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脫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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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7-26
「這不合理啊!」劭淇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雙手交叉抱胸,「對方想要的是我,如果我沒出現的話,不就更給他們一個將以真撕票的理由了?」

「劭淇,」肇烈開口,「我知道你很關心那丫頭,但對我們來說,我們更不願意冒失去你的風險。」

「可是對方需要我活著啊!他們不能對我怎麼樣。」

「亂鬥之中難免有死傷,而且對方在確認你的想法後有可能決定要除掉你。」肇烈面無表情,「根據對方所說,要你到前埕區的第一大飯店尋找以真,那裡的老闆與港口幫有千絲萬縷的關係,說是他們從事白手套活動的大本營也不為過。因次,研判會有很多對方的人,我們無法一邊營救、攻堅又同時保護你。」

「可是......」

「你放心。」依萍搶在劭淇反駁前發言,同時對肇烈使了一個眼色,「昨天那些人不會放棄找你。你不出面,他們反而有懸念,不會輕易傷害那個女孩。」

「你大概還比較需要擔心他們拉攏以真加入吧。」肇烈摸了摸下巴。

「吳肇烈!」依萍用一種「你到底會不會說話」的譴責表情瞪了肇烈一眼。

「我們以前交手過的,很多都是為他們工作的一般人啊。」肇烈攤手。

「以真不可能這樣做。」劭淇看了依萍一眼,渴望獲得她的附議。

「我們……看過很多孤兒,」依萍看了約西亞修士一眼,「叛逃異能者的組織吸收了很多社會上的邊緣人。他們不是異能者,卻甘心為他們賣命。」

「李劭淇同學,總之這件事情交給大人來處理吧。」修士終於發言,「車子停在巷口了,請你跟我走。」

劭淇低頭不語半晌,三個大人則沉默地等待。

「妳真的不希望我跟過去嗎?依萍姐。」劭淇看向依萍,「我太弱了,對不對?即使練習了一天也遠遠不足。」

「你有朝一日會變得比我們都強,但在那天到來之前,我不希望你折損了羽翼,」依萍低聲說,「昨天與今天的訓練是為了讓你可以應付小混混,而非應對其他跟我們一樣的人用的。」

少年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

「好吧,就聽你們的。」他走到約西亞修士身旁。

兩名異能者隊員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我陪你下去吧。」肇烈說。

走下了長長的樓梯後,修士走在前頭,而肇烈和劭淇並肩跟在後方。

「劭淇,希望你能諒解我們的決定,」肇烈搭住劭淇的肩膀,「異能者的戰鬥是很激烈的,隨時有可能傷及旁人,你昨晚應該也見識過了。」

劭淇不語,默默往前走。

「尤其我的能力很難掌控,」肇烈別過頭,「如果不小心傷到你的話,我會悔恨一輩子的。」

「這麼誇張?」

「是真的,因為我的能力就曾經傷及隊友,那種遺憾是忘不了的。」

「依萍姐嗎?」

肇烈搖了搖頭苦笑,他們已然走到巷口。

「上車吧。」

約西亞修士打開駕駛座的車門,坐了進去。

「李劭淇同學,快點上來吧。」他搖下副駕車窗,示意劭淇坐進後座。劭淇打開了門,重重坐了進去。

「吳叔叔,祝你們好運。」劭淇關上門,同樣搖下了車窗。

「你回教養院去,好好聽修士的話,過幾天我們帶著以真去接你。」肇烈揮了揮手。劭淇點了點頭,關上車窗。

「但願如此。」他低聲對自己說。修士發動了車子,起步駛離巷口。



以真瞪視打著昏暗光線的牆面。她看過一些警匪片或諜報片,電影中的人質或被威脅、或被傷害,通常充滿害怕與不安,但電影中從未演過佔滿人質大部分時間的狀態:無聊的等待。

在仿聲鳥與她老闆的會面後,以真基本上就被丟在同個房間裡。有兩個港口幫的小弟輪流看守她,她吃了一點東西、但沒喝幾口水——畢竟戴著手銬解決生理需求還是十分不便。她試著跟看守的黑道小弟說話,但沒人理會。

看守的人每半小時交班一次,是房間難得會有明亮光源照入的時機。以真把握機會觀察了走廊的形勢,這間飯店的走廊直直一條,出房間往左似乎直通電梯口。看守她的小弟配戴甩棍,可以輕易追上並擊倒她。她腦中不斷思考各種逃生路線組合,直到思慮枯竭,開始放空。

