻在此刻殺出。

早已從風落身後逃出生天的書生,竟急急忙忙叫來一派官兵,風落見狀,只好趁女子被那群官兵的吆喝引去了注意,如風影般快速的長腿用力一掃,使女子的身軀頓失平衡,跪倒在地。

當她再次起身,官兵早已圍攏上來,利用長槍刃將女子壓制在地,有條不紊的動作俐落且迅速,不一會便將其押上了牢車,一眾人伴隨女子失控的尖叫浩浩蕩蕩地離去。

而那官兵的頭兒只簡單地向也出了一分力的風落點了點頭表示謝意,便跟著大隊消失於人群之中。

風落細細瞇起一雙深沉的眸子,仔細在眼中勾勒下他們留下的所有特徵,正在心中打起劫獄的算盤時,那位幫倒忙的書生便向他搭話:

「恩人可有受傷?晚生是怕恩人與那瘋子纏鬥久了會受傷,便尋衙門的人來,望恩人莫怪晚生多事了。」

書生的面色不見方才那般慌張狼狽,口氣亦謙和又有禮,讓風落有那麼一點感到不自在,不自覺地移開與他的距離。

風落淺淺瞥了他一眼,不難看出其中的不悅與怨懟,然而他只是輕描淡寫的應道:「無事,多謝了。」

「恩人是初來乍到這淙墓鎮嗎?可需要一位在地嚮導?若不嫌棄,晚生願意擔此重任,順道報答恩人的救命之恩。」

即使未與書生對視,風落也能感覺出他視線中鼓譟的炙熱,和他彬彬有禮、看似穩重的外表南轅北轍。

那眼神,彷彿就如餓狼鎖定了獵物一般,叫人難以忍受,也令風落異常煩躁不適,臉色與口氣自然無法撐上和善。

「是啊,我剛來這,來找一種叫做血墓草的東西,你有嗎?」

⋯⋯


他本想著區區一名看似只知道啃書的土豹子,定不會了解醫書上著名的藥材,豈知這書生似乎家庭上上下下都是朝廷醫官,見他臉色大不悅,口氣仍然不溫不火、相當平和的道:

「家父近日確有一筆血墓草的交易,還請恩人隨晚生回去打一聲招呼,明日便能將那血墓草送至恩人手裡,以答謝救命之恩。」

風落不語,而是冷著一張臉,抬了抬眼示意書生替他帶路,態度相當冷傲。

方踏至此處,就算這血墓草在淙墓鎮皆隨處可得,也不可能如現今這般「巧合」,還有人主動替他雙手奉上。

若以風落的角度來言,便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反之,則是「請君入甕」。

風落選擇暫且按兵不動,且看這書生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兩條街後便是晚生的家了,這邊請,恩人。」

書生似乎是一位很沉默的人,除了必要時說話,鮮少與風落閒談。

反倒是一路上常有路人對著他倆熱情的招呼,一邊喊著書生的名字,一邊將懷中禮物慷慨地送進書生懷中。

「脩執!來來來,這些你拿去,上次伯伯還得多謝你了。」

「脩執哥哥,近來可好?」

最後禮物實在多得雙手拿不下了,他才滿懷歉意地跟眾人說道:「晚生在此感謝各位,但奈何手實在是不夠用了,下一回晚生在各家各戶登門拜訪一番。」

居民們聞言,才紛紛散了去,書生則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向著風落笑道:「讓恩人見笑話了。」

「笑話?哦、沒事,看來你很是深得民心啊。你住在這已有多久?」

「恩人謬讚。家父身體抱恙,老一輩的過去在此建有別院,晚生才與家父作伴來到此處,陪他老人家療養身體,不過半月有餘罷。」

他勾起一抹微笑,對於自己的孝順仍保持著不卑不亢的嚴謹態度,風落點了點頭,沒有言語,在他的帶領下步入高掛「藺氏宅院」匾額的院子。

風落的瀟灑身影消失在院落之中,宅院的門扉徹底闔上的霎那間,整條大街被詭異的死寂纏繞包圍,時間就像靜止了一般,方才還正談得熱絡的居民們頓時停下了動作,變得沉默無聲,宛如一隻隻眼神空洞的木偶懸吊在原地,隨著這齣戲最主要的看官離場,而自此失去了生氣並退場。

絲綢般柔軟的陽光從薄雲中散溢而下,晶瑩剔透的懸絲在他們背後交雜錯綜,反射白銀的微光,寒澈且銳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