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章.預言之歌,無法言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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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7-18
  ──預歌聖女。
  自歐略法皇領由主龍教會分裂之初,便與法皇一同帶領法皇領的重要人物。歐略法皇領的至寶。
  詠唱現今幾乎無人知曉的古代語之歌──《預歌》,由法皇和高階神職人員解讀歌中內容,宣告即將發生的事。
  ──聆聽全知全能偉大存在的聲音,在現世體現其神力的預言人。
  法皇領曾透過預歌,預知幾次天災人禍,並且出手拯救了不少人命。
  預歌所示的未來從未失準。即使是主龍教會,亦無法一口說預歌是妖言惑眾之物。
  預歌是非凡的力量,然而行使這種力量的聖女終究只是凡人。人的生命再長,頂多就數十年。世上是存在年齡破百的人,但那只是極少數。
  初代的預歌聖女早已殞命,二代亦在尚未能稱之為年老的歲數病故。
  格妮薇雅.貝烏爾夫──這是第三代預歌聖女的名字。
  
  
  由於時間已是中午,因此榭瑟洛吩咐了人準備餐點。
  考慮到她的身體狀態,昏睡的期間又沒有進食,餐點是對腸胃溫和,容易消化的蔬菜湯。
  而名字叫作阿斯卡隆的有翼龍獸,則是給了牠幾塊熟肉。龍獸好像是雜食性的,但在這兩天餵給牠的食物中,煮熟的肉牠看起來吃得最高興。
  榭瑟洛前去找人準備餐點時,格妮薇雅也作了簡單的梳洗。躺久了而凌亂的淡銀長髮現在已經梳理好,也換上了預先為她準備的長裙服裝。
  榭瑟洛提議在談事情之前先填飽肚子,而格妮薇雅對此雖然稍有遲疑,但還是點頭同意。
  她吃下第一口湯後,或許是喚起了身體的饑餓感,在注重餐桌禮儀的同時,吃得一心不亂。
  榭瑟洛也配合著她吃的速度,把自己那份湯點擺平。
  「看來還合您胃口的樣子,真是太好了。」
  格妮薇雅的湯碗沒有留下半點剩菜,吃得一乾二淨。
  「是的……很好吃。真的很感謝您,榭瑟洛大人。」
  「只是盡了招待客人的禮儀而已。我還怕這麼簡陋的餐點會害聖女閣下不高興。」
  「單是有食物能享用便應該感恩,而且這份餐點……是顧慮我的身體狀況而準備的吧?對這份心意我不可能不高興。只不過,對於榭瑟洛大人來說,我是否能叫作客人應該是很微妙吧。」
  格妮薇雅臉上露出了一個苦笑,她對自己的不請自來有所自覺。
  榭瑟洛的性格也不是有多善良,但倒也沒惡劣得在這時挖苦一個比自己年輕的女孩子。
  「俗話有說『過門也是客』。對不懷抱惡意前來的人,我會先一律視之為客人。既然也吃飽了,那麼──我們也是時間來說正經的了。」
  聽榭瑟洛這麼一說,格妮薇雅端正了本身就很得體的坐姿。
  飽餐一頓的阿斯卡隆在格妮薇雅身邊合上雙眼,對兩人的對談表示興趣索然。
  「是的……但在那之前,榭瑟洛大人,請容我失禮地提出一個請求──能夠請您先聽我唱一首歌嗎?」
  「歌……是《預歌》嗎?」
  格妮薇雅.貝烏爾夫。她是歐略法皇領的預歌聖女,由她所唱的歌,榭瑟洛第一時間想到的只會是這個。
  而他也沒有猜錯。格妮薇雅以點頭回答,靜靜地閉上雙眼。
  然後,歌聲自格妮薇雅的嗓間、唇間發出。
  ──那歌聲極之優美,彷佛能渲染世界。
  沒有樂器伴奏的清唱。然而她的歌聲不會讓人覺得單調,沒有多餘的聲音,反而更突顯歌聲本身的魅力。
  預歌並不長,歌詞只有大約短短一分鐘。但那深邃的歌聲,即使她已收起聲音,依然在榭瑟洛的耳中迴響。
  「……很深入心徹的歌聲。」
  榭瑟洛的感想絕無虛假。
  「謝謝您的讚賞,榭瑟洛大人。那麼,關於這首歌……請問您能聽明白當中的意思嗎?」
  「……很遺憾,我不是法皇領和主龍教會的神職人員。」
  詠唱預歌的語言,是一種早已在民間失傳,通曉之人寥寥可數的古代語言。
  至今仍能聽懂這種語言的,大概只有法皇領和主龍教會的神職人員……而且大多都是身在高位的人物。
