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絕交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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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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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遠在國外的嚴爸爸其實也非常想與妻小共度聖誕。
他身處里爾,隨處可見歡笑慶耶誕的家庭,國內老婆還故意傳來一家大小在聖誕市集拍攝的照片炫耀,逼得他更想家了,連拿在手裡的鬆餅、熱紅酒也變得完全不香!
於是嚴爸爸乾脆打電話給上司好友,要求即刻休假,硬迫他找人殺入重圍,想盡辦法在當前的超熱門時段,搶機票讓他回家。
可惜等他返國下機,時間已是跨年假期的第二天晚上。
入夜十一點,外觀冷漠且氣場強大的嚴爸爸甫出機場,就挾帶大量寒風雨勢,直奔自宅,然而等待他的不是滿心期待爸爸回家的熱烈歡迎,而是滿室凝重……不會壓垮好不容易趕回家團聚的爸爸喘不過氣嗎?
「這是怎麼了?」他邊問邊踏進客廳,一臉莫名地瞥向雙人沙發上的叉叉。
真沒想到驚喜會變驚訝。小圈一來開門,發現是他回家,居然垮下臉來接行李,整個人突變似的死氣沉沉,還拖著腳領他到客廳。
是哪裡惹到他嗎?居然變得討厭起爸爸了?
「爸,歡迎回來。」
「……嗯,生日快樂。」嘴上說歡迎,卻在見到自己後,突然正襟危坐?
…怪了,他幾天不在家,就變得面目可憎了嗎?
「謝謝。」
嚴爸爸面上未顯半分,其實內心稍稍受到打擊。
連叉叉都表現得戰戰兢兢……他心下反省自己是否太常出差,導致小孩開始不親自己……叛逆期怎麼辦?
嚴爸爸認真考慮休假,並規畫一趟長途旅程,以增進親子關係的緊密度。
當嚴媽媽端著熱茶現身,嚴爸爸就像看到救星,還來不及把沙發坐熱,便先關心起兩個孩子不對勁的情緒。
畢竟少了她如實陳述兩人的近況,嚴爸爸無法應付他們突如其來的轉變。
「孩子們怎麼了?」說起來,考試結果也差不多出來了,莫非是考試成績不如預期,所以大受打擊?
「老公,我們家寶貝們有重大訊息要告訴你。」嚴媽媽邊解釋原因,邊將溫熱茶水端給他。
然後話一說完,又把茶水收回去了。
伸出手卻落空的嚴爸爸面露困惑。
為什麼不給茶了?
嚴媽媽瞋了嚴爸爸一眼,表明態度。
「……」他講他的、我喝我的,有差嗎?
甫經寒風凍雨,迫切需要熨燙身心的嚴爸爸繼續伸手要茶。
嚴媽媽美目怒睜強調:「請你專心聆聽。」
孩子們可是鼓起很大的勇氣呢!
沒看小寶貝坐立難安地一直在挪移嗎?真沒眼色!
嚴爸爸將視線落在兩個孩子身上,就見一直咬住下唇、緊盯自己的小圈突然握上叉叉的手,舉給自己看,怕自己看不清楚似地邊指邊解說用意。
「爸爸,我喜歡叉叉,已經和他在一起了。」
嚴綽在旁點頭,握住圈圈的手緊了緊。
所以呢?
嚴爸爸撐起下頷,一語不發。
整個客廳頓時陷入短暫的冰封狀態,直到嚴媽媽出聲破冰。
「如何?對於他們倆,你有什麼意見嗎?」嚴媽媽將茶杯放到離嚴爸爸最遠的桌邊,起身坐到小圈隔壁笑看他。
向來心思縝密、能說善道的嚴爸爸沉思之餘,抬眼審度孩子們渾身僵直、唯獨眼神堅定不移的姿態,還有以行動支持的老婆,他正色回應道:「嗯…好久沒度蜜月了,也許我們可以抽空帶他們去哪增溫感情,然後再努力一下,替兩人生個……弟弟或妹妹,我開玩笑的,所以呢?恭喜你們,有想去哪裡玩嗎?」
嚴爸爸的腦袋裡裝滿了旅行計畫。
「老公?」有夠扯!這男人思緒跳躍得令人望塵莫及、目瞪口呆!
「爸爸?」嚴絟瞠圓了大眼,還在懷疑這段話是出自爸爸之口嗎?
「……」嚴綽被爸爸的發言嚇傻了,他完全不懂爸爸的意思。
而險些說錯話卻神態自若的嚴爸爸站起身,他鬆開領帶,自認表態完畢,面對三張詫然的臉,冷靜自持道:「我先回房間換件衣服。」
結果,轉身剛走沒幾步,背後就飛來兩條魔鬼魚,撲得他一個踉蹌,差點倒在地上,壯烈捨身成仁。
「老公,你好帥!天下第一帥!」嚴媽媽掛在他背上,一手猛拍他後腦勺,讚賞意味比較濃厚。
「爸爸,我好愛你!宇宙第一愛!」眼看爸爸上身不穩,嚴絟趕緊勾住爸爸的手臂,努力在爸爸身上磨蹭表達喜悅之情。
狗腿母子檔圍著他齊呼威武!
