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und22:就決定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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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8-17
「現在,請雙方教練、選手上前!握手、敬禮!」
千聖無暇分身與紹巖華握手,只有委由洪春秋代理。仇人「交手」,分外眼紅,兩人非使上十成勁道,死命捏殘對方的手指不可。
隨後,洪春秋退開,把場邊指導的位置讓給千聖。
皇嶺MMA男子分部與新北體院擊技社的交流之戰,王泰祐為免對手重蹈與女子隊交鋒時誤判、亂判的覆轍,刻意聘請知名業餘選手擔當場內裁判,還喚來協會的三名主任委員到場觀戰。當然,程子強的攝影機早已架設好,影片也會同步複製到楊凱呈的雲端硬碟裡。
「請雙方派出第一位選手。」年輕的裁判目測約三十齣頭,非賽季的時候,會在曾芷媛父親的健身教室裡擔任健康顧問和指導教練。
紹巖華拍拍頭號戰將的肩膀。「育麒,你今天的對手是男生,不用客氣,儘管輾壓他們!」
「是!」劉育麒短喝了聲,像在為自己打氣,更像在鳴響迎擊的戰鼓。
反觀他的對手裹足不前,嘴角、指尖、雙足不斷打顫,就似一位即將前赴刑場受死的犯人。
「阿蒙,別怕,照我們之前練的去打就好。聽好,你的目的並不是獲勝,而是為我方的終極勝利鋪路。」千聖輕撫他的背心,還沒開打,已經滲出薄薄一層冷汗。千聖從薄外套口袋中拿出一副耳塞,放到吳蒙掌心。「聽好,你可是主角隊的先鋒。過去,你確實弱不可當,如今等級圓滿,是該進化了。」
「我是主角隊先鋒、我是主角隊先鋒……我要進化了、我要進化了……」
吳蒙不斷在口中唸唸有詞,發顫的雙手緩緩拿起耳塞,擠入自己的耳朵裡。
場邊的噓聲、倒彩他可以不予理會,對手的白眼、嘲諷他也已經司空見慣,唯獨,不想讓撥空前來的父母和弟弟吳起看見自己這般窩囊的樣子。
他要當家人、隊友打一開始就不存在,這是屬於他一人的封王之路。
「去吧,阿蒙,你是很強的。」千聖輕推,吳蒙的腳終於跨入籠內。
千聖朝瓦諾斯使了個眼色,要他馬上帶後備選手到一旁熱身。北體的傢伙們料想劉育麒必然會再次上演以一穿五的劇碼,一點都沒有提前準備的打算。但無所謂,管他人想要大放厥詞、孤注一擲、還是壓根兒不把皇嶺放在眼裡都好,待會,千聖就要叫他們一個個後悔莫及。
最後笑的人,笑容才最是燦爛迷人。

三天前,社課結束前十分鐘,千聖提前吹哨令眾人集結。
「公布名單前,先請我的助理為大家報告北院一軍的虛實。」
千聖拍掌兩下,喚出「未來的準徒弟」吳起。王泰祐讓他搭乘直達公車到長庚醫院站下車,再請貴叔過去接送。
「我不只是助理,還是各位的大師兄。」吳起輕了輕喉嚨,娓娓說道:「話說從頭,自從師父撿到敵軍總帥的社員活動證,並把此物託付給我後……」
千聖打斷他:「精簡一點,我還得留點時間公布上陣名單呢。」
「嗯,好的。總之上星期三,我冒充這位楊兄的弟弟,假意要歸還他的證件,就這麼順利地潛入社團大樓裡。」
吳蒙不禁大笑。那位楊凱呈一表人才,哪裡像自家的弟弟一臉憨愚之相,根本不像打從同一個娘胎裡蹦出來的人物。
「我對那個胖嘟嘟圓滾滾、滿腦肥腸的教練說,大家看起來都好厲害,我長大後也想唸北院。可以讓我待在這裡見習一會兒嗎?就今天,行不行?我本來沒指望他會答應的。沒想到,證件的主人,也就是那位楊哥哥也在,我嚇到差點尿了褲子,可是他不但沒揭穿我,反而幫我說情,還給我買了一瓶可樂和幾片仙貝餅乾。」
