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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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7-11
隔日,嫣棠來到了人間的小山莊,她安安靜靜地煮起了茶,坐在了竹屋之中品茗,這時一名男子從外頭姍姍來遲,但她沒有抬頭,只是拿起另一盞茶杯,也替他倒了一杯。

兩人沒有說話,只是坐在了隔壁,嫣棠喝了口茶,那人也跟著喝了口茶,嫣棠低頭翻了翻炭火,那人就偷看嫣棠一眼,嫣棠再抬起頭,他就又將頭撇了開,就這樣度過了好一陣子。

「妳……沒有話要跟我說嗎?」最後,終於由慕雲開口,他有些忐忑地對著嫣棠問。

「想說的想問的太多了,我也不知如何開頭了。」嫣棠平淡地坦言道。

「那我先說吧。」慕雲隨後一臉真摯地道:「我想妳。」

我想妳,三個字就是他接近五十年來,每天塞滿他心裡的念頭。

三個字,道盡他心中無比的思念。

「然後呢?」嫣棠露出一抹淡笑,好奇地問。

「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

「對不起,我騙了你,我沒告訴你我是誰。」慕雲一臉歉意地說。

「那……還有嗎?」

慕雲沉默了一下,才又低聲地說:「謝謝妳。」

「謝什麼?」嫣棠愣了一下,不解地問。

「謝謝妳,還願意再來見我。」他多麼希望她快點醒過來,能夠再次聽到她說話,再次看到她的微笑,可他又怕她醒過來後,再也不見他,於是又希望她睡久一些,至少他能夠再做長一些的夢,於是在這些年之中,他的內心就是一直充斥著這些矛盾的心理。

嫣棠聞言,暗自一笑地說:「我睡了快五十年了吧,你就只有這些話?九個字就想打發我?」

就在慕雲還在思考要再說些什麼的時候,嫣棠卻突然開口問:「你為何要親琴音?」

「什麼?」慕雲想過她會問些什麼問題,可他卻沒料到她竟然會先問這個。

「你,為何,親,琴音?」嫣棠一字一字放慢,說給了他聽。

「我……她要嫁給薛恪,當時我一時激憤……」

「你愛上她了?」

「怎麼可能……妳在說什麼?」慕雲下意識地立刻反駁,隨後才又緊張地解釋:「我就算愛也是愛她身上那片妳的碎魂,我愛的是妳,我只是見不慣她頂著妳的臉,嫁給了他。」

嫣棠見著慕雲這般緊張的樣態,突然笑了出來,道:「跟你開個玩笑,你也太緊張了吧?」

「我是真怕妳誤會。」見嫣棠笑了出來,慕雲才鬆了口氣。

「那……你要跟我說說,鳥君的事嗎?」嫣棠有些小心地輕聲問。

聞言,慕雲便低下了頭,這時嫣棠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聽他緩緩道來:「我受魔尊之命,奪鳳凰心頭血。」

「妳還記得,我跟妳說過我母親在五千年前身亡之事嗎?」

「嗯。」嫣棠點了點頭。

「我那時,也是受命去奪一樣仙物,卻未達成使命,魔尊便處死了我母親。」

嫣棠聞之一驚,不敢置信地道:「魔尊為此殺了你母親?這個仙物和鳳凰心頭血可有什麼關聯?」

這時,慕雲才緩緩說來。

原來,在經歷二十萬餘年前的天魔大戰後,魔族便大為重創,當時的魔尊炎千烈戰死沙場後,就由一位魔尊炎千烈的養子霍督奪得了魔尊之位,然而他畢竟只是養子,能力與修為都大大不如先魔尊。

於是他娶了魔尊唯一的女兒青緹為妻,以鎮住所有魔族的大將,可他並沒有對她真心相待,他在大婚之後,就將她綁在了一個密室之中, 因為他擔心她會反過來奪取他的政權,畢竟她才是真正的魔尊的骨肉。

所以青提就在密室之中,生下了一個女兒,她與她女兒,從進入密室的那天起,她們的人生便再也無天也無日。

後來,魔尊與另一個女子,生下了一個男孩,魔尊欣喜之際,將這名男孩命名為九陰,更令其為繼承者。可惜,這名九陰竟身患奇症,導致他身無半點修為,更無法修練,雖是魔族,擁有魔族的高壽,卻如人族一般手無縛雞之力。

這件事女子一直瞞著魔尊,一直讓九陰喝一種極為罕見藥草,佯裝他與一般魔族孩童無異。就這樣,這名女子不知如何做到的,竟整整瞞了魔尊三千年之久。

後來,魔尊霍督知道了九陰的真相,他覺得丟臉至極之際,立刻下令處死那名女子與九陰,可就在魔尊去看了九陰最後一眼時,他不知與霍督說了些什麼,霍督便一臉神色難看地離開,之後便改口只殺女子,而留下了九陰。

於是,魔尊的繼承人是一個無法有任何修為的魔族,這是一個只有魔尊與九陰本身才知道的秘密。

之後,大約又過了三千年之久,這時密室中誕生的女孩早已成年,她在未見過天日,從未出過密室的人生之中,她的所聞,所見,都是來自於書本、她母親、以及一位看守他們的獄卒。

