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本章節 2800 字
更新於: 2022-07-05
泠祭宇托腮盯著自己的媽媽，眼裡的冰冷不輸看泠次時的樣子。
其實泠次心裡根本手足無措，因為她沒想到會演變成這樣，依她看來，泠沐秦根本沒有料想到她會來——例如她慌忙地摔門這個舉動。
泠沐秦過了一段時間才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一件事——祭宇還不知道泠次是他的妹妹！
她慌忙收起臉上擺僵了的嫌惡，卻沒想到自己兒子下一秒說的話卻是：「媽，你認得她吧？泠次。」
即使聽清楚了，泠沐秦還是因為驚訝和驚嚇暫時無法回神，只能發出無意義的音節，最後好不容易組織出一句話，卻又因為對到自家兒子堅定的眼神而混亂，最後變成一個「蛤」。
「你還記得她，對吧？」泠祭宇眼裡只有燈光的反射，沒有人類該有的情感，「就是那個，在我四歲的時候失控的機器人。」
泠沐秦感到一股難耐的怒氣。
本來泠次反抗她就已經讓她不開心了，沒想到她還去騷擾祭宇......她默默忽視泠祭宇沒有推開泠次這個事實。
雖然在知道泠次去了楓夜霜之後就差不多理解了兩人必定會相遇的事，可是泠祭宇把她帶回家，那就一定是有什麼事發生了。
例如，泠次肯定是去找他問話了。
◆
選擇性忽視了泠沐秦投來的眼光，我若無其事地啜了一口紅茶。
我知道這樣肯定會讓泠沐秦生氣，但我就是想要惹她生氣，就當作是我對她和她的控制的一個小小報復。
就是那種，在水面下和在底線之上遊走的事情，明明觸犯規矩卻讓人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祭宇，你是在說你同學泠次嗎？」泠沐秦試圖欺騙自己，看看事情搞不好不是她所想的那樣。
泠祭宇無情地打碎了她的希望，冷淡的聲音一字一句道出。
「不是，」他說，「是我妹妹，泠次。」
氣氛一下子凝結了。
泠沐秦咬著臉頰內側，眼神飄盪，泠祭宇看著她，我本以為他不會再說下去，卻冒出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你騙我對吧？」
「我沒、你、我騙你什麼了呢？」泠沐秦衝著她的兒子乾笑幾下，試圖緩和他眼中小小的火焰，泠祭宇步步進逼，「失控的事，你騙了我對吧？」
我沒想到泠祭宇會這麼問。
因為他表現出的一直是不相信我的樣子，所以我一直以為他用的句型會是「你沒有騙我，對吧」，而不是「你騙了我」。
而且，明明是在確認，卻聽起來像是在告訴她一個事實。
「我、我騙你做什麼？」泠沐秦伸手想摸摸泠祭宇的放在桌上的手，可是卻被躲掉了，她尷尬地把手放在桌上，臉上悻悻然地，泠祭宇把手收在腿上，小心地表現出「對不起，但我暫時不想被碰」的訊息。
「我也不知道，」泠祭宇正眼看著他的母親，我的心下墜了幾毫米，泠沐秦臉上勾起笑容，「對嘛......媽媽騙你也沒好處拿......」
「可是。」泠祭宇打斷她，「我總覺得你看她的眼神不太對。」
「原本我特別相信你，認為你待我這麼好，怎麼可能騙我，肯定是泠次騙我了，畢竟，做錯的事誰都想掩蓋。」泠祭宇低頭看著桌面和旁邊空蕩蕩的地板，好半響才天外飛來一句話，「椅子呢？」
「什麼？」這次泠沐秦是真沒聽懂了，泠祭宇搖搖頭，「沒事，我分心了。所以，我一直認為是泠次想要接近我，讓我相信她當初沒有失控，現在我其實還是有這麼一個想法。」
「但是，那次你去找她的時候，我不是衝了進來嗎？」泠祭宇不再正眼看她，而是望著桌面，好像那上面有什麼可以讓他無比出神的事物，「我看到你們兩個了。」
泠沐秦點點頭，嘴角十足不明顯地上提，好像是想起了泠祭宇替自己如此擔心能讓她無比開心，泠祭宇好像沒有看到我們兩人眼神裡的暗潮洶湧，繼續說，「我看到的時候，其實第一反應是想要帶你離開，可是我看到你的眼神了。」
