顛倒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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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6-29
第二天早上,智村這天的第一意識給了貓叫,他艱難地睜開了眼睛,原本誰是在身邊的愛妻松浦森不見了蹤影,他戴上眼鏡後穿上了被整齊疊放在一旁的衣服。
早已被打開的移門外,松浦森在院子裡用一根狗尾巴草挑逗著一隻貓咪,智村朝著太陽伸了個懶腰後走去衛生間洗漱,他洗了個冷水臉照了照鏡子,將過長的鬍鬚用小剪刀剪掉,再用冷水沖了沖臉,戴上眼鏡智村也來到了院子裡。
「早上好!」
出於對昨夜的愧疚智村熱情地朝正在與貓咪玩耍的松浦森做出親切地問候,說白了就是因為受到驚嚇連帶下體萎縮導致性愛沒能繼續做下去而感到愧疚。
「早上好,快去準備下東西。」
松浦森隨便地招了下手,從語氣中就能聽出她對昨晚的事情感到非常的不滿,處於自尊的智村也不好意思將這種事情拿出來道歉同時也的確沒聽懂她的話,「東西?是什麼?」
「幫我的水壺打滿水,把包裡不必要的東西拿出來減少重量好方便我們登山啊!」
「我明白了,這就去做!」
智村收拾完畢兩人走出民宿朝著目標徒步前進,來往的車輛很稀少,騎自行車的倒是有不少,路上來回的大部分都是和兩人一樣的旅客。這裡完全沒有本島山高路遠的風格,山下的路很平整常常有海鷗掠過頭頂,鹹味的海風侵蝕每一寸裸露在外的肌膚,滾燙腳底的汗液混雜在襪子上變得黏糊糊。
「智村,你以前的老家還記得在什麼地方嗎?」
「啊……大概在島的南端,具體是哪我也忘了。」
正好行進至一條公路的分岔口,松浦森停在了那。
「沒關係,去那看看吧!」
「欸?不去登三原山嗎?」
智村算是知到松浦森性格的人,他往往會經過大腦思考明知這決定自有她的用意卻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忍不住想再確認一遍。
「是的,被擬定的目標束縛住雙腳只會缺乏本次遊玩的樂趣和初衷,現在我很想去你小時候住的地方去看看,智村君難道不想嗎?」
「沒有啊……我的確是很像回去看看呢!」
「這樣就好了。」
兩人走了岔口右邊的路,從方向來說這條路通往南邊,智村老家的具體位置是未知的這一點對於松浦森來說是一個不錯的挑戰。
絕對會很有趣吧!白色連衣裙的女孩悄然進入智村的腦海中,模糊的臉部模糊的輪廓,一隻小手拉著他在海岸邊奔跑,意識也不由自主的來到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智村!」
「智村!」
「哦喂,智村!你幹嘛站在那一動不動?」
走了一會兒發現身旁沒人的松浦森回頭叫了三遍才把身後在原地走神的智村喚醒,他跟過來斬釘截鐵地說:
「我記得海岸,對,我們家之前應該住得離海岸不遠,一定就在岸邊。」
「噢哦,看來你剛剛是在回憶啊!」
「應該吧。」
汗水粘著襪子不知不覺走到了海岸邊的公路,這裡能看到沙灘、大海,智村拿起相機象徵性地拍了幾張……路過的人、建築物、拍照、路過的人、建築物、拍照……奇怪的是不同的地方都有相同的節奏,我們的世界如此乏味與無趣。
一隻死去的海鷗橫在前方的路上,智村下意識地半蹲身子拿起相機朝它拍了一張,身邊對此完全理解的松浦森掩著嘴滑溜地說:「死亡能提起人的興趣,不是嗎?」
「欸?」
「沒什麼,我們好像快要走到最南邊了呢!」
朝松浦森的手指看去,前面的一片居民區是整座島嶼最南邊的位置,同時那也是個有不少漁船進出的小港口,她想來已經走了許久的智村體力有可能要跟不上,畢竟一路上除了水和維生素D沒有任何的補充。
「料理店,刺身。」
