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劍林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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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7-26
天色已暗,比劍大會仍持續著,祭壇的四角燃起巨大的火炬,廣場旁的樹上張燈結綵,族人們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有的談笑、有的觀賽,一旁更有一攤又一攤的小吃,連綿不絕,炸物、滷味、涼拌、辣鍋、清炒,肉類的香氣隨風飄散,整個廣場熱鬧非凡。


李廷將張清溱送至廣場後便回到崗位上。張清溱被父親叫了過去,和十位長老一一打了招呼。李廷的爺爺李相程不知怎的看出她臉色不愉,還和她說道:「族女,若是李廷又有所冒犯,請千萬海涵!」


「不敢。李廷也是年輕氣盛,大家都是知道的。」張清溱半諷刺的答道。


「張清溱!」父親在一旁警告她。


她向父親嘟起嘴:「爸!」


李相程在一旁哈哈大笑,拍拍她肩膀:「族長啊,族女向來嘴上好勝,其實待人是溫文有禮的。」


張清溱當然知道李相程是個和藹老人,否則怎敢這樣當場諷刺李廷?只聽李相程又接著說道:「族長剛剛才和我們提到,你也年過二十一了,卻總是想往外頭跑,族裡的男孩子卻一個也瞧不上,上回蔣光那孩子被你狠狠拒絕後,涒溒可著急得很,整天來長老會上講說跟女兒沒話談,要我們想想辦法。」


「倒也是愛掀我底呢!」張清溱的父親在一旁說道。「清溱自小便向著她媽多一些,後來又喜歡和清濂一塊到處惹事,就是沒怎麼想跟我這老爸好好聊聊,女孩兒家心思我弄也弄不清,一個不小心又得罪了她,唉,跟你們說,要得罪她,我一個星期都沒有好飯吃,清溱那廚藝可是真的好,要是楊喻那小丫頭能多學著點,我也不用看這女兒的臉色了。」


「煮飯什麼的,我都是跟媽學的,她說以前獨自在外都得靠自己,才練得這身功夫。」張清溱知道爸爸又要來推銷自己,便將話講進死胡同,免得話題繼續下去。


果然提到人類世界的事,長老們都不願多談,父親也別開了話題。


「現在台上輪到誰了?」一名長老突然問道。


「吳長老,現在蔣光已經連下三名對手正與第四人打著呢。」司儀低聲道。


張清溱仔細一看,蔣光的第四名對手竟是小叔叔張涒洵,她深知這兩人劍術皆精,看來比劍大會已經來到尾聲,應該不會有人想再來挑戰這二人之中的優勝者了。


三五成群的族人們似乎也感到氣氛的轉變,大家逐漸聚攏回來,數百人擠在台前觀戰,喝采聲此起彼落,人們各自高呼著蔣光和張涒洵的名字,看來兩人支持者勢均力敵,正如兩人的劍術一般。


張清溱和蔣光鬥過一回,知道他們蔣氏祖傳的日冕劍法厲害之處在於,長劍的守勢飽滿圓潤,劍氣卻向外湧出,就彷彿胸口有一顆長劍包裹的圓球,防守嚴密不易攻破,而偶出的攻擊則像是太陽表面噴發出的日冕,危險而猛烈。但見張涒洵不知怎的卻不停的和蔣光對攻,自己卻不怎麼守禦,身上已被蔣光劃出好幾道傷口,雖然不是很深,但卻十分狼狽。


幾年不見,小叔叔的劍術卻是不進反退呢?這種打法,恐怕沒多久就會敗下陣來。張清溱暗暗替張涒洵擔心著。


卻見張涒洵嘴邊微微笑著,突然間劍法大變,由攻轉守,然而他的防守卻是將長劍舞成一團劍花,腳步卻是向蔣光靠近,如此一來就如同一個鋒利危險的鋼罩朝蔣光逼去。蔣光好幾次想施招反擊,卻都被擋了開去,他向後退了好幾步,但見對方仍不停向前進逼,猛的他腳下一空,原來是已經退到台邊,若是再退下去就等於是被打下祭台了,雖說並無規定比劍時須在祭台之上,但他就這樣跳下去,誰都知道是因不敵而逃,那時就算重新躍回,也無臉再和張涒洵爭鬥下去。蔣光看見張清溱也在台下,適才他還佔著上風時,便見她滿面擔心,此時此刻卻面無表情,顯然她完全是站在對手一方的,霎時間,蔣光內心千百種思緒一閃而過,他使勁的將長劍往前直直刺去,「噹」的一聲,兩劍相交,巨大的撞擊力讓他手上長劍把捏不定,在眾人的驚呼聲中直直的飛了出去。


