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6 「女生又怎樣？」
本章節 4675 字
更新於: 2022-06-15
2157年9月4日，早上九點半，政治中心A區，沉璧園
李晴煬最後和謝喬一起回來。因為謝喬的心情很糟、李晴煬又有很多事要思考，一路上除了基本問候，兩人幾乎沒交談。
「少爺！」
看到李晴煬平安無事，顧爾鬆了口氣，幫李晴煬脫下外衣，「發生什麼事？謝老爺找您做什麼？」
「說來話長，我被威脅了。」李晴煬疲累地躺到床上、呈現大字型的姿勢，「身份曝光。為了和宇維少爺交易，謝老頭暫時不殺我，還要我幫他對付謝喬。」
李晴煬詳細地說給顧爾聽。顧爾打了個寒顫，「謝老爺也曾屬於艾莉絲體系嗎……真是失算。」
「宇維少爺沒說過，但我不怪他，我相信他有他的理由。」
李晴煬看著天花板，想起了那一天。
「小叔死的那一天，他跟我說了一段話。」李晴煬翻身，變成側躺，「他說，他和我爸、大伯，並不是真的兄弟，因為他們是人造人。」
「什麼！？」顧爾超級震驚，「人造人？」
「算算時間，這確實合理。我爺爺一百年前就死了，就算他有小孩，小叔他們的年紀也不合理。」李晴煬分析：「姓李的第二代，都是用我爺爺的DNA、做出來的人造生命。小叔說，他十五歲前，一直被關在夏家的實驗室，和我爸一起。」
顧爾沉默半晌，「確實，我聽過一個傳聞：老爺他們不是在李門長大的。」
「我的天，如果真是這樣。」李晴煬低頭思考：「檯面上的第二代，很可能都是人造人。」
李晴煬一個個想：謝照顏，不是，他很久以前就在。
史密斯馬戲團，不是，他們是領養來的。
金允道和他弟弟，不確定，因為白絃沒死，或許真是親生的。
李昂、李康、李央，三兄弟確定是人造人；希波克拉底一脈和雷蒙一家，李晴煬都不清楚。
薩拉凱爾教，現任教主和他的弟妹，其中包含……雪檸。
雪檸也是人造人？
想到這點，李晴煬全身雞皮疙瘩都上來。
「培育人造人的目的是什麼？」顧爾提出他的疑問。
「還不簡單，一定是水果塔。」李晴煬回答：「確保每個水果塔都有繼承者。死掉的第一代沒有子嗣，只能用這種方式製造。」
李晴煬記得，李央三兄弟裡，只有他爸爸的頭髮是金色。李康是這批人造人中，基因與紅心傑克最相近的；李康體內擁有水果塔，並生下李博洋與李晴煬──兩個有天賦的後代。
如今，李晴煬似乎明白，為什麼金允道說「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他們這些後代，都是為了繼承水果塔、維持艾莉絲體系而生。李央害怕李仲翔那幅畫，對李康愛戀又恐懼……這種想逃卻逃不了的心情，估計和金允道一樣，對自己的命運很絕望吧？
「少爺，抱歉打擾您思考，有急事。」
顧爾打斷李晴煬的思路，表示：「那個人來了。」
「誰？」
「你討厭的那個人。」
李晴煬露出像吃到大便的表情，「好吧。」頭撇到一邊，「是本少爺叫他來的。在謝喬那裡？」
顧爾點頭，「他說要給您聽個東西，請您打開聯絡裝置。」
李晴煬轉動戒指、彈出投影視窗，有一條來自「編號3」的未讀訊息。對方傳來一個音檔，李晴煬按下播放，和顧爾一起聽。
◇◆ ◆◇
2157年9月4日，早上九點半，政治中心A區，沉璧園
謝喬回書房時差點嚇死。一名和尚正站在他的書櫃前，饒有興致地翻閱著書。雖然穿袈裟，男子卻有一頭黑色短髮、特別抓了造型，五官跟李晴煬有些神似，不難猜測他的身分。
「李博洋……？」