  「是嗎……」
  格妮薇雅聽出榭瑟洛的言下之意,稍感失落,但她平靜的樣子,看來是早已料到這個結果。
  「您會唱出預歌,而且問我是否知曉當中意思,是希望將歌中的內容傳達給我……是不是這樣?」
  就算聽不懂預歌,由格妮薇雅採取的行動,也能猜得出她的意思。畢竟貴為歐略法皇領聖女的她前來多爾茲蘭德,也沒有別的原因了。
  法皇領與多爾茲蘭德的距離,與其他國家相比來得近。但即使如此,也不到比鄰相隔,兩國間的關係也沒有好得能讓國家要人隨意來往。
  「是的,榭瑟洛大人。只是……預歌的內容不能由我的口說出來,當然書寫也是不行。」
  「預歌的禁忌嗎……」
  格妮薇雅以頷首回答。
  能夠預言未來發生之事的預歌,其詠唱者不得直接說明內容。
  天機不可洩露──預歌是奇跡的力量,但要是由預歌聖女本人言及當中內容,那便會帶來誰都無法預估的災厄……這件事榭瑟洛略有所聞。
  唯一得知預歌內容的方法,只有從知悉古代語言的法皇或是神職人員進行解讀。至今的預歌,都是通過這方式將內容傳達給世人。
  「可是既然如此,格妮薇雅閣下為什麼會是隻身前來,而且還沒經過正式的外交訪問……我不是說因此責怪您,但當中是有什麼因由嗎?」
  「……法皇猊下他並不主張把今次預歌的內容向貴國公開。」
  被榭瑟洛詢問的格妮薇雅猶豫了一下,但還是作出了回答。
  「那麼說……聖女閣下是抱持和法皇相反的想法,所以只能隻身一人前來,是這樣嗎?」
  「……是的。」
  法皇是歐略法皇領的統治者。哪怕預歌聖女貴為法皇領的至寶,看來也無法直接反對他的決定。
  這就能夠解釋,她明明是來傳達預歌的意思,卻沒有負責解讀的人同行。
  「坦白地說,格妮薇雅閣下所說的事我還無法盡信。」
  榭瑟洛並不是認為她說謊,應該說,要作判斷的情報還太少了──不論是她的為人,還是現在的狀況。
  「……我明白。」
  而格妮薇雅也沒有慌張,對榭瑟洛的態度表示理解。
  「但您隻身一人來到我國,這件事本身就非比尋常。而這當中牽涉的事情,並不是我和我國能抽身的……我可以這樣理解吧?」
  「能讓榭瑟洛大人您如此思量,我便不枉此行了。」
  也就是說,即使聽不懂預歌的內容,也不相信她的說話,但由「預歌聖女遠道來多爾茲蘭德」這一個事實,也是能夠推斷出什麼。
  榭瑟洛現階段還不能說是有頭緒,但無論怎麼想,那都不像是什麼好事。
  「嗯……這件事容我之後再好好思考,我還有想確認的事。您和牠身上那些箭矢造成的傷……格妮薇雅閣下在前來的途中是受到了襲擊嗎?」
  從阿斯卡隆身上拔下來的箭,榭瑟洛有好好確認過。
  龍獸的鱗片很堅硬,但那些箭卻品質精良得足以把鱗片擊穿。
  原本有想過會否是哪個獵人誤以為牠是大鳥誤射,但這可能性可以完全排除。只是打獵,根本不會有人用上那種箭矢──那種在戰場中為了把鎧甲貫穿而鑄的利箭。
  「……是的。」
  大概是想起被襲擊時的可怕經歷,格妮薇雅用雙臂環抱自己,安定自己的情緒。
  「襲擊者是什麼人,請問您知道嗎?」
  「我也不清楚……我是在離開法皇領後,在路途中遇襲,只不過論可能性的話……」
  格妮薇雅對說出那個答案有些迷茫。
  「──論可能性的話,出手的可能是主龍教會也說不定,對不對?」
  榭瑟洛代替了她把答案說出。
  「……」
  她並沒有承認,但也沒有否認。
  主龍教會和法皇領互不干涉──一直是如此,表面上也是如此。
  但這個關係在最近有了變化。
  不久之前,主龍教會召開了一場「公會議」。長達整整一個月的大型會議中,其中一項重要議題,便是決定完全切割和歐略法皇領的關係。
  主龍教會沒有將法皇領視為邪惡的異端,但卻明確表示歐略法皇領再也不是主龍教會的教派,而是獨立的宗教國家。
  表面上只是把曖昧不清的關係理清楚,但立場變得明確後,雙方──甚至他方能採取的行動也會有所變化。
  當然,這並不構成主龍教會對格妮薇雅出手的理據。考慮到前因後果,襲擊者是她的自己人──歐略法皇領的人也有可能。
  榭瑟洛不知道她有沒有想到,但他沒有打算在現時指出。