嚴爸爸冷哼一聲,回嗆兩人。
「現在才來巴結我,剛剛連茶都不給。」他伸指戳了戳孩子湊上來的臉蛋抱怨:「小圈還擺臉色給我看。」
沒人看出嚴爸爸此刻的心存僥倖,背地裡驚險萬分地拍胸安撫自己:好佳在叉叉很冷靜,沒學這對母子撲上來,否則他屹立不搖、一世英明形象,會在瞬間威風掃地……多難看啊。
「沒有、沒有,那是對爸爸愛的表現。」
嚴爸爸的幾句神扯,很輕易地讓孩子們的忐忑全消、緊繃感化為烏有。
徹底鬆懈下來的嚴絟甚至有心情陪爸爸過招,開始討價還價反駁。
「愛?你把叉叉放哪裡了?」嚴爸爸把小魔鬼魚抓到自己身前,教訓他愛這個字不能對別人亂說。
也許以前還可以,但現在起要謹慎發言。
此刻,被點到名的嚴綽才回神起身。
「唉唷,爸爸就愛計較這個,我對你的愛和對叉叉的不一樣啦!」
「你最好確認清楚。」嚴爸爸才不屑小寶貝的愛。
他只要他每年一次哭得梨花帶雨就滿足了。
「臭爸爸,我要把媽咪的愛都拿走!」嚴絟立刻逃到媽媽身邊,勾手示威。
「那是我的!」嚴爸爸玩心大起,裝模作樣地佔據嚴媽媽另一邊嚴防警告。
於是,父子倆開始對彼此針鋒相對。
「明明就不一樣!」嚴絟俏皮吐舌。
「兩種我都要。」
「爸爸貪心。」
「你在說你吧?」
兩人勾著嚴媽媽一路吵進主臥室,嚴絟邊吵嘴、邊走進衣帽間找衣服,嚴媽媽則伸手替他將脫下來的外套、領帶掛好。
等嚴爸爸換上寬鬆的家居襯衫,立刻朝走進來的叉叉指揮示意。
「把你的小寶貝帶走。」他指著纏在自己所有物旁的小圈。
「我們已經不是當寶貝的年紀了!」嚴絟咧開牙齒。
所幸嚴綽即時上前,否則嚴絟就要一口咬上很故意的爸爸的手指抗議了。
無動於衷的嚴爸爸繼續指使叉叉把人拖出去,在上前關門時,很冷酷無情地朝孩子們發狠話宣布:「你和叉叉這輩子都是。」
「爸,謝謝你。」嚴綽雙手摟住鼓起臉頰的圈圈,按爸爸所說地把人領走。
「快去睡。」再不走,難道他要在孩子面前換褲子嗎?
砰。
嚴爸爸關好門,回頭就見老婆趴在床邊槌床,整個人笑得眼含水光……他百分之兩百肯定這段事故,絕對是她幹的好事!
玩弄孩子與丈夫於股掌間,這個惡魔般險惡的女人啊!
竟把兩個孩子嚇得在自己面前噤若寒蟬,難道他就長著張惡人臉嗎?
思及此,惱怒的嚴爸爸恨恨說道:「我先去洗澡,回頭再來收拾妳。」
可惜,回應滿身狼狽的他的,是一連串壓根不受威脅、還令人無比心動的悅耳笑聲,完全停不下來。
門外,嚴綽拖著圈圈回到自己房間才鬆開他,而遠離爸爸就靜下心來的嚴絟抱臂在房間轉了一圈,憶及爸爸的發言,忍不住又樂了。
他朝叉叉喜孜孜道:「爸爸要帶我們去旅行耶!天使眼淚嘉明湖、部落秘境探險,還是乾脆攻頂玉山好呢?」
「……」這笑容跟媽媽學得一模一樣!
嚴綽默默拿出手機搜尋他感興趣的旅遊景點,慢半拍驚覺三者全是超費體力的山林行程,尤其前後。
他偷瞄他心想:沒問題嗎?
嚴絟也不管叉叉有沒有回應自己,他撲上床,抱住枕頭滾一圈抒發心情。
「礙於媽媽說要對爸爸保密,害我以為爸爸會出什麼難題,好在最後什麼都沒有。」真是鬆了口氣。
嚴綽點點頭,收起手機坐上床沿。
他也以為爸爸會持反對意見,但向爸爸報告之後,他神情毫無芥蒂,可見實情並非他們所臆測。
「方才還變調成歡樂場面,真的沒問題嗎?」他總覺得事有蹊蹺,偏偏眼下圓滿收尾,又覺得自己多想了。
「大概是爸爸看我們緊張得半死,才會這樣鬧我們。」嚴絟將枕頭放到腦後,拍床示意叉叉過來睡。
嚴綽抬眼一瞥時間,確實不早了,於是拉過棉被躺上床。
這晚,卸下重擔的兩人安詳入睡、一夜好眠。
迎接假期最後一天的早晨,無事掛心頭的嚴綽與嚴絟一覺醒來,特別神清氣爽。
雙雙更衣、梳洗,心情飛揚地聞香下樓,踏進廚房準備吃早餐。
兩人很快注意到嚴爸爸在餐桌前的背影。
「爸,早安。」昨晚剛回來,今天就起得好早喔?
