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寫作導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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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6-16
  一霄冷雨把自己保護得很好,寫作金點剛好是初始的一百分。根據她的解釋,她昨天剛好降落到這個小鎮,便找了一間住家躲藏到現在。由於她採用避戰方針,才會在看到寫作導師時選擇冒險。「從別人那裏奪取分數實在是太血腥了,我不想要誰喪命在我手上。」

  我們並沒浪費時間,很快便來到高臺。淡藍色的方型視窗在隊長瑟列爾面前開展,無非就是確認是否挑戰之類的。沒多做猶豫,他伸手按下同意。

  周遭的世界化做電子方塊裂成粒子,將我們傳送至一個新的純白空間。進入遊戲前的電子螢幕再度漂浮到眼前,數條規則伴隨著鍵盤打字聲快速出現。

  「歡迎來到寫作導師!本導師主題為顏色樂園,以下為遊戲規則。」

  「每人將會得到一條顏色線頭,請根據浮現的顏色提示為世界創造景物。最終線頭結束後將結算世界完成度及合理度。請注意,隊友所創造的景物同樣會出現在世界裡!」

  電子螢幕後頭,強烈的白光描繪出三扇門的輪廓,提醒我們將會單打獨鬥。

  「造物不符合主題,完成度不足及玩家死亡將會視為挑戰失敗,單人失敗即視為整組失敗。挑戰時間為十分鐘。祝挑戰順利!」

  三扇門扉無聲開啟,刺眼的白光流湧入房中,灼燒著我的眼睛。這些光芒彷彿具有實體,搔癢的灼熱攀上裸露的肌膚,隨著時間慢慢轉為刺痛。要是不趕快進去,或許真的會被燒盡。

  「那就……各自加油了。」一霄冷雨和我對視,點頭後率先進入在她面前的門。

  為了避免當最後一個,我隨後也踏入屬於自己的門。

  起初,我還以為自己又回到了剛才的房間。上下左右均是純白,甚至看不太到邊界。唯一的差別只在我的隊友不在身邊,看來分三扇門是為了阻絕小組討論。

  我撿起地上唯一有色彩的東西,那是一條往遠處延伸的紅色線頭,應該就是規則中說的道具。於此同時,眼前也浮現洋紅的顏色名稱。

  與其說它是紅色,不如說是亮一點的紫色。由於先講述會有先手權,也比較能確認主題,我必須搶先一步才行。考慮到之後會出現的各種顏色,我忽然想到或許能用花海來作主題。花海能包容所有顏色,也能輕易通關。

  「這是一束洋紅色的花──」正當我開口講述時,意識到有什麼冰冷的東西拍打上鞋面。

  是海洋。

  下一秒,我已經抱著花朵被不知道是誰創造的海洋吞沒。

  「噗咳……咳咳咳!」

  激烈的漩渦讓我極難保持在水面上,很快便被迫吞了幾口水。黑暗及水壓鋪天蓋地禁錮著我,有限的空氣每分每秒都在流失。正當我以為挑戰要失敗的時候,幻象卻忽然消失,腿下只剩下橙色的沙灘。

  離自己幾尺處,藍色的海洋仍拍打著岸邊,但終於不帶生命威脅。洋紅色花束靜靜放在腳邊,彷彿剛才什麼都沒發生。先是主題不合,再來又是造物造成生命危險,我們的開局似乎不是很順利。不過有了前車之鑑後,我想大家都會更加小心一點。

  挑戰並沒有終止,因此我猜單單幾朵花的出現還不構成不符合主題。我看著掌中的線頭,這條線在第一個顏色被喊出後已經能繼續拉動。拉動後,原本的顏色逐漸加深。「胭脂紅……」

  顧名思義,這是一種常常出現在古代女子桌面的化妝品。榨取自胭脂蟲的血液,但並不會有人拿來當作血液描述。

  我看著天空,發現負責藍色的隊友再次下手了。

  那是很純粹的天藍色,由於天空缺乏其他東西,反倒讓這片海與天空變得很假,不過互相幫助就是我們這些隊友要做的了。我想他應該也是想要打安全牌,可這卻讓負責紅色的我感到棘手。

  海邊的紅色,這可不是什麼好選擇。

  苦思過後,我終於想到一種顯而易見會在海灘出現的東西。「沙灘上,一把胭脂色的遮陽傘立在地面。」

  很快,地面撐起一把紅得詭異的遮陽傘。我能保證全世界沒有一家商場買得到如此獨樹一幟的遮陽傘。還好除了傘面顏色詭異,系統附贈的銀色桿子頗為正常。

  第三位夥伴沒有選擇對遮陽傘發表評價,而是決定拯救那束孤零零的花。原本躺在地面的花朵被安置到橘色的盆栽內,盆栽顏色大約比沙灘還淺一點。不僅如此,盆栽裡頭裝著深棕色的土壤,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對方在極短時間內同時使用了兩項顏色。