  「……沒有證據在手,一切都只是猜測而已。關於襲擊格妮薇雅閣下的是何方神聖,我會負責調查。那現在要決定好的事……尚餘一件吧。」
  「尚餘一件……請問是什麼事?」
  「當然是關於您的處遇。以您所述說的狀況看來,您與法皇猊下的意見是有分歧,可即使如此,您依然是歐略法皇領的要人。站在我的立場,應該要聯絡法皇領,看是將您送回還是讓人前來迎接──即使我知道這不符合您的意願。」
  「……我明白不請自來的我,對貴國只是一個麻煩。榭瑟洛大人要怎樣做,我沒有插口的資格。單是您救了我和阿斯卡隆一命,此恩已經無以回報。」
  「我不認為那算什麼大恩大德……只不過,格妮薇雅閣下是還有什麼要求,是不是?」
  榭瑟洛一語洞悉她的內心所想,而她亦緩緩點了一下頭。
  「……若果您能容許,只要一點時間就好,我希望能在貴國多待一段時間。在貴國之中,或許有能夠聽懂預歌的人也說不定……」
  「單就機率而論,我覺得能找到的機會很渺茫。」
  不是由預歌聖女本人的口說出預歌內容,就不會觸犯禁忌。
  然而要在民間找到通曉古代語言的人,這個機會有多低也不用解釋。
  「我知道。可是我無法因為機會微乎其微便放棄。」
  她的表情和眼神雖不會給人壓迫感,但表現出一種絕不退讓的意志。
  人一旦露出這種眼神就很難說得動。
  「……好吧。我也沒有立即聯絡法皇領的打算,至少在把握好貴領的動向之前,您在我國的事我會保密。」
  先不論她所說的事是否屬實,是否有連她本人也不知道的事亦是未知之數。在弄清楚這些之前,榭瑟洛不打算輕舉妄動。
  「感謝您的寬宏大量,榭瑟洛大人。」
  「再說我實在很怕弄哭女孩子……」
  「……是的?」
  「我在自言自語而已,別在意。既然格妮薇雅閣下暫時會待在這個國家……那麼──我就換個輕鬆點的態度說話了。說實話,我並不擅長拘謹的說話方式,如果要我一直要維持那樣子,我恐怕會忍不住快快把妳送回法皇領。」
  「哎呀……那為了不被賣掉,人家必須注意別把榭瑟洛大人的心情弄壞才行呢。」
  格妮薇雅笑說著,這是她首次展現在榭瑟洛眼前的笑容。
  並非「聖女」,而是「少女」的表情。
  現在的她,看起來比剛才更加自然,更適合她。
  「妳是個好溝通的人實在令我鬆了口氣。」
  「一整天都擺出『聖女』的樣子,我也是會累的。榭瑟洛大人,我待在這國家的期間,不讓人知道我的身份會較好吧?」
  「對啊……公開妳身份這事,目前還是可免則免吧。」
  現時察覺格妮薇雅身份的人,大概只有榭瑟洛和凱爾。
  不公開身份同時也是為她著想。在多爾茲蘭德國中,有不少主龍教會的信徒。雖說法皇領和主龍教會不是完全的敵對關係,但宗教信仰的偏激程度是因人而異。
  要是當中有把法皇領敵視的人……榭瑟洛無法保證會否有人作出什麼激烈的行動。
  「既然如此,那請榭瑟洛大人從現在起叫我薇雅吧。這樣子應該就不怕有人猜到我的身份了。」
  這個叫法是從她原本的名字中取出簡稱而已,但只要沒有先入觀,基本上不會有人把這簡稱與預歌聖女聯想在一起。
  「那麼,雖然有很多複雜的因素,但現在就先撇除那些。作為這國家的代理國君,讓我對遠道而來的妳說一句──歡迎妳來臨多爾茲蘭德公國,薇雅。」
  
      *
  
  以灰白為主色配以四座尖塔的皇座大殿──這是歐略法皇領最神聖不可侵犯的建築。
  以法皇為首,歐略法皇領要人的住處,同時也是代表法皇領權威的象徵。
  與氣派的外觀一樣,大殿內部的裝潢亦毫不遜色。
  過於華美的裝飾和佈置反而會讓人感到俗氣,但皇座大殿不論哪一個角落也不會給人這種感覺。
  莊嚴──這是最為合適的形容。
  整體的風格與主龍教會的建築有異曲同功之妙,唯獨與主龍教會相比,有著龍模樣的裝飾全數去除,換成了別的裝飾。
  在皇座大殿最裡而的,是法皇──奧利金.該撒曆亞的私人房間。
  法皇領約百年的歷史之中,不足三十歲即位法皇的奧利金,是歷代法皇中最年輕的。
  奧利金身上穿著厚重的祭披,但祭披穿在他身上卻不顯得笨重,而且也無法完全掩飾他於祭披下面強健的肉體。
  「……辛苦你了,退下吧。」
  在辦公桌前聽完部下的報告,奧利金便下令部下離開。