「早。」
嚴絟落座前先拿起一片吐司來咬,結果一坐下,立刻被對面位置的爸爸嚇了一大跳。
「天啊!爸,你沒睡嗎?」
嚴爸爸的雙眼布滿血絲,一看就是整夜沒睡。
嚴綽也盯緊他的臉猜想:爸爸叫我們快去睡,結果自己熬了整晚?
怎麼回事?
「那不重要,我有事情交代你們。」嚴爸爸放下咖啡,自隔壁座搬出一疊資料,放置兩人面前。
「你們把這些東西讀完,過一陣子和爸爸一起去上課,這份是講義。」他邊說邊挑資料遞過去。
「是什麼啊?突然要我們去上課……」嚴絟好奇地接過一份,邊嚼邊看,等看清內容,再瞄到叉叉手上的課程名稱,他差點沒把嘴裡的東西噴出來。
「爸!這進展也太快了吧?」他們還只是未成年的學生耶!
嚴絟張口結舌,把臉都嗆紅了。
想不到爸爸的接受度比誰都高,還嚴重超前進度了啊?
他們前一晚才告知爸爸,結果行動力一流的他居然熬夜徹查了一晚限制級,甚至還安排這什麼性行為講習,光明正大說要帶他們去上課?!
比起嚴絟的滿面通紅,嚴爸爸的面無表情堪稱一絕。
「遲早都會用到,先學無妨。」他記得現行教育並沒有教導這方面的知識,所以從頭學起很有必要。
「噗呼!所以我才說別太早告訴爸爸嘛,怎麼樣?現在有沒有感覺到爸爸變得好煩人?很困擾對吧?」端著香噴噴的麻油荷包蛋出來的嚴媽媽笑得一臉習以為常,對於他經常性未雨綢繆的驚人之舉,早有預料。
居然是為了這種原因啊!
嚴絟啞口無言,趴倒在桌上遮羞。除了對料事如神的媽媽和爸爸的駭人行動力佩服得五體投地之外,他已經說不出任何話來了。
嚴綽默默打量爸爸列印出來的厚厚一疊資料,深深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壓力。
這時,嚴媽媽服務周到地將一粒荷包蛋放到嚴爸爸的吐司上,體貼詢問:「吃完要不要回房間躺一下?」
嚴媽媽這句詢問,明白昭告昨晚風塵僕僕趕回家的嚴爸爸確實一夜未眠。
「不,我的一天已經開始了,哪有睡回籠覺的道理。」嚴爸爸精神抖擻的拒絕。
事關孩子,他還有很多事要辦。
「欸?爸,睡一下啦。」聽見兩人對話,嚴絟立刻抬頭勸道,希望徹夜未眠的爸爸多休息,至少先倒好時差……
等等,仔細回想,他還真沒見過爸爸倒時差?
「睡飽了,精神會更好。」嚴綽簡短利誘,瞥了坐下來的媽媽一眼,頓了頓,又補充一句可能會讓爸爸心動的提議:「不然媽媽陪你補眠,家事我來做?」
「對啊,你出差那麼久,一定很想媽媽。」嚴絟舉雙手贊成。
聞言,正把荷包蛋吐司的最後一口送進嘴裡的嚴爸爸心如止水,他空出手,朝兩個出餿主意的孩子晃動食指道:「這招對我沒用。」
「……」
全程旁觀的嚴媽媽見孩子們無聲嘆息,她微笑切了片發酵鹽奶油,均勻抹上烤吐司後下結論。
「好吧,看樣子,爸爸不想小睡片刻。」
面露洩氣的兩人乖乖低頭吃早餐,未料媽媽還有後話。
「那麼,長眠不醒跟痛昏睡去,你選一個吧?」嚴媽媽輕咬了口早餐,發出烤土司特有的清脆咖滋聲,面上顯露出品味奶油與吐司交織的滿足感,卻說出了與燦爛笑顏完全不相符的恐怖威脅。
至少嚴綽與嚴絟就愣住了。
又見媽媽沒事人一樣,以詢問今天天氣真好,要不要去哪兒玩的語氣,掩笑徵詢爸爸的意見:「你想不省人事幾天?」
「……」嚴爸爸猛地撇過頭,銳目緊盯中島上散發著不懷好意氣息的豆瓣醬的正後方,那裡隱約能見有個藥瓶。
他開始擰眉苦思。
兩個選項裡就沒一個好下場的,但他更不想自己正餐落空。
「嗯?」嚴媽媽替他預留一片吐司的考慮時間,在她拿起下一片抹奶油的同時,漂亮的圓眼犀利地射向嚴爸爸,看他決定得怎麼樣?
「…我這就去刷牙,下午妳陪我去一個地方。」
嚴爸爸說完,自動起身回房間,準備換睡衣,上床睡覺。
對他來說,跟老婆過招沒有問題;時刻潛伏辣椒的鴻門宴才大有問題!