她動了動手上的手銬,吸引角落沉默的不良少年看了一眼。她思忖這手銬是可以解開的,只要給她足夠的時間和一根鐵絲——她頭上正好有一根髮夾可以試試。不過,若她的一舉一動都會吸引看守人員的注意,那也不能指望用這招脫困。況且,雙手自由的她,也不是配著武器之人的對手。關鍵還是要解決這兩個人。

不良少年打了個呵欠,起身。喊了另一個少年的名字,沒有回應。他不耐煩地走到門口,鬆開門鍊鎖,打開門。

「你是沒聽到嗎——咦,怎麼是你?」他似乎嚇了一跳。

「鶇姐讓我來換班。」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以真的耳中。門打開,外頭那人走了進來。原先看守她的小弟走了出去。

「吳成典。」以真的臉色瞬間蒙上陰霾,她後退了幾步,「你沒回教養院嗎?」

吳成典關上了房門,開了一盞燈。以真注意到他的甩棍拿在手上。

「你跟李劭淇消失了超過一整天,教養院現在亂成一團,我暫時消失一下也沒差。不過,約西亞修士中午出發去接李劭淇。」他冷冷地說,「他拋下你了。」

「隨便你怎麼唬爛。」以真撇開頭看向一旁,但她的聲音在顫抖。

「你不想面對事實也沒關係,」吳成典對以真的反應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

他往前走了一步,用力甩了一下甩棍,棍子瞬間伸長,充滿威嚇地晃來晃去。

「你想幹嘛?」以真警覺地退到牆邊。舉起雙手想保護自己,手銬彼此碰撞,匡啷作響。

「雖然鶇姐交代過不能弄傷妳,但只要別留下疤痕就好了吧?」吳成典往前逼近,「衣服可以蓋住瘀青,就算被她看到,我也可以說是妳掙扎想逃跑不小心弄的。」

「為什麼?」以真壓低重心、彎著身子,試著將對方能攻擊到的範圍縮到最小,「我們無冤無仇!」

「如果不是妳,劭淇就不會跟老大起衝突,」吳成典突然目露凶光,「我也就不會受傷了!」

「事情......事情是你們自己挑起的啊!」以真瞪了逼近的混混一眼。

「少囉嗦!」吳成典一棍揮過去,打中了以真的腹部。熱辣辣的痛感在皮膚上炸開,她痛苦地倒在地上大喊。

「儘管喊吧,這裡的隔音外面是聽不到的。剛剛那一棍是為我自己,現在我要來為老大出氣!」吳成典再度舉起甩棍,以真努力坐起身,舉起雙手試圖保護自己的身軀。吳成典瞄準以真的肩膀一棍揮落,卻因為以真閃身,擊中手銬中間連結的鍊子。

以真爬起來,但還是壓低著身子,她看向方才誤打誤撞擋住甩棍的手銬鍊子,鍊子不長,大約10公分,但瞬間的一瞥讓以真有了靈光一閃的想法。

「臭女人,居然還敢擋!」吳成典先瞄準以真穿著短褲的大腿一棍掃過去,以真接了下去,悶哼一聲跌坐地上,雙手垂下、上身門戶洞開。吳成典見獵心喜,一棍朝她胸口而去。

以真猛然抬起手銬,接住了這一棍,接著雙手一扭,用盡全力往身旁一絞,讓吳成典重心不穩,甩棍脫手而出。不良少年向前仆倒,用雙手撐住身體。他憤怒地直起身子,重心往後移,試圖站起來。

只見以真用比他更快的動作起身,瞬間將手銬鍊對準了他的喉嚨,用全身的力量鎖了上去。將他以跪姿向下壓制。

「嗚哇!」吳成典吃痛,反射地抓住以真的手試圖移開,卻一時半刻沒能解開以真的鎖喉。他接著掐住以真的脖子,試著甩開她。以真死命不放手,兩人在地上滾了大半圈,最後呈現女孩壓著不良少年的姿勢。

「呃啊!」吳成典同樣也用全力掐住以真,兩人的臉都脹得通紅,以真開始感到呼吸困難,她繼續用力,用不鏽鋼鍊子往下用力壓。兩人維持互掐的狀態短短數十秒,卻讓以真感覺像是過了一輩子。她頭暈目眩、頸部疼痛,覺得自己將要昏厥,直到她感覺到脖子上的力道鬆動,最後完全放開。她壓在身下的混混暈了過去。