  埋首於自己工作中的他,沒有正眼望向部下一眼。對他來說,只為了聽無關緊要的報告停下手邊的作業,實在非常沒效率。
  報告的內容是預歌聖女──格妮薇雅.培烏爾夫的下落。
  她騎乘著飼養的有翼龍獸,向多爾茲蘭德公國的方向飛去──為了傳達她的預歌。
  奧利金已經聽過了今次的預歌,身為法皇的他能夠說,那是不必告知多爾茲蘭德的事。
  可是那位善良的聖女並不這麼認為,偷偷離開了法皇領。
  預歌聖女是法皇領的至寶,同時也是象徵。要是讓領民知道她隻身跑到他國,必然會引起騷動。
  她現時不在法皇領,這件事奧利金暫時不會讓這情報擴散到民間──對,「暫時」。
  「……一切都是決定好的事,預歌是無法忤逆的。」
  預歌就是這樣的東西。身為奇跡的體現者,她理應比誰都更明白這件事。
  忤逆預歌的行為,即使做得再多,最終亦只會徒勞無功。
  
      *
  
  決定了格妮薇雅的滯留,榭瑟洛也為她準備好對外用的身份。
  她現在的身份,是新迎進公宮的侍女「薇雅」。
  榭瑟洛已經有愛莉須這名專屬侍女,但只有她一人還是會有分身乏術的時候,因此才會多培訓一名輔助侍女減輕她的負擔──表面上的理由是這樣。
  至於真正的用意,是為了讓格妮薇雅可以自由進出公宮的王家區域。
  如果只有她一人,那麼當是榭瑟洛的客人,讓她住到客房也行。可是格妮薇雅還帶著阿斯卡隆這隻有點大的寵物。
  有翼龍獸是非常罕見的,常人一生也未必有機會目睹。這樣的生物無端白事出現在公宮,一定會引起騷動。
  為了隱匿牠的存在,只能把牠留在只有少數人能進出的王家區域。
  輔助愛莉須的新人侍女在王家區域來往更加自然,只有這樣格妮薇雅才能自由地去見阿斯卡隆。
  而且比起客人,侍女的身份也更適合讓愛莉須陪伴在她身邊。一方面是便於照料人生路不熟的她,另一方面也是易於監視她的行動。雖然榭瑟洛不認為格妮薇雅心懷鬼胎,但防人之心還是要有。
  
  
  「薇雅大人,請問衣服還合身嗎?有沒有需要改動的地方?」
  格妮薇雅在自己的房間中,換上了一套以黑白雙色為主色的及膝侍女裙。和身為王太子專屬侍女的愛莉須是同樣的打扮。
  「嗯,尺寸沒問題。謝謝妳,愛莉須。還有叫我薇雅就好了,現在的我是這座公宮的侍女,而愛莉須是我侍女的大前輩。」
  「在其他人面前小女子會注意好的。但薇雅大人是榭瑟洛殿下的貴賓,在沒有他人耳目的時候,請讓小女子盡好禮數。」
  「愛莉須真是盡忠職守呢。」
  其實格妮薇雅是覺得她更隨意一點也沒所謂。
  「不敢當。只是我家殿下實在太胡鬧了。就算說要隱藏身份,但竟然叫您去當侍女……實在難以置信。」
  愛莉須對不在此處的主子抱怨。
  格妮薇雅的真正身份,榭瑟洛應承了她只會告訴少數信得過的人,而愛莉須是其中之一。
  她也的確守口如瓶,預歌聖女這身份以及格妮薇雅的全名,即使在場的人只有本人,她亦沒有透露隻字半語。
  叩叩──
  房間外傳來敲門聲。
  「──是我,能進來嗎?」
  是榭瑟洛的聲音。在確認了這一點後,愛莉須走到門前將房門打開。
  「榭瑟洛大人,請問是有什麼事嗎?」
  「來一睹我的專屬侍女二號的風采──我開個玩笑而已,我只是把這個拿來。」
  話說到一半被愛莉須狠狠瞪了一眼的榭瑟洛馬上改口,從懷中取出一個繫著金屬鏈子的牌子,交到格妮薇雅手上。
  「這是……?」
  格妮薇雅仔細看著手中的牌子,稍有重量的銀牌上,刻有「薇雅」這個名字以及「王太子專屬侍女」的身份。
  「這是妳在公宮中的身份識別牌。要是妳在公宮中被人吩咐要做些什麼,亮出這塊牌基本上都能回絕。」
  「謝謝您,榭瑟洛大人。但侍女的工作我也是打算好好做的。」
  「妳本身有想做的事吧?把時間花在這種地方好嗎?」
  格妮薇雅的目的,是找出能聽懂古代語──能聽懂她預歌的人。
  「雖然是這樣,但我也沒辦法把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投進去。即使只是名義,現在我也是榭瑟洛大人的專屬侍女,要是什麼都不懂不做,不是會引人懷疑嗎?」
  而且寄人籬下卻只是接受關照,格妮薇雅在心情上也會過意不去。