餐桌上的三人目送他回樓上補眠的背影消失,嚴絟兩手揮舞,無聲表達自己的激動,最後閃著星星眼,朝媽媽比了個大讚的欽佩手勢;嚴綽則摸上自己的後腰,自認深刻體會了背脊發涼的含意。
果然,媽媽絕非省油的燈,把爸爸製得死死的。
嚴媽媽好笑接受孩子的崇拜之情,不忘指著嚴爸爸離去的方向叮囑:「充足的睡眠很重要、熬夜對身體也不好,所以情非得已熬夜了,記得補回來,爸爸那是不良示範。」
「是。」兩人乖乖應聲。
嚴媽媽滿意起身。
「我上去看一下,你們慢慢吃。」走出廚房前,嚴媽媽回首道:「我下午陪爸爸,你們就自己去玩好吧?」
「好!」
於是,閒在家沒事的兩人乾脆聯絡居禮哥,相約俱樂部打發時間。
雖然嚴絟跟著去了,不過他純參觀、不參與。
當嚴綽揮汗如雨地聽著潘禮世的指示出拳時,嚴絟和何子居坐在一旁的歇息椅上閒聊近況。
嚴絟恰好在此刻提及爸爸早上的超前衛舉止,正在喝水的何子居一聽,沒憋住噴出水來,接著很不客氣地笑倒在旁、邊嗆邊咳。
由於他突如其來的劇烈反應,驚動了認真訓練的二人。
潘禮世示意叉叉暫停動作,兩人靠過去站到肩膀顫動的何子居面前,目光瞥向嚴絟。
他還維持一臉莫名地與兩人對視,睜著無辜大眼聳肩,表示不關自己的事。
最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笑得極其誇張的何子居身上,等他邊擦笑淚邊坐正身,解釋自己笑到停不下來的原因。
「抱歉啊,應該是因為我們的關係,才會使記取前車之鑑的嚴老師對你們做出那種事來。」唉唷,差點笑破肚皮了。
「怎麼說?」
值得注意的是,聽完兩人交談內容的潘禮世也靦腆地哈哈乾笑了幾聲。
訓練就此結束。嚴綽換完衣服,坐下來聽兩人娓娓道來那段事故。
「我們接受彼此、確認關係是在高中,高中一畢業,我和子居就被逐出家門、斷絕關係,但我們馬上就被兩位老師接手收留了,所以我們並沒有流落街頭……當然,那時也沒什麼接觸到其他類型同伴的機會,以至於很多事情,大多都靠自行上網摸索。」
潘禮世對那段過去感到極度羞愧。生平第一次幹偷偷摸摸的事,就把自己搞得慘不忍睹……是永生難忘的黑歷史啊!
「有一次,真的對圈內人太好奇了,於是我們瞞著老師偷偷去逛吧,想順便增廣見識一下,便跟常去的網友約好時間,請他領我們去體驗,結果…進去繞一圈就出來,對方臨時提議帶我們去了別處,又碰上一些意外,被破門而入的便衣抓進警局,最後只能打給嚴老師,請他來接我們。」
說到這,潘禮世見小圈聽得入迷,大大的圓眼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他好笑地伸長手去拍他的腦袋。
分明是不堪回首的往事,怎麼聽得一臉津津有味啦?
「你們可別給我躍躍欲試啊?」他攬上叉叉肩膀的手順帶夾住小圈的鼻子。
「不會的,禮世哥,然後呢?」嚴絟拉下他的手追問,急著想聽後續。
「之後當然是先向來接我們的老師道歉啊,只是沒想到嚴老師居然說,他才對我們感到抱歉,還超正經在反省沒有顧慮到我們的需求這件事。」
「咦?」什麼意思?
何子居感慨接道:「嚴老師發現自己對這方面的知識太過不足,偏偏他本身不可能有經驗,所以他做了一件很了不得的大事。」賣關子到這,他瞥向禮世,示意親身經歷的本尊接下去。
「老師他…咳,上網查了相關知識以後,礙於網路不可盡信,於是他直接掛了肛腸科,帶著羅列出來的各種各樣問題去找專業人士問個明白……當時看診醫生問診,卻在聽明老師來意而顯露的呆滯表情,我至今依然深印腦海,記得一清二楚。」尤其老師正大光明描述G片內容時,他和護理師小姐的臉都紅了!
雖然能理解老師是為了他和子居,但是…當醫生及護理師來回打量自己與老師之間的關係,神情狐疑地像是在考慮要不要報警的當下,他真的有股奪門而逃的念頭,偏偏敏銳的老師一察覺到他們的審視眼色後,輕描淡寫地解釋兩人是師生關係,讓對方看老師的目光更加猜疑啦!
