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ge 17：狹路相逢

「感謝你提交這份表單，這對精進本社日後的訓練方針將會有所助益。」
千實利用Google試算表，幫千聖設計了一份堪稱周密的問卷。儘管問卷並無記名，但利用篩去式的選項和開放性問答，就能明白分辨出哪一份問卷是由哪個人所做。
千聖把問卷連結貼在群組上，懇求十二位社員都要登入作答。作答完畢者，就在群組討論串下回個Done字。
你的年級：新生／二年級／三年級／畢業在即的老鳥／不想說
技擊學系與否：是／否／輔系／不想說
你的武學資歷：零／一年以下／一年以上未滿三年／三年以上未滿五年／五年以上未滿七年／七年以上／不好計算或不想透露
承上，期間是否有空窗期：有，請輸入期間／無。
你的修習方式（可複選）：僅社團／學校通識課／學校必選修／坊間道館／一對一教練指導／其他，請輸入。
學習格鬥的動機（可複選）：喜歡運動／健康考量／瘦身減肥／想保護家人朋友／單純想變強／想出名獲利／家學淵源或家人逼迫／應付學校要求／其他，請輸入。
你的武學（可複選）、你的MMA量級、今明年預計參加的比賽場次（可複選）。
對教練教學的滿意度：0──10分。對顧問教學的滿意度：0──10分。
承上，你較為滿意的項目（可複選）、你較為不滿意的項目（可複選）。
對於這次的社團集訓（請分別回答道館內／游池內），你覺得應該給予：無用0分──充實10分的評價。
對於自己當前的實力，你認為：貧弱0分──強大10分。
希望增加的訓練項目、希望刪去的訓練項目（均可複選）。
目前是否有困擾著你，使你停滯不前的事項（可複選）：無／課業／戀愛／人際／家庭／健康／校內外打工／經濟因素／戰績低落／未來就業／其他，請輸入原因／不想透露
你的情緒，通常處於（可複選）：憂鬱／氣憤／焦躁／困惑／亢奮／緊張……
對習武的自己的未來期許：尚無想法／健康快樂即可／晉級縣運決賽／在縣運上奪牌／晉級全國決賽／在全國決賽中奪牌／進軍亞運／進軍世界／其他，請輸入／不想透露
未來考慮的職業類別（可複選）：尚無想法／職業選手／兼職合約選手／教練（健身房）／教練（坊間道館）／教練（國家選手隊）／體育科教師／體育新聞傳播／體育行政類公職／公職部門教官／其他，請輸入
關於日後即將實施的飲食控管，你的意見是：不實施／一軍限定就好／每周一日／每周二日……
你的飲食習慣和偏好（可複選）：清炒／油炸／燒烤／蒸煮……，平日攝取最多的食物（可複選）：白肉／紅肉／米飯／麵食／速食／手搖飲……
對於本社的學園祭攤位，你的想法是（可複選）：出租攤位給外地廠商，增加社團收益／放映社團活動影片／男僕咖啡廳／跳蚤市場／購買蛋糕點心來轉售／其他，請輸入
最後，有什麼話想說？（勿空白，限填30字以上）

陳宇臻知情後覺得有趣，也向千聖討了連結過去，給自家的女子軍團作答。作為交換，她把曾芷媛為女子隊規劃的飲食建議指南交給千聖，男生攝食的份量，約是她們的一點二倍。
千聖姑且把自己也當成學生，試做了一次問卷。
若問，他對自己的教學是否滿意？說真的，他不知道，也不知道王泰祐和洪春秋滿不滿意自己的表現，他也不好意思向這兩人索取答案。
最困擾自己的，是健康，其餘之事，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對於自己的實力，千聖給了七分的評價。
對於未來自己的期許，當然是進軍世界啊！無奈，這已經不可能了。至於帶領學生進軍世界……罷了吧，連想都不敢想。
未來考慮的職業類別……看到這題時，千聖愣住了。說真的，現在的他還陷於一片五里雲霧之中，根本看不見前方的道路。
王曜輝邀請一位名為HONG QIN的新人加入群組。千聖曾聽王泰祐簡略提起過，王家日前來了一位打香港來的食客，這個人，他就算不熟識，應該也有過一面之緣。
HONG QIN的頭貼是一位背對鏡頭，揮舞著彩虹大旗的青年，簽名檔則寫著「我愛，故我在」。光從這兩點，千聖根本想不起這人是誰，搜尋臉書和GOOGLE，也找不到像樣的資訊。
要請對方自我介紹，並傳張正面的照片過來嗎？這人似乎還有一些搬家、居留證申請、學歷認證上的手續需要奔波，還是暫時不要叨擾的好。
好笑的是，這個人明明沒有參加社課，卻比誰都認真地回答每道題，寫下許多想法和建議。
在最後想說的話一欄，甚至還留下「千聖大哥想怎麼操都無所謂，我都會欣然接受」這種色氣滿點的話，令千聖百般疑惑，心道這孩子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勁了。
亞細亞盃狂熱者嗎？這種人不是沒有，但事過境遷，後續誕生的日本輕甲級冠軍，鋒芒早就超越以前的他，真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吳蒙的回答，令人一眼就看出來是他。問卷末尾，他寫下：「我很弱，請不要打我，但我想加入主角隊！偉大的教練，我景仰你、我敬佩你、我緬懷你，請讓我加入主角隊！」
緬懷……呸、呸！社課時滑倒入水，讓千聖差一點嚇到心肺衰竭的傢伙，國文造詣之差，與他家弟弟完全是同一個級別。下次見面，非再巴他幾下頭不可。
王曜輝自我風格鮮明，不只亞細亞盃，還以拿下奧運冠軍為畢生職志。這等豪邁，這等霸氣，若不是偏巧搭配了一個機掰自我的性格，肯定會成為千聖肝膽相照、志氣相投的摯友。
黃翔岳平日雖絕口不提，問卷裡倒是坦然而言，他想試試自己的人生除了按父母指示進入警官學校外，是否還有其他可能性。而且，他也樂見青梅竹馬的好友能在格鬥界闖出一片天，學生時代，他願意全程陪伴。
儘管醫生打了包票，瓦諾斯仍心繫傷勢，久久未能掛懷。千聖最好奇他的過去，為何棄籃球而就格鬥，卻是隻字未提。戴元樺最煩惱往後出入，加上大學時代的參賽成績均不出色，若真的無計可施，他也只好接受家人安排，進入公職補習班苦讀，準備報考體育行政類公職。唐艾倫在母親的陪伴下作答，他母親寫下：艾倫在課堂上玩得很盡興、很開心，很感謝教練和顧問安排的課程，還有那顆甜甜的糖果。
這行字，夠千聖開心上好幾天。
反觀程子強目前尚未作答，千聖不免往最壞的方面設想，這個人或許再也不會出席社課了。若真如此，他也只好在他的學期社團成績上打一個大大的紅字。

