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峙

本章節 6753 字
更新於: 2022-07-27
10對峙
  藍牙耳機意外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方巡官,我是副局長,聽著,禮堂窗戶角度不對,狙擊手沒辦法命中,妳直接把歹徒給斃了。」我嚇了一跳,這種命令還是第一次聽過。現在算不算急迫情形?對於菜鳥來說,警械使用條例是死也不能忘記的東西,但老實說就算記熟了,出事的時候還是得背黑鍋,只有堅持不傷害歹徒而自己死了才會被老百姓稱讚。
  我拿望遠鏡再次確認情形,歹徒跟主秘仍舊對峙著,由於主秘現在處於手無寸鐵的狀態,歹徒也不再拿槍抵住人質的後腦勺。這怎麼看都不像是急迫狀況,有啦,如果主秘真的供出什麼非法勾當,對警界高層來說就萬分急迫了。
  目測距離,雖說在手槍射程50公尺範圍內,但不敢保證能百分百命中,而且我的目標是歹徒的慣用手並確保人質安全,絕非像副局長說的那樣「直接斃了」。我知會刑警大隊一聲,就悄悄走進禮堂,緩緩向講台邁進。歹徒位在講台正中央、人質在他左手邊,如果我靠右邊緩緩移動,人質多少能替我遮蔽視線。越來越靠近,主秘的話我終於能聽到一些,他似乎真的說了些什麼內幕,但我無暇顧及這些,只希望他能讓歹徒的注意力集中在他一人身上,好給我趁機偷襲的機會。
  「都是我的錯,你說的我什麼都認,拜託放了我女兒!」主秘忽然一跪,我嚇到了,歹徒也嚇到了,偏偏這麼一嚇讓歹徒發現我了,說時遲那時快,趕緊一槍射中歹徒右手,刑警大隊的同仁隨即衝進來。
  人質搶救成功,主秘抱著「女兒」痛哭,在一旁的我只能小心翼翼掀開布袋。「幸好是活的……」我叫出聲音,但主秘卻臉色發白瞪著眼前的「女兒」,不停搖頭哭喊「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被叫到副局長辦公室,當著鑑識中心諸多股長的面我被副座跟主秘輪番「批鬥」。最好什麼都推給我啦,縱使想嘀咕卻也不敢說出口。等拿我出氣完,副座跟主秘就開始商量怎麼「滅火」。
  「反正直播出去人家也會認為你是為了救女兒才說這些啦!」副座沒有像主秘那樣這麼擔心。
  「女兒被綁架,任誰都會用盡手段去救……」不知為何,主秘的表情非常奇怪,但旋即轉成鐵青:「可是救出來的是其他學生,不是我女兒啊!案子怎麼辦的啊?不是要跟歹徒鬥智嗎?」言下之意是在羞辱我們這些下屬沒把案子辦好。可這到底跟我有啥關係?就因為我出頭,所以當代罪羔羊嗎?
  想著想著,內心一股衝動,忽然理解主秘表情變化的意義。年輕氣盛的我實在不該,但還是說出口了:「大家眼裡是為了救女兒而犧牲自己的爸爸,但在女兒眼裡卻是招供事實的爸爸。」
  「你說什麼?」主秘一開始沒聽懂,但隨後對我咆嘯:「妳有種再說一次!」
  看著他盛怒的模樣,讓我想起小時候阻止爸媽吵架時的場景,正如盛怒中的爸爸總是高高舉起右手作勢要甩巴掌那般,主秘也是如此。他敢打我嗎?我就真的站住等他,連副局長也張大嘴巴看著我們倆定格在現場。幾秒後,主秘把手放下,狠狠瞪我一眼就離開辦公室。
  「好啦好啦,當作沒事!」副局長本來想讓我們全部離開,卻又突然把我跟鑑定股股長留下:「你們是怎麼判斷歹徒還在校園的啊?現在人都抓到了,主秘的女兒卻不見蛋,到底怎麼一回事?」
  股長看我,我也不得不說。歹徒在校園的事正如我跟警務正所說,監視器既然沒看到可疑人士用暴力方式把學生帶出校園,那扣除怪力亂神跟監視器死角後,最大可能就是還留在校園。事實證明,歹徒留著根本是為了釣魚,不知道直播點閱率是不是破百萬了?