後來,楊凱呈帶著吳起在社團辦公室和道館裡四處打轉。他問什麼,楊凱呈就答什麼,他想摸什麼,楊凱呈就給他摸什麼。獎牌、獎盃、勳章等等,吳起幾乎都摸過,上頭的名字如不是楊凱呈的,就是劉毓琪的,少數則是屬於一位姓邵的傢伙。離去前,楊凱呈直接坦然告訴吳起,劉毓琪就是劉育麒,不是什麼雙胞胎兄妹,PTT上多重人格的訛傳也是假的。來日吳起的真哥哥、哥哥的朋友們和他的老同學程子強與劉毓琪交手時,務必注意劉的拳腳功夫,還有絕頂厲害的壓制技術。
程子強捏著下巴。「上星期我聽凱呈短暫提起,還覺得將信將疑。原來是個跨性別者,怪不得,男女生兩邊比賽都可以參加。」
吳起補充解釋:「說得精確點,劉毓琪的身體是女生,但性別認同是男生,他正在接受賀爾蒙治療,希望以後能接受變性手術。可是,整個療程需要花上不少錢,不得已,那位姐姐……呃,還是哥哥只好聽從願意給他錢的人,幫助他們『打天下』。」
「原來如此。」王泰祐、洪春秋異口同聲道。
「那麼,那位姓楊的還有沒有說什麼?劉育麒有沒有什麼弱點?北院除了他與楊,還有其他厲害的人物嗎?」
王曜輝、黃翔岳等人你一言我一語,數個聲道同時放送,喊得吳起的頭都痛了。
據悉,體院是獨立於新北大學的新興單位,技擊系方成立不久,是由拳研社分裂出來的部門,除卻劉育麒、楊凱呈以外的一軍成員都是草包,最強的本事絕不會高過程子強。本來,還有一位厲害的香港人原欲加入,只差臨門一腳時,偏偏讓人給騙走了。
「騙?」王泰祐用鼻孔哼氣。「說得我好像中途搶親一樣,人家明明是慕名而來,慕當年偶像的名。」
王泰祐語帶保留,王曜輝也無意提前洩梗,千聖與洪春秋只在乎當前的事,黃翔岳與年長組整顆心都懸在參戰名單上,遂不急於過問新血之事。
吳起把筆型密錄器交還給千聖。千聖本想透過偷拍的內容探得其中一二,託楊凱呈的福,現在也沒有這個必要了。他甚至懷疑,證件是楊凱呈刻意遺落在皇嶺眾人必經的路上。
「大家安靜,雖然可敬的對手只有兩名,但不代表我們就可以放鬆警惕。現在,我要依上場順序,公布這次將代表我方參戰的『四位』選手。先不論這四人的強弱優劣,他們是這兩星期中進步最多的人,而且,也是我認為最有本事削弱劉育麒戰力的人。」千聖說。
眾人皆道,千聖要把那空懸的第五人之位,留給素未謀面的香港新生。
直待場內裁判叫喚雙方選手集結,大家引頸盼望的新人並未露面,而紹巖華面前的人並不是千聖,而是洪春秋時,王曜輝才恍然大悟,所謂的「十之八九能勝出」是怎生一回事。

──聽著,阿蒙。上場後,你一刻也不能停下來,一刻也不能卸除警戒。站立時,就用迷蹤步滿場奔馳;在地上時,就把身子縮成渾圓,無時不刻地滾動,即使在攻擊的時候也一樣。
吳蒙剛入社時,只能在靜止的狀態下發動寸勁。而後,經過千聖逼迫式的訓練、再加上他自己多方研磨推敲,終於練就出在高速移動下也能以左右手連打三發寸勁的本事。
──阿蒙,我很高興你變強了。但是,劉育麒不是能輕易拿下的對手。滾到定點後,你一次只能擊出一發,得點後隨即後退,爾後再伺機前進。若在原地多停個零點五秒,便是給了他趁隙反擊的機會,你那身孱弱的骨架只要挨上一掌,恐怕就要送急診了。
千聖向陳宇臻借來跆拳道用來練習踢腿的等身大皮質人偶,給吳蒙當作練習寸勁的對象。
反正,劉育麒通常動也不動,固守在一個定點使勁推掌。「寸步不移就能打倒對方」是北院特地為他高豎的招牌,吳蒙的第一要務,就是毫不容情地將這塊招牌狠狠砸爛。
吳蒙身穿平滑耐磨的聚酯纖維緊身衣,把身體縮得比平常更緊更圓,試圖將人體的摩擦力降到最低。
開場不逾一分鐘,他兩度拍中劉育麒的左膝下凹陷處,一度劈在右腳的小腿脛骨上,瞄準的都是人體下肢最為脆弱的部位。下一回,他把目標放在雙踝之間。
破壞下盤重心!
