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你的眼睛
本章節 2101 字
更新於: 2022-08-12
「叩、叩。」
淺淺的震動和聲響透過車壁傳來，墨亦緩緩睜開眼廉，揉了揉還有些惺忪的睡眼。
他不知何時睡了過去，興許是自己過於疲憊了吧。
不得不說，吟一駕車的技術真是純熟穩定，他已經有許久未在馬車上淺眠片刻，上一次——還是在哥哥的馬車上。
他面露不悅，將想法狠狠甩出腦中，視線一移，只見宋禾蜷縮在一團，睡在他的衣袖上，他雙手緊緊環抱住自己，像極了一個缺乏安全感的孩子，令人垂憐。
墨亦將溫暖的掌心拂在他的髮上，輕輕搓揉，安撫著他，臉上勾勒起不自覺的笑靨。
「叩。」車外的吟一以為自己沒敲出聲，再次敲起了門提醒，這次倒是吵醒了宋禾。
見他打著呵欠的坐起車子，咕噥著：「到了嗎？」
「似乎是。」
墨亦雙手掀開車簾，正想跨步出去，迎面而來的濕潤青草味頓時充滿他的鼻腔，映入眼中的是一座看似荒廢已久的小村，杳無人煙，漫天雜草，偶爾有風從遠方而至，風行草偃一般的景象。
「這什麼荒郊野嶺？」
宋禾接在墨亦身後跳下了車，才落地不過三瞬便躁動的開始四處蹦跳起來，那靈活的身軀，簡直就是一隻好奇心旺盛的兔崽一樣。
「吟一，這邊是你的家嗎？」
『對。』
墨亦接下吟一遞過來的紙條，吟一似乎想到了什麼，將那張紙條又抽了回去。
『遠處好像有生活過的地方，一起走走。』
墨亦點了點頭，他的視線淺淺掃過吟一身後的景象，臉色微微一沉。
他總覺得，這個地方⋯⋯有股說不上來的詭異感。
「墨妝君，別發呆啦，走吧。」
他留心的多望了幾眼，眼眸竟流露出幾分不自覺的不捨。
⋯⋯
⋯
他們一路向前，小村鎮的模樣更為鮮明。
殘破的屋舍頑強地矗立著，牆壁屋頂卻已經損壞不堪用了，甚至從洞中蔓延出幾條綠意藤蔓，成為支撐這些荒廢茅屋的樑柱。
「這屋子都破洞了，怎麼住啊⋯⋯」
宋禾一聽找到村子就能夠坐下來歇息，便興高采烈的踏上這段路程，豈知走了這麼久，只找到一堆根本沒法休息的屋子，忍不住抱怨起來。
然而吟一跟墨亦只淡淡瞥了一眼，根本不把它小孩子般的撒氣當成一回事。
吟一走過每間屋舍，細細觀察屋內的情況，似是在辨認，在呼喚昔日的記憶。
聽宋禾說起，每一個被煉製成木偶、傀儡的人，多少都會遺忘生前的記憶，不過根據煉製的方式去界定木偶所忘記的比重是多是少。
而煉成吟一的方式，則是保留屍體，注入新的人造神識，此種方式會讓記憶盡數喪失，鮮少有人像吟一一樣能夠想起分毫。
但，也僅僅是分毫罷了，想靠著這一抹微薄的記憶，就尋出吟一的生前模樣，猶如大海撈針。
吟一最後踏入了一間看起來外觀較為完好的茅屋，同時那也是墨亦稍早便注意到的屋子。
那間茅屋的天花板破開了大洞，洞的周圍佈滿焦黑的痕跡，似乎早在許久以前就被火焰深深吻過。
他跟著吟一沉默的步伐緩緩走入，室內的空間不大，只簡單放置一套茶几和一張竹子編製的床具，看起來這間屋舍的主人十分儉樸。
墨亦用手撫開塵埃與蜘蛛網，指尖輕巧地遊走在竹床的邊緣，眼神顯得有些複雜混濁。
他彷彿能看見昔日的自己與哥哥並肩臥躺在床上，笑著細數想像中的夜空星辰。
那快樂且天真的神情，猝不及防地刺向墨亦，使他痛苦的閉起雙眼，將回憶重新封回不見天日的心底。
墨亦緩緩轉過頭去，見到吟一似乎是向著這張竹床看的認真，心中一股酸澀油然而生。
「我也是在小村裡長大的，有很多東西都不再是以前的模樣。白駒過隙，還是著眼當下吧。」
吟一聞言，頓了頓，才點點頭，似乎有些失落。
「今晚便住在這吧，這個屋頂拿什麼擋一擋總能用的。」
「哈啊——？這是人住的嗎！」