  「那隨妳喜歡就好。不過別太勉強自己,妳的傷雖然恢復得差不多,但還未完全痊癒。」
  「是的,有勞大人您費心了。」
  「愛莉須,妳適當地和薇雅說明公宮中的注意事項,暫時不用管我這邊的事,儘量陪在她身邊。」
  「謹遵殿下旨意。另外小女子稟報一事,家兄好像有事要找殿下您的樣子。」
  「凱爾他啊……嗯,我知道了。他應該大半天都在訓練場那邊,我晚點會去找他。」
  回應了愛莉須之後,榭瑟洛便離開了房間。
  「那麼薇雅大人,我們也走吧。」
  「好的。阿斯卡隆,要乖乖地待著喔。」
  被格妮薇雅摸著頭的阿斯卡隆,像是回答一樣發出了低鳴。
  
      *
  
  把必要的政務處理完畢,榭瑟洛來到公宮側翼的訓練場。
  多爾茲蘭德的兵權是歸中央──也就是榭瑟洛所有,沒有常設將軍這類專門統轄士兵的職位。
  畢竟多爾茲蘭德並非什麼大國,軍人數目沒有多得需要分人手統管。至於平時負責訓練和管理軍隊的,就是身為公國騎士團長的凱爾。
  年輕士兵們揮舞著手中的武器,帶有熱氣的吶喊聲充斥著訓練場。
  凱爾就在訓練場外圍監督著士兵。
  「真勤勉啊。」
  為了不打斷訓練,榭瑟洛盡量低調地走到凱爾身邊。
  「還不能用就是了。」
  「有很多還是入伍不到幾個月的新兵,也沒法子吧。你可別太嚴格把人嚇跑了。」
  「要是那麼沒骨氣,早點放棄對誰都好。以護國護主為己任的軍人,比自己的主子還弱實在說不過去吧。」
  「你這要求實在有點高啊……」
  榭瑟洛作為國家的王族,自小便有修習劍術。
  就算自己想偷賴,面前這位騎士團長也會硬拉著自己去劍。拜此所賜,單就劍術上,別說新兵了,就算比較對象是騎士,榭瑟洛也不會遜色太多──當然,這前題是把凱爾這名團長排除在外。
  「總之我會加緊讓他們變得能用,我可不想在有需要時沒有可用之軍。」
  「『有需要』的狀況會出現嗎?」
  「還不確定……先換個地方吧。」
  在凱爾的提議下,兩人由訓練場移步到走廊。這兒也不是什麼隱密的場所,但他們兩人熟知公宮中各人的工作崗位,知道在這時間不會有人來這邊。
  「關於你叫我調查歐略法皇領的內情,以及預歌聖女的事,現階段是知道了一些事。」
  凱爾以這句話作為開場白。
  法皇領與多爾茲蘭德的距離,與其他國家相比來得近。早在先王時代,多爾茲蘭德便有探子居於法皇領,對於法皇領的動向,一直都沒有怠慢於留意。
  為了不引起法皇領的警戒,探子只會收集民間情報,定時匯報。為免打草驚蛇,不論是先王還是榭瑟洛,都沒有深入探查法皇領內部。
  但格妮薇雅的事使狀況有了變化。
  她所唱的預歌無疑是與多爾茲蘭德的未來有關。在衡量過風險之後,榭瑟洛認為就算稍為冒險,也應該多掌握一些法皇領的內部情報。
  「首先,法皇領內沒有傳出關於預歌聖女出走的風聲。」
  「這算是預料之內吧,預歌聖女是法皇領的活招牌,不論是擅自離開法皇領還是與自家法皇不和,一定也不想讓人知道。」
  對外理應如此,即使是對內,這些情報也只會讓領民不安,能夠隱瞞一定會想隱瞞到底。
  「對啊……只能說這種內部機密,外人果然很難得知。」
  若果不是見到了格妮薇雅,榭瑟洛也不會留意到她出走的事。沒有讓風聲洩漏,能看出法皇在統治上的確有一套。
  「知道法皇領的行動和態度也算是一個收獲。那襲擊她的人有沒有查到什麼?」
  榭瑟洛問道,但凱爾對此只是搖了搖頭。
  「從那隻龍獸身上拔下的箭,造工是很精良沒錯,但只要肯花錢,在哪個國家都有辦法入手和製造,再不然經由商人管道也是能買到,單靠那些箭特定施襲者實在做不到。」
  「這倒也是……」
  到手的資訊還是太不充分。
  想對格妮薇雅下殺手的……表面看起來可疑的是在公會議中與法皇領劃清界線的主龍教會,但若果考慮她和法皇之間不和,那法皇領也很難一口說是清白──就榭瑟洛看來,法皇領比主龍教會更可疑。
  主龍教會曾經因為當權者的失控,進行過一段長達百年以上,名為<魔女審判>的迫害行為。被處決的人數累計高達五萬以上。
  那些事件日後受到批判,最終由教會內部的成員把事情平息,魔女審判亦在那時告終。但主龍教會的權威一度被削弱,這也是令歐略法皇領從主龍教會分裂出來的一因。