「承讓了。」張涒洵劍尖直指蔣光,勝負已分。


台下響起熱烈的歡呼聲,有人點燃了鞭炮,炮響震耳欲聾,人們紛紛拋上花束致意,彩帶等物品漫天飛舞。張涒洵收起長劍,向台下彎身鞠躬。


「張涒洵!張涒洵!張涒洵!張涒洵!」


張清溱見叔叔獲勝,自然也開心的跟著群眾歡呼起來,只見叔叔笑著向人們揮手,那樣子儼然便是哥哥張清濂在世時的翻版,念及此處,心裡又不禁暗暗感傷。


「張涒洵!」張清溱聽見父親的喊聲,他一躍而上,舉起張涒洵的手。過了好一會兒,台下才漸漸安靜下來。「這是你好幾年來第一次回到族裡過祈旱節,竟一舉拔得頭籌。說吧!你是否有心儀的女子在此?」


「族長,我沒有心儀的女子。但弟弟在此想提出一個要求。」張涒洵說。


「請說。」


「我斗膽請族女上祭台來一趟。」張涒洵笑著說,他捉弄人似的眼神正瞅著張清溱。張清溱訝異的比著自己,一時間還以為叔叔想和自己表白。


「族女請上台!」司儀高喊。


不及細想,張清溱只好走上前去。


張涒洵拉起適才輸劍後被冷落在一旁的蔣光的手,另一手卻執起張清溱的右手,高聲說道:「我在此斗膽向族女張清溱和蔣光要求,兩人一同去劍林塚祭拜我族長張家家系之列祖列宗!」

眾人譁然,原來張涒洵上台挑戰,竟是為了要搓合這兩人!

張清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原來叔叔設下這套路為的竟是要讓自己和蔣光有機會相處?她想掙脫張涒洵的手,但他抓得牢緊,根本難以掙脫。轉頭望向爸爸,爸爸正滿臉笑意的向她抬抬眉毛。看來他們知道蔣光親自邀約沒用,特別繞一圈設計這齣戲想讓自己下不了台。眼看蔣光雖然輸劍,臉上卻無多少失落之情,想起爸爸特別要自己回來頒獎,原來就是為了這件事。


「你竟敢設計我啊。」張清溱咬著牙說。


「族女息怒,我也是被你爸爸教唆的。」張涒洵小聲道。


眼見底下人們興致甚高,張清溱不願再向前年那樣弄得大家下不了台,只好微微點頭,暫且答應此事。父親也不給她任何機會,要他們當場出發前往劍林塚。蔣光倒是容光煥發的出發了,張清溱怨怨的甩開張涒洵的手,跟了上去。

劍林塚位在整個村子的後山山頭,爬上去要好長一段時間。兩人一前一後的走著,沿路上遇到的族人都以充滿笑意和期待的眼神看著他們,卻彷彿兩人已經訂婚了一般。


蔣光心想張清溱雖僅在數步之遙,一雙眼睛從未瞥向自己過,要說他們倆像一對璧人,倒不如說他們如一雙怨偶,但見人人投來期盼的目光,令仰慕張清溱多年的他心底甚喜,兩頰更是熱烘烘的,於是便道:「我們兩個是不是該走近一些?」


張清溱走在前頭,不置可否的哼了一聲。


「那我就冒犯了。」蔣光提起腳步追上她,與她並肩走著。

隨山路的陡勢,路旁的族人也漸漸少了,蔣光看看四下無人,想和身旁的女孩再進一步,卻不知該如何開口。月光下,張清溱的面頰朦朦朧朧,似在雲裡霧裡,雖然美得令人屏息,卻有著迢遙的距離感。


