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邃深霧黑的萬魔領(三)

「雖然不覺得能再次見面，暫且，先記住這份小小的恩情吧。」

空間魔法『躍界』的發動非常順利。

雖然菈雯逐一在不少地方都設有相同印記，也沒有在印記上標明目的地是哪裡，但真不愧是首都內的魔法研究人員，他們直接判斷應該把亞寂送到離巴棣城最遠的地方。

所抵達的目的地不須多說，正是滿地螢光的樹海之中，亞寂最熟悉的木屋。不過亞寂並沒有像菈雯一般踉蹌跌倒，十分輕巧的保持著身體平衡落地。

從離開至今已過一個多月，這段時間足夠讓屋子留有薄薄一層灰塵。所以當亞寂發現屋內地板有些許薄薄的腳印時，便知道自己所揣測的想法完全無誤。

考慮到少年早上的目擊，菈雯消失的時間恐怕只往後一點而已，保守估算時間的話約莫先行出發六小時，雖然亞寂自己認很快便能追上她的腳步，但如果在黑霧中迷失方向的話，一切都是枉然。

「只能先從當時出發的反方向開始找了嗎，還是說…嗯？」

正當亞寂思索該如何探路時，詭異的動靜發生了。

本應風平浪靜的無人樹海中，冒出生物與植物摩擦的窸窣聲。

「這裡的血跡減了不少…也就是敵人的本營已經很近了吧。」

「從一開始起算，路上已經發現接近百名同胞屍體，這處的樹海的居民，到底是怎麼對抗黑色加護的…」

兩句足以撕扯耳膜的尖刺音色，不用靠視線確認亞寂便心知肚明，那無疑是惡魔細語交談的聲音。

他知道螢光的樹海是類似於黑色霧氣汙染土地，白色帷幕侵蝕辦公室的結果，換句話說便是菈雯這名加護之主的地盤，然而現在本應該作防護效果的魔法卻像是沒起作用一般，輕易任由一個小隊，數十名惡魔長驅直入至深處。

讓外害隨意侵入，就表示菈雯已經不把這地盤視作日後歸來的地方了。雖然訝異著她將九十年生活的地盤說丟就丟，但亞寂卻對這種狀況沒有一點惋惜，反而暗暗叫好。

連繩梯也不用了，戰士離開樹屋，徒身自由落下，著地的同時也揚起綠意十足，清脆香味的飛塵。

「嗯嘎？…啊啊啊。」

亞寂一語不吭，不待對方反應過來便發出直刺的螢光，串起左側的三名惡魔後手臂向右一甩，在破壞首批敵人的同時也用斬擊滅掉了右側兩名對手。

惡魔在警戒周遭上沒做錯什麼，要說有差強人意的點也僅僅只是慢對手一步而已，但這反應差距卻成為了致命的失誤。時常與生死線打交道的亞寂不會放過對手還沒進入戰鬥的這段時間，追加兩個踏步與斬擊後，明明有十餘人的惡魔隊伍，在這下偷襲中完全不留一人。

「如果這是一般兵的程度…那麼往後的人類就應對得了吧。」

和首次斬殺青綠惡魔如出一轍，不如說那兩人還算是及格水平，這次的小隊甚至沒讓亞寂感受到能作為自己敵人的強度，恐怕惡魔缺少了加護護體後就是如此的脆弱。

此等無力的武技與肉體鍛鍊的程度，自然是贏不了不斷自我訓練的前線士兵吧。仗恃著自己擁有無敵的帷幕，然而一旦優勢被剝奪後，也就只剩下野生動物程度的威脅罷了。

「不過，姑且你們還是有些許用處，剛剛說出了挺有趣的話。」雖然屍體已經說不了話了，亞寂還是看向惡魔，煞有其事地說：「在周圍開始被大量討伐了是吧，遠在天邊的樹海附近所出現的傷亡，是個再顯眼不過的路標啊。」

菈雯前往的方向無疑是自己的目標，也就是九十年前她所知道，惡魔之王鎮守的地點才對。但這不可能會是一趟毫無阻礙的旅途，在接近目的地的路上必然會遇到其他惡魔，不巧碰上的話，她自然只有殲滅對手這個選擇而已。

無論對象是人類還是自族，惡魔均沒有為其收屍的習慣，他們靠著加護慢慢汙染屍體隨後分解掉，只是就算想清理乾淨也需要一點時間，如果不刻意去做的話，光是五六小時還不足以抹去痕跡。

所以這些戰鬥過的痕跡，就成為了亞寂在黑暗中不會迷失的路標。不過另一方面也表示出菈雯現在的身體狀況不再孱弱，那甚至能在五六小時內連續對付將近百名惡魔。

「小姐啊小姐，到底還是那種沒有計畫的想法呢。」想到此處，亞寂淡淡笑了一聲：「這都快殺到一百隻了，明明不想帶我過來才用空間魔法移動，結果還是留了那麼多線索讓我一一找過去，搞不清楚妳到底是什麼意思了啊。」

當然，那個迷糊的少女絕不可能在出發前細心到把城外的印記破壞掉，更不用說逐一消滅惡魔的屍體這種事情。說到底她根本不會想到自己刻意留在首都中的『劍』，會追逐自己來到此處。

不過偶爾迷糊，需要讓人提心吊膽的性格，在兩人穿越黑霧的旅途之中亞寂早就適應了。

亞寂再度抽起自己的武器，並且這次，他把懸掛在自己腰間的劍鞘扔向地板。

「…真是不錯的第三人生啊。」

感嘆一聲後，耳朵又再次聽到附近惡魔的叫聲。

看樣子樹海的開放讓惡魔不斷湧入探索，雖然砍殺數十隻惡魔時沒有太大的騷動，或許是什麼魔法知會了附近的惡魔，讓他們包圍了此處吧。

不過過去在劍鬥場上，也不是沒有過必須要對付大量弱小魔獸的時候呢。一與過去戰鬥的記憶做連繫，再比較兩方的境遇，亞寂便露出無所畏懼的微笑。

「這次是最後一次了，誰都不能讓我停下來…就算是妳在我面前也停不下來了喔……既純真高潔，又惹人憐愛的，我的小姐，菈雯。」

既沒有虛無的戰鬥，也沒有讓人失望的主子。

能復活，真的是太好了。

既然如此，自己完全沒有理由再將劍收回去了。

僅限這次，就讓過去戰場上習以為常的慣例，侵略與受侵略的角色互換過來吧。

戰士踏出一步，兩步…

拖曳著自己的長劍漸進加速，向前疾行。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嘎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厚重的暗色肉壁如波浪般襲來，依舊阻止不了一道道螢色閃光。

像是在展現根本上的某種不同，那身影面對一湧而上的大量惡魔完全壓倒對手。

恐怕和九十年前，白色戰士能摧毀惡魔之王的原因如出一轍吧。

纏繞著螢光，萬夫莫敵的可怖人物。

其樣貌，

簡直就是，

『戰靈琉亞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