  有了當時慘痛教訓的主龍教會,難以想像會派人行刺法皇領的預歌聖女,做出讓人聯想到魔女審判的愚行。
  話雖如此,也不能就此認定是法皇領的所為。
  就算意見與法皇有所分歧,但將詠唱預歌的自國聖女殺害,對法皇領來說也不太有好處……一個搞不好讓事情敗露,可能會讓法皇領內出現分裂的局面。風險太大了,怎麼想都不划算。
  「關於施襲者也只能繼續調查了……凱爾,還有沒有其他關於法皇領的情報?」
  「嗯。雖然這事和你叫我查的東西沒直接關連,但還是該告訴你。法皇領開採和進口礦物的數量,與以往相比有增加的趨勢。」
  「礦物嗎……首先能想像的就是人口增加導致需求增加。」
  礦物資源最主要是用在製鐵。生活用的器具,像是農具和廚具都是鐵製品,鐵是不可或缺的資源。
  一塊土地上的人口,只要沒發生太大的天災人禍,隨著時間會增加是自然,當然也需要耗用更多的資源。
  「或許也有這方面的因素,但以法皇領的人口來計算,那個量還是太多了。」
  「那之後會想到的便是武器吧。」
  除了日用品,鐵也能用在製作武器。
  刀劍、箭矢、火槍、火炮……在軍事上,鐵一樣不會缺少用途。
  「我也是朝這方向想。但法皇領沒有大幅加強軍備的動向,也沒有徵兵的跡象……雖然或許只是他們藏得很好。」
  「如果這些都不是原因,那我就只能想是那位法皇弄出什麼新發明了。」
  奧利金.該撒曆亞──歐略法皇領的現任法皇。
  他是一名多才多藝的人物。既是一個宗教的主持人、武術上也曾為法皇領中位居前列的武人,同時也是一名具備豐富知識的學者。
  榭瑟洛想說的是其學者的身份。
  現時大陸各地都爭相研究著新技術,務求在今後的時代領先他人。
  奧利金鑽研的是動力技術。以將水燒熱的鍋爐產生出水蒸汽,從而產生動能的「蒸汽動力」,是他的專長領域。
  「新發明啊……但實際上他的發明能用上的地方很少吧?」
  「應該說距離實用尚有距離吧。但我覺得那些決不是毫無意義的發明。」
  以現時來講,蒸汽動力的效率還是太低了。花大功夫弄出來的東西沒有比較方便,人們是不會選擇的。
  然而,缺點會隨著技術進步漸漸改良。就算現在仍是個雛型,有朝一日也可能牽動起「革命」。
  「倒不如說,我國也很想要像那位法皇一樣能創造新技術的學者。」
  多爾茲蘭德沒有疏忽於國民的知識教育,可是能夠改進、產生新技術的學者並不是那麼容易培養得出來,有時也要看是否有運氣。
  「你和我說這個也沒法子吧……總之一旦調查起來,法皇領的舉動實在令人在意。我會叫人繼續調查,有發現什麼新情報再知會你。」
  凱爾以這句話替現在的話題作結。
  
      *
  
  在早上,愛莉須一邊向格妮薇雅說明公宮中的注意事項,並教授了她一點侍女要做的工作。
  在法皇領的時候,格妮薇雅有很多事都不需要自己動手做,侍女做的工作她是第一次接觸。剛剛學習的事,不可能立即便上手,但格妮薇雅覺得自己並不討厭侍女的工作。
  到了下午,格妮薇雅與愛莉須換上了便裝,離開公宮來到街上。
  尋找能夠解讀自己預歌的人──這是格妮薇雅來到多爾茲蘭德最主要的目的。
  榭瑟洛說他不認識公宮中有人能聽懂古代語言。既然代理國君的他那麼說,那與其在公宮內鑽牛角尖,格妮薇雅想倒不如上街碰碰運氣。
  「……總覺得很不錯呢,這個國家。」
  在愛莉須的帶領下,一路走來市廣場的格妮薇雅有感而發。
  中央設置了噴泉的廣場,其外圍是販賣著各式各樣商品的市集。
  多爾茲蘭德不是一個大國,廣場上的人也沒有多得擠滿目光所及之處,但依然能感受到市集生氣蓬勃。
  法皇領因為其宗教國家的性質,人們大多過著清廉的生活,國內不太重視商業活動。
  「感謝您的讚賞,薇雅大人。我想榭瑟洛殿下聽到您這麼說,他一定會很高興。」
  愛莉須的語氣平靜,但還是能看出她的嘴角微微上揚。
  「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好了,就在這邊……可以嗎?」
  格妮薇雅選了個在噴泉前方的空曠位置。
  愛莉須點了點頭,在不遠處靜靜地待著。