沒錯，李博洋剪了頭髮，還配合謝氏的風格，穿了傳統的黑色袈裟，脖子掛一串白色佛珠，看起來可疑，卻意外合適。
「你認識我？太好了，省去麻煩的開場白。」李博洋露出無害的微笑。
「你怎麼進來的？」謝喬說：「外人不得進入沉璧園，又有嚴密的安檢。」
「秘密。」
李博洋的食指放在唇上，神秘兮兮地說。和李晴煬一樣，李博洋散發著姦邪、非善類的氣場。謝喬再次領教了李門的優良基因。
不過，李晴煬是小鬼，李博洋卻是貨真價實的神與畜。謝喬不敢掉以輕心，眼前站著一名高宇維的手下，是他父親窮其一生對抗的敵人。
「我弟弟這段時間，受您照顧了。」李博洋很有禮貌地說：「希望二公子答應我一件事。」
「如果是把晴煬少爺帶走，」謝喬皺眉，「抱歉，恕不從命。」
「不不，二公子誤會了，我只是想跟他睡同一間房，最好床也同一張、棉被同一條，枕頭同一個！」李博洋露出渴望的眼神，「可以嗎？二公子。」
直覺告訴謝喬──要是答應，自己會被李晴煬砍死，只好婉轉拒絕：「這得依晴煬少爺的意願，我不能擅自決定。」
「唔，真討厭。」李博洋坐到椅子上，咕噥：「我都大老遠跑來幫你了。」
李博洋這話，完全正中謝喬「透過李晴煬，間接向神與畜示好」的計謀。他坐到李博洋對面，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地問：「幫我？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李博洋邪笑，直接說：「我們家宇維少爺知道你想奪嫡，我是來協助你的。」
太好了！謝喬在心裡大叫，卻不能表現出來，假裝正經地說：「高宇維若想拉攏，身為嫡長子的大哥比較適合，為什麼是我？」
「找他也不是不行，但我們偏好聰明、有魅力、又支持宇維少爺的人，你比謝賢適合多了。」李博洋撐頭，「現在的情形是──聰明、有魅力、反對宇維少爺的人正在壯大，我來除掉那個威脅，順便幫你。」
「……！？」謝喬不懂李博洋的意思，「你說什麼？」
「哎呀，你沒發現嗎？」李博洋念了聲阿彌陀佛，「因為是嫡長子，謝照顏就要把位子給謝賢，你父親是這麼不明事理的人嗎？為了謝氏的未來，他怎麼可能讓那種人帶領謝氏？」
「可是，爹沒有要提拔我的意思。」謝喬的口氣不自覺激動：「除了我，還有誰能繼承謝氏？」
「真的沒有嗎？」
李博洋的話讓謝喬怔在原地。
「用你聰明的腦袋想想：四個孩子裡，誰在父親的心裡最特別？」
「……！」
「誰的個性不討喜、不會撒嬌，卻能得到父親最多關愛？」
「……。」
不會吧。
不是這樣的……吧。
「誰的後台最硬，連你母親都不敢動？」
「誰有特權，能去外面的學校讀書？」
「為什麼父親對成績單的反應這麼大？」
「你還沒意識到嗎？謝喬。」
李博洋緩緩走到謝喬身後，兩手放到謝喬肩上，低聲說：
「打從一開始，你就搞錯敵人了。」
「女生又怎樣？庶出又怎樣？」
「『謝氏將要出一個女家主』──你親愛的父親對此，深信不疑喔。」
透過手，李博洋感覺到謝喬因憤怒而顫抖的身體，幾乎要把下唇咬出血來。
「父親把幽蘭帶走，也是為了小綠嗎……？」
謝喬呢喃著。李博洋幫謝喬按摩肩膀，回答：「是的，她是優秀的輔佐官，知道怎麼對付你。」
「那，李晴煬呢？」謝喬回頭看他，「他今天被叫去，因為父親希望他代表李門、支持小綠？」
「又或者，希望他當駙馬爺？」李博洋瞇起眼睛，「去年聖誕晚宴，弟弟和謝綠相處得很愉快。『下一任李門家主』與『下一任謝氏家主』──沒有比這更夢幻的組合了，不是嗎？」
「……。」