  「那那那主秘女兒呢?」副局長的聲音充滿急迫與一點點的興奮。
  「我……我不知道。」我很老實說出結論。真的,人間蒸發不是我能預測的,現在仍有同仁留在校園,只要發現活人或者屍體,都會回報,也只能等了。
  「妳用猜的也好,反正都說中了這麼多不是嗎?」副局長感覺就是要我掰個答案。
  「因為生教組長說晚自習並沒有嚴格點名,所以兩種可能,一個是她自己走出去,一個是還被困在學校裡。」
  「她自己走出去幹嘛?」股長用疑惑的眼神看我。
  「只是可能……」不然我能說她鑽地動奔赴黃泉嗎?鑑識講求證據,沒有證據,我就只能推測各種合理情況,但不代表事實是如此。
  當我們三人陷在靜默的詭異氣氛時,同仁連滾帶爬衝過來告知最新結果:主秘女兒的屍體在學校舊大樓頂樓找到,疑似姦殺。

  一行人趕到現場,同仁們早已著手採證工作,為了確保跡證完整並早日抓到真兇,只要不是鑑識人員全被擋在樓梯間不得跨進頂樓平台半步,想當然耳主秘在樓梯間又哭又叫,刑警大隊的同仁像安撫哭鬧的小孩那般哄他。
  「方冠伶,趕快送鑑!」忽然被前輩叫住,一看證物袋,清楚記載著是採集被害人下體的棉棒。「快啊,還在發呆,實驗室聯絡好了再等妳!」
  「喔喔……好……」抓著證物袋往外跑。突然想到一件事,折了回來:「請問多久了?」
  前輩瞪我一眼,看了一下屍體:「沒有明顯屍斑,額頭跟四肢溫度還沒冷卻,死不久,時間抓一到兩個小時也是有可能的。」
  「嗯,好……」隨即趕去實驗室。其實很想待在現場跟著前輩學,但身為菜鳥,跑腿的事我不做誰來做呢?明明幾個刑警在樓梯間閒聊的說。
  「拜託了!」我很有禮貌地把證物袋呈上,實驗室的同仁很滿意地收下。
  「妳做的挺好的嘛!」
  「不是,我只是負責跑腿……」不甘心啊!
  「那也沒關係啊!妳適合。」
  「蛤?」好失望,我就這麼沒價值嗎?
  「妳想想,證物袋交給非鑑識專業的人員拿來,妳放心嗎?」
  「我……」對耶,前輩們應該不放心讓其他人拿,才會等我來才叫我跑一趟的吧?
  「妳現場有發現什麼想問的嗎?」
  「問的……嗎?」
  「嗯,我旁邊這個閒人是法醫研究所畢業等著考法醫的。」順著他的手看去,果真一個人在旁邊很認真地看書,似乎是利用值班空閒時間學習,但外表不閒就是了。真沒想到人生選擇能這麼多元,他當初從科學跨到醫學,是不是非常辛苦呢?
  我悄悄走像那位前輩,輕聲問:「請問……有問題想……」
  「喔喔,妳是……」他愣住了,看著我不停眨眼,畢竟刑警不用穿制服,我又是菜鳥一個,他認不出來很正常的。
  「我是鑑定股的方冠伶,剛才把主秘女兒下體的DNA檢體送來……」
他完全在狀況外,該不會他只負責比對型別?