「吵死了，不住就自己找地方住去，我看是哪裡有地方可以滿足你這位大少爺。」
墨亦從他身側掠過，和宋禾打罵嬉鬧著步出了茅屋。
吟一目送他消失在視線之中，面紗下的神情複雜且晦暗。
他的眼神，始始終終皆是駐足在墨亦的身上，不曾有一刻移向他處。
⋯⋯
⋯
「憑什麼是我去！」
面對宋禾的無理取鬧，墨亦無奈的捏了捏遲遲無法放鬆的眉頭，好聲好氣的說服道：
「你別裝了，即使有吟一這般的高手跟在你身邊，你還是偷學了不少三腳貓功夫吧？拿著我剛翻到的麻布，把屋頂上的洞遮了，起碼還能擋個幾日。」
「你讓吟一去啊。」宋禾見自己偷偷學武功的事被猜個正著，氣勢也弱了下來。
「我想先看看他的臉。先不論他是否能夠畫出自己的臉，至少我也必須要讓他有一張能夠見人的臉吧。」
「我、我⋯⋯」
一講到吟一的事情，宋禾便也不好多聒噪，只好灰溜溜的提起那一卷麻布，走到屋外去，揹著濃重的夜色闌珊的爬上屋頂，這同時也讓墨亦逐漸摸清楚控制宋禾的技巧，樂得心中一笑。
墨亦招著手讓吟一坐到他面前，見他如此沉默順從，墨亦心中生出一股異樣感，清了清喉嚨。
「咳，我先暫時給你安一張有嘴巴的臉吧，能夠說話也比較方——」
伸手揭開吟一頭上的斗笠，將層層黑紗取下後，他的神情微微一愣，口中的話也為之一頓。
斗笠下遮掩許久的面目，竟是由許多不同人臉上的五官拼湊而來，膚色呈現一區一區的斑駁，驚悚又怪異。
他的臉上攀纏著已經腐爛的縫線，盡是血肉模糊的黑紅色，散發出陣陣腥臭。
一看就知那小巧精緻的鼻子是源於一位少女，但在那鼻子下方的嘴卻有一圈茂盛的絡腮鬍。
但整張臉，卻唯獨他的一雙眼眸，深邃有神卻又不過於銳利，宛若星海，眼型纖細卻又不過於奸詐嫵媚，恰到好處，顯得圓潤溫和。
「你的眼睛，是誰的？」
他雙眸中閃動的凜冽與殺意，使得四周氣氛宛若臘月的寒霜飛雪一般，冷入心骨。
淺淺的震動和聲響透過車壁傳來，墨亦緩緩睜開眼廉，揉了揉還有些惺忪的睡眼。
他不知何時睡了過去，興許是自己過於疲憊了吧。
不得不說，吟一駕車的技術真是純熟穩定，他已經有許久未在馬車上淺眠片刻，上一次——還是在哥哥的馬車上。
他面露不悅，將想法狠狠甩出腦中，視線一移，只見宋禾蜷縮在一團，睡在他的衣袖上，他雙手緊緊環抱住自己，像極了一個缺乏安全感的孩子，令人垂憐。
墨亦將溫暖的掌心拂在他的髮上，輕輕搓揉，安撫著他，臉上勾勒起不自覺的笑靨。
「叩。」車外的吟一以為自己沒敲出聲，再次敲起了門提醒，這次倒是吵醒了宋禾。
見他打著呵欠的坐起車子，咕噥著：「到了嗎？」
「似乎是。」
墨亦雙手掀開車簾，正想跨步出去，迎面而來的濕潤青草味頓時充滿他的鼻腔，映入眼中的是一座看似荒廢已久的小村，杳無人煙，漫天雜草，偶爾有風從遠方而至，風行草偃一般的景象。
「這什麼荒郊野嶺？」
宋禾接在墨亦身後跳下了車，才落地不過三瞬便躁動的開始四處蹦跳起來，那靈活的身軀，簡直就是一隻好奇心旺盛的兔崽一樣。
「吟一，這邊是你的家嗎？」
『對。』
墨亦接下吟一遞過來的紙條，吟一似乎想到了什麼，將那張紙條又抽了回去。
『遠處好像有生活過的地方，一起走走。』
墨亦點了點頭，他的視線淺淺掃過吟一身後的景象，臉色微微一沉。
他總覺得，這個地方⋯⋯有股說不上來的詭異感。
「墨妝君，別發呆啦，走吧。」
他留心的多望了幾眼，眼眸竟流露出幾分不自覺的不捨。
⋯⋯
⋯
他們一路向前，小村鎮的模樣更為鮮明。
殘破的屋舍頑強地矗立著，牆壁屋頂卻已經損壞不堪用了，甚至從洞中蔓延出幾條綠意藤蔓，成為支撐這些荒廢茅屋的樑柱。
「這屋子都破洞了，怎麼住啊⋯⋯」