他冷冷看著泠沐秦，「你的眼神，好像你心中無比想要將雙手圍上她的脖頸那樣兇狠，巴不得她死去一樣，那個樣子，很像殺人犯。」
「泠次，她坐在床上，卻沒有靠在枕頭或棉被上，身體也很僵硬。」泠祭宇換成盯著我，我感覺我好像正在被他細細審視，像個犯人一樣，「她眼睛裡反倒沒有那種情緒，總覺得，那和我的記憶有出入。」
「因為我的記憶裡，拿著刀的人並非泠沐秦，而是泠次。」泠祭宇的最後幾句說得很小聲，幾乎到了氣音，卻依然清晰可聞，「這樣的話，那天失控的，究竟是誰？」
泠沐秦微微睜大眼睛，「當然是泠次了，你不是也看到了嗎？泠次才是握著刀的那個。」
「是，沒錯，不然你以為我這十幾年為什麼會認為泠次才是失控的那個？」泠祭宇的語句中開始帶些刺，「你真的沒有說謊嗎？」
我靠在櫃子上，一語不發，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也知道這麼說很不負責任，可是我認為這件事，交給他們兩人解決會比較好，泠沐秦嘆了一口氣，「我真的沒有騙你。」
「沒有騙他？」回過神來，我站在桌子前，右手食指指著泠沐秦的鼻尖，但其實都是我自己的動作，只是心裡的怒氣有些過於膨脹，讓我忘記自己沒幾秒前還想著的事，「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是失控的那個？我被你關在一個小房子裡這麼久，連一點自由都沒有，現在卻還要被你誣陷！」
「誣陷？我才沒有誣陷你！」泠沐秦紅了眼，也站了起來，泠祭宇坐在原地，「那你終於要說實話了嗎？」
泠沐秦氣得咬牙，「好，實話是吧？我就說啊！因為機器人只是機器！我怎麼可能承認一個機器人是我女兒！這種破銅爛鐵拼湊成的東西只不過是玩具吧？反正祭宇你沒了她不是也過得很好嗎？」
泠祭宇繼續盯著桌子，慢慢告訴她，「我過得一點都不好。」
「你害我以為自己的妹妹砍了你，你害我害怕與人深交，你害我覺得只要我喜歡的人事物，好像都會離我而去。」他慢條斯理地，一言一語中夾帶冷漠，「你害我的童年如地獄，你害我失去了可能很要好的妹妹，你害我只能依賴你，你害了我這麼多，就因為你那些愚蠢的偏見！」
「我沒有害你！機器人怎麼可能是真的人？你也知道九十九和一百差了多少吧？」泠沐秦多少有些歇斯底里地指著我，泠祭宇終於重新站了起來，「機器人的確不是真的人，可是，這不代表你有資格這麼對他們。」
「你這麼做不只讓泠次受傷，你也讓你兒子受傷了。」他慢慢和泠沐秦拉開距離，「機器人不是問題，歧視機器人的人才有問題。」
情緒失控的泠沐秦抄起一旁的原子筆，就這麼朝泠祭宇刺去，我怎麼也沒想到她竟然這麼誇張，對待平時最重視的兒子也和對待其他人一樣說刺就刺，說傷就傷。
其實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反射動作，但我幫他揮開了，廉價的黑色原子筆在地上滑了好一段距離，最後狠狠撞在牆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泠祭宇和泠沐秦都睜大了眼，但原因不盡相同，我甩甩我的手，心裡想著醫院大概快要閉門不接我作客人了。
用沒有弄髒的手拉起泠祭宇，我噠噠跑出房子，一走出去，我就把他放開，然後自己離開了，卻沒想到泠祭宇跟了上來。
「抱歉。」他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我感覺自己回到了宿舍的床上，看著「抱歉」二字在螢幕上。
「嗯。」我停下腳步，朝著他伸出手，「那我們，重來？」
「嗯。」他握上我的手，「多加指教，泠次。」
夜晚已過，晨曦已歸，新的陽光閃耀著，照耀著，拯救著。將人們那已經微碎的心，澆淋上一大杯的希望。
我們之間的一切大概是從那天開始有了「以前」和「以後」的分隔，那是我們兩人的結束，也是我們的開始。
如果要說的話，從那天開始，我們才算是相見。