沒了謝賢，又來一個謝綠。謝喬兩手摀著臉。他真的太累了。
他只是，想讓母親和妹妹過得舒服一點。
他只是，想隨心所欲過日子，不想活在別人的陰影之下。
好難，為什麼這麼難？真是夠了，誰都好，快結束這一切吧。他迫切地希望著。
「二公子，」
握住謝喬的手腕，李博洋將他的手從臉上拿下來，慈祥一笑。
「您有這麼好看的臉，不多笑一笑，太可惜了。」
伸出兩根手指，就像人在走路，李博洋的手指沿著謝喬的脖子、喉結、下巴，一點一點往上爬，停在那張瘦峭的臉龐。
「為了往後，能嶄露好看的笑容──」
「來創造幸福吧，二公子。」
◇◆ ◆◇
2157年9月4日，早上十點，政治中心A區，沉璧園
「這是……？」
聽完錄音，顧爾臉上帶有非常純粹的驚訝。
「真正的繼承人是……謝綠姑娘？」
「原來如此。」在床上的李晴煬坐起身，「『謝綠有天賦，讓她接手謝氏、對抗高宇維』確實會很麻煩。謝照顏這步棋下得真好，誰都沒想到他會捨棄傳統、藉此成就大局。」
「謝綠姑娘並不知情吧？否則，少爺的讀心術早就聽到了。」顧爾問。
「她確實不知道，本少爺會告訴她。」李晴煬看著自己的手，「她接下來的日子會不好過，這時需要一個人伸手、把她推入地獄，就是本少爺。」
顧爾嘆氣。一個李晴煬就算了，還有兩個；兩個李晴煬就算了，李博洋都來參一腳。已經沒有人能阻止李晴煬的暴亂，顧爾決定今晚開始替謝綠和謝喬禱告，不然他們太可憐了。
「弟──弟──」
像在仙境大樓時一樣，李晴煬的房間憑空出現一個人、朝他撲來。李晴煬沒有躲，而是把顧爾拉到面前，用顧爾的肉身承接李博洋的抱抱攻擊。
「博…博洋少爺！」
衝擊力太大，顧爾差點摔倒，但李晴煬人在後面，顧爾只好穩住腳步、直起腰、擋下李博洋的抱抱攻勢。
「嗯？怎麼是顧爾，好噁心。」
李博洋嫌棄地放開顧爾，同時，坐在床上的李晴煬不耐煩問：「你來幹嘛？謝喬沒給你房間嗎？」
「他答應我的要求，讓我跟你同床共枕──啊嗯！」
床頭的瓷器擺飾被砸到李博洋臉上，他發出舒服（？）的聲音。李晴煬撂狠話：「你給我睡地板！敢輕舉妄動，本少爺就把你的（嗶──）咬斷，反正出家人用不到！」
「真是的，你怎麼對哥哥的（嗶──）這麼有興趣，好害羞噢！」
旁邊的顧爾好想死，他決定閉嘴、默默去旁邊打掃，讓這對兄弟自己大戰。
「弟弟！這麼久沒見，你不想哥哥嗎？」
「一點也不……喂！你不要過來！噁心死了！」
「啊啊，再多罵一點！弟弟嫌棄人的臉好可愛，太可愛了！」
類似的對話大概重複了三百遍。等顧爾把整個房間打掃完，兩兄弟才停止爭吵、累癱在床上。顧爾推了推眼鏡，「可以聊正事了嗎？兩位少爺。」
李晴煬現在是小孩的外表，力氣不大，體力也不好，李博洋才沒被打傷。
顧爾問李博洋：「博洋少爺，如果我沒猜錯，那個錄音檔是奧斯卡．史密斯，對吧？」
「嗯哼。」李博洋邊喘氣邊說：「史密斯和謝氏勾結……謝照顏向奧斯卡．史密斯透漏不少事。」
李晴煬罵了聲髒話。謝照顏那老頭真是可惡。
「負責問的人是誰？感覺很厲害。」李晴煬問。
「雷伊．瓊斯和赫爾曼．穆勒，我們優秀的兩位Knight，也是我跟尼可的好朋友。」李博洋笑了笑，「多虧他倆，一個當糖果、一個當鞭子。不用你的讀心術，他就全招了。」
「奧斯卡．史密斯死了嗎？」李晴煬又問。
「宇維少爺說不留活口，當然不會放過他。」李博洋的表情轉為嚴肅，「還問出一件大事──我們去史密斯列車，把消息放給紅鶴的就是謝照顏，他有聯絡紅鶴的管道。」
「……！」
言下之意，雪檸被紅鶴殺死，謝照顏也有責任，怪不得李博洋的表情變了，他還在為雪檸的死自責，只是表面看不出來。
