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風起（上）

「歐陽爺爺？」凌海馬上認出老人的聲線，知道是歐陽老先生後又驚又喜，但他虛弱的聲音卻聽似迴光反照。
「小霧？你記得她？」霧藍胐轉過身看著山洞，但他遲遲回不過神來，因為已經太久沒有聽到有人叫母親的名字，也太久沒有人喚過自己的姓氏了。

「小心！」
狼澄看著白狼張開大口撲向霧藍胐，她飛身上前摟著男人望以肉體擋下尖牙。
「不要！」
凌海大喊想要阻止銀雪卻已太晚，死亡並不是結束，她需要答案。

「藍胐！啊⋯⋯不要⋯⋯」
在狼澄摟住他的一刻，他好像想起小時候媽媽也喜歡抱著自己，女孩銀色的短髮讓他想起他們遇見的那一晚，月光落在她黑色的頭髮上很美。他好像一直都沒有告訴女孩，比起自己的銀髮，他其實更喜歡她的黑髮。
在那一剎那他沒有猶豫，雖說他靈力受損但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傷害狼澄是不可能的，所以在狼牙就要碰到狼澄之際，他毅然摟著她轉過身，尖牙瞬間刺進了他的肩膀、骨頭、脖子，但他臉上依舊是平日從容的微笑。

「藍胐⋯⋯」
霧藍胐緩緩坐下，然後平躺看著快要日出的天空，一旁的彎月卻仍然高掛。
「澄⋯⋯你看⋯⋯月亮⋯⋯很美⋯⋯」脖子湧出的鮮血染紅了他的襯衫和銀髮，他緩緩抬起手地指著天空，眼裡卻不再看著月亮，而是看著身旁泣不成聲的女孩。
「藍胐⋯⋯霧藍胐⋯⋯」狼澄努力將男人臉上的鮮血擦走，但鮮血卻一直從脖子湧出，她又用手擦走自己臉上的眼淚，當年男孩一直很好奇她哭的表情，但沒想過今天竟是為了自己而哭。然後女孩輕輕呼喚著只有自己知道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讓開吧。」凌海走到霧藍胐身前，狼澄卻發瘋了似的將她推開，可是力氣弱得自己都要站不穩。狼熾見狀便馬上將狼澄拉開，不管她如何拳打腳踢，他還是強行將她拖到一旁。
「冷靜點！你難道要他繼續痛苦嗎？他是魂噬吧？凌海要幫他解鈴，他才能解脫啊！」
狼澄聽見狼熾的話後慢慢放棄了掙扎，只是任由淚珠滑落臉龐，卻流不走臉上的血跡。
「我⋯⋯我怕我做不到⋯⋯」凌海有點羞愧地看著這個可恨又可憐的人，忽然感覺到肩膀傳來一陣溫暖。
「我可以一起嗎？」曉天輕輕捏了她肩膀一下，蒼白的臉還是硬扯起一個微笑。

凌海看見那映著拂曉的眼眸，她感激地點點頭，然後握著曉天的手伸向那銀白的頭髮。「我乃靈脈一族，以解鈴人之名，在此為你解鈴。」

突然眼前一黑，再睜開眼時他們還是在山洞前，但不同的是這裡是晚上，山洞外面是懸崖而不是草原，而崖下是洶湧的大海，不知是黑夜的緣故海水看似像黑色的墨水。
凌海正想鬆開曉天的手時，他卻卻牢牢抓緊，她不禁向他回了一個微笑，雖然苦澀但總算笑得出來。
「走吧。」曉天握著她的手，他雖然說自己是膽小鬼，但眼眸裡總是有她沒有的灑脫和勇氣。

一陣嬰兒的哭啼聲從山洞傳出，二人戰戰兢兢地走進山洞裡，洞穴卻比想像中要光亮。凌海好奇地向前走，卻被眼前畫面所嚇到，她未曾在魂噬的魂魄之境內看過人類，就連動物和植物都極為少有。

眼前的人好像沒有察覺他們的到來，女人靠在牆壁低著頭喃喃細語，她銀白色的長髮散落在兩旁。湊近看才發現，如銀色柳絮的頭髮遮蓋著幾條蓬鬆雪白的尾巴，整個山洞裡彷彿沐浴在月亮下，透著淡淡紫色的光芒。

這時一個男人走到女人身旁，溫柔地輕撫她的臉，嘴唇輕輕貼在她的額頭，吻掉那額上細小的汗珠。嬰兒哭聲又響起，他們這才發現女人的頭髮和尾巴包裹著甚麼在胸前，一個嫩白可愛的小臉從銀白色裡冒出。
他銀藍色的眼瞳閃閃發光，靈力並不像一個普通嬰兒，凌海頓時意識到他們在看他的回憶，霧藍胐的回憶。這裡是霧藍胐的魂魄之境，而他的魂魄便是對自己出生的執著，而致一直困在此情此景。

「所以他是像凌絢還是跟我一樣？」雖然回憶裡的人是看不見他們的，但曉天還是摒著氣輕聲問道。
「都不是，你看看。」凌海指了指男人的眼瞳，它們發著銀光但卻是灰黑色的底子，除非他也是靈脈盜了靈，但更大可能的是他是魂噬，一隻靈力高強的「完」。
「所以霧藍胐是⋯⋯」曉天倒抽一口氣，不禁想起他對自己的態度格外不同，原來只因兩人都是魂噬之後。
「我也沒有聽說過，那個女的應該也是隻『完』，看樣子只怕是吃了靈獸啊。」凌海瞇著眼看見女人的眼睛也是極耀眼的銀瞳，不仔細看根本不會發生底子裡的灰黑，九尾狐的形態很可能是吸食了靈獸而進化成「完」。曉天百感交集地看著嬰兒，與自己半吊子的血統不一樣，霧藍胐原來是兩隻「完」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