  的確,規則並沒有說一定要輪流照順序製造物品,只說要把線頭的顏色用光。不過更高的自由性反而讓思考的時間更短,甚至意識到隊友的重要。沒想到才結盟不到一天,性命卻已經交到隊友手上了。

  到了現在,我幾乎能確定我們三人拿到的分別是紅色系、藍色系與褐色系的挑戰。

  「盆栽被放到一張玫瑰紅的桌上,襯得花朵更美麗。」在桌子憑空冒出的同時,我也同時拉動進入下一個顏色。我猜的果然沒錯,只要喊出前一個顏色,就能立刻更新顏色。

  於此同時,桌旁出現一架咖啡色的烤肉架。

  我馬上知道這是為我做球,立刻不放過這個機會。「赤色的火焰在烤肉架中燃燒,試圖將粉紅色的肉塊烤熟。」

  眼角瞄到時間已經過去一半,而系統提示卻還有好幾組。

  我們的動作必須加快,但又不能出現絲毫差錯。其實這個初級挑戰可以說是非常佛心,否則我的桌子必定不能過關。既然如此,整個關卡最困難的部分便是在時間限制上。

  我的隊友似乎也有相同的看法,發現這場遊戲並沒有想像中困難。

  下一秒,各種顏色風暴在我眼前迸發。

  遮陽傘被更正為白藍相間,艷紅的太陽讓單調的天空增添不少熱氣,藏青色的青花瓷被裝滿酒紅色的酒,近黑的普魯士藍成為一張沙灘椅。鮭魚在米色烤盤中滋滋作響,天空漂浮著接近淺灰色的雲朵。我無法準確叫出其他兩組的顏色,只能驚嘆於同一種色系的千變萬化。

  也許是作家病使然,隨著創作越深入,我彷彿能見到一家人在沙灘上愉快地烤肉。小孩子在太陽下玩耍,不時踏過淺灘的浪花。母親抱著盆栽微笑,因為這是父親在來到海邊的路上替她買的花朵。

  不知不覺間,線頭終於見底,宣告挑戰的結束。

  望著已經變成烤肉大會的海灘,我忽然有些擔心。雖然顏色都用掉了,但說到完成度我實在是不太有把握。儘管海灘熱鬧豐富,天空依然只有幾朵白雲和烈陽,海洋則是連一點生物都沒有。就第一次小組合作來看,能達到這個程度已經算很不錯。但在這裡,並沒有磨合時間的機會。每次挑戰,都會決定幾秒後的自己是生是死。

  這些創作都在幾個眨眼間褪色消失,我很快又回到最初的房間,與同樣結束挑戰的隊友面面相覷。寫著遊戲規則的面板化為記分板,除了隊友狀態後頭用紅筆寫著存活,完成度與主題依舊顯示計算中。

  等待的過程十分漫長,我的心跳也隨著計算的系統音不斷起伏。我們緊盯著計分面板,一聲氣都不敢喘。終於,主題計算處歸納出本次的創作結果:海灘烤肉大會,合格。

  一霄冷雨與我都緩緩吐了口氣,可完成度的紅色數字一旦開始往上跳,大家馬上又恢復嚴陣以待。

  四十……五十……六十……

  最終的數字,危顫顫停在六十八這個數字。

  過、過了嗎?

  我們依舊在挑戰的房間內,面板也沒多作表示。我轉頭,正巧和瑟列爾四目相對。與我的緊張截然不同,他顯得放鬆自在,好像這個挑戰對他沒什麼大不了。

  下一秒,一旁的二號爆出罐頭般的歡呼聲。「恭喜擊敗寫作導師!獎勵及兩百金點已經發送到玩家背包!」

  其他兩位想必也是聽到同樣的通知,我也終於展顏露笑。我們不僅活了下來,還得到需要大量對戰才能獲得的金點。牆壁開始以電子方塊的形式剝離,將我們送回外頭的世界。原本的祭壇已經消失無蹤,就連地圖都沒留下任何寫作導師存在過的痕跡。

  在我的提議下,一行人回到瑟列爾的藏身處休息。

  除了大量點數外,我們額外還獲得所謂的「特殊道具」。一霄冷雨得到的是外觀如藍色小方塊般的食物製造機。只要花費點數,食物製造機便能根據描述投影出精緻度不等的食物,並將之實體化。