最後,這名女孩與獄卒在密室中生下了一個男孩,而這個男孩卻大大的改變了她們的命運。

因為這個男孩,天生帶著一塊胎記,那塊胎記與先魔尊炎千烈身上的一模一樣,那是代表著這名男孩繼承了魔尊血脈的印記。

這件事被魔尊霍督知曉後,他便開始猶豫,畢竟他只是一個養子,並沒有真正繼承魔尊血脈,倘若他的後代繼承者能有這塊印記,那也許他的地位就再也不會有人覬覦了。

但霍督的猶豫之心卻悄悄地讓心機深沉的九陰給知道了,他知道他的父尊又開始動了殺他之心,於是他打算先下手為強,本以為他的目標是要殺的密室裡的男嬰孩,卻沒想到,他真正要殺的是他的父尊。

九陰是一個毫無修為根基的人,於是摩尊霍督幾乎沒有真正防備過他,所以他開始日日向他的酒水之中,投入那個他天天在喝的神秘藥草。

那個藥草給他這種毫無修為之人喝,會產生一種偽修為的能力,能夠騙人耳目,但若讓魔尊這種本有深厚修為的人喝,藥草之力會與該人本身的修為相衝,久而久之便會傷及內裡,修為俱毀,毫無回天之力。

就這樣,魔尊霍督被他的兒子九陰慢慢地投毒害死了。隨後,九陰順理成章的成為了新一任的魔尊,他將那名擁有能繼承魔尊之力印記的男孩給抱了出來,再餵男孩祖母與母親吃下了一種必須要月月服用解藥的毒,藉此控制他。

接著,他讓他日夜不停地修煉,慘無人道地訓練,他讓他戴上了一副銀面具,站在了重臣的面前。那是他養的狗,一個乖乖臣服於他腳下,一個修為甚高的狗,他讓他坐穩了魔尊之位,他代他領兵殺敵、不只殺天族,還殺反抗他的魔族,他替他做盡了無數喪盡天良之事。

可九陰依舊不滿意,他開始尋求真正能夠治癒他的奇症之法,他聽聞在天界地宮之中,有一種草,能夠治癒天下奇症,於是他命他前往奪取。

可天界地宮豈是他一人之力可以擅闖的,那地宮可是天界藏著無數珍寶的地方,裡頭遍佈的是天界三十萬年來幾位天君與幾位修為深厚的真君所佈的天羅地網機關,更有數十頭上古神獸及上古凶獸駐守著。

而裡頭最兇猛的,莫過於那頭上古凶獸之首饕餮。

那時,男孩單槍匹馬的闖了那座地宮,卻身負重傷狼狽地逃了出來,她連那株仙草都沒見上一面,他在重傷之餘,躲至了一座仙山之上,他扶在一棵樹下稍作休息,數個時辰之後,他沉著臉,回到了魔族。

魔尊九陰知道他的失手後,憤怒之餘扣下了一顆每月都會給她祖母與母親的解藥,然後對著他說:「失敗的逞罰我讓你選,你要祖母,還是母親?」

選中之人,沒有解藥,必死無疑。

男孩沉痛焦急之際,他的母親卻替他做了選擇。

她轉頭看向男孩的祖母,緩緩開口道:「母親,我孩子就拜託妳了。」

而男孩的祖母卻無言地看著她,一般而言,在這種情況下,一個母親都會跳出來擋死,應該會跳出來替她的女兒以身赴死,可她沒有。不是毫無憐憫之心,也不是她不愛她,就是因為她太愛她了,所以她親眼看著她死,因為她真真正正覺得,死才是一種解脫。

死亡,對於她們來說一點也不可怕,她們憧憬死亡已久,卻始終不可得,對於她們這些窮途末路之人,其實死才是一種恩賜。

就這樣,男孩的任務失敗,導致了她母親的身亡,這成為他心中最沉重的痛,也是他一生中的枷鎖。

「他掐著我祖母的命,我不能反抗,我不能失敗。」慕雲低著頭,掉下了一絲淚,哭得有些無助,就像一個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孩子。

嫣棠安靜地聽完慕雲的往事,看著他的淚,她伸手抱住了他,輕輕地拍著他的背,她沒有說話,她就這樣抱著他,等著他哭完,等著他平復。

待慕雲情緒稍歇,他低聲道:「妳會不會覺得,我一個叱詫風雲的永夜君,竟哭成這般模樣,很可笑?」

「我覺得你很勇敢。」嫣棠低聲地說:「因為只有真正勇敢的人才敢正視自己的情緒。」



大約又過了一些時間,等著慕雲情緒平復後,嫣棠才又緩緩地問:「魔尊吃了鳥君的心頭血之後,得了逆天改命之效,現在豈不是能修練了?」

「他從取得心頭血後,便閉關到了現在,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怎麼樣了。」慕雲坦然道。

聞言,嫣棠低頭沉思了一下,蹙眉道:「他從頭開始修煉,要修練到到魔功大成,即便是絕頂的筋骨,也得要三五百年吧?」

「可能吧。」

「難道……難道你沒想過要去將你祖母給救出來嗎?」嫣棠低聲一問。

「我曾經籌劃半年,可我最終失敗了,換來的是祖母與母親那月的藥都減半,藥減半雖還可保命,但卻疼痛無比、生不如死,我被九陰綁在了她們面前,看著她們哀號,看著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從那次起,我就再無反抗念頭了,我感覺我逃脫不了他的掌控。」

聽見慕雲所說,蹙眉著反駁道:「那是九陰要讓你覺得你無計可施,他刻意要讓你覺得你無處可逃」

「可妳說我能怎麼辦?」慕雲反問。

「會有辦法的,我和你一起,總會有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