吳蒙屢次翻滾上前,並在接近的瞬間打出寸勁一招,雖不致於使劉育麒大為驚駭,可也讓他心生芥蒂,開始嚴防吳蒙在靠近下盤時突發的攻擊。
第四次進擊不如想像中順利,吳蒙的手才剛望前伸出五公分,劉育麒眼明手快,舉足就要踩踏下去,他只好趕緊縮手,向後滾開。
既然正面不行,他就要設法繞行到背後擊打後踝。千聖想得周全,劉育麒不會在同一個點上栽三次觔斗,一種進攻方式,頂多只能施行三次,就要變招再上。即使如此,也難以確保每次都能成功得手。

「首先,是負責打頭陣的選手。這人的任務在重擊對方下盤,對人體下肢的幾處弱點施加足以破壞重心,也就是妨礙站立的傷害。」千聖用無毒的水性蠟筆,在洪春秋的前膝下凹陷處、後膝凹槽處、左右小腿的外側脛骨處、兩踝間圈出範圍,或畫上叉型記號。「這人必須是短小輕盈,即使是在身體扭擰成奇怪形狀的狀態下也能高速移動、進退自如的奇葩。打到人後,絕不戀棧,立即後退,也就是個擅長打帶跑戰術的高手。」
此話一出,大夥聳肩的聳肩,抓頭的抓頭,心下狐疑不已:「我們社團中,真有這麼一號人物嗎?」
吳蒙心想,這些日子除了狂練迷蹤步的時間以外,千聖從不願讓自己好好站著打人偶標靶,難道……不、不可能!他還弱得可以,這事該等到上了二年級、不,三年級再來肖想也不遲。
「上吧,阿蒙,就決定是你了!」千聖手指吳蒙,大聲說道:「這個任務捨你其誰,該是展現特訓成果的時候了。」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猛擊後踝的代價不輕,劉育麒往後坐倒。吳蒙提防著踩踏,倒沒設想到整個人都壓將下來的後果。他的整隻右手埋在劉育麒的屁股下,一時間難以抽出,或許,有哪裡拐了或折了也說不定。但,劉育麒正背對自己,這時不補招更待何時?他還有剩餘的三肢可以運用啊!