這次還是松浦森最先注意到路邊有一家其貌不揚的料理店,破舊的木門上插著一面油蹟斑斑的掛旗,門匾上的字與旁邊發黴的網底混淆在了一起難以辨認。就當是老店,松浦森沒多想就走了進去,看到泛著金黃色油蹟的圓木凳子不免產生了由內而外的後悔,她捂著嘴在店內東盼西顧試圖找到乾淨的座位,一個大叔走過來熱情地邀請智村坐在靠窗的位置,他果真傻傻地選擇了這個油騰騰的地方。
「你們這裡經常烤魚嗎?」
「是的,我們這的烤魚很不錯,很期待你可以試一下。」
大叔搓了搓手放到身後,完全不在意自己髒兮兮的圍裙就這麼穿了出來,他挑出這個位置給兩人就是為了招攬生意,何況是快要到餐點了。見智村已經坐下不好意思拒絕的松浦森打開了他身後背著的背包,從裡面拿出一小袋備好的濕巾,在擦拭下椅子後才坐了上去。
「燒烤鰻魚,謝謝。」
「好的。」
半露天的廚房就在離兩人不到十米的位置,這也解釋了為什麼店內會油煙瘴氣。
「我這裡大多數做本地的生意,他們把魚帶來支付加工費就好,不到旅遊季的時候這個點基本店裡沒什麼人,畢竟我們這群人都是什麼時候落日什麼時候船歸,餐點要更晚一點。」
大叔一邊做菜一邊沉穩地說,他說得話很明顯就是給松浦森、智村聽的,當然本土人也就那麼幾個面孔,不認得的都是生人還是能很容易分辨出來的。
「那你在這裡經營很久了吧?」
「是的,這裡是我的出生地,認字的時候起就在這兒給父親幫忙,幾十年了,父親過世後現在就輪到我了。」
那從時間上來講,他肯定認識智村的父親,抱著這樣的疑慮松浦森繼續問:「原來是世家經營,那你知道二十多年前這裡發生的事情嗎?」
「二十年前,發生的事情可多了,不知道你說得是哪件。」
「比如奇怪的死亡事件?」
「哦哦!」大叔大叫了一聲,停下手中的活邊回憶邊說道:「我記得在E町有一家三人因為食物中毒全部死掉了,不知道是不是吃下有毒的河豚,當時來了好多人特別是美國人也來了。」
「美國人?」
松浦森有點好奇,如果是食物中毒事件完全沒必要勞煩他所描述的那副情景,特別是連美國人也來了。
「我也不知道是軍人還是醫生,死去的那一家好像叫什麼……忘了,不過他是一名參加過二戰的退役軍人,別的再多我也不知道了,現在他們的房子還空在那呢,我們都怕這是一間鬼屋,明明沒有人住但屋前的雜草……一直像是有人割過一樣,但事實上沒有人敢靠近這間房子,有的時候晚上屋子裡還會有光亮,鬼火聽說過吧?」
智村的眼神逐漸變得恍惚,他還故作堅定地將雙手撐在油膩的桌子上,「這個世界上這麼可能會有鬼?都是騙人的!」他用平靜地語氣說道,但作為民俗小說家的他也許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素材,衝擊發梢的恐懼感消散後他突然有了躍躍一試的想法。
「就是啊,真想去一探究竟呢。」
明面上松浦森自然是不相信鬼神之說的,但她內心也不敢肯定這個世界上就沒有鬼,但世界上的變數與未知就發生在自己的身上,作為一個絕對不能說的秘密她從沒有和任何人透露過。
智村沿著馬路小跑,他平穩的呼吸保持得格外規律,準備轉彎跑向另一邊的時候他的思緒被一棟深居院內的屋子打斷了,爬滿藤草的院門半掩著,生銹的鐵鍊不知何時已經脫落,他想起大叔說得話忍不住好奇心來到了院門前,屋子的破舊外表看上去已是古稀之年,無人居住的院內果真像大叔說得那樣雜草保持在了整齊的高度,這個無人問津的地方誰會去打理呢?
不排除會有人打理的可能,智村走進院子裡踏上青石磚鋪成的小道,小道上的磚縫裡沒有長出一根雜草,他沒來得及多想走了十幾步就來到了屋子的面前。
「快來找我呀!」
一個女童玩耍時發出的嬉笑聲從裡面傳出,智村想應該是有人在裡面玩著捉迷藏,他不假思索地拉開屋門,屋內的地板上沒有一點灰塵乾淨得想讓人脫掉鞋子。
「快來快來,找得到我嗎?笨蛋。」
「等一下,能不能給點提示啊。」
這時又有個男童的聲音發了出來,他赫然從中村的面前走廊的盡頭快速跑過。
果然是在玩捉迷藏。
智村快步來到了走廊的盡頭,一扭頭男童在盡頭的拐角消失的無影無蹤,這是間只有一層樓的房屋,拐角處也只有一堵白花花的牆壁。
他去哪了呢?