「我和宇維少爺討論出結論──和紅鶴勾結，謝照顏必須死，也是宇維少爺派我來沉璧園的原因。」李博洋說：「解決謝照顏、帶走謝綠，是這次任務的目標。弟弟，你可以嗎？」
「問什麼廢話。」李晴煬冷哼，「當然要替大嫂報仇。」
「很好，算我一份吧。」
一句話，達成共識。顧爾在內心取了「鬼畜兄弟」這個外號。李博洋和李晴煬，兩兄弟生性惡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得罪他們的人都不得好死。
「話說回來，哥。」
想到上次的事，李晴煬問李博洋：「MIO還好嗎？自從赫密士說了那些，她都關在房裡不出來。」
「唉，她啊。」李博洋沉默半晌，「最近心情更糟，因為我跟她說，我想解除交換。」
李晴煬不意外，畢竟，這是李博洋被紅鶴趁虛而入、奪走天賦的主因。
「她不願意嗎？」李晴煬問。
「情感上不願意；理智上，她知道自己沒有立場阻止，沒有立刻拒絕。」李博洋嘆氣。
李晴煬問：「你當時為什麼要交換？」
「我太想父親了。哪怕遁入空門，也無法根除這份思念，只有MIO能幫我……現在想想，這根本沒有解決問題，我只是一味地在逃避啊，哈哈。」
李博洋自嘲地說。這是一個大膽的決定，李晴煬沒有對李博洋說「加油」之類的廢話，因為哥哥要的不是安慰。他能做的，是像上次一樣、帶李博洋去他房間休息──前提是李博洋不會襲擊自己。
「……！」
就在這時，一瞬間、真的只有一瞬間……李晴煬好像看到白絃站在窗外、偷聽他們的對話，但一眨眼，人又不見了。
「怎麼了？」察覺李晴煬的眼神有異，李博洋問。
「沒事。」
他沒有告訴哥哥，直覺告訴李晴煬──這個家真正危險的不是謝綠，也不是謝照顏，是那個我行我素的女人。白絃在暗中觀察他，是單純好玩，還是，另有目的？
李晴煬最後和謝喬一起回來。因為謝喬的心情很糟、李晴煬又有很多事要思考，一路上除了基本問候，兩人幾乎沒交談。
「少爺！」
看到李晴煬平安無事，顧爾鬆了口氣，幫李晴煬脫下外衣，「發生什麼事？謝老爺找您做什麼？」
「說來話長，我被威脅了。」李晴煬疲累地躺到床上、呈現大字型的姿勢，「身份曝光。為了和宇維少爺交易，謝老頭暫時不殺我，還要我幫他對付謝喬。」
李晴煬詳細地說給顧爾聽。顧爾打了個寒顫，「謝老爺也曾屬於艾莉絲體系嗎……真是失算。」
「宇維少爺沒說過，但我不怪他，我相信他有他的理由。」
李晴煬看著天花板，想起了那一天。
「小叔死的那一天，他跟我說了一段話。」李晴煬翻身，變成側躺，「他說，他和我爸、大伯，並不是真的兄弟，因為他們是人造人。」
「什麼！？」顧爾超級震驚，「人造人？」
「算算時間，這確實合理。我爺爺一百年前就死了，就算他有小孩，小叔他們的年紀也不合理。」李晴煬分析：「姓李的第二代，都是用我爺爺的DNA、做出來的人造生命。小叔說，他十五歲前，一直被關在夏家的實驗室，和我爸一起。」
顧爾沉默半晌，「確實，我聽過一個傳聞：老爺他們不是在李門長大的。」
「我的天，如果真是這樣。」李晴煬低頭思考：「檯面上的第二代，很可能都是人造人。」
李晴煬一個個想：謝照顏，不是，他很久以前就在。
史密斯馬戲團，不是，他們是領養來的。
金允道和他弟弟，不確定，因為白絃沒死，或許真是親生的。
李昂、李康、李央，三兄弟確定是人造人；希波克拉底一脈和雷蒙一家，李晴煬都不清楚。
薩拉凱爾教，現任教主和他的弟妹，其中包含……雪檸。
雪檸也是人造人？
想到這點，李晴煬全身雞皮疙瘩都上來。