  為了慶祝第一次挑戰導師勝利,她馬上製作了一系列不存在於人世的飲品。

  「具有奇異果口味的奶茶,但是珍珠咬起來像香腸。」我一邊複述她的話,一邊嘗著手上的詭異果汁。「並且喝起來極度美味。」

  我哪天一定要請她跟手搖店店員下跪懺悔,真的。

  瑟列爾正在研究手中的黑色球體,玻璃球似乎有付我們看不到的使用說明。接著他笑著將那顆像隕石的物品收入包包欄,沒有多做解釋。

  相較於他們,我的東西淺顯易懂。「第二條命,被動觸發,可避免一次死亡。」

  「真沒想到這個遊戲會有復活卡,要是現實也能有就好了。」一霄冷雨隨口感嘆道。

  瑟列爾挑眉,但沒發表任何意見。

  我點開地圖,準備擬定下一個駐紮地點。「想要前往中間的話,明天勢必得通過森林。」這也代表將不會有蓬鬆柔軟的床,甚至沒辦法在廚具完整的建築裡開伙。這時候一霄冷雨的食物製造機便顯得特別重要,但也不可能就這樣濫用點數。

  「根據我的實驗,毛毯與睡袋是可以塞進背包帶走的。」瑟列爾似乎已經提早想過這個情況。「我們要擔心的反而是隨著縮圈而更容易遇見的玩家。三號,向隊友顯示目前剩餘玩家。」

  眼前出現新的視窗,顯示八十三的數字。

  加上今早所遇見的女子,已經有十七個人命喪於遊戲。

  我滑掉視窗,不忍再看著那些數字。「瑟列爾,我總覺得我目前的行動乍看下都有選擇權,但實則是被遊戲機制推著走。」

  「怎麼說?」瑟列爾對我的話很感興趣,在我們對面的沙發上微微傾身。

  「降落後馬上因為縮圈被推著前進,然後又理所當然地去打系統刷新的寫作導師。除此之外,我甚至遇上認識我的你和在現實最好的朋友,這種巧合怎麼說都太過了。我感覺我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劇本中,就好像……」

  「過關感濃厚。」一霄冷雨接腔,我則立刻點頭。「我以前也很常這樣評論妳的作品。」

  準備攻打魔王的勇士在探險過後獲得同伴,並且過關斬將前往魔王城。

  「首先妳要明白,這個諾瓦之塔再怎樣模糊焦點,依舊是一款遊戲。縮圈、寫作導師都是為了推動遊戲進行,使玩家碰面製造更多火花。這些的確都是遊戲製作者的目的,不必感到恐慌。」瑟列爾扣著手,下巴剛好抵在手背。「我不曉得我和一霄冷雨能這麼快遇見妳是不是誰的安排,但我倒是很感謝這個遊戲,讓我有機會遇見妳。」

  「等等,所以你們是什麼關係?怎麼認識的?」一霄冷雨好像到現在才記得要問這個問題。

  「神明與她的信徒。」「暫時結盟的同伴。」

  房間中同時響起兩種回答。

  一霄冷雨蹙起眉,用手遮住嘴巴在我耳畔說起悄悄話。「妳確定要跟他組隊?他看起來有跟蹤狂的傾向。」

  「他對我有救命之恩,總之……暫時算是好人吧。」我現在也覺得當初這麼輕易與他結盟有點欠缺考慮,可那時候別無他法。

  由於一霄冷雨只是作勢遮掩,話語被瑟列爾聽得一清二楚。瑟列爾不好意思地咳了咳。「我保證不會傷害桑漠,我只是剛好很喜歡她的作品。」忽然覺得不該再繼續待下去的男子聳聳肩,起身往廚房方向走。

  「妳們應該有很多話要聊,我先去準備晚餐。」

  從一霄冷雨凝重的表情來看,她的確有話想對我說。「桑漠,妳還記不記得自己來到這裡之前在做什麼?」

  真不愧是心靈相通的朋友,一開始便切入我也想問的重點。「不知道,我失去了來之前的相關記憶,我們不會那時候待在一起吧?」

  「當然沒有,妳──」少女忽然住了口,態度也變得小心翼翼。「妳、妳還記得我們曾經有過一段爭吵嗎?」

  我看著她,不知道開表現詫異還是笑。我?和高中三年都沒起過口角的她吵架?「什麼時候?如果我不記得或許是因為這件事並沒有多嚴重。」

  「桑漠,妳到現在還想當個作家嗎?」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我措手不及。可那棕色的眼中帶著我無法理解的鄭重,好像這個問題的答案對她十分重要。

  於是我堅定點頭。「當然,我會一直寫下去。」

  對於我的反應,一霄冷雨好像鬆了口氣。「那既然妳都不記得了,這件事也不重要了。」

  儘管懷著滿滿困惑,但對方似乎沒有要解答的意思。「柳柳,妳怎麼怪怪的呀?」而且她看起來好像快哭了?

  少女抹掉眼角的淚光,露出笑容。她的樣子像是補全了什麼遺憾,但我一無所知。「我只是很開心還能得到妳這樣的回答。」

  「能在這裡再度遇見妳真的太好了,溫予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