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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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7-04
女人發狂地咆哮瞬間又爆發成獸形,表皮的毛髮和豹紋都透露著她的瘋癲。凌絢正扶起妹妹,卻未曾預料聲稱最愛自己的母親會突然攻擊自己,看著飛撲而來的身影他怔住了。他沒有眨眼也沒有閃躲,那一瞬間快得讓他毫無防備,但也慢得讓他看見野獸的眼睛裡絲毫沒有母親的溫暖。

在花焱一嘴利牙襲向凌絢時,凌麗卻沒有怔住,她甚至沒有思考,只覺身體內的靈力聚集然後像一陣微風來到哥哥身前。花豹伸出利爪,從右向左,由上到下,狠狠地從脖子、胸口到腰部剖開,就像輕輕地撕開了白紙,而鮮紅湧出將白色掩蓋。凌麗體內的空氣猶如瞬間被抽空,她口吐鮮血卻不及脖子流的洶湧,她雙眼失了焦便要往後倒下。野獸卻不肯休止,她利爪揮過,然後血盤大口仍準備咬下那脆弱的脖子。

她記得倒地前的一刻,她離哥哥很近,彷彿近得聽到他的心跳聲,那樣很好,因為就算她的心臟不再跳動,她的靈魂也還能感受到哥哥的心跳。在凌麗倒地的一刻凌絢覺得自己好像失去了靈魂,因為他沒有意識到事情發生的經過,手腕卻不自覺地拿起長刀劈向母親。「千蕊。」凌絢沒有意識地呼喚,長刀像是感受到主人的心情,灼眼的火光爆開將刀刃緊緊包裹,猶如綻放的煙花將刀面點燃。那一瞬間又變得很慢,他看見自己揚起刀,乾脆利落地砍下,刀上的火花還發出嗞嗞的聲音,燒焦的味道撲鼻而來。然後他終於清醒過來,地上躺著的是身首異處的母親,還有奄奄一息的妹妹,而自己握著刀的手不停顫抖。

他聽見自己內心的崩潰大喊,但他卻發不出聲音,只見姐姐跑到凌麗身旁,傳入耳中的是她悲傷的哭泣聲,隱約還聽到很淺很淺的呼吸。
「哥⋯⋯哥⋯⋯」凌麗用力睜開眼卻只能半開,朦朧地看見凌絢的背影和那驚慌失神的表情,她努力擠出每個字,鮮血也跟著淌下嘴角。
「別⋯⋯別說話了,姐姐帶你回家⋯⋯」凌海小心翼翼地抱著妹妹殘破的身軀,她顫抖著擦掉她下巴的血。
「哥⋯⋯」凌麗再三呼喚,凌絢終於轉過頭看向自己,他就像副失去靈魂的軀殼,緩緩地跪到她身旁,輕輕地握起她僅餘完好無缺的手。
「聽姐說,不要講話了,好嗎?」他聲線輕得像羽毛飄浮在空中,他的臉上沒有眼淚,雙唇卻不停抖動,就如他的雙手無法平靜。
「⋯⋯回⋯⋯來⋯⋯好嗎?」她眼角的淚水滑下臉龐滴到地上,暈染了鮮紅的血泊,胸口因流淚而輕輕起伏,臉容卻因微小的動作而痛得扭曲。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凌絢就像回到小時候一樣,他難過的時候很少哭鬧,但妹妹總愛握著自己的手,讓自己躲在她的肩膀偷偷哭泣。
「是姐姐不好,我沒保護好你們啊。」凌海抱著弟妹入懷,愧疚和哀傷佔滿了她心頭,她悲愴地啜泣讓樹木和長草也跟著她搖晃。

狼熾沒有確認躺在地上的凌木弦是否還有呼吸,他只是安靜地站在他們姊弟身後,臉上淌過的淚水是他的內疚、自責、悲憤,但他甚麼都做不到,只能站在原地。

「沒⋯⋯事的,我⋯⋯一直都在。」凌麗感覺很疲倦了,她很想合上眼,閉眼前映入眼簾的有姐姐和哥哥的臉,她微笑著彷彿夢到開心的事。凌絢感應到手裡傳來妹妹最後一道暖風,然後空中飄浮的羽毛輕輕落到地上,就像她滑落的手和下垂的睫毛。

「哈⋯⋯哈哈⋯⋯想不到是這樣結束啊⋯⋯」遠處伏在地上的凌木弦很是虛弱,匕首卡在胸口之深讓他沒法大聲說話,他緩緩地爬行到女人冰冷的屍體旁。他沒有流淚卻一直大笑,笑得太忘形之時又吐出大口鮮血,但這時天降大雨,悲傷的雨水落在他的臉龐,落在女人的頭髮,也落在女孩的微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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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漫天而來的箭,曉天慌亂地躲避,而箭的數量絲毫沒有減少或減慢,因為那是狐狸的毛髮,而霧藍胐擁有多於一條的尾巴。先別說凌海那邊的狀況,他甚至無暇分神關心一旁的白瀚汐,他們本先猜想狼澄未必會下狠手,但現在看來他那所謂的妹妹是個比魂噬還心狠的人。而地上早已佈滿屍體,白家的手下或躲在樹後,或奮力擊落飛箭,或已倒在地上。

他只瞥見白瀚汐與狼澄激烈地交手,武器的碰撞發出碰碰聲,但白瀚汐似乎未佔上峰,他馬上大喊,「喂,不要放水啊!」

隨即便聽見白瀚汐的咒罵,他喘息著沒好氣地回應曉天,「你哪隻眼看到我放水了!你先顧好自己吧!」

「看來你還有蠻游刃有餘的嘛。」霧藍胐還是熱身的姿態,雙手插在褲袋,任由尾巴飛出毛箭,臉色卻毫無倦怠之意。
「誰游刃有餘啊⋯⋯」曉天自己喃喃低語,怨懟著面前這個高深莫測卻又惡趣味的人,自己就像隻老鼠被玩弄在手心。

他盡力地讓自己身輕如風,敏捷地躲避攻擊,大部分的箭都沒入了身後的黑暗,只有小部分還是擦傷了他的臉和手。只是光躲避便讓他沒法進攻,當他在尋求突擊的時機之時,遠處傳來淒楚的哭聲,天空驟然佈滿烏雲,然後雨點開始落下,雨勢越來越大打濕了他的卷髮和飛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