「培育人造人的目的是什麼？」顧爾提出他的疑問。
「還不簡單，一定是水果塔。」李晴煬回答：「確保每個水果塔都有繼承者。死掉的第一代沒有子嗣，只能用這種方式製造。」
李晴煬記得，李央三兄弟裡，只有他爸爸的頭髮是金色。李康是這批人造人中，基因與紅心傑克最相近的；李康體內擁有水果塔，並生下李博洋與李晴煬──兩個有天賦的後代。
如今，李晴煬似乎明白，為什麼金允道說「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他們這些後代，都是為了繼承水果塔、維持艾莉絲體系而生。李央害怕李仲翔那幅畫，對李康愛戀又恐懼……這種想逃卻逃不了的心情，估計和金允道一樣，對自己的命運很絕望吧？
「少爺，抱歉打擾您思考，有急事。」
顧爾打斷李晴煬的思路，表示：「那個人來了。」
「誰？」
「你討厭的那個人。」
李晴煬露出像吃到大便的表情，「好吧。」頭撇到一邊，「是本少爺叫他來的。在謝喬那裡？」
顧爾點頭，「他說要給您聽個東西，請您打開聯絡裝置。」
李晴煬轉動戒指、彈出投影視窗，有一條來自「編號3」的未讀訊息。對方傳來一個音檔，李晴煬按下播放，和顧爾一起聽。
◇◆ ◆◇
2157年9月4日，早上九點半，政治中心A區，沉璧園
謝喬回書房時差點嚇死。一名和尚正站在他的書櫃前，饒有興致地翻閱著書。雖然穿袈裟，男子卻有一頭黑色短髮、特別抓了造型，五官跟李晴煬有些神似，不難猜測他的身分。
「李博洋……？」
沒錯，李博洋剪了頭髮，還配合謝氏的風格，穿了傳統的黑色袈裟，脖子掛一串白色佛珠，看起來可疑，卻意外合適。
「你認識我？太好了，省去麻煩的開場白。」李博洋露出無害的微笑。
「你怎麼進來的？」謝喬說：「外人不得進入沉璧園，又有嚴密的安檢。」
「秘密。」
李博洋的食指放在唇上，神秘兮兮地說。和李晴煬一樣，李博洋散發著姦邪、非善類的氣場。謝喬再次領教了李門的優良基因。
不過，李晴煬是小鬼，李博洋卻是貨真價實的神與畜。謝喬不敢掉以輕心，眼前站著一名高宇維的手下，是他父親窮其一生對抗的敵人。
「我弟弟這段時間，受您照顧了。」李博洋很有禮貌地說：「希望二公子答應我一件事。」
「如果是把晴煬少爺帶走，」謝喬皺眉，「抱歉，恕不從命。」
「不不，二公子誤會了，我只是想跟他睡同一間房，最好床也同一張、棉被同一條，枕頭同一個！」李博洋露出渴望的眼神，「可以嗎？二公子。」
直覺告訴謝喬──要是答應，自己會被李晴煬砍死，只好婉轉拒絕：「這得依晴煬少爺的意願，我不能擅自決定。」
「唔，真討厭。」李博洋坐到椅子上，咕噥：「我都大老遠跑來幫你了。」
李博洋這話，完全正中謝喬「透過李晴煬，間接向神與畜示好」的計謀。他坐到李博洋對面，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地問：「幫我？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李博洋邪笑，直接說：「我們家宇維少爺知道你想奪嫡，我是來協助你的。」
太好了！謝喬在心裡大叫，卻不能表現出來，假裝正經地說：「高宇維若想拉攏，身為嫡長子的大哥比較適合，為什麼是我？」
「找他也不是不行，但我們偏好聰明、有魅力、又支持宇維少爺的人，你比謝賢適合多了。」李博洋撐頭，「現在的情形是──聰明、有魅力、反對宇維少爺的人正在壯大，我來除掉那個威脅，順便幫你。」
「……！？」謝喬不懂李博洋的意思，「你說什麼？」