「我……」蔣光欲言又止。


「我問你個問題,請你按著心裡話回答。」張清溱突然說道。


蔣光愣了會,他沒想到身旁對自己不理不睬的女孩竟會突然對自己這樣問話,心底不禁有些迷惘:「你問吧。」


「你為什麼喜歡我?」張清溱倒是十分直接。


「啊?」


「那年第一次拿下劍士之名,你當眾向我表白,而我卻毫不領情,最後甚至鬧到不歡而散,為何你不記恨我,反而對我念念不忘呢?」


蔣光張著嘴,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側頭想看張清溱的神情,她那雙明亮的眼眸也正直直的望過來。要說為何喜歡張清溱,搜索枯腸卻難以啟齒回答,身為冕族遷來流族的後裔,多年前在他還是個嬰兒時,冕族所在的高地發生嚴重的山崩,本已是四族中最衰弱的,經歷此次浩劫,人口又少了大半,為避免滅族之厄,因此他的祖先才遷居至對他們相當友善的流族內。


他們倆從小就認識,蔣光比張清溱小上兩年,初次相見是在練劍的課堂上,張清溱那時已年過十歲,劍術超群,容貌端麗,一眾男孩全都深深仰慕她,那時族裡頭人人都道生得這樣的族女,流族必有厚福。

那時蔣光個頭要比張清溱還矮上一截,見她就像見仙女姊姊一般,心裡又是崇敬又是愛慕,但知自己外在不足,加之身為寄人籬下的冕族,斷然不能與族女的地位相提並論,因此他才每天苦苦練劍,就盼未來能出人頭地。隨時間過去,他身形快速抽高,多年的勤奮也終於有了回報,因此才在第一回拔得比劍大會頭籌時鼓起勇氣向張清溱表白,殊不知他多年悶頭練劍,竟一點也不知該如何表達,最後弄得灰頭土臉。


張清溱見他思索許久卻無答覆便開口說:「看來你自己也不清楚是嗎?」


蔣光想起兩人初見的光景,那時他還得仰望她,此時自己身高卻已超過張清溱許多,但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自己永遠都在仰頭與她對話。


「喜歡你就喜歡你,我也說不清為什麼。」蔣光囁嚅道。

「族裡女孩那麼多,春兒、小琛、盈雪,她們不都是你好朋友嗎?怎麼就喜歡我了?」張清溱說。「你連為什麼對我有情都不知道,你說,我該怎麼點頭呢?」


「我想……我想我是因為你很特別才喜歡你的。」


張清溱噗哧一聲笑出來:「你這是有在回答問題嗎?」


蔣光臉上一紅道:「你劍術高明,加之身為族女……多得是男孩覺得你特別,我……我也不知該怎麼說。」


「那年和你比劍,我絞斷你的長劍,讓你下不了台,你怎麼不恨我反而愛我呢?」張清溱問。


「你我從小一起長大,熟識已久,而且你是族女,地位尊貴,我……我怎麼可以恨你啊。」蔣光低頭道。


張清溱聽他這樣傻傻的回答,不知該如何接下去,於是深深嘆了口氣,加快腳步想趕緊到劍林塚去把事情辦完,就能趕緊回去處理桃璟英之事了,卻沒想蔣光說完,便大跨兩三步擋在自己面前道:「張清溱,我……你可否給我一個機會?我……我會好好的待你,真的。」


這一擋,張清溱走也不是退也不是,蔣光期盼的眼神朝她看來,她正發著窘,一面思考著該如何逃離這處境,迎面聽見一個女生說道:「蔣光啊蔣光,追女孩子竟然要靠別的男人,你丟不丟臉啊?」


張清溱聽了大喜:「夏碧蓁!」


「夏碧蓁,你不是在冕族出任務嗎?怎麼偷跑回來?」蔣光驚訝的轉頭說道。


「我家小溱被你們幾個臭男人這樣欺負,我能不回來嗎?」夏碧蓁上前挽住張清溱的手臂說。「要上劍林塚是吧?蔣光,好歹也帶個珠墜子送族女吧!你們這樣連訂婚都沒有,上劍林塚是要祖先見證你們的尷尬是不是?不然這樣吧,我和你們一同去。」


