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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節 2258 字
更新於: 2022-07-13
周蔚琦坐在椅子上,看著眼前的少女。
少女遞給她紙筆,溫聲的說:「想到什麼就畫什麼吧,寫字也行。」
周蔚琦抿著唇,她低首的看著空白紙張。
一如往常的純白,如同她的思緒。
「畫吧」心理醫生孟昱蕎輕聲地說著,如同飄盪在空中的羽毛般軟綿綿輕飄飄,一吹即散。
周蔚琦伸出手,畫了一台鋼琴,外殼還特意塗上咖啡色。
然後她就畫不下去。
她始終無法跨過那道門檻,才會造成今天的她。
「我畫不下去。」周蔚琦輕聲地說著。
畫不下去卻又執意想畫,宛如她的生命,在放棄與希望之間不斷搖蕩。
她活不下去,卻又不敢結束自己的生命,只能這樣拖著滿身的爛泥,一步一步踏完她的人生。
可同時,她卻又對生命還懷有一絲不知為何的希望,渺茫無比的希望。
孟昱蕎勾起微笑,她伸出手,輕輕觸碰周蔚琦的髮絲,給予一種安撫。
「昱蕎,為什麼…我還有那一絲希望呢?」
孟昱蕎看著她片刻,柔聲的說著:「因為那個人吧。」
周蔚琦一愣。
「妳在意著那個人,所以還有希望。」
「可是我們之間的關係,那是愛嗎?」
如果愛是那麼萎靡不堪,是那麼骯髒齷齪,那麼毫無美感,為何要用這麼美好的字詞來掩飾?
「蔚琦,沒有人能夠定義愛究竟是什麼。」
孟昱蕎直直地看著周蔚琦的眼睛,溫柔的說著:「是愛也好,不是愛也罷,妳的感情,不需要被定義。」
定義這種東西,原本就是給那些活得舒服,活的成功,被世界肯定的人來用。
像他們這樣被鄙棄的人,早就不需要擁有。
孟昱蕎彎身從袋子裡掏出一罐瓶子,遞給周蔚琦:「三餐後記得好好吃藥。」
她頓了頓,又道:「雖然我知道妳都沒在認真吃。」
周蔚琦回予一個笑容。
孟昱蕎輕嘆了口氣:「蔚琦,這世界上最難與最簡單的事情,便是生與死。但要走哪條路,都由妳掌握。選擇死,很容易就完成。可是妳選擇生,既然選擇了,那為什麼不讓自己努力的活著呢?」
周蔚琦茫然地看著孟昱蕎,喃喃的說:「生很難,死卻容易。昱蕎,為什麼人總是選擇最困難的那條路走下去?」
孟昱蕎微微一笑,柔聲的說:「因為妳對它抱有執念與願望,不是嗎?」
「這條命在妳手上,撐不下去,覺得沒有任何牽掛的時候,妳隨時都能結束它。那為什麼,不在這之前,盡力的去活著呢?」
*
孟昱蕎看著周蔚琦離去的背影,輕輕地笑了出來。
她這一生,被人肯定到令她窒息。
從來沒有人問過她想不想要,願不願意,大家總是一廂情願地在她身上加諸許多莫名其妙的期許。
因為她是別人眼中的天才。
孟昱蕎嘆了口氣,她收拾好物品,打開自己的隨身包包,盯著被捲在一角的白手套。
片刻,孟昱蕎將之拿出,然後戴上。
她盯著手套,勾出一抹欣喜的笑容,眼神在那瞬間,也變得不同了。
孟昱蕎,是白天的身分。
而她,是晚上主宰這具身體的主人,賴希蕎。
簡單來說,這個人有雙重人格。
原人格與主人格,都是白天那個溫柔善良的心理醫生。
但只要一戴上白手套,她就會出現,孟昱蕎則會陷入沉睡。
不像孟昱蕎,如此的內斂優雅,賴希蕎是一個十分天真單純的人。
因為單純,不會懂的世故與規範,只是聽從內心的慾望,所以做出的事情,更加恐怖。
但她不覺得自己哪裡做錯。
她只是很單純地想要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賴希蕎深吸一口氣,開心的背起包包,將門反鎖,然後繞至看診間的後方。
那裏有一扇鐵門。
*
陰暗濕冷的地窖,連水珠滴下來的聲音都顯得駭人。
女子蜷縮在一起,一張臉早已經哭花,精緻的眼妝被淚水和汗水糊開,十分狼狽。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何事,她只是一直在準備她的發表會啊,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
她只是…只是和合夥人理念不合吵了一點小架,為了讓雙方冷靜而到公司外的咖啡店休息。
她怎麼也沒想到,一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小女孩,竟會做出這種事情。
她太信任對方,只因為對方的外表。
女子摀著嘴,留下無聲的眼淚。
從上面透出的光線可以得知,現在處於夜晚時分。
也等同,她的地獄已經來臨。
她實在無法想像,究竟要如何才能做到如此反差的個性?
那簡直是像一個人的軀殼裡,裝了兩個靈魂似的。
『噠、喀』地窖大門被開鎖的聲音宛如催命符傳入她的耳裡。
女子驚得身體一抽,她拚命的往牆角裡鑽,期望自己縮越小越好。
『噠、噠、噠』清脆的腳步聲在這死寂的空間裡顯得突兀。
「姊姊,妳今天好嗎?」優美空靈的嗓音響起,伴隨著瘋癲的愉悅。
女子全身顫抖,一雙眼倒映著那抹越來越朝她靠近的身影。
戴著白手套的少女走至她的身前,蹲下身,非常認真地看著她。
女子的眼裡全是懇求,懇求她放了她。
賴希蕎歪了歪頭,一雙清澈的眼睛裡帶著欣喜:「姊姊,妳的眼睛很漂亮。我幫妳好好收藏她好嗎?」
不要!不要!!
女子全身的細胞都在散發恐懼的氣息,她想要拼盡全力的尖叫,可是發出的只有嘶嘶的空氣聲。
不要挖她眼睛!!不要!
女子用盡全身想抵抗,可是卻被賴希蕎輕輕抓住手。
賴希蕎從自己的衣服口袋掏出一根細細長長的鑷子,笑得燦爛:「姊姊妳放心,我最擅長做這種事情了。我一定會好好幫妳取出來的,只是…」
賴希蕎停頓了片刻,無視女子幾乎情緒崩潰。
賴希蕎看著鑷子,再看看女子,然後輕柔的笑了出來。
「只是…妳好像也會看不到了呢…」
伴隨這道嘆息般的話語,賴希蕎的手上的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用力地往女子的眼睛戳下去。
然後,咕啾咕啾的翻攪。
再然後,抽了出來。
過了幾分鐘,少女的手掌上多了兩顆沾著血液的眼球。
瞳孔似乎還留著人類面對威脅時最驚慌的表情。
賴希蕎滿意的對著自己的戰利品微笑,她站起身,輕聲的對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人說:「今天是我的生日,謝謝妳,這可是我收過最好的生日禮物。」
回應她的,只有女子臉上滑過的血痕。
既是哭泣,也是留存於這世上最後的掙扎。
少女迴身離去,身穿的白色大衣一塵不染,衣角如同微風般拂過女子的臉頰,宛如母親的安撫。
可事實上,那是死神的旗幟,宣告著死亡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