  「好啦,別理他,妳直接問他問題就好!」站在旁邊的同仁笑著說。
  「好的,那個……屍體能迅速推算死亡時間嗎?」
  「唔……」前輩想了想:「妳能給我多少資訊?」
  「沒有明顯屍斑、身體還沒冰冷,那應該也沒屍僵……」
  「那屍斑是多不明顯?」
  「嗯?」
  「沒有詳細資訊是不可能精準推算的,而且還沒把溫度溼度加入考量。妳先坐下吧!」他拉了一張椅子給我後繼續說著:「妳這麼說,只能得出一個不精確的答案,死亡距離現在一小時內、一小時、兩小時、三小時,或者更久。這種答案妳要嗎?」他笑了笑。
  「所以沒辦法立即判斷,或者從溫度看也好?」
  他笑開了:「妳不會想說拿額溫槍或耳溫槍給屍體嗶一下吧?」糟糕,我以前有過這種蠢想法,一時臉紅趕緊低下頭。「我告訴妳,教科書都寫說每一小時屍體降溫攝氏一度,但很多人看了以為隨便量個體溫就好,得出一個不精確的結果根本沒意義。屍體溫度通常是從直腸量測,當然這是給檢驗員來做,不會交由警察。如果想抓準刑偵的方向,妳剛才說的就能提供一個不錯的思路,畢竟案發時間距離現在應該沒有很久,四周動靜都值得去探訪。就算最後法醫報告說死亡已經很久了,那也無妨,兇手在附近仍有可能留下證據對吧?還有,屍體從額頭跟四肢開始冷卻,是妳去摸的嗎?」
  「不是。」我還沒好好看屍體一眼就被叫來送檢體了。傷心。
  「那妳同事很有概念,知道先從額頭跟四肢著手。我到過現場的幾個案子是身體微溫,但額頭跟四肢已經降溫,所以遇到不同鑑識人員跟我說不同的可能。」喔,原來如此,我學到了。「那妳得到這些資訊有什麼想法嗎?」
  「這樣監視器就知道從哪個時間點放會比較好了。這一案目前知道有一個兇手跟兩位人質,兇手被抓、救回一位人質,那另一位死亡時間不久的話,很可能是出現另一個兇手殺害的。只是沒把握他還躲在案發現場附近。」

  準備開車回現場,想了想還是待在車上整理一下思緒。假設女兒是看到主秘供出黑幕前被殺的呢?那兇手愚弄主秘的成分應該比較高。如果是之後呢?那……歹徒是不是想讓女兒知道自己爸爸是這副德行,然後抱憾而死?那強姦她幹嘛?不懂。開手機把主秘名字放google,資訊大淹沒,全是剛才直播相關,只好關鍵字再加「通緝」兩字,終於找到當年還沒當主管的他所經手的大案,他也是因為這大案被提拔上來的,可是我花了將近半小時從各家新聞抽絲剝繭後,直覺發現不對勁,這次歹徒的目的確確實實是要報仇,要透過主秘的嘴親自向天下招供。我以為這場對峙的結果是正義戰勝,直到事後才發現假正義戰勝了邪惡,但真正的勝利始終被警界高層刻意銷聲匿跡……

  「冠冠冠冠冠冠,喂,妳還活著嗎?」我猛然抬頭,小潔,她怎麼出現在我面前?這裡是哪裡?看一下手腕,沒帶錶,從口袋抓出手機,凌晨三點半,那我這時候在這裡幹嘛?「妳睡醒了?還是剛喝酒?要不要測一下酒精濃度?」
  「別、別生氣嘛……」想要起身,卻有些暈眩,只好繼續坐在地上。
  「不是生氣,是擔心死了!妳眼神呆滯像中邪一樣怎麼叫都不理我,我哪知是出了什麼事啊?」
  「誰叫妳聲音這麼小。」
  「喂,這裡書店耶,難道要我用廣播系統呼喊妳到地下一樓客服中心嗎?」她眼神是笑的,看來我現在這模樣太蠢。
  「那我現在……」環顧四周,幾乎沒什麼人,這裡……啊,24小時書店,記憶一點一滴回復。
  「妳在看什麼?」她蹲在我旁邊看了看。「妳還在想這件事喔,怎麼這麼突然?」
  我手上那本是一位退休刑警寫的案件回顧,主秘女兒綁架案當然也收錄其中,雖是客觀描寫,我的事卻連一筆都沒記上。確實,案件是同仁們合力偵破,沒有單獨的英雄,但為何我是最後的代罪羔羊,我一點頭緒也沒有。「跟妳說啊……」
  「嗯,我有在聽。」小潔索性學我坐在地上,輕倚書櫃。
  「主秘垮台了。」
  「主秘、主秘……主秘?就害死妳的那個主秘?」縱然壓低音量,仍能感受她內心的驚訝。