「明天一起去學校？」我向他發出邀請，他點點頭，「好，明天見。」
其實泠次心裡根本手足無措，因為她沒想到會演變成這樣，依她看來，泠沐秦根本沒有料想到她會來——例如她慌忙地摔門這個舉動。
泠沐秦過了一段時間才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一件事——祭宇還不知道泠次是他的妹妹！
她慌忙收起臉上擺僵了的嫌惡，卻沒想到自己兒子下一秒說的話卻是：「媽，你認得她吧？泠次。」
即使聽清楚了，泠沐秦還是因為驚訝和驚嚇暫時無法回神，只能發出無意義的音節，最後好不容易組織出一句話，卻又因為對到自家兒子堅定的眼神而混亂，最後變成一個「蛤」。
「你還記得她，對吧？」泠祭宇眼裡只有燈光的反射，沒有人類該有的情感，「就是那個，在我四歲的時候失控的機器人。」
泠沐秦感到一股難耐的怒氣。
本來泠次反抗她就已經讓她不開心了，沒想到她還去騷擾祭宇......她默默忽視泠祭宇沒有推開泠次這個事實。
雖然在知道泠次去了楓夜霜之後就差不多理解了兩人必定會相遇的事，可是泠祭宇把她帶回家，那就一定是有什麼事發生了。
例如，泠次肯定是去找他問話了。
◆
選擇性忽視了泠沐秦投來的眼光，我若無其事地啜了一口紅茶。
我知道這樣肯定會讓泠沐秦生氣，但我就是想要惹她生氣，就當作是我對她和她的控制的一個小小報復。
就是那種，在水面下和在底線之上遊走的事情，明明觸犯規矩卻讓人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祭宇，你是在說你同學泠次嗎？」泠沐秦試圖欺騙自己，看看事情搞不好不是她所想的那樣。
泠祭宇無情地打碎了她的希望，冷淡的聲音一字一句道出。
「不是，」他說，「是我妹妹，泠次。」
氣氛一下子凝結了。
泠沐秦咬著臉頰內側，眼神飄盪，泠祭宇看著她，我本以為他不會再說下去，卻冒出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你騙我對吧？」
「我沒、你、我騙你什麼了呢？」泠沐秦衝著她的兒子乾笑幾下，試圖緩和他眼中小小的火焰，泠祭宇步步進逼，「失控的事，你騙了我對吧？」
我沒想到泠祭宇會這麼問。
因為他表現出的一直是不相信我的樣子，所以我一直以為他用的句型會是「你沒有騙我，對吧」，而不是「你騙了我」。
而且，明明是在確認，卻聽起來像是在告訴她一個事實。
「我、我騙你做什麼？」泠沐秦伸手想摸摸泠祭宇的放在桌上的手，可是卻被躲掉了，她尷尬地把手放在桌上，臉上悻悻然地，泠祭宇把手收在腿上，小心地表現出「對不起，但我暫時不想被碰」的訊息。
「我也不知道，」泠祭宇正眼看著他的母親，我的心下墜了幾毫米，泠沐秦臉上勾起笑容，「對嘛......媽媽騙你也沒好處拿......」
「可是。」泠祭宇打斷她，「我總覺得你看她的眼神不太對。」
「原本我特別相信你，認為你待我這麼好，怎麼可能騙我，肯定是泠次騙我了，畢竟，做錯的事誰都想掩蓋。」泠祭宇低頭看著桌面和旁邊空蕩蕩的地板，好半響才天外飛來一句話，「椅子呢？」
「什麼？」這次泠沐秦是真沒聽懂了，泠祭宇搖搖頭，「沒事，我分心了。所以，我一直認為是泠次想要接近我，讓我相信她當初沒有失控，現在我其實還是有這麼一個想法。」
「但是，那次你去找她的時候，我不是衝了進來嗎？」泠祭宇不再正眼看她，而是望著桌面，好像那上面有什麼可以讓他無比出神的事物，「我看到你們兩個了。」
泠沐秦點點頭，嘴角十足不明顯地上提，好像是想起了泠祭宇替自己如此擔心能讓她無比開心，泠祭宇好像沒有看到我們兩人眼神裡的暗潮洶湧，繼續說，「我看到的時候，其實第一反應是想要帶你離開，可是我看到你的眼神了。」
他冷冷看著泠沐秦，「你的眼神，好像你心中無比想要將雙手圍上她的脖頸那樣兇狠，巴不得她死去一樣，那個樣子，很像殺人犯。」