以真翻倒過來,躺在地上大口喘氣。她瞥了一下門口,注意到沒有動靜後,伸手拔下髮夾,凹出適合開鎖的形狀,開始撥弄手銬的左邊鎖孔。

希望是不太複雜的鎖。以真一邊看著倒在地上的吳成典,額頭冒汗。過了一段時間,她聽到令人振奮的「喀」一聲,左手的銬應聲打開。接著她用同樣的方式打開右邊,在完成之後活動了一下雙手。

「你們終於自由了。」以真自言自語,「暫時。」

她將吳成典的雙手銬住,拾起地上的甩棍──她的大腿與腹部還是能感受到熱辣辣的痛感。

還有一個。她深吸了一口氣,走到門邊,解開門鍊鎖,用力敲了敲牆壁和門。沒反應。

以真頓了一頓,拿起甩棍,用力敲打著門。她趴在地板上,俯耳傾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透過地面震動傳來。

以真將門打開一個小縫,是剛剛看守她的小弟,正朝門邊走來。

「典哥,不是剛換班?什麼事那麼急啊?」他有點不耐煩地說,「我剛抽完菸啦,不好意思。」

以真用力閉上眼睛,再快速睜開,心中默念了好幾次對不起。

小混混推開門,看到眼前的人,頓時愣住。以真不等他回過神來,用力踢了一下他的胯下。混混大叫了一聲,吃痛彎下腰,以真抓緊那一瞬,拿著甩棍對著他的頭頂一陣猛砸。被連續攻擊的混混並未叫出第二聲,身子癱軟倒地。以真這時看清楚他的面容,對方的面容稚嫩,看起來才剛上國中沒多久。

「對不起,」以真的眼眶泛著淚水,「你沒有傷害我,但我必須這麼做。」

她緊抓著甩棍,見四處無人,踏著無聲的步伐向梯間跑去。



週末的市區街道,車子數量不比平日,但到了下午,也逐漸熱鬧起來。修士的車子緩慢前進,不疾不徐地往蔚港的東邊開動。

「劭淇同學,你放心。吳先生和劉小姐是警察那邊的人,他們很快就可以把以真同學從綁匪那裡平安帶回來了。」修士看著前方的車流,「羅神父原本要去隔壁的曄南幫人主持彌撒,現在也取消,正在回來的路上了。大家都很關心你們。」

劭淇靜靜地坐在後座,沒有答話。

「我知道你跟她感情很好。我記得你們是差不多時間入院的,對吧?」

「對。差一個月,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以真同學也是很可憐,父母失蹤後在她姑姑那裡住了一陣子,最後確定找不到父母,才被送來教養院。」修士轉了個彎,繼續開,「我記得以前我們做過院童的個別會談,她還說過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呢。」

「是嗎……」劭淇低頭。

「以真同學滿有機會去讀聖心總會的高中,你好像也會去東都念書的樣子,對吧?到時候見面的機會少很多了呢。」

「是啊。」劭淇看向窗外。這時汽車發出隆隆作響的異音,車頭微微冒出一點煙,修士看了一下儀錶板,緩緩停靠路邊。

「我檢查一下,」他解開安全帶,開門走下車,「你留在車上。」

劭淇試著拉了一下門把,沒有反應。看來是上了兒童安全鎖。修士打開引擎蓋,檢視了一下內部。

「水箱水不夠了,老車毛病一堆,」修士對著車內說,「我去買點水,你別亂跑。教養院內那幾個大孩子也都不見了,徹夜未歸。你別再給我們添亂了,知道嗎?」

等等,程漢那幾個人沒有回教養院?劭淇看著修士遠去的背影,腦中飛快地想道。他們雖然素行不良,但大部分該回到教養院的時間還是會在。

如果他們不在教養院,那一定是在所謂的「鶇姊」那兒!劭淇皺起眉頭,也就是以真那裡!

「他們絕對不會放過以真的……」他喃喃自語,看著車門。

最好的朋友……我怎麼能就這樣拋下她呢?他伸出左手,撫摸著車門,輕輕用異能從外面打開車門。

他走到路口,看著蔚港向西的街道,長長的道路延伸到充滿高樓大廈的市中心,再過去就是濱海的港區。

「第一大飯店,是嗎?」劭淇向前走,接著漸漸變成小跑,一路往最近的公車站方向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