  「分局偵查隊的副隊長把我叫去,說主秘被逼走,我有機會回去中心。」
  「ㄟ,那不是很好嗎?」小潔眼睛為之一亮。
  「當然不會這麼快啦,不過可以先在分局補偵查員的缺。」
  「唷,陞官了耶!我的寶貝。」她隨即伸手過來,我趕緊擋掉。
  「變態,別再摸奶了,今天又沒穿制服!」瞪她。很欣慰的是,她是真心替我高興。能夠因為朋友的好事而發自內心感到高興是多麼不容易,在暗黑警界陞官只有兩種意思,一是被人占走、又少了一個升遷的缺,二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而我的狀況與兩者皆不相符,小潔會為我高興全出於真心。
  「那妳答應了嗎?」
  「我不知道該不該說好。」
  「ㄟ?」她很疑惑,卻沒有像世俗中人那般罵我。假設我住在家裡,跟家人提起這事,倘若我是這種反應,絕對會被罵「白癡啊,陞官還要猶豫嗎」或者「妳錢多啊,陞官發財妳不要,家裡供妳吃住一輩子是應該的是不是」之類的狠話。
  我緩緩說著:「我內心會掙扎,是因為副隊長的形容詞。」
  「形容詞?他說妳什麼?」
  「他說不會有人記得我以前的汙點。」
  「汙……」小潔沉默幾秒,輕拍我的被像是在安撫我:「妳想哭就哭出來吧,沒關係的,有我在,我在妳身邊……」
  我眨眼幾下,搖搖頭:「不會哭的,跟假正義的對峙還沒結束,我不會哭的。」起身把書放回書架。「要吃宵夜嗎?我請妳。」
  「不用,幹嘛這麼客氣。其實我是聽說妳手上案子進入尾聲,特地帶零食飲料去妳家大吃大喝,誰知道LINE未讀、電話沒接、門鈴沒人回應的,一時緊張四處亂跑,就跑來這裡。」
  「妳在我身上裝GPS喔?」我笑了。看來她似乎記得我以前不順心的時候都會半夜跑來書店尋求寧靜。
  「走啦走啦,趕快回家大吃大喝!」

  「好苦!」人生第一次喝啤酒,怎麼這麼難喝?趕快灌化學果汁來沖淡苦味。
  「哈,我以為妳會想試試用啤酒解憂。」
  「舉杯澆愁愁更愁,解妳個頭!」撕開包裝,抓起洋芋片猛往嘴裡塞。
  「那個……可以問嗎?」
  「想問案件的結尾對不對?」
  「當然是想聽妳的版本,而不是媒體或官方新聞稿那種東西。」
  「書上沒寫。我的意思是我剛才拿的那本書仍舊沒寫真相。」
  「那妳說?」
  「好啊!」我點點頭,開始邊吃零食邊說故事:「我用代號好不好?被抓的歹徒叫甲,姦殺主秘女兒的叫乙,甲是主秘以前辦案的通緝犯這妳知道嘛,細節就跳過,現在甲被抓、人質被救、主秘女兒被殺,這些新聞都有。」
  「嗯,對,啊後來乙也被抓了不是嗎?」
  「是啊,把乙從車上抓下來上銬的是我,但新聞只會出現父親為女兒報仇之類的噁心消息。」
  「靠,原來是妳。」
  「可重點不是這個,重點在我當初送驗的檢體。」
  「驗出什麼嗎?我記得新聞是說驗出甲的DNA,所以抓到甲,之後又吹捧主秘多神說他如何如何怎樣怎樣就抓到了共犯乙。」
  「如果妳仔細推敲,會發現甲根本沒時間同時跟主秘在禮堂對峙又抓他女兒性侵。」
  「啊……」小潔偏了頭想一想,「新聞沒說我就沒注意這些了」,她尷尬地笑。
  「很正常啊,新聞根本不會講這個。我說答案囉,答案就是,精液DNA在資料庫比對上是甲的,但實際檢驗卻是乙的。」
  「蛤?偉大的資料庫竟然……」
  「妳知道是誰要求重驗的嗎?」
  「主秘嗎?……啊不對,該不會是妳?」
  「嗯。」我點點頭,這就是高層眼中的「汙點」。「過程我省略,只講結論好不好?結論就是資料庫登記錯誤,所以甲乙抓回來重新檢驗、重新登記,就這樣。」
  一會兒,小潔發現不對勁:「喂,跟我講實話,這不是一句資料庫登記錯誤就能帶過。妳當年到底挖出多大黑幕?」
  「主秘直播說的是實話。」
  「蛤?」
  「他當年追緝乙的時候真的收賄了。」
  「詳細點,拜託!」
  「他收了乙的錢,容許甲頂替,甲為此坐牢。所以把證據都改成甲名就對了,這也是為何資料庫會出錯。」