一切全是他的錯。他對不起老師、還拖累老師的名譽……儘管回去描述現場時,錢老師不僅不在意,甚至笑倒在沙發上流淚,完全把老師當笑話看了。
「禮世哥,你也有跟去嗎?」嚴綽不由得問,感覺他講得好詳細。
「嗯,老師說我比子居更需要了解,才不會讓他受傷。」潘禮世應聲承認。
儘管是在談論往事,他仍有掩面落跑的衝動。
想不到事隔多年,老師的風格依舊未變。
此時,何子居打量小圈、叉叉兩人一圈道:「雖然不知嚴老師為了你們又熬夜看了些什麼,不過我相信他……應該會連保險套都幫你們準備好,畢竟以前他為了我們,也把這事弄得人盡皆知,使得他周圍那些義氣相挺的朋友紛紛提供贊助。」寄來一堆性愛玩具和光碟的事就不提了。
「感覺好羞恥,但是爸爸都不害羞的。」嚴絟按住發熱的臉頰嘆氣。
他能同理居禮哥的感受,爸爸光明正大到毫無羞恥感。
「哈哈哈哈,一定的,對我們來說,他就是父親和老師嘛。」何子居伸指戳他指縫間的臉頰肉。
「嚴老師一定很高興你們早早對他開誠布公,這樣他才能引導你們去做各種嘗試,而不是任你們自己亂來。」
聞言,潘禮世也相當同意子居的觀點。
「對啊,當年老師發現他忽略我們這方面的時候,整個人後悔到不行,所以各方面都想彌補。」家裡那箱禁忌光碟和玩具,因為是老師朋友的心意,他到現在都不敢扔,只好塞在床底下眼不見為淨。
「啊!那爸爸他出門前說和媽媽有事,會晚點到餐廳,該不會……」嚴絟把可疑的目光移向叉叉。
嚴綽點點頭,給他肯定:「大概又去找肛門科醫生的麻煩了。」他記得爸爸出門時,提了一個看上去頗重的紙袋。
有經驗的潘禮世立刻聯想起某位肛腸科醫師臉黑掉的神情。
何子居伸了個懶腰,苦笑嘆氣道:「想不到這次連老師也一起帶去…前途堪慮啊!」
「怎麼說?」兩小孩同表困惑。
「錢老師一向秉持不過度干涉,讓我們自由發展為主,遇到問題才會出手;嚴老師則是把知識、規則一一灌輸,確定我們全都掌握後,逐放任我們的類型,所以他們經常為了這點意見不合而吵架……」潘禮世打從心底感到很不妙。
何子居與他緩緩對視一眼,不禁抓抓腦袋感慨道:「總覺得……這對夫妻絕對會在肛門科診間彼此針鋒相對吵起來。」他幾乎能預見芭比金剛大戰霸王龍的末日景象了。
嚴絟也學二人想像那畫面,嘴角抽動幾下,再也忍不住笑倒在叉叉身上。
「哈哈哈哈,聽起來好有趣。」既然帶媽媽一起去了,那媽媽肯定不會讓爸爸太好看的!
「小圈,那可是你爸媽。」何子居提醒他。
「可是他們每次都很認真地把正事變成超好笑的事。」
嚴綽點頭。
作為一名稱職的旁觀者,他十分認同圈圈所說的這點。
聞言,何子居扶額笑嘆:「有我們的前例在先,嚴老師明白你們長大了,對未知感到新奇、想嘗試都是正常的,所以他才會代你們先徹底摸清,把可能發生的狀況及建議全數告訴你們,然後放手。」因為他已清楚告知,所以後續任何問題都必須一己承擔、負責。
這是嚴老師當年對即將成年的他們的期許,如今輪到小圈跟叉叉了。
何子居說完,旋即戳著小圈的鼻尖,對叉叉提醒道:「你們可別嫌嚴老師干涉過多很煩啊?」
潘禮世見狀,也好笑地伸指佯裝要戳他。
「才不會!」嚴絟瞇起眼睛,躲閃兩人的手指,最後乾脆握住干擾自己視線的兩隻手,微微一笑。
「我很早以前就知道爸爸說的話是對的了。」只是做與不做的分別罷了。
即使是正確的道路,他偶爾也會想繞道,測試別條路的可能性。
這時,嚴綽打量兩人,問出他想了許久的問題。
「哥,你們結婚了嗎?」一直以來,他們待圈圈和自己的態度,不僅像是兄長,有時候更像兩位父輩。
若認真算起來,他和圈圈共有一個媽媽、三名爸爸。每當爸爸不在,便由他們遞補相伴。
「結婚啊……確實想結啊。」何子居撐起下巴,笑得很嚮往。
而嚴絟的笑臉在這瞬間垮了下來。
何子居的語意背後暗指兩人尚未結婚。
嚴綽聽出來了,他不解地瞥向禮世哥,似是在問:遲遲不結婚的原因出在哪?