蔣光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跟在兩個女生後頭走。


「小溱,我們大半個月沒碰面,怎麼惹出這麽大的事啊?」夏碧蓁說。「要我說,族長也真是的,女兒不喜歡的事情,就非得要這麼幹。」


張清溱咯咯笑著,夏碧蓁是她自小的玩伴,兩家人也是來往多年,兩人同年出生,打從三歲便一起遊玩、練劍、上學,她個性大方坦率,從沒心眼,因此多年來張清溱都視她為最好的朋友,不過近年夏碧蓁出任友族冕族的衛隊,她們漸漸聚少離多,張清溱原以為今年的祈旱節沒法見到好友了,卻沒想在這最尷尬之時她會出現,解救自己。


「你竟敢對族長無理?」蔣光聽夏碧蓁這麼說,冷冷的回道,他面對張清溱時手足無措,但見了夏碧蓁突然間口舌就恢復利索了。


「怎麼?你對族女如此無理糾纏,我說說族長幾句又怎麼了?」


「你真是……」


「好啦,好啦!你們倆別吵,我就陪蔣光上山一回,阿碧,麻煩你隨我上去,我回去做你喜歡的點心給你吃。」張清溱趕緊打圓場。


「還是族女心胸寬闊。」夏碧蓁笑道。「但是,說實話,小溱,我瞧蔣光也不是什麼無行浪子,總是比那什麼李廷要好得多,怎麼你就偏偏不喜歡他呢?」


張清溱搖搖頭說:「今早楊喻才這麼問過,別連你也來逼問我。」


只見月光下,蔣光似乎伸長了耳朵想聽清張清溱的答案,她連忙阻斷這個話題。


「其實我是知道的,只是怕你生氣才不敢問。」夏碧蓁低聲說。


張清溱心底一驚:「你知道清濂的事?」


「我參與衛隊,多少也能聽到一點風聲。」夏碧蓁說。「族長長子離世,對流族可是重大之事,怎麼可能不知呢?小溱,你是氣蔣光當時攔著你,不讓你回去救哥哥吧?」


張清溱默然不語。她清楚記得那天發生的每件事。那時哥哥、蔣光與衛隊的三名隊員離開族界,前往探尋族界祕法的下落,她也想湊熱鬧,就吵著要爸爸讓她一同前往,爸爸考量安全後同意了她的要求。沒想到流族情報失誤,眾人在原以為安全的韻族之河上游,遭遇了韻族衛隊三十餘人的伏擊。三名流族衛隊隊員傾刻間便命喪黃泉,哥哥和蔣光兩人被團團包圍,張清溱見情勢危急,雖原先被勒令無論如何不得與敵人動手,卻仍抽劍上前相助,韻族見是流族族女,自然將目標轉至她身上,一瞬間她以一敵八,左支右絀完全難以招架,哥哥見了立刻拋下對手搶過來,撲倒了四人,她則趁機打倒了剩餘的四個,但哥哥背上、肩上卻已中了各中幾劍,深及見骨。她哭著要哥哥趕緊向族界撤退,然而他知道自己難以撐到救援的到來,便要蔣光帶著張清溱趕緊離開,由他來斷後。


「張清溱,你知道我無能為力。」蔣光靜靜的說。月光映照,他的臉頰更顯蒼白,此刻他總算明白她對自己不理不睬的原因,但仔細推敲,其實這也算不上他的錯,畢竟族規如山頂在那兒,且張清濂臨死託付,更別提張清溱是他從小愛慕的女孩,再怎樣他都得以她的命為優先考量。


「你無能為力不代表我無能為力。」張清溱冷冷的說。


「張清濂給我的命令是保護你,你聽到的,你親耳聽到的。」蔣光試著替自己辯解,然而他不善辯解,只能短短說上幾句話。


「你竟敢直呼他名字?」聽他這樣直直的語意,倒是怪起自己不懂體諒了,張清溱怒氣上湧,「唰」的抽出長劍指著他。


「我們可以救下他的,你知道我們可以,林允生他們沒過多久就趕到了,你明明知道的!」


蔣光直挺挺的面對劍尖:「族規明示,遇難時流族族女優先於族子,我問心無愧。張清溱,如果你殺了我可以讓你好過點,我很樂意,但你心裡清楚,我說的沒有錯,韻族人要的是活捉你向我們要脅,你清楚得很。」