  清了清喉嚨的格妮薇雅,閉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氣。
  然後──歌聲,發自她的雙唇。
  廣場的吵雜,沒有蓋過她亮麗的歌聲,經過的人都會駐足傾聽。
  想再多聽一會──無關於少女唱出的歌詞是他們未知的語言,單純是其歌聲把眾人吸引住。
  音樂無分語言。好的音樂,好的歌曲,就算不明白其意思,仍然不損其魅力。
  人群不知不覺地聚集起來,而在集合了數十人的時候,格妮薇雅暫時停止了歌聲。
  「──請問,我剛才所唱的歌有沒有人能聽得懂?」
  與歌聲一樣,格妮薇雅以澄澈明亮的聲線向在場的民眾詢問。
  然而──或許該說一如預想,走出來回答的人一個也沒有。
  預歌是幾乎失傳的古代語言之歌,本來她就沒想過會很順利,但直面現實果然……還是會有一點失落。
  縱使如此──
  格妮薇雅再次高歌。
  預歌所指示的未來是不會有變的,但因為那未來而可能導致的事──格妮薇雅無論如何都不願意讓它發生。
  歌唱了大約兩小時,一開始駐足聽歌的人都散去了。
  無論是怎樣的歌手,也不可能不讓嗓子休息,持續不斷地高歌。
  就結果來說,今天並沒有任何格妮薇雅想得到的收獲。
  長時間唱歌使格妮薇雅消耗了不少體力,看出了這一點的愛莉須,提議在回去公宮前稍事休息。
  她們來到一家餐館,選了個角落的位置,點了一些小吃和滋潤喉嚨的飲品。
  「這家店是榭瑟洛殿下偷溜……不,微服出巡時常來的店。」
  「榭瑟洛大人看來是一位挺俏皮的人呢。」
  雖然自己也是偷溜……甚至都偷溜到他國了,自己其實沒有說別人的資格。
  「……讓薇雅大人您見笑了。」
  榭瑟洛與愛莉須,兩人的關係是主子和侍女。可是就格妮薇雅看起來,他們更像是……感情非常不錯的友人,又或是兄妹。
  這種關係讓格妮薇雅有些羨慕。本身她並沒有兄弟姊妹,也沒有能稱之為朋友的對象。
  考慮到自己的身份,或許這是沒法子的事,但格妮薇雅一直都對此感到有些遺憾。
  餐館不時有人出入,在格妮薇雅她們點的東西送到同時,有兩名身穿多爾茲蘭德軍服的年輕士兵步入店內。
  士兵在離她們不遠的位子坐下,點了餐後聊了起來。
  「凱爾騎士團長的訓練也太操了吧……真的累死人了!」
  「對啊,但那都是為了讓我們成為獨當一面的軍人吧。」
  「是這樣沒錯啦,但你想想這國家都多少年沒有打仗了?我國王太子又沒什麼雄霸一方的氣概,練就一身好武功又有什麼作為?」
  這種餐館本來就是給人暢所欲言的地方,兩人的聲線也不至於會滋擾其他客人,但在格妮薇雅她們的位置,能把對話內容聽得一清二楚。
  「我國的開山鼻祖是那位<劍王>,說武功沒作為不太好吧。而且說王太子殿下沒有氣概也……」
  「這番話你先去和那個<斷劍>說說吧,整天和自己的侍女卿卿我我,跑去遊山玩水不務正業,祖先的在天之靈肯定沒眼看。」
  「喂,你啊……王太子殿下的侍女可是騎士團長的親妹,你這些話要是被團長聽到可不是說笑的。上次有人就是說了些類似的閒話被聽到,第二天便被退役了……雖然據說那是自主退役,但怎麼看都……」
  「安啦,團長又不在這兒。總之先來喝一杯吧!不然每天受那個訓練根本撐不下去。」
  「這……也是啦。」
  兩名士兵把送到眼前的酒杯互碰,然後大口地喝著麥酒。
  ──<斷劍>。
  折斷的劍只是廢鐵、沒有用途、一無是處……這叫法的意思,即使是格妮薇雅也能在一瞬搞懂。
  以此形容自國的王太子,實在過於無禮。身為效忠國家的軍人,即使本人聽不到也不應說出口,尤其是他們還身穿代表國家的軍服。
  連身為局外人的格妮薇雅也有這個想法,那麼──
  「……愛莉須,妳沒事吧。」
  她的雙手正放在桌下,但從微微顫抖的肩膀,可以知道她正用盡氣力握緊雙拳。
  愛莉須的表情沒有很大變化,但眼神卻看得出她正在強忍著憤怒。如果不是顧慮到格妮薇雅,恐怕她已經衝到那兩名士兵面前了。
  「……是的,薇雅大人。在您面前有不成熟的反應,真的很抱歉。」
  稍為冷靜下來的愛莉須坐著躬身,臉幾乎要貼到桌上。
  「我一點也沒有在意。但我有些意外,愛莉須會因為榭瑟洛大人被說壞話而怒火中燒。」
  格妮薇雅以為愛莉須是個更冷靜的人。