宋禾一聽找到村子就能夠坐下來歇息，便興高采烈的踏上這段路程，豈知走了這麼久，只找到一堆根本沒法休息的屋子，忍不住抱怨起來。
然而吟一跟墨亦只淡淡瞥了一眼，根本不把它小孩子般的撒氣當成一回事。
吟一走過每間屋舍，細細觀察屋內的情況，似是在辨認，在呼喚昔日的記憶。
聽宋禾說起，每一個被煉製成木偶、傀儡的人，多少都會遺忘生前的記憶，不過根據煉製的方式去界定木偶所忘記的比重是多是少。
而煉成吟一的方式，則是保留屍體，注入新的人造神識，此種方式會讓記憶盡數喪失，鮮少有人像吟一一樣能夠想起分毫。
但，也僅僅是分毫罷了，想靠著這一抹微薄的記憶，就尋出吟一的生前模樣，猶如大海撈針。
吟一最後踏入了一間看起來外觀較為完好的茅屋，同時那也是墨亦稍早便注意到的屋子。
那間茅屋的天花板破開了大洞，洞的周圍佈滿焦黑的痕跡，似乎早在許久以前就被火焰深深吻過。
他跟著吟一沉默的步伐緩緩走入，室內的空間不大，只簡單放置一套茶几和一張竹子編製的床具，看起來這間屋舍的主人十分儉樸。
墨亦用手撫開塵埃與蜘蛛網，指尖輕巧地遊走在竹床的邊緣，眼神顯得有些複雜混濁。
他彷彿能看見昔日的自己與哥哥並肩臥躺在床上，笑著細數想像中的夜空星辰。
那快樂且天真的神情，猝不及防地刺向墨亦，使他痛苦的閉起雙眼，將回憶重新封回不見天日的心底。
墨亦緩緩轉過頭去，見到吟一似乎是向著這張竹床看的認真，心中一股酸澀油然而生。
「我也是在小村裡長大的，有很多東西都不再是以前的模樣。白駒過隙，還是著眼當下吧。」
吟一聞言，頓了頓，才點點頭，似乎有些失落。
「今晚便住在這吧，這個屋頂拿什麼擋一擋總能用的。」
「哈啊——？這是人住的嗎！」
「吵死了，不住就自己找地方住去，我看是哪裡有地方可以滿足你這位大少爺。」
墨亦從他身側掠過，和宋禾打罵嬉鬧著步出了茅屋。
吟一目送他消失在視線之中，面紗下的神情複雜且晦暗。
他的眼神，始始終終皆是駐足在墨亦的身上，不曾有一刻移向他處。
⋯⋯
⋯
「憑什麼是我去！」
面對宋禾的無理取鬧，墨亦無奈的捏了捏遲遲無法放鬆的眉頭，好聲好氣的說服道：
「你別裝了，即使有吟一這般的高手跟在你身邊，你還是偷學了不少三腳貓功夫吧？拿著我剛翻到的麻布，把屋頂上的洞遮了，起碼還能擋個幾日。」
「你讓吟一去啊。」宋禾見自己偷偷學武功的事被猜個正著，氣勢也弱了下來。
「我想先看看他的臉。先不論他是否能夠畫出自己的臉，至少我也必須要讓他有一張能夠見人的臉吧。」
「我、我⋯⋯」
一講到吟一的事情，宋禾便也不好多聒噪，只好灰溜溜的提起那一卷麻布，走到屋外去，揹著濃重的夜色闌珊的爬上屋頂，這同時也讓墨亦逐漸摸清楚控制宋禾的技巧，樂得心中一笑。
墨亦招著手讓吟一坐到他面前，見他如此沉默順從，墨亦心中生出一股異樣感，清了清喉嚨。
「咳，我先暫時給你安一張有嘴巴的臉吧，能夠說話也比較方——」
伸手揭開吟一頭上的斗笠，將層層黑紗取下後，他的神情微微一愣，口中的話也為之一頓。
斗笠下遮掩許久的面目，竟是由許多不同人臉上的五官拼湊而來，膚色呈現一區一區的斑駁，驚悚又怪異。
他的臉上攀纏著已經腐爛的縫線，盡是血肉模糊的黑紅色，散發出陣陣腥臭。
一看就知那小巧精緻的鼻子是源於一位少女，但在那鼻子下方的嘴卻有一圈茂盛的絡腮鬍。
但整張臉，卻唯獨他的一雙眼眸，深邃有神卻又不過於銳利，宛若星海，眼型纖細卻又不過於奸詐嫵媚，恰到好處，顯得圓潤溫和。
「你的眼睛，是誰的？」
他雙眸中閃動的凜冽與殺意，使得四周氣氛宛若臘月的寒霜飛雪一般，冷入心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