  「別鬧了,那案子也沒多古老,鑑識沒做那麼爛吧?怎麼可能全體上下都沒人發現他以甲代乙?」
  「這種話還要我說出口嗎?有拿錢的就會辦事了嘛!」雖然極度不爽,但警界的黑不是一般人能想像的。
  「所以……那甲乙出來犯案幹嘛?」
  「甲該拿的好處都被主秘吞掉了,他之後因功升上主秘,早就忘了這事了,可是甲心心念念想著要報復,出獄之後自然夥同乙一起來討債了。我後來才知道主秘再婚,難怪那個女兒年紀這麼小,只是被當成犧牲品真的很可悲就是了。」
  「那妳也是另類的犧牲品囉?」
  「嗯,封口方法多的是,所以當年沒人爆出主秘的收賄醜聞,大家只看到假正義戰勝邪惡,我不敢說自己是真正義,但事隔多年主秘如今才垮台,我總覺得太遲了。」
  「署長當年也分紅對吧?」
  「欸,我不知道,這話別亂說。」
  「不然署長怎麼會包庇他還讓他升主秘?」言下之意就是利益共同體的概念,我能感覺到小潔的怒火。
  「垮了,真的是遲來的正義。不過事情爆出來,大概暗示高層要大調動吧?」洋芋片被掃光了,開可樂果卡滋卡滋咬著。
  「嗯,有可能。政治是我們參不透的,而且陞官永遠沒鑑識人員的份兒,妳不懂也好。」
  「小潔啊,我問妳喔!」
  「幹嘛?」她不停吸吮手指,連洋芋片留下的鹽分跟細碎調味料都不放過。
  「吃相不能好看一點嗎?」我皺眉,隨後問道:「妳是真的在乎陞官嗎?好奇問一下啦,沒有別的意思。」
  「妳好可愛,竟然問我這個。世俗一點、功利一點當然都會說要,而且我不是分到鑑識單位,『走跳棋』就有機會爬到局長了不是嗎?」警界所謂「走跳棋」,是指警官調到不同單位歷練,歷經人事、督察、刑事等方面磨練,才有機會靠著能力、人脈、運氣或者什麼「怪怪」坐到局長大位,理所當然鑑識人員是不可能走跳棋的,原因很簡單,我們的任務是在鑑識科學的田地上耕耘,而非四處累積經驗。累積不同領域經驗絕非罪過,錯就錯在只圖陞官的慾望。
  「但是沒聽你說過想往上考耶?」警大畢業後可考內軌考試,往上一等官階自然高一等。
  「我們的歷程真特別,妳是真正義、假正義與邪惡的對峙,我是金錢與夢想的對峙。」
  「蛤?」這我就真的聽不懂了。
  「對我來說,以前當警察是志業,現在當警察只是工作。」
  「ㄟ……為什麼?」
  「看久了就覺得有點那個,反正妳也懂,就……啊不對,妳感觸可能不會這麼深。簡單來說就是我們這個位子是任何人都能來做的,沒太大的工作成就,可是妳不一樣,破一件案子是一件,破十件是十件,社會需要妳這種人才。只是當然啦,沒想到妳會被用那種方式幹掉。」
  「職業倦怠嗎?」我逗她,但是我知道她想表達的心情是多麼沉重。「那妳夢想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等想到了再跟妳說。其實,不是都說要做大事不要做大官嗎?但是現在社會偏偏是沒做大官絕對做不了大事,想要推改革也必須坐到夠高的位子,還必須底下的人都聽妳的才行。」
  「那妳就往專業領域發展不會?妳也是理科的,轉換跑道可容易了。」
  「那我考調查局唷!」小潔一番話可嚇到我了。
  「真的假的?」如果跟她的理化專長、心理學興趣以及現在工作的業務來看,她應該是想……「妳要考化學鑑識組喔?」
  「ㄟ為什麼為什麼?妳怎麼知道?」小潔一臉訝異。
  「妳想調查毒品不是嗎?」
  「喔,神耶!這妳也知道。」
  「準備補習了?」
  「是啊,補心安的啦!要不是找妳半天找不到,我早就說了。下次別四處流浪等著我領養好嗎?」
  「欸欸,啊妳有沒有想過往心理學發展啊?」
  「抓毒蟲的時候能派上用場啦!喂,這最後一包了,別跟我搶啦!」

  兩天後,我向副隊長回復我有意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