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本篇章節涉及暴力血腥

徐逸珩嚇了一跳，他放下東西，拖著腳步來到鐵門前。
雖然鎖鏈的長度讓他觸碰不到門，但他和鐵門的距離足以近到讓他發現鐵門上有個能窺探門外的孔洞。
徐逸珩努力的想看清發生什麼事，卻先被倏然撞進眼底的臉嚇到。
那是一張蒼白的臉，雙眼布滿著血絲，看起來十分憔悴。
下一秒，鐵門被猛地打開，那張臉的主人終於完全呈現在他眼前。
那是一名比他還要年長一點的短髮少女，她身上也穿著灰色的連身衣，手腳到處都是被打過流血的傷痕，由此可知，這個少女也是被抓來囚禁的受害者。
少女什麼也沒說，她眼尖的看到徐逸珩隨手放在一旁的東西，立刻衝進房間，抓起袋子裡其中一個麵包狂吃了起來。
「妳…」徐逸珩想說什麼，卻被打斷。
「逸珩哥，讓她吃吧。」不知何時清醒的冉芝言坐在床上說道。
「不是…我想…」徐逸珩的話再次被打斷。
「妳怎麼可以逃走呢？」那道可以稱為惡夢的嗓音猝不及防的闖進三個人的耳裡，正在進食的少女更像驚弓之鳥跳了起來，她躲在冉芝言的身後，不斷地發抖。
熟悉的人影出現在門口，她仍然長髮披散，眼神卻比上次他們見到她時更瘋狂，她勾著微笑，手裡卻拿著一條讓人膽顫心驚的東西ーー
鞭子。
她到底哪來那些東西啊…
「妳不要打她好不好？」冉芝言瞥見背後的少女不斷地顫抖，她身上也有一些被鞭打過的痕跡，大致了解少女發生了什麼。
儘管害怕，她還是想要為她求情，縱使她們不認識。
女子走向冉芝言，捏住她的下頷逼她直視自己，輕柔地說：「妳要我不打她，憑什麼？我就是要把你們全部碾碎才抓你們的，妳怎麼這麼可愛？要我不打她，可以啊，拿妳自己來換，如何？」
聽到這句話，徐逸珩原想開口，卻第三度被打斷。
「可以嗎！只要她跟我換，我就可以不被打嗎！」少女激動地大喊，女子轉向她，瞇起眼笑：「可以啊，只要她願意喔。」
聽到這句話，少女宛如看到希望一樣，她猛地抓住冉芝言的手，這一抓，剛好抓到冉芝言的燒傷，冉芝言痛得倒抽一口氣，她想抽回手臂，卻被少女牢牢抓住。
「拜託妳，拜託妳幫幫我好不好？我們一起被抓進來，也要一起出去不是嗎？我真的受不了，被這樣打，我會死的！我真的會死的！妳不希望看到我死對吧？拜託妳幫我這一次好不好？我求求妳，求妳了！」
這些話，讓冉芝言和徐逸珩都傻眼了。
不管少女用多麼隱晦的方法，她的言下之意就是想讓冉芝言代替她受折磨。
偏偏少女用了徐逸珩對她說的說法，徐逸珩是拚了命保護她讓兩個人能一起出去，可是眼前的人打著好聽的名義，說著如此不合理的要求。
這兩個放在一起比較，還真夠諷刺。
女子看著兩人不可置信的表情，露出冷笑。
這是她的計謀，她要這兩個如此天真的純潔小孩見識見識，什麼是人性，什麼是在絕望和痛苦下，展露出最醜惡的人性。
她抓來了八個孩子，以一男一女分配房間，四個房間裡只有冉芝言和徐逸珩是最出乎她意料的。
她可不能放著這兩個充滿希望和感情的小孩在她眼皮子底下。
所以，她要狠狠地摧毀他們眼底的光芒。
冉芝言看著眼前的少女，受到前所未有的衝擊。
果然，徐逸珩只會有一個。
幸好，被她碰上了。
她是幸運的，比起其他人，至少她還有徐逸珩。
見冉芝言不說話，少女便擅自解讀她的意思，她急切地看著女子，大喊著：「她沒有否認就代表她答應了，妳不要打我，求求妳不要打我，求求妳…」
女子露出溫柔的笑，她摸了摸少女的頭，宛如在哄小孩一樣：「好，我不打妳，但我要妳看著，她代替妳的樣子。」
此話一出，少女的臉色變了。要她看著就像是要讓她永遠記住，她為了脫身不惜把一個比她還要年幼、脆弱的人往火堆裡推。
少女看著冉芝言的眼神，霎時多了虧欠。
但那又如何，她已經做了這個決定。
冉芝言突然很想笑，想為她這戲劇性的遭遇笑。
徐逸珩皺起眉，說：「不要打她，要打妳就打我吧。」