「夠了!」張清溱怒道。「你不過是個貪生怕死的懦夫,竟還敢這樣對我說話?」


夏碧蓁見情況要失控,知道自己萬萬不該提起這件事,連忙出手架開張清溱的長劍:「小溱,冷靜點。這件事是負責探查的人的錯,不完全是他的錯。」


「若族女早夭,則必降天災之厄。」張清溱冷冷的說。「好一個天災之厄,害我哥哥慘死在族界之外。」


「張清溱,我知道你心裡難過,覺得對不住張清濂。我清楚你心裡的苦,如果你願意,我可以聽你訴說一輩子,陪你度過每個難關,如果你願意。」


蔣光的言語讓張清溱煩躁不已,她試圖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心跳仍然劇烈,哥哥臨死前的面孔彷彿依稀能見。


「阿碧,我們走。」過了半晌,她收起長劍說。


「族女,請你往前看,不論是張清濂或是夫人的事都一樣!」蔣光在背後高喊。


「別吵啦!」夏碧蓁轉頭怒斥。


兩人走了很長一段路,卻都默默無語。


「阿碧,是我害死我哥哥的。」過了許久,張清溱才幽幽的說。


「怎麼是?那天的事,不就是探子出錯導致的嗎?長老會議也決議要驅逐那兩人出境了。」夏碧蓁說。


「哥哥為了我,才去尋找族界祕法的。」張清溱說。「我跟他說,如果找回了失落的族界祕法,我就能自由穿越到人族世界,而不會減弱族界的保護力,那樣我就可以去看外公、外婆……」


「小溱,族界祕法是全族數十年來努力尋找之物,清濂哥絕非聽你一言就決定要去尋訪。」


「我知道,但是……我沒能救下他。」張清溱感覺到眼淚滑過臉頰,她伸手拂去。「是我想去人族世界,才會想找族界祕法,是我吵著要跟去的,那一切都是我的錯。而我……我母親出身人族,若非如此,我也不會有這種想法。要是……要是我沒有人族血脈,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不是嗎?」


「擁有人族的血液絕對不是壞事。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夏碧蓁說。「蔣光是恨人族沒錯,整個流族為了祕法一事都對人族頗有微詞,但那絕不是針對你!絕對不是。」


「那我媽媽呢?你們也不針對她嗎?」


「夫人待我很好,我怎麼可能對她有怨言?只是……只是我一人也改變不了全族的悠悠眾口。」


張清溱沉默不語。她知道自從人類進出族界頻率提高後,族界防禦力減弱,導致好幾次魍魎夜闖村落,前後殘殺了數十人,這前因後果,雖不能說是母親的錯,畢竟在此之前沒有人知道族界效力會隨人類進出而降低,但此事終究是因母親而起,人族終究得擔起這事的責任。至於蔣光,蔣光的父親死於當年的魍魎之禍,追根究底,他恨人族也有其道理,但如此一來,他對於身懷一半人族血脈的張清溱的情愫卻顯得十分矛盾。


兩女回到廣場前,人潮早已散去不少,只剩下幾十人還在小吃攤旁流連。

張清溱想起自己答應楊喻的事,連忙掏出銅錢買下了一張薄煎餅,再向一旁賣鵪鶉蛋的老婦買了些蛋汁淋將上去。攤販們見是族女前來,紛紛表示不要收錢,張清溱卻也推辭,兩方推讓許久,夏碧蓁才說這煎餅和蛋汁都是她買的,錢也是她的,這事才停歇。


「小溱,我這要回去向衛隊報到了,我這回是祈旱節的特別假期,只有一個晚上,明早就要回去冕族。你得答應我,好好活著,下次我回來再一起去玩好不?」夏碧蓁向張清溱說道。

張清溱點點頭,兩人輕輕抱了抱對方。


「你對哪個小伙子有意思,也記得第一時間傳信給我啊!我會替你好好把關一番的!」夏碧蓁邊向衛隊營區跑去,一邊大喊。


她原意應是暗指蔣光之事,卻不知為何,聽見這話的張清溱突然很想告訴好姐妹關於遇見桃璟英的事,但見對方早已走遠,衝到口邊的千言萬語終究又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