「泠次，她坐在床上，卻沒有靠在枕頭或棉被上，身體也很僵硬。」泠祭宇換成盯著我，我感覺我好像正在被他細細審視，像個犯人一樣，「她眼睛裡反倒沒有那種情緒，總覺得，那和我的記憶有出入。」
「因為我的記憶裡，拿著刀的人並非泠沐秦，而是泠次。」泠祭宇的最後幾句說得很小聲，幾乎到了氣音，卻依然清晰可聞，「這樣的話，那天失控的，究竟是誰？」
泠沐秦微微睜大眼睛，「當然是泠次了，你不是也看到了嗎？泠次才是握著刀的那個。」
「是，沒錯，不然你以為我這十幾年為什麼會認為泠次才是失控的那個？」泠祭宇的語句中開始帶些刺，「你真的沒有說謊嗎？」
我靠在櫃子上，一語不發，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也知道這麼說很不負責任，可是我認為這件事，交給他們兩人解決會比較好，泠沐秦嘆了一口氣，「我真的沒有騙你。」
「沒有騙他？」回過神來，我站在桌子前，右手食指指著泠沐秦的鼻尖，但其實都是我自己的動作，只是心裡的怒氣有些過於膨脹，讓我忘記自己沒幾秒前還想著的事，「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是失控的那個？我被你關在一個小房子裡這麼久，連一點自由都沒有，現在卻還要被你誣陷！」
「誣陷？我才沒有誣陷你！」泠沐秦紅了眼，也站了起來，泠祭宇坐在原地，「那你終於要說實話了嗎？」
泠沐秦氣得咬牙，「好，實話是吧？我就說啊！因為機器人只是機器！我怎麼可能承認一個機器人是我女兒！這種破銅爛鐵拼湊成的東西只不過是玩具吧？反正祭宇你沒了她不是也過得很好嗎？」
泠祭宇繼續盯著桌子，慢慢告訴她，「我過得一點都不好。」
「你害我以為自己的妹妹砍了你，你害我害怕與人深交，你害我覺得只要我喜歡的人事物，好像都會離我而去。」他慢條斯理地，一言一語中夾帶冷漠，「你害我的童年如地獄，你害我失去了可能很要好的妹妹，你害我只能依賴你，你害了我這麼多，就因為你那些愚蠢的偏見！」
「我沒有害你！機器人怎麼可能是真的人？你也知道九十九和一百差了多少吧？」泠沐秦多少有些歇斯底里地指著我，泠祭宇終於重新站了起來，「機器人的確不是真的人，可是，這不代表你有資格這麼對他們。」
「你這麼做不只讓泠次受傷，你也讓你兒子受傷了。」他慢慢和泠沐秦拉開距離，「機器人不是問題，歧視機器人的人才有問題。」
情緒失控的泠沐秦抄起一旁的原子筆，就這麼朝泠祭宇刺去，我怎麼也沒想到她竟然這麼誇張，對待平時最重視的兒子也和對待其他人一樣說刺就刺，說傷就傷。
其實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反射動作，但我幫他揮開了，廉價的黑色原子筆在地上滑了好一段距離，最後狠狠撞在牆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泠祭宇和泠沐秦都睜大了眼，但原因不盡相同，我甩甩我的手，心裡想著醫院大概快要閉門不接我作客人了。
用沒有弄髒的手拉起泠祭宇，我噠噠跑出房子，一走出去，我就把他放開，然後自己離開了，卻沒想到泠祭宇跟了上來。
「抱歉。」他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我感覺自己回到了宿舍的床上，看著「抱歉」二字在螢幕上。
「嗯。」我停下腳步，朝著他伸出手，「那我們，重來？」
「嗯。」他握上我的手，「多加指教，泠次。」
夜晚已過，晨曦已歸，新的陽光閃耀著，照耀著，拯救著。將人們那已經微碎的心，澆淋上一大杯的希望。
我們之間的一切大概是從那天開始有了「以前」和「以後」的分隔，那是我們兩人的結束，也是我們的開始。
如果要說的話，從那天開始，我們才算是相見。
「明天一起去學校？」我向他發出邀請，他點點頭，「好，明天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