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漣,清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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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6-26
在林二十走後不久,一個身著白色儒衫的中年人走近了林文林,他看向林文林望著的方向開口問道。

「你就這樣放他走了?」中年儒士問著。

「不然呢?他劍已學成,是個師傅都會放他走的。」林文林沒有回頭,他知道他一直都在兩人身邊。

「我以為你會再壓他個兩三年,至少讓他臉長開了再出去。」儒士看著遠處雲朵變化開口說著。

「他是個憊懶性子,一點年輕人的朝氣都沒有。兩年前他就學好我的前十三劍了,但是他就裝著沒學會。殊不知這套劍法學沒學會一看就知道了,要故意打出破綻比一用出來就有破綻還難?」林文林說著,想到了那一次看見他練劍,行雲流水,彷彿能從林二十的劍鋒上看到雨珠一般。

「憊懶嗎?」儒士笑問著,接著他說道「莫不是捨不得你?」

「說什麼噁心巴拉的話?就那傢伙?我估摸著他只是覺得跟著我好蹭飯,沒有那麼多心思。」林文林撇了撇嘴說著。

「呵—一個樣,師徒都一個樣。」儒士搖了搖頭有些好笑的說著,隨後他問道「你真不告訴他他的身世?」

「許溫陞,你今天是怎麼了?難道你也捨不得那小子?老問這些無聊的事情幹嘛?」林文林不滿的轉頭看向儒士說著。

「也?能聽到這個也字就不枉我剛才那些廢話了。」許溫陞微微一笑說著。

「…無聊!你真的非常無聊!」林文林不滿的說道,他再一次轉頭負氣望向雲海。

「看來放了徒弟走還是有差的啊,平常都喊我臭書袋子的?」許溫陞嗤笑道,微微退後一步。

「跑的真快,嘖。」林文林左手垂著,長劍劍尖幾乎要觸地。

「身世先不提,我們的事情呢?」許溫陞問著。

「行吧,看來你的也是真的。你是負責教那小子讀書的,你認為他會意識不到我真正在做的事情?」林文林沒好氣的說著,他算是聽出來了,許溫陞對於沒有跟林二十道別也有些鬱悶,他很喜歡這個弟子。

「你是指你剛才故意說了些朝堂密韙嗎?還是指你對江湖上瞭若指掌呢?那些都不夠吧?」許溫陞微笑,其實夠的。如果不是那孩子的出身,他更希望他能拿起筆,而不是提起劍。

「只希望能夠讓他有點血性,他似乎什麼都記得,可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誰。」林文林嘆了口氣說著。

「何止是他?我們不也不知道他是誰嗎?」許溫陞沈默了會說道。

「廿…唉,我也不知道,那兩家也算是姻親,誰知道他長的像誰?看了幾年也沒什麼感覺。反正等他遇到了十七年前那個秘聞,他肯定什麼都能猜到。只是跟我們一樣,不知道他是誰而已。」林文林說到這邊顯得有點樂,可惜那時候已經開始另一趟江湖行走,這一個國家要交代給自己的弟子了。

「小王爺跟葬劍山莊…唉,江湖的事情。那個時候的『史』,你打算讓他來記錄?」許溫陞沈默了會問道。

「他是當事人,不是嗎?我們是史官,我們只負責記錄。自從七百餘年前武氏王朝於朝會上斬殺史官,逼迫史官們改寫史,我們清廉就在這樣做暗地行走,整理史冊。將那些被掩蓋的真相用稗官野史留下來。後人相信與否不重要,我們記錄了才重要。」林文林舉起了劍,逆著光看上面的紋路。

「你把一剪梅的劍給他了?」許溫陞隨口問著。

「當然,他有那個權力接過他的劍。」林文林隨口回答著。

「你是不是討厭梅國公?」許溫陞好笑的問著。

「不到討厭,一個老不死而已。二十六年前他還能拿梅蘭松的一隻左手來立威,二十六年過去了,他現在能靠什麼延續梅國公府?他那些沒用的兒孫嗎?」林文林平靜的說著。

「你不擔心他還拿得動刀?」許溫陞問著。

「劍比刀強。」林文林簡單粗暴的回答著。

「梅國公的後代也不全是那麼差的,至少你別忘了,那位小郡主?」許溫陞提醒著好友。

「她是郡主,當不得梅國公。」林文林慢吞吞的說著。

「那位郡主是個美人兒啊。」許溫陞若有所指的說著。

「得了吧,阿甘他雖然不醜,可也不是什麼劍眉星目的美男子。要不是他長得一副隨處可見的樣子,我們至於猜不到他究竟是誰的後代嗎?」林文林沒好氣的說道,就他?阿甘?被郡主喜歡上?算了吧!

