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7　少女的敵人終將辨明(2)

　　「唔！」然而，伊諾芙還是靠著反射動作迴避掉了攻擊，她後退一步──注意到小腿被畫出了一道血痕。但這並不打緊，她的視線很快地回到了奧羅爾身上，而後者正推倒櫃子意圖阻擋她後，便衝下了他不久前上來的樓梯。

　　發出了聲不耐煩的咋舌，伊諾芙翻過櫃子，迅速的跟了下去。

　　異常高度的樓梯令她皺起了眉，揣測著接下來會看見的事物，她索性縱身一躍跳下樓梯──卻在落地的驚鴻一瞥間，看見了那個生物。

　　從地板上站起，她呆愣地注視著那理應早就化為屍骸殘骨的存在。

　　──第一眼是白色。

　　宛若月光般，難以染上汙穢的白。

　　不過，那卻是已然失去生命的龍。

　　八年前死亡的白后賽博伊沉睡於為牠量身打造的玻璃棺材中，而製作出這個棺材的人，自然而然是──

　　伊諾芙回過神，四處尋找起奧羅爾的