他不敢想那條鞭子打在冉芝言的身上會是什麼樣的慘況。
他寧願他來承受。
女子看向他，伸出了食指，晃了晃。
不行。
徐逸珩的眼瞳收縮，他在女子的臉上看出了警告和…興奮。
她對於打冉芝言這件事，非常的愉悅和期待。
該不會女子今天這一齣，目標就是冉芝言？
可是為什麼？冉芝言就在她手裡，說難聽點，她要打她直接來就好，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在徐逸珩還沒想清楚之際，一道劃破空氣的聲音硬生生地撞進他耳裡。
「啊！」冉芝言痛得蜷曲起來，她的肩膀上多了一條血痕，那並不是普通的鞭痕，從她的傷口來看，那條鞭子上有著倒鉤，才能把皮膚下方的肉勾出來，和鮮血一起絞在衣服布料上。
「芝言！」徐逸珩想上前，卻被人拉住。
徐逸珩回過頭，是那個少女，她緊緊的抓住徐逸珩的手，不讓他掙脫。
「妳幹什麼？放開我！」徐逸珩用力地甩開她，卻再度被抓住。
「你不可以過去！你會被打的！」少女慌張地喊著，徐逸珩則是不可思議的看著她：「那這又是誰造成的？因為妳承受不了，所以就把這個折磨推給芝言不是嗎！」
「啊！」冉芝言的尖叫聲不絕於耳，她的身上已經布滿著無數的鞭痕，每一道傷口上都勾出了皮肉，鮮血大量的往外流去，幾乎染紅了整件衣服。
「就是因為我，她才會受傷，我不能讓你也受傷！這是最好的辦法了！你懂不懂！」
少女尖叫著，徐逸珩奮力甩開她的手，大吼：「夠了！我不想再聽妳鬼話連篇！芝言是和我曾經約定要一起離開這裡的人，我不像妳那麼自私那麼可惡，居然把別人推進火裡！」
「唰」一聲，帶著鐵鉤的鞭子掃過冉芝言的頭，冉芝言被摔在地上，如同一尊破布娃娃。
「芝言！芝言！」徐逸珩衝了上去，一邊用手摀住她頭上的傷，一邊抬眼看向拿著鞭子的人。
他的眼神裡充斥著請求，卑微的求著女子不要再打冉芝言。
似乎是被這個眼神取悅，女子笑得開懷，她輕聲地說：「辛宇轍，蕭寅琪變成這樣，你很心疼吧？蕭寅琪應該也很痛吧？可是啊…」
女子突然像瘋了似的格格笑起，她嘶聲的說：「再怎麼痛…也不會有我的心痛！」
說著，她倏然氣勢洶洶的走向少女，猛地抓住她的頭髮往外拖。
「所以啊…我需要更用力的打，對不對？對不對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伴隨女子瘋癲的話語，少女的尖叫聲再度傳進徐逸珩耳裡。
徐逸珩從來都不是見死不救的人，儘管那名少女剛才的行為很令他不齒，他仍然會想盡辦法幫助她。
可是現在，他的眼前有著更重要的事情。
徐逸珩抓過袋子，翻出了一些藥品，憑著他14年來的知識為冉芝言上藥。他也注意到，袋子裡有著醫療用的針線和紗布。
呵，是怕自己下手太重不小心讓他們死掉所以才送來這些東西嗎？真是「貼心」。
徐逸珩猶豫了一會，最後決定拿起針線，努力的幫冉芝言縫合較深的傷口。
真多虧冉芝言已經昏過去，否則她不痛死才怪。
好不容易，徐逸珩總算把冉芝言的傷口處理完，他替她擦掉血跡，換上另一件衣服，再將她抱回床上。
然後，他才有心思打理自己的傷口，當然在縫合的時候他差點沒痛暈過去。
等到一切的處理完後，徐逸珩隨便的啃了塊麵包果腹，接著從自己的床底下掏出一本筆記本。
那是他被帶來這裡時，唯一的個人用品。
徐逸珩翻開本子，在新的內頁寫下了剛剛所發生的事。
打從他被抓來的當天，什麼事情他都會寫在本子上。如果他真的死了，至少還有這本東西去揭發那個女子，希望讓其他人得以逃脫。
他如此的希望著，同時也只能這樣的希望。
他看見了人性的醜惡，卻仍保留了自己的良善。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落得如此下場吧？
真夠好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