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章波縣的夜風格外地悸冷

95.章波縣的夜風格外地悸冷
現在輪到一元怔在那裡,渾身觸電般地顫抖。這不僅是在向記者宣戰，更是向法律宣戰。「管你有啥條文，在俺這地方得由著俺們論理使用。你想鬧？沒門！俺這不是講課的地方！」
「一元記者，俺先送你回去休息。」焦副局長注意到記者的憤怒，善意地想將他拖出這個碰上火星就會爆炸的場所。
冷靜下來的一元也只能如此。人家說得很明白：上級對下級布置工作，沒有拿你當外人，記者有列席的待遇，卻無講話的資格。再有，在這種閉塞的地方，即便循私枉法，或者濫用權力，作為一個記者又能怎樣？出門的路上，他嘆口氣：「照這樣，還談什麼法制社會？」
「你也得替老曹想想。」焦副局長倒不是真想論出個子丑寅卯，但是站在現實的主場上，總是要顧及到所謂的「受害方」:「這筆錢要是拿不回去，他咋跟縣裡交待？」
「他自己對木材銷售前景的判斷失誤，難道就不應承擔相應的責任？在民商活動中，賠錢賺錢可能都有，賠了錢就把對方推進監獄，還有什麼信譽可言？」說到此，他想起當年採訪范宇彪時的情況，由此更加具了一吐為快的願望：」誰還敢與建材公司做生意？你們這樣的貧困縣什麼時候才能發展起來？退一步講，就算抓起魏武強；判他無期徒刑；抄家奪產，也值不了20萬元吶！」
焦副局長詭譎地無聲笑了：「沒錢沒關係，有了判決書也算當發票平了帳。」按道理講，他不應當如此地直白，但不知為什麼，這些話脫口而出：「反正錢是國家的，平了帳他還能再當官。」
「為了能夠平帳，他甚至可以再動用公款運作司法機關，對嗎？」一元猛地剎住腳步，兩眼直視推心置腹的焦副局長。「在他們的腦海里，這些觀念都是公開的，也就不必有所顧忌。」記者也就毫無遮掩地就問道。
焦副局長在霎那間警覺起來：「話不能這麼說，總歸還是魏武強詐騙了人家的錢財。要是他能退賠，對國家、集體和他個人來說，都能免受損失。」
「你回去吧！我用不著再送了。」記者說完，拋下還想用「最公平」、「最簡單不過」、「最行之有效」道理向記者進行詳細闡述的焦副局長，獨自進了縣政府招待所的大門。
「哎、哎，一元記者，過會吃晚飯我來叫你。」醒過勁的焦副局長追上去喊道。
天色驟然黑下來，章波縣的夜風使人感到格外地悸冷。

耿耿於懷的一元躺在床上始終無法入睡。
清晨，這個坐落於三面環山的小縣城第一班開往漂淼市的長途公共汽車正在發動時，記者已經端坐在第一號席上。
聽老記者講：在採訪中，當遇到對方不配合或成心搗亂時，不要禮節周到地打招呼。突然地不辭而別，就會使對方亂了陣腳，驚慌失措。因為他們只知道惹翻了記者，不掌握記者下一步的動向。這樣，迫使對方趕緊拿出妥協方案，追著你商量解決問題的辦法。一元倒並非完全出於此目的，而是想既然睡不著，躺在這裡又有什麼意思呢？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在這裡多待一分鐘，他就覺得窒息，不如索性一走了之，可以早些向漂淼市那些當事人或近親屬再了解一些詳情，然後趕回報社去寫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