仔細想想,人體的弱點還有哪裡……對了,側腹,就打在側腹上吧。反正這個時候,他是動彈不得的了,想要幾連發,就打出幾連發,打到劉育麒願意挪開他的大屁股為止。
吳蒙把左掌搭在左腎的位置前,距離三公分,扭肩推出。用力甚久,卻只感到拍在一團軟嫩蓬鬆的物事上。
「什麼鬼?脂肪也太多了吧!力量竟透不到內臟裡去!」吳蒙一時忘了嘴裡還咬著護齒,不禁大叫。
「你說誰脂肪多!」
蠻力難以見效,反倒是嘴砲先起了作用。劉育麒轉頭過來,狠狠瞪視著不逾自身一半寬的吳蒙。
「當然是你啦!腰圍五十是不是?肉汁都快濺出來啦。我看啊,連褲子都得訂做了啦!」吳蒙故意去揉捏劉育麒的腰內肉,引得裁判發出警告。抓捏對手,是比賽中的禁制事項。
劉育麒把頭扭到一邊去,瞧看被吳蒙掐捏住的部位,重心才偏移些許,即被吳蒙抓住機會,急忙把受錮的手抽了出來。
劉育麒心知中計,微感不悅,但他盡量不讓心情影響到比賽。體重對許多人而言是羞恥,卻是力士的驕傲,他的量級在相撲選手中還算輕的,是他人蜀犬吠日,才紛紛當他是渾身橫肉的龐然大物。
裁判吹哨,第一局時間已罄。
吳蒙發勁的次數多,得點的次數也多,僅裁判團中的邵妻一人執意宣判劉育麒獲勝,然而孤掌難鳴,吳蒙還是取得優勢十分,劉育麒則是九分。
劉育麒長年苦練相撲,並不諳由上往下施打的力道,加上吳蒙本事無多,唯獨以身法見長,翻滾起來,就連千聖的腳力也難以追及。劉育麒的手刀幾次驚險掠過吳蒙的鼻尖、前額、腳趾,竟被他一一避開。
皇嶺女將們掌聲震天,無不歡騰。男子隊頭號廢材竟然從劉育麒手上拿下開賽的第一局,這是何等天大的喜事!場邊的蕭愛珠更是拿起電話狂CALL親友,直道賽後至少要在鶯歌街頭施放一打一百萬頭炮,設宴款待嚴家的一家老小。
只有千聖一人的臉色,一點也不比紹巖華的人馬好看些許。千聖指指耳朵,示意吳蒙暫時拿下耳塞。
「阿蒙,右手舉起來看看。」
吳蒙的指尖剛越過頭頂,便感到第一根肋骨下方五公分處的幾條筋絡隱隱傳來撕裂的痛感,此外,肘彎處、腕、還有掌上的幾個指節,也有些痙攣不順的感覺,就像一部太久沒上油保養的機器。
千聖剪下幾條彈性膠布,當作繃帶暫時綑紮在傷處的經絡之上,做為應急。
「寸勁本來就對肩膀、肘、掌的負擔極大,偏偏他剛好把下身的重量全都壓在你的黃金右手上。繼續嗎?」後面還有人頂著,故千聖不想令尤芬慧負傷抗戰的舊事重演。但,好不容易才從強敵手中先馳得點,他也不希望遭到吳蒙和隊員的埋怨。
「千……不對,教練,我……想繼續!剛才的三掌攻得太淺了,我想繼續!而且,你叫我……平日裡鍛練的那些招式,也還沒施展完全……」
在短短兩分鐘內,吳蒙已經大量出汗,呼吸也顯得紊亂短促。心理壓力是其一,體力的消耗也很是劇烈。雖然受過幾次連戰三十分鐘的對打訓練,可都是與自己實力相去不多的對手較量,如今第一回棋逢高手,還能表現得這般出色,已算是相當可圈可點。
當前見好就收,方可讓他強者的形象根植在敵校心中,如果再戰下去,不但容易造成反效果,也會加劇手上的傷勢。
「阿蒙,雖然我很想叫你停止,立刻到醫院拍X光片檢查,可是……我也不想攔阻你迎戰強敵的決心。但是,你要答應我,這局如果沒能拿下,就卸甲投降,直奔醫院,好嗎?」
吳蒙咬牙,點頭同意,他知道自己就如黔驢般技窮,故而不宜久戰。
場內教練再次吹哨,第二局即將開打。
「去吧,阿蒙,成為神話吧!」千聖輕輕在他的臀上拍出一掌。
吳蒙緊握左拳,向上擊出。在教練與隊友的支持和掌聲中,再度步入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