「一般來說是擔心阿甘他被迷住吧?」許溫陞好笑的說著。

「那小子啊…應該不會吧?我看他從小到大對那些村裡丫頭們都沒什麼興趣。」林文林不太確定的說著。

「就是這樣,遇到了美人才麻煩吧?」許溫陞笑笑說著。

「煩死了你!那麼擔心就帶著你閨女跟他走啊!反正我一個人也能去做記錄。」林文林不耐煩的說著。

「記錄有什麼用?沒有我寫成稗官野史,只有記錄是沒有意義的。」許溫陞不屑的笑著,隨後他負手離去。閨女?若不是今日使計支開了她,怕是現在早隨那小子一同走了。

林文林眺望著遠方,接著偷摸朝林二十下山的方向看了一眼,默默地跟上了許溫陞。


——


『…身世成謎,嗎?』林二十默默想著,今年的自己已經十七歲了。也是穿越過來的第十七個年頭,當初只記得拉了那個沒看馬路的女高中生,結果再醒來的時候就被人抱在懷裏一路逃跑。

一剪梅…那個藏起自己,進行了血戰的男人。

『梅國公是個不重要的人,師傅沒有說錯。我對梅國公確實沒有興趣。一個將死之人,殺了他對一剪梅沒有意義。自己要活下去那才是對一剪梅最有效的報恩…』林二十走著、想著,沈默著。

『但是我也許可以要了他一隻手?師傅在提醒我,他是個梟雄。他只是看起來像個武夫而已,能夠在年邁之時忍住底下人的騷亂,只為了在一個最好的時機重新立威…』林二十思考著。

「阿甘!」前方傳來了熟悉的聲音,林二十沒好氣的看著眼前的青年。

「阿甘,你要去哪啊?」腳伕打扮的青年對著林二十問道。

「阿鐵,我不是說了嗎?我叫林二十,不是阿甘。不要學我那個笨蛋師傅叫我阿甘好不好?」

「村裡大家誰不叫你阿甘?反正就是個稱呼。狗蛋要我們別喊他狗蛋的時候,你不也說了『好的狗蛋』嗎?」腳伕阿鐵咧嘴說著。

「…盡學些有的沒的。」林二十翻了個白眼但也沒有再糾纏這件事情,他開口說道「我今日要離開春杏山了,師傅讓我下山遊歷。」

「你要去當遊俠兒了?那看來這地界的世道又要不太平了啊…」阿鐵聞言一怔,隨後有些惋惜的說著。

「沒事,我跟附近幾個寨子的聊過了。你們這兒沒什麼油水,小姑娘們又不好看,定期給點保命錢就好了。短時間內他們不會亂來的。」林二十輕飄飄的說著,他是真的上過附近幾個寨子,他一點也不希望發生什麼村裡大丫、二花被欺負的事情。想想就覺得可怕。

「那也就是一小段時間而已。你跟你師傅不在了,他們肯定會貪心起來的。」阿鐵沈默了一會說道。

「看得真是通透啊,你的鐵匠老爹說的?」林二十輕輕一笑問著。

「前幾天你師傅找了我爹磨劍,他就知道你們要走了。我爹晚上讓我們最近小心一點。」阿鐵平靜的說著。

「沒事的,不要求你相信我,可我在這住了這麼久也是有感情的…阿鐵,要保重。」林二十拍了拍青年那身腱子肉說著。

「…一路順風,阿甘。」阿鐵站在村子口看著林二十輕聲說道。

『爹,你說阿甘他們要走了?』

『那個先生看著就是江湖遊氣很重的人,能在我們這小地方待這麼久還不就是為了那個阿甘?』

『可,阿甘他們要不在了,以後那些潑皮們怎麼辦?還有附近那幾個寨子說不定又會…』

『以前怎麼過日子的,以後還是怎麼過日子的。他們終究是遊俠兒啊,靠一兩個人是不能保護這十里八村的。』

『可如果…』

『沒有如果,你要真當那個阿甘是你的朋友,他要走那天就別廢話。身為朋友,看著他們離去就好了。』

「再見…阿甘。」阿鐵小聲的說著,眼中看著青年的背影逐漸遠去。

可在話音落下後,他看到了那個背影在朝他揮手,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擔心村子?是很擔心,可是在那之前,這是跟朋友的分別,而這一別可能就是一輩子了。

「其他地方師傅會去的吧…那麼師傅會希望我去哪呢…不,哈哈!」林二十自語著,然後笑了出來。

江湖中人,五感都是要鍛鍊的。阿鐵那一句再見,林二十收到了。

「我幹嘛想著他要去哪個寨子,我撿著最近的去就好了。讓他撲空一趟,再去其他地方處理問題吧。」林二十咧嘴一笑,提了提腰上的長劍往最近的山寨走了過去。

「我缺快馬,還缺點盤纏。師傅什麼都沒有給我,就是想留個畢業考吧?可我林二十豈是涼薄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