  「榭瑟洛殿下他……雖然有時像大小孩一樣令人困擾,但他有以自己的方式為國家和國民做事,或許不能說有什麼亮眼的功績,但至少不該被人說成那樣子……」
  「會感到不忿,可見愛莉須很喜歡榭瑟洛殿下呢。」
  「這……畢竟是小女子侍奉的人物……」
  愛莉須回答得有些含糊,但倒沒有否定。格妮薇雅覺得她這種地方有些可愛。
  「……吶,愛莉須,關於這個國家,我還不能說看得很透徹,但我今天見到大家都洋溢著笑容。」
  相處的日子尚淺,榭瑟洛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國君,格妮薇雅無法說清楚明白。
  可是──
  「榭瑟洛大人是一位能令國民歡笑著生活的君主,這樣的人物絕不會是一無是處。愛莉須也是相信著榭瑟洛大人的吧?既然如此,那繼續相信就行了。與事實不符的流言,早晚也會不攻自破。」
  「……是的。真的非常感謝您,薇雅大人。」
  見愛莉須的心情回復平常,格妮薇雅亦回以一笑。
  可是……<斷劍>嗎……
  今天是格妮薇雅第一次聽到這個稱呼,但她知悉這個詞彙──卻不是第一次。
  
      *
  
  「是嗎……那她已經睡了?」
  入夜後,愛莉須來到榭瑟洛的房間,向他報告今天與格妮薇雅出行時的所見所聞。
  「是的。薇雅大人用過晚餐,回房間後不久便就寢了。」
  經過好幾天休養,格妮薇雅在生活上總算是回復到能自由行動,但體力還是未完全恢復。
  她的體格本身就偏纖幼,雖然也沒到弱不禁風那種程度,但體能應該也不是特別優秀。
  負傷騎著阿斯卡隆從法皇領來到這個國家……雖然說有翼龍獸是在空中直線飛行,不像陸路要翻山越嶺,但她的行動力實在值得欽佩──換個說法也能說是有夠亂來就是了。
  而這樣的行動……如果她的所說屬實,那都是出於她的善意。
  「聖女……嗎。」
  「?請問……是怎麼了嗎?榭瑟洛殿下。」
  「不,沒什麼。只是覺得她不求回報,為了他人而做事,實在很有聖女的樣子。」
  「對呢……小女子也認為薇雅大人是一位與聖女之名相稱的人物。」
  「喔……是有什麼事讓妳這麼認為?」
  「……今天上街時發生了點不愉快的事,那時候薇雅大人有好好體諒小女子的心情,安慰了小女子。至於詳情就請容小女子省略。」
  只是形於表面的話語,愛莉須是看得出來的。能夠讓她作出這番感想,可以知道格妮薇雅的話語一定是發自真心。
  「那看來我得好好感謝她才行呢,畢竟愛莉須心情不好時可是很難搞。」
  「小女子心情不好有八成都是榭瑟洛殿下的問題就是了。看殿下您很閒的樣子,要不要請家兄陪您練習劍術呢?如果是家兄,連續和您練個兩、三天應該也不是問題。」
  「千萬不要。凱爾那傢伙真的做得出來,然後我會累死。」
  榭瑟洛自認是個凡人,實在無法跟上那體力無窮無盡的怪物。
  為了吸一口新鮮的空氣,榭瑟洛離開坐椅,走出露台。而愛莉須亦跟在她數步之後。
  「愛莉須,妳說這個天色,幾天內會不會下雨?」
  看著窗外的雲朵,榭瑟洛若有所思地說著。
  「這……小女子是不太看得出來。」
  跟在榭瑟洛身後走出露台的她抬頭看了看天空,但卻有點疑惑。
  這是當然的,畢竟榭瑟洛只是隨便說說。
  「我稍微有個實驗想做。愛莉須,妳能幫我一下嗎?」
  接著,榭瑟洛將自己想做的「實驗」告訴了愛莉須。
  愛莉須平時都盡量不讓心情顯於臉上,但此時的她也掩不住驚訝。
  「咦、榭瑟洛殿下,要小女子做這個,會否……不太妥當……?」
  「很妥當了吧。妳想想看,要是換我來做會是一個什麼狀況?」
  「……作為男性是犯罪,作為代理國君是失禮至極。即使榭瑟洛殿下是小女子的主人,我也沒信心不輕蔑您。」
  愛莉須的眼神和口吻也是認真的。
  「我不會做啦……妳的眼神實在有點可怕。不過我說出來也不是開玩笑,這件事我也只能讓信得過的人來做,所以能拜託妳嗎?」
  榭瑟洛再次詢問。
  「……小女子謹遵殿下旨意。」
  就算臉上表現出為難的神色,但看出榭瑟洛不是在胡鬧,愛莉須還是答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