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風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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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7-10
忽然面前的景像變得模糊,他們來到了東瀼的小村莊,剛才的一家三口正樂也融融地逛著市集,然後一個熟悉的面孔意外地出現。
「小霧,你家寶寶也太像你了。」歐陽爺爺還是平日的長髮長鬍子,但頭髮卻是烏黑的不見白絲,臉上的皺紋也沒有多少,他歡喜地摸了摸女人的頭,又捏了捏嬰兒微胖的臉。
「村長,我煮了些飯菜,晚一點拿過來一起吃吧。」正當凌海緊張地看著回憶的碎片,怕女人隨時會發狂攻擊歐陽爺爺,卻見那個名為小霧的女人親切地微笑,還揮了揮嬰兒的小手極為可愛。
「好啊,真不好意思呢,常要你們陪我。」歐陽爺爺笑得很開懷,就像是對待自家女兒和孫子一樣。
然後畫面一轉,他們又來到山洞前,但這次是白晝。小霧四處張望確定沒有人看見自己後才念起咒語走進瀑布裡,被抱在懷裡的嬰兒轉頭看著後方,只見歐陽爺爺在樹後偷看,眼神裡充滿擔憂和猶豫。
正當凌海疑惑歐陽爺爺難道一早知道內情,又好奇魂魄之境的主人究竟想給他們看甚麼之際,空間突然激烈地晃動,凌海不自覺地捉緊了曉天的手,看來他們要來到魂魄主人最痛苦的回憶裡。
他們還在山洞裡,但時間好像是深夜,四周昏暗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洞裡卻只有凌海和曉天兩人,回憶的主人彷彿要讓他們等待著甚麼。
然後有人從靈地跑進了山洞,踩過水坑的㗳㗳聲顯出那人緊張的步伐。緊接著傳來的是一陣虎嘯,那人終於走到山洞盡頭,搶先映入眼簾的是她擺動的尾巴和懷裡嬰兒的眼瞳。小霧抱著她的孩子奮力逃走,她滿身是血而尾巴也被咬得殘缺不全,眼神除了恐懼卻也有一味瘋狂。
隨後出現的熟悉身影讓凌海和曉天不寒而慄,那如琥珀的眼睛和佈滿斑點的身軀,正是當年的凌木弦和花焱。推算起時間兩人這時應該已經進行了第一次的盜靈,眼瞳裡雖然沒有十幾年後的污濁灰暗,但卻更是嗜血瘋癲,體形也更接近野獸。
花焱全身都蓋滿豹紋斑點,鮮血沿著咧開的嘴滴下,只見她伸出舌頭將鮮血舔走露出飢餓的神色。凌木弦也俯著身四腳著地,手掌如虎爪抓著泥土,好像隨時準備發動攻擊。
「住手啊!木弦!花焱!你們清醒一點!」
凌海和曉天正為那母子感到擔憂時,又有兩人匆匆趕到山洞裡,他們陌生的臉卻帶給凌海莫名熟悉的感覺。
「你們怎麼了?別逼我們出手啊!」
一男一女分別握著長刀,男人嚴峻的側臉讓凌海頓時明白這熟悉感從何而來。
「是他們⋯⋯狼熾的父母⋯⋯」凌海低聲地說,目光一刻都沒有離開過眼前的人,生怕錯過將要發生的事。
只見兩人向凌木弦和花焱衝去,但迎來的只有野獸的尖牙和咆哮,老虎和花豹似乎絲毫認不出他們襲擊的人是自己多年的好友。
小霧趁混亂之際打算逃出山洞,轉過身卻感覺到殺氣撲身而來,她只能趕緊用尾巴護著孩子,任由尖牙咬住肩膀和手臂。她轉身用盡全力一踢,將花豹撞向石壁,然後頭也不回拔腿就跑,只有小嬰兒目睹背後血腥的撕咬。
凌海用手遮掩嘴巴,試圖蓋掉她的尖叫,她想大叫阻止,畫面卻繼續轉動。在她回過神來之際,他們已經離開了山洞,而畫面主角仍是名為小霧的女人。
他們來到了一間小木屋,傢具簡樸但也算整潔,嬰兒的霧藍胐被放在一旁,他雖未懂事,但亦感應到危險,笨拙地爬到桌子下。女人趴在地上按壓著肩膀的傷,她喘著氣控制自己的靈力試圖讓傷口止血,可是傷口極深而剛才的一戰也消耗了她不少能量。
她搖搖頭嘗試讓自己清醒,但嘴裡的鐵銹味越來越重,她舔了舔乾澀的嘴唇,手指的爪漸漸伸長,尾巴也不斷大力擺動,彷彿要把木板都砸碎。
女人忍不住發出低吼,受傷又失血過多讓她極渴求鮮血和靈力,她瞥見了桌子下的小嬰兒就像是可口的小動物,指甲都要將地板抓破,此刻作為魂噬的她快要徹底失控。就在讓人窒息的一刻,男人回來了。他徬徨地跑上前將女人抱緊,任由女人張牙舞爪咬自己刮自己都毫不反抗,只是默默流著淚看著躲了起來的孩子。
「小霧,很餓了是嗎?」男人深情地看著失控的女人,他輕聲細語像是安撫著肚子餓的小孩,他甚至沒有問發生了甚麼事,也沒有問是誰襲擊了他們,他只是平淡的沒有掙扎的微笑,就像霧藍胐一直掛在臉上的笑容。
凌海抿著顫抖的嘴唇別過頭,曉天抱著她將她的臉埋在自己的肩膀,一手撫摸著她的頭一手蓋住她的耳朵,不讓她聽見那殘酷的咀嚼聲。
木屋內一片狼藉,鮮紅佈滿了地板,男人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女人伏在他還炙熱的身體上,大肆吞食著他的血和肉,腹部也因進食而隆起,她舔著指甲上的鮮血,眼神盡是滿足沉醉。時間好像停止在這一刻,沒有人記得桌子下的孩子,他就這樣坐在那裡看著一切的發生。
最後嬰兒眼睛一眨,他們不知何時來到了樹林,仍舊是黑夜,仍舊是鋪天蓋地的鮮血,但躺在地上的不是男人,而是那個名為小霧的女人。
「媽媽,我餓了,把你吃掉也沒關係吧?」
凌海和曉天感覺話語從自己喉嚨發出,聲音卻是稚嫩的孩子聲線。然後他們張開口埋頭在女人的脖子裡,鮮血緩緩地灼熱地滑進喉嚨,眼前一黑從此只有無盡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