潘禮世見狀,他比劃自己跟子居兩人解釋:「在這種時期對你們說,不知是否有潑冷水的嫌疑,畢竟你們還很年輕,但我國法律並未保障同志的配偶權,所以就算我們結婚,在法律上也得不到承認,更不用說哪天碰上真正出狀況的時候,我們對彼此也不過是熟悉的陌生人,感情再深厚也派不上用場。」
潘禮世說到最後,兩手一攤,儘管他不想在兩人面前悲觀面對現實的重挫,但他仍舊認真分析現況,包括自己的想法。
「我和子居確實希望結婚,也想了很多年,但目前還不行,法定保障對我們而言,形同虛設。」潘禮世摸摸力挺他們的小圈安慰。
社會湧現的殘酷偏見,顯示他們還有諸多努力空間。
他接著朝叉叉列舉各類因應修法所提出的方案,供他參考。
「近來提出的多元成家中,除去婚姻平權,我看伴侶制度或家屬制度的目的也不錯,畢竟單身度日的族群不也越來越多嗎?這是趨勢,未來勢必會有針對獨居者共處的對策,所以我自己也想過召集獨身主義的朋友或理念相同的夫妻一起集資同住,彼此互相照顧,像是另類的合夥中心。」就算輸了一次,世界依然照常運轉,還是有人不斷提出能被視為希望的曙光。
「就不知道輪到你們出社會時,這些立意良善的制度能否被認同、進而實施了?」潘禮世偏頭,笑得很期待。
關於這點,何子居就很有意見了。
「想像是很美好,但真實呈現恐怕很糟。」何子居邊說邊皺鼻子。
他並不看好禮世集居的想法。
「人心很複雜,你哪知同個屋簷下的獨身主義者不會看對眼就亂搞,甚至朝成對的伴侶下手,發展婚外情?哼!光想這些烏煙瘴氣的鳥事可能發生,卻不能把人轟出去,我就堅決反對!」
言罷,何子居兩手環胸,回想話題為何移轉到這?
他瞥向提問的叉叉,注意到他很自然地握住小圈的手放到自己膝上,當下他突然憶及早先心有旁騖的他。
連貫前後表現,何子居不禁面露訝異地指著兩人問:「這就是你說的秘密?你們倆在一起了?」
「欸?對耶……」潘禮世聽子居點破,才盯著兩人領會過來。
侃侃而談了這麼久,他們卻到現在才恍然大悟。
嚴絟偷偷吐舌,與叉叉對視一眼。
自己對居禮哥太安逸啦!
嚴綽很難得率先搶答。
「嗯,我發現圈圈應該喜歡我,而我剛好也喜歡他,所以一直猶豫該怎麼坦承,卻又害怕事實非我所想,圈圈對我的好意不是喜歡。」礙於媽媽說怕圈圈的事會讓居禮哥自責,所以他直接略過。
嚴絟大眼圓睜,彷彿突然發現了叉叉另一大絕技:一本正經地睜眼說瞎話來說服人。
而居禮哥真信了!
兩人盯向叉叉的正經臉龐,一個欣慰點頭,另一個拍上叉叉肩膀,邊拍邊表揚。
「看樣子,你已經拋下遲疑了。」潘禮世朝他豎起大拇指。
「不虧是老師教得好!」能表現得如此坦然,兩位老師功不可沒啊!
這令何子居不禁憶起從前優柔寡斷的自己。
「想當初,我還為自己的性向苦惱了很久,怕被笑、怕跟別人不一樣,也怕自己淪為同學間的話柄,後來更糾結自己該遵從父母的期望,維護社會觀感而活嗎?唉,那時才十多歲,卻恨不得頭髮拔光、腦袋摘下來踢了算了。」他的心思始終秘而不宣,直到高中遇見錢老師才開始傾吐,像堵塞許久的積鬱清空了重新循環,身體終於有流通的順暢感。
聞言,潘禮世深有同感。
「是啊,從前對自己的傾向自卑又徬徨,超怕被發現,本想靜靜偽裝,偏偏遇到你,才驚覺喜歡這種事根本身不由己,再怎麼壓抑、裝死,催眠自己,視線依然想方設法追逐你的身影,完全騙不了人。」至少他就沒瞞過錢老師。
她是第一個點破他言行不一的人。
「聽起來,居禮哥你們當時都沒想過在一起?」嚴綽琢磨。他們的反應跟自己先前好像,難道這個年紀都會這麼想?
「連積極都稱不上,反倒對自己掙扎了很久,浪費時間。」如今的何子居攤手,精準評斷年少不爭氣的自己。
「我也是,做夢都沒想過。」
「那你們怎麼會在一起?」嚴絟問得很關鍵。
同類不好找吧?
潘禮世瞥了子居一眼,繼續說下去。
「一開始礙於兩位老師水火不容的關係,我們沒什麼交集,直到嚴老師車禍後的休養期間,才跟子居頻繁接觸,慢慢熟起來的。」然後就…更喜歡他了。
「彼此都是班長,要管三十幾人,錢老師說她特別注意身為班長的我們,結果就……東窗事發了?」
「哈哈,說得好!」確實是東窗事發,「不過,我們當時僅維持在曖昧狀態啦,大概、我自己覺得是這樣。」
「可以這麼說。」潘禮世也認同。
如今回頭想想,實在忍不住感慨萬千。
「那時候發生超多事……」尤其本能與理性的纏鬥,實在太痛苦了!