週六，洪春秋與千聖在前往新北體院途中，被一樁發生於東鶯平交道旁的事故延誤了半個小時。等他們找到停車位、進入北大校園、抵達兩校對戰的場地時，擔任先鋒的芭蓮娜、蔣淑蓓兩人已經落敗退場。
「我們是皇嶺體院的人，我們的學生正在與貴校的同學進行一場交流賽。」
一開始，師徒倆被場地管理員阻擋在外。折騰好了一會，還是一位與洪春秋同等虎背熊腰……不，下盤的輪廓比他要粗上一些的人一眼認出他來，才獲得放行的。
「哎喲，這不是洪老兄嗎？多年不見，竟淪落到皇嶺那種三流學校去啦？」
這人名喚紹巖華，是洪春秋年輕時的對手。過去，在爭奪奧運門票之戰時，洪春秋用上位十字固壓制住紹巖華，遭其以綿密無情的連續勾踢擊打後脊，留下了日後的禍患。
反之，遭洪春秋多次使用裸絞、十字固、飛膝踢等殺傷力極高的技能重挫，也造成紹巖華的支氣管、右肘關節等舊傷比氣象預報還靈，每逢連續雨天、季節變換，他的關節就要犯酸犯疼。發作起來，總不免要咒罵昔日的勁敵幾句。
「台灣又不是沒人才了，新北體院怎麼會僱用你這種垃圾來當教練？」要比誰能把話說得最是毒辣，洪春秋自認是個老江湖，不會輸給任何人。「新北體院，連名字取得都輸人。『混合擊技社』，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到底是自由搏擊還是綜合格鬥，看都看不懂！」
紹巖華捻滅手上的七星香菸，哼道：「你也只有嘴上功夫最行了，教學啦、領導啦、邀贊助啦、經營道館什麼的一竅不通。還記得當年媒體送你的封號吧？『現代版喀隆』，嗯？」
千聖皺眉。喀隆是希臘神話中的角色──阿基里斯的人馬師父，喀隆教過的徒弟，不是年紀輕輕就客死沙場，要不就有著顯而易攻的弱點。媒體藉由這個典故，嘲諷洪春秋的徒弟們要不是弱者殘兵，就是不能再起的病夫。
這個詞，是洪春秋的雷包，知道的人都避而不談，更不準外人寫入報章、雜誌和新聞稿裡。
無視玻璃門上禁止抽菸飲食的標誌，紹巖華掏出檳榔，丟進嘴裡大肆咀嚼起來。「你們家的那些女孩子，一個個弱不禁風，輕輕一推，整個人就像布娃娃一樣被人砸到牆壁上，背骨都不知道要斷幾根。我就是覺得無趣，才懶得繼續觀戰，走到外頭來哈菸。」
「你說什麼！」千聖揪住紹巖華的衣領，力道之大，就如柔道中的破勢，令紹巖華嚇了好大一跳。
聞訊，洪春秋的臉垮了一半。「寶貝，垃圾的話不可信，我們還是自己進去看清楚。」他並非完全不信紹巖華，只是新北體院擊技社與皇嶺的男子MMA社相同，都是戰績掛零的新興社團，如能輕易擊潰在去年得到全國第六名的女子隊伍，就代表紹巖華率領的麾下大將實力十分可觀。
「就是這樣，請讓開吧。」千聖口說讓開，實際上是使上三成氣力，將紹巖華往一旁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