「快來快來,待會你要輸了哦!」
這時女童的聲音再次響起,「出來吧,別玩了。」沒有任何聲音回應內心莫名急躁起來的智村,他不得不回頭在局限的空間裡拉開移門一間間尋找,直至來到了一間像是主臥的地方。
榻榻米上凸起的一團被子讓智村放鬆了下來,「終於找到你了!適可而止小鬼。」他掀開被子詫異的發現被子下面竟然只是一個毛絨娃娃。
「笨蛋,這都沒有找到我啊!」
女童的聲音再次從智村的背後出現,回過頭去一個女童睜著一雙天真無邪的大眼睛在打量自己,她彎彎的小嘴看起來相當喜悅。
「小傢伙,你叫什麼名字」
「智村你把我名字忘了嗎?我是織子呀!」
智村的眼前又陷入一片黑暗,等再睜眼醒來時發覺身邊睡了女人,是松浦森。智村緩緩地回過神,之前因為時間的緣故兩人在那家店吃完鰻魚套餐就返程回到了民宿,與另一間的旅客玩了好長一會兒紙牌遊戲後就入睡了,所以剛剛的那只是一場夢。
清晨的陽光再次升起,智村與松浦森洗漱後走出了民宿準備新的旅程,他們不經意地聽到了在門口的店長正向一名店員抱怨自己養在後院的貓咪死了,「真是可憐啊,它昨天早上還活得好好的,不知道是不是吃錯什麼東西了。」
「可愛的貓咪死了呢。」
松浦森無奈地搖搖頭,她見智村又如昨天一樣木訥的樣子,不免心中有些難以言喻的感覺,「智村,這才大早上呢。」她並不知道現在的智村還在被昨夜的怪夢所困擾,那觸動內心的感覺真實得令他恐慌。
發動機排出的黑色尾氣標誌著觀光大巴車出發了,兩人要去的小港口就在觀光線的路上,外面和昨天如出一轍的風景並沒有吸引到一直朝窗外看去的松浦森,相反她只是在反復觀察昨天到達的位置,以便在差不多的地方下車。
黑色的皮鞋下到熟悉的馬路上,一抬頭就能辨認出路對面熟悉的鰻魚料理店,早上正值風高氣爽的時候,松浦森今天穿了件長袖和一條棉麻長褲,和往常比少穿了件外套。
「他說得鬼屋應該就在旁邊的小路那吧!」
松浦森這裡指的是昨天大叔說得地方,她輕快地邁出步子往那走去,對於鬼屋這個詞智村對此倒是心心念念到了現在,擺在他面前的一個問題——恐懼的源頭到底是未知還是事實,他隱隱約約覺得這間鬼屋也許與自己有什麼聯繫。
進到深窄的小道,裡面的場景、佈局與夢境中的一模一樣,智村摘下眼鏡揉了揉眼睛,接受事實是一個常人必備的能力,在暗自感歎過後他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這裡我昨天夢到過,再往前走一會兒就能看見那個屋子了。」
「神奇。」
這簡潔的回答足以體現了松浦森對智村的認可,她在前面沒走多久就看見了正如他所說的那間屋子。
「是同樣的院子,我之前從沒來過這兒結果它就出現在了我的夢裡……屋子裡還有一個叫織子的女孩在玩躲藏遊戲。」
「這可以稱之為閃回現象,沒必要把它放在心上帶來不必要的恐懼感,智村你的呼吸都變急促了喲。」
「好吧,我會努力調整的。」
像是卑微下屬回答上司的口吻,智村強撐一絲笑容,他這麼示弱實際上是不想讓松浦森擔心寧願把苦果藏在心裡,「我來走前面吧!」
「哦?」
走進院中智村主動提出走在前面,院內的佈局與夢中的完全一致,一步、兩步……十三步,他刻意的數完步數來到門前,不出意外門內的世界也該一樣。
「好髒!」
地板上積起厚厚的青灰,牆壁上也出現大面積的黴斑,傢俱上佈滿了蜘蛛網,這就是一間落魄的空房。嫌髒的松浦森不想再往前走一步,倒是智村一臉不可思議地走到了玄關處,這裡除了破舊傢俱的佈局也與夢中有著不少出入。
果然是夢啊!
智村一下豁然了,消除心頭的牽絆他臉上的神情與進來去自然了許多,可他並不知道命運的聯繫就是從這裡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