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前夕（上）

「這是上次的爛攤子，叫他們小心一點，別再被人發現了。」霧藍胐指的是上次南泠樹林裡被人類發現後白瀚汐跟進的案子 – 兩人死亡一人失蹤案。
「小孩？」曉天不禁提出了疑問，但在開口的那刻便後悔了。
霧藍胐揚起眉看似有點不滿，但又饒有趣味地打量著曉天，狼澄一早便向自己報告過曉天的身份，在他看來曉天的存在比凌絢更有趣。凌絢充其量就是一隻魂噬但僥倖在娘胎進化成了「完」，跟雙親皆是「完」的自己完全沒法比，他是天生的「完」或者說他是比「完」更強大的存在，但他在想面前的人會否比自己更特別的存在。

「你覺得自己是甚麼？」
曉天聽見他突然其來的提問，整個怔住了不知如何回答。
「這個小孩是難得靈力高的人類，而且小孩的魄沒有長成，對靈脈吸收靈力沒有那麼大負擔，這不用我教吧？」霧藍胐伸出食指放在唇邊，壓低著聲音像是說鬼故事一樣。
「其他的貨我找人放到你們的卡車了，就這樣吧。」其他的貨就是普通的大人，有些是靈力較高的人類，但大人的魂魄沒有小孩的純粹所以讓吸食的人更有負擔，而吸食的魄越多便越容易被慾望和飢渴昏心，變得越來越像魂噬。小孩是最好的食材，但小孩失蹤容易惹起人類社會的關注，所以大部分食材都只是普通的大人，一些失蹤了也沒人在意的人。

狼澄微微點頭，「走吧。」說罷，她便出了房間。
曉天也準備轉身離開，卻發現雙腳因太緊張而僵硬，他有點發軟地邁出腳步，但仍能感受到身後強烈的注視，他覺得自己要被那銀藍色的眼瞳看穿，像那屍體一樣被釘在地板。

「靈脈和魂噬是沒有中間點的，你以為你是人，但你也是怪物，像我們這樣的註定沒有容身之所，做出選擇吧。」
曉天踏出房間後那低沉卻又輕柔得讓人顫慄的聲音還在耳邊環繞，他喘著氣嘗試調整自己的呼吸，他彷彿在那個人身上看見自己，那個身為魂噬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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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裡一個身影穿梭在森林，他盡可能讓風承托自己，讓自己的身體變得輕盈快捷，他不顧路上的樹枝將衣服割破，也不顧倦意地加緊腳步，剛才的畫面仍在腦海裡歷歷在目，而他必須馬上告訴她。

他看著身旁一路淡定自如的女孩，他知道女孩與自己一樣從小過得很艱辛，所以除了仇恨以外他未曾在她眼裡見過如此的熾熱。
「我的臉有這麼麼好看嗎？」狼澄眨了眨眼睛，調皮的語調讓曉天以為自己多疑了。
「走吧，等太久你主子又不高興了。」她體態輕盈地走在前方，就像牽著小孩去遊樂場而不是去送死。

「凌叔，我們回來了。」曉天推開了房間，暗房裡頓時傳出一陣熱氣。房間裡暗無天日但有微微火光，那是一個又一個大火爐正燒著紅紅烈火。
眾多火爐的中央是凌木弦和正在打坐的凌絢，凌絢維持著平穩的呼吸，臉上沒有一點汗水，火光協調地跟隨著他的呼吸在搖曳。
「帶那個孩子進來吧。」凌木弦額上滿佈汗水，枯黃的臉頰比平日紅潤一些。
小孩一感覺到房間的熱度便開始掙扎哭鬧一直不肯進去，彷彿感應到比火爐更大的危險。
「求求你們，媽媽⋯⋯媽媽⋯⋯」孩子的哭聲戛然而止，只見狼澄一記手刀將他打暈，然後抱起走進火圈內。
凌木弦接過手檢查了一下小孩的身體狀況，看起來頗為滿意後便示意他們離開。

狼澄點點頭便毅然轉過身，彷彿剛放下的只是一件貨物，僅此而已。曉天也只好先假裝離開，踏出房門前他隱約看見小孩被放到地上，而凌木弦在前喃喃自語。
在狼澄離開後，曉天踮手踮腳地又來到那個暗房，他靠在門縫瞇著眼。突然房門一陣抖動，正當他以為自己要被發現之際，才察覺那是因房間內的熱氣和靈力流動而掀起的風。
在門縫之間，他看見那被火光遮擋的小孩躺在地上，但不同的是凌木弦也坐到地上，一手按在那小腦袋的頭頂，另一手握著凌絢的手，隱約可見鮮紅的血從兩手中滴下。更令曉天驚訝的是那從小孩身上飄浮出的銀絲，淺淺的銀光像流水，緩緩地一絲一絲流到凌絢的體內。凌絢的呼吸變得急促，房內的火光也跟著閃爍不停，空氣灼熱得讓人快要窒息。然後凌木弦大喝一聲，那銀光全數納入凌絢的體內，凌絢一個深呼吸火光又變得平靜，小孩的身體就如拉緊的橡皮筋一下子斷開，變得鬆軟無力失去了魂魄和生命。

曉天強忍著不讓自己發出驚呼，他知道自己看見了甚麼，他終於知道為甚麼這是靈脈的禁忌之術，也好像猜到了盜靈實驗箇中的懸疑之處。他正打算悄悄提起腳步離開，卻聽見有人在房間後方說話。
「還順利嗎？」花焱走上前撫摸著丈夫的臉龐。「我要為我的虎兒辦個盛大的生日宴啊，興奮嗎？興奮嗎？」
凌木弦卻沒有平日如老虎的威勢，眼神有點空洞無神，唯唯諾諾的樣子比起夫妻更像是主僕。
「記得通知所有人，他們可是我重要的賓客。」女人甜膩的聲線和尖銳的笑聲讓人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