「哎呀，你沒發現嗎？」李博洋念了聲阿彌陀佛，「因為是嫡長子，謝照顏就要把位子給謝賢，你父親是這麼不明事理的人嗎？為了謝氏的未來，他怎麼可能讓那種人帶領謝氏？」
「可是，爹沒有要提拔我的意思。」謝喬的口氣不自覺激動：「除了我，還有誰能繼承謝氏？」
「真的沒有嗎？」
李博洋的話讓謝喬怔在原地。
「用你聰明的腦袋想想：四個孩子裡，誰在父親的心裡最特別？」
「……！」
「誰的個性不討喜、不會撒嬌，卻能得到父親最多關愛？」
「……。」
不會吧。
不是這樣的……吧。
「誰的後台最硬，連你母親都不敢動？」
「誰有特權，能去外面的學校讀書？」
「為什麼父親對成績單的反應這麼大？」
「你還沒意識到嗎？謝喬。」
李博洋緩緩走到謝喬身後，兩手放到謝喬肩上，低聲說：
「打從一開始，你就搞錯敵人了。」
「女生又怎樣？庶出又怎樣？」
「『謝氏將要出一個女家主』──你親愛的父親對此，深信不疑喔。」
透過手，李博洋感覺到謝喬因憤怒而顫抖的身體，幾乎要把下唇咬出血來。
「父親把幽蘭帶走，也是為了小綠嗎……？」
謝喬呢喃著。李博洋幫謝喬按摩肩膀，回答：「是的，她是優秀的輔佐官，知道怎麼對付你。」
「那，李晴煬呢？」謝喬回頭看他，「他今天被叫去，因為父親希望他代表李門、支持小綠？」
「又或者，希望他當駙馬爺？」李博洋瞇起眼睛，「去年聖誕晚宴，弟弟和謝綠相處得很愉快。『下一任李門家主』與『下一任謝氏家主』──沒有比這更夢幻的組合了，不是嗎？」
「……。」
沒了謝賢，又來一個謝綠。謝喬兩手摀著臉。他真的太累了。
他只是，想讓母親和妹妹過得舒服一點。
他只是，想隨心所欲過日子，不想活在別人的陰影之下。
好難，為什麼這麼難？真是夠了，誰都好，快結束這一切吧。他迫切地希望著。
「二公子，」
握住謝喬的手腕，李博洋將他的手從臉上拿下來，慈祥一笑。
「您有這麼好看的臉，不多笑一笑，太可惜了。」
伸出兩根手指，就像人在走路，李博洋的手指沿著謝喬的脖子、喉結、下巴，一點一點往上爬，停在那張瘦峭的臉龐。
「為了往後，能嶄露好看的笑容──」
「來創造幸福吧，二公子。」
◇◆ ◆◇
2157年9月4日，早上十點，政治中心A區，沉璧園
「這是……？」
聽完錄音，顧爾臉上帶有非常純粹的驚訝。
「真正的繼承人是……謝綠姑娘？」
「原來如此。」在床上的李晴煬坐起身，「『謝綠有天賦，讓她接手謝氏、對抗高宇維』確實會很麻煩。謝照顏這步棋下得真好，誰都沒想到他會捨棄傳統、藉此成就大局。」
「謝綠姑娘並不知情吧？否則，少爺的讀心術早就聽到了。」顧爾問。
「她確實不知道，本少爺會告訴她。」李晴煬看著自己的手，「她接下來的日子會不好過，這時需要一個人伸手、把她推入地獄，就是本少爺。」
顧爾嘆氣。一個李晴煬就算了，還有兩個；兩個李晴煬就算了，李博洋都來參一腳。已經沒有人能阻止李晴煬的暴亂，顧爾決定今晚開始替謝綠和謝喬禱告，不然他們太可憐了。
「弟──弟──」
像在仙境大樓時一樣，李晴煬的房間憑空出現一個人、朝他撲來。李晴煬沒有躲，而是把顧爾拉到面前，用顧爾的肉身承接李博洋的抱抱攻擊。
「博…博洋少爺！」
衝擊力太大，顧爾差點摔倒，但李晴煬人在後面，顧爾只好穩住腳步、直起腰、擋下李博洋的抱抱攻勢。
「嗯？怎麼是顧爾，好噁心。」
李博洋嫌棄地放開顧爾，同時，坐在床上的李晴煬不耐煩問：「你來幹嘛？謝喬沒給你房間嗎？」
「他答應我的要求，讓我跟你同床共枕──啊嗯！」