「後來怎麼在一起的?」嚴綽好奇。
「我被錢老師一激,就急著跑去告白了。」何子居對當時衝動的自己感到好笑,卻又很感激當下的不顧一切。
「你一向最聽媽媽(錢老師)的話。」潘禮世與嚴絟異口同聲。
「畢竟很少會有老師鼓勵你去做冒險的事,他們只會說不行。」然而錢老師不一樣。唯有她在分析完利弊後,要他為人生勇往直前、拒留遺憾。
「媽媽跟你說什麼?」這方面嚴綽自己也有體會。
「她告訴我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預言我光埋藏自己喜歡同性一事,代表事與願違的苦難註定要佔據我所有人生。」何子居回憶她細數的所有不痛快。
「在學期間要應付同儕間沒完沒了的好奇心,譬如喜歡哪種類型?喜歡班上或別班的誰?那該迎合還是裝傻?若倒楣一點,遇上同學死纏爛打,非逼你選一個,不得已隨便挑了,又被起鬨雙雙在一起怎麼辦?對方沒心思也就算了,好死不死她欣然接受,自己還得反過來絞盡腦汁拒絕,或違背自身意志暫時答應,日後尋隙分手……老師說,雷同的事將一再發生,族繁不及備載,她問我,傷害一個個無辜的女孩真誠,良心不會過意不去嗎?」
停了一拍,他大嘆:「其實很難。」
談到這,何子居不忘叮囑兩人。
「你們也要小心,接下來高中、大學、研究所,出了社會一樣有機率遇到,所以堅守原則、劃出界線很重要。」
「朋友已經遇到了。」嚴綽即答,想起鐵牛曾經詢問王子。
嚴絟默默瞥了叉叉一眼,猜想他是不是完全把學姊給忘了?
「老師以自身經驗告訴我,就業只會比就學更難過,因為接觸到的公司同事、工作夥伴、頂頭上司,這些許許多多人一旦熟悉起來,絕對會聊起差不多的話題,還會熱心牽線介紹……說來有點難為情,老師評價我本身長得好看、很受人歡迎,加上才能優秀與負責態度,不可能沒人看上我,所以她問我打算拒絕再拒絕嗎?從雞蛋裡挑骨頭很耗腦力,又浪費時間,而我居然想做一輩子?」何子居爬梳額前碎髮,苦笑搖頭。
現在回憶起來,無疑是給自己找大麻煩。
這時,嚴絟笑瞇眼調侃他:「哥,你幹嘛害羞?你的確很有成為萬人迷的特質啊?」別以為他不知道,子居哥不僅在俱樂部超多人指名,連上課前都必須按順序排隊進場,先搶先贏。
「但是自己說出來就太……」何子居輕刮面頰,很不好意思在視如己出的寶貝們面前自誇。
而潘禮世在旁撐頰,笑咪咪欣賞自家伴侶罕見的拘束。
眼前這人對外時,和嚴老師有個異曲同工的特點,就是不知怕羞為何物。
兩人笑鬧完,何子居才又在小圈催促下,繼續講下去。
「最主要還有如影隨形的父母及親戚,他們會在我脫離學校、開始工作後熱絡問候我的隱私,礙於我隱瞞自己性向的關係,老師說,這些殘酷善意,在我有生之年是推拒不完的,對象則永遠是不知情的無辜女性。」
聽完媽媽對子居哥的評估,嚴絟摸摸鼻子。
「哥,這個人生聽起來有夠悲慘。」其實沒活那麼糟吧?
「對,老師是故意的。」何子居一哂道:「生活中自然也擁有一兩分歡雀,還出現得頗早,所以才特別針對我的不懂珍惜,強調心有所屬卻不把握,她篤定我會因一時退縮,使終身不如意。」
猶記得老師佯裝一臉傷腦筋地說:「我看禮世對你並非沒有好感,只是你們還沒說破而已……你偶爾也主動點吧?倘若失去這次機會,捧著擔心受怕一輩子,人生在世還有什麼意義呢?」
那時自己掙扎著辯駁:「可是老師……等我成年自由後,照樣也能……」在他的認知中,自主獨立等同於擺脫父母,做什麼都不再有人管,所以他想安於現狀、隱藏本性,更覺得錯過一個禮世不會可惜。
「但遺憾已經落下了。」
「放棄當前對禮世的怦然心動,將來再遇不一定魂牽夢縈,何況你是那種路邊阿貓、阿狗撲上來就接受的類型嗎?」
這時,嚴絟忽地嘆出氣來,喃喃感慨:「…哥,媽媽真的很了解你。」聽到現在才終於聽出來,子居哥一向很有主見,而他只是想有個人來全盤否定他的理性。
「哈哈,被你發現了。」何子居頑皮咧嘴,伸長手揉弄他幾下,好整以暇聳肩道:「畢竟人生順遂與否,都在我的一念間,而我只是普通人,當然更傾向賭上人生那一、兩分,求得自在跟解脫了。」誰不想輕鬆過活?
然後,和禮世牽手走到現在,他覺得聽老師的話勇敢一次,實在太好了!
嚴綽低頭忖度子居哥的心路歷程與自己做參照,又聽身旁禮世哥赧顏發起牢騷:「對啊,簡直跟猛虎下山一樣,那天他急急來找我,我還以為出了什麼事,結果這傢伙完全無視嚴老師還在場,一把抓著我自說自話,講什麼『欸,我對你的青睞已經超出友情範圍,我看你也超喜歡我的樣子,所以我們就交往!』……真是,你也不看我有多尷尬,一直逼問我同不同意?」
「可…你不是說嚴老師也知情嗎?」現在是打算翻舊帳?
「但我還是覺得很糗啊!也給點別人害羞的時間吧?」
嚴絟舉手橫在兩人之間,插嘴問道:「爸爸沒有自己避開嗎?」他記得擅長察言觀色的爸爸一般很識相才對。
「有,他看著我們,說了句『做自己,好自在。』轉頭就走了。」
「居然挪用廣告台詞?」嚴絟很有理由懷疑,爸爸是否剛幫媽媽買完衛生棉,才說出這種話來。
「是呀,那時候真的驚嚇過度、全身沒力。」以至於未多加思考就答應了。
事過境遷,何子居毫不在意地擺手。
「反正就如錢老師所言,坦白完輕鬆多了,雖然互訴衷情之後,要顧慮的其實還有很多。」多虧兩位老師大力伸援,那段窒礙難行、一波三折的舛路,兩人好好的攜手共渡了。
「還有什麼問題嗎?」嚴綽以眼神投問禮世哥。
「我們遲遲放不下父母的威脅,後來托嚴老師沿用一些總感覺違和、又說不出哪不對勁的舉例,開導我們別再多做無謂的糾結與掙扎,但那比喻……」
「爸爸又說了什麼呀?」嚴絟瞅著他,滿眼期待。
「他說星巴克不僅有咖啡。」
「關星巴克什麼事?」
嚴綽耳聞這三個字,面色微僵。
「那時嚴老師請我們喝飲料,正好就地取材。」何子居也印象深刻,緩緩憶道:「他說:『假使星巴克只賣咖啡,不賣果汁、星冰樂,也不做口味變化吸引客群,更省去輕食麵包、甜品蛋糕這類豐富多樣的搭配,其銷售量與消費人群肯定少去一半以上,遲早會因產品過於單一而面臨關門倒閉的窘境,畢竟針對不同年齡層的客源,應推陳出新花樣。』」當時嚴老師指著看板和冰櫃,很突然地開始發表個人見解。
「…糟糕,我好像似懂非懂?」嚴絟抓抓腦袋。
不經講解,他真的會以為爸爸在分析星巴克的市場啊?
「意思是指,我們身而為人,如果太過掌控思緒,早晚也會步入毀滅。」所以沒必要把自己看得太異類。不論膚色、瞳色或喜好,其實都一樣。
「我大約領會嚴老師的深意,於是反問他,為了迎合客人喜好,我們是否也該符合社會期待?」
「所謂社會期待,是多數人循規蹈矩出來的美好想像,但對你來說是枷鎖,那本質上就稱不上憧憬,而是歧視了。」
他記得嚴老師說完,直接就以手中的大熱拿當範例說明。
「你是一杯咖啡,不管混了什麼進去,都改變不了你擁有咖啡因的本質,但是你想搭配蛋糕還是麵包,或者你喜歡加牛奶變拿鐵、加一球冰淇淋變漂浮、甚至塗滿鮮奶油、化身星冰樂都取決於自己的喜好程度。」
「連星巴克的飲品、輕食都日益多元,更何況是千變萬化、獨一無二的人類?我們也正不斷進化當中,只是無法被肉眼察覺,倘若人只遵從一種觀點而不創造屬於自己的價值,跟星巴克只賣咖啡一樣,肯定撐不了多久,也要被市場淘汰了。」同理可證,父母是一輩子的至親,但他們的威脅是一時的,別混為一談、也別在自己的人生中看得太重,死抓著不鬆手。
「……類似古埃及或歐洲貴族那樣嗎?因為近親通婚的單一血統,所以自然而然滅亡了?」與嚴老師約碰面前,他和禮世才剛逛完特展。
「不錯,你聽懂了,能夠舉一反三。」
何子居記得自己還因此獲得了賞識,加贈一塊草莓蛋糕。
更值得一提的是,嚴老師的思維雖然另類,卻使他們心安理得下來。
聽到這裡,嚴絟深有同感地偷笑:「爸爸老拿稀鬆平常的事物來舉例,害平凡無奇的咖啡都跟開導做連結被大腦記住了。」
「對啊,我們臨走前故意跟嚴老師哀:『老師,你舉例得太過生活化,會讓我們往後踏進星巴克浮想連翩、不知所措。』結果你猜怎麼了嗎?」
「爸爸叫你們換家喝?」
「是自己泡。」
「不負責任說完,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何子居攤手,一笑置之。
當年還是為人師表的嚴老師就是這麼酷的性格。
「哈哈哈哈哈哈!確實是爸爸!」嚴絟一想那畫面,捧腹笑到不能自己,好不容易停下來喘口氣,往身旁一瞥,卻發現叉叉面有難色。
「叉叉,你怎麼了?」從剛才開始就變得很安靜……
聞言,兩人也看過去,注意到他神色有異。
「……我不想當星巴克的咖啡。」對嚴綽而言,星巴克咖啡,仍是一道障礙。
又澀又苦,還有副作用……
「噗!」聽完前因後果,嚴絟沒忍住,再度笑趴扶手上。
潘禮世失笑攬住他安慰:「下次和小圈來我們家,我們手沖給你喝,保證讓你對咖啡徹底改觀!」
「……」別,他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