床頭的瓷器擺飾被砸到李博洋臉上，他發出舒服（？）的聲音。李晴煬撂狠話：「你給我睡地板！敢輕舉妄動，本少爺就把你的（嗶──）咬斷，反正出家人用不到！」
「真是的，你怎麼對哥哥的（嗶──）這麼有興趣，好害羞噢！」
旁邊的顧爾好想死，他決定閉嘴、默默去旁邊打掃，讓這對兄弟自己大戰。
「弟弟！這麼久沒見，你不想哥哥嗎？」
「一點也不……喂！你不要過來！噁心死了！」
「啊啊，再多罵一點！弟弟嫌棄人的臉好可愛，太可愛了！」
類似的對話大概重複了三百遍。等顧爾把整個房間打掃完，兩兄弟才停止爭吵、累癱在床上。顧爾推了推眼鏡，「可以聊正事了嗎？兩位少爺。」
李晴煬現在是小孩的外表，力氣不大，體力也不好，李博洋才沒被打傷。
顧爾問李博洋：「博洋少爺，如果我沒猜錯，那個錄音檔是奧斯卡．史密斯，對吧？」
「嗯哼。」李博洋邊喘氣邊說：「史密斯和謝氏勾結……謝照顏向奧斯卡．史密斯透漏不少事。」
李晴煬罵了聲髒話。謝照顏那老頭真是可惡。
「負責問的人是誰？感覺很厲害。」李晴煬問。
「雷伊．瓊斯和赫爾曼．穆勒，我們優秀的兩位Knight，也是我跟尼可的好朋友。」李博洋笑了笑，「多虧他倆，一個當糖果、一個當鞭子。不用你的讀心術，他就全招了。」
「奧斯卡．史密斯死了嗎？」李晴煬又問。
「宇維少爺說不留活口，當然不會放過他。」李博洋的表情轉為嚴肅，「還問出一件大事──我們去史密斯列車，把消息放給紅鶴的就是謝照顏，他有聯絡紅鶴的管道。」
「……！」
言下之意，雪檸被紅鶴殺死，謝照顏也有責任，怪不得李博洋的表情變了，他還在為雪檸的死自責，只是表面看不出來。
「我和宇維少爺討論出結論──和紅鶴勾結，謝照顏必須死，也是宇維少爺派我來沉璧園的原因。」李博洋說：「解決謝照顏、帶走謝綠，是這次任務的目標。弟弟，你可以嗎？」
「問什麼廢話。」李晴煬冷哼，「當然要替大嫂報仇。」
「很好，算我一份吧。」
一句話，達成共識。顧爾在內心取了「鬼畜兄弟」這個外號。李博洋和李晴煬，兩兄弟生性惡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得罪他們的人都不得好死。
「話說回來，哥。」
想到上次的事，李晴煬問李博洋：「MIO還好嗎？自從赫密士說了那些，她都關在房裡不出來。」
「唉，她啊。」李博洋沉默半晌，「最近心情更糟，因為我跟她說，我想解除交換。」
李晴煬不意外，畢竟，這是李博洋被紅鶴趁虛而入、奪走天賦的主因。
「她不願意嗎？」李晴煬問。
「情感上不願意；理智上，她知道自己沒有立場阻止，沒有立刻拒絕。」李博洋嘆氣。
李晴煬問：「你當時為什麼要交換？」
「我太想父親了。哪怕遁入空門，也無法根除這份思念，只有MIO能幫我……現在想想，這根本沒有解決問題，我只是一味地在逃避啊，哈哈。」
李博洋自嘲地說。這是一個大膽的決定，李晴煬沒有對李博洋說「加油」之類的廢話，因為哥哥要的不是安慰。他能做的，是像上次一樣、帶李博洋去他房間休息──前提是李博洋不會襲擊自己。
「……！」
就在這時，一瞬間、真的只有一瞬間……李晴煬好像看到白絃站在窗外、偷聽他們的對話，但一眨眼，人又不見了。
「怎麼了？」察覺李晴煬的眼神有異，李博洋問。
「沒事。」
他沒有告訴哥哥，直覺告訴李晴煬──這個家真正危險的不是謝綠，也不是謝照顏，是那個我行我素的女人。白絃在暗中觀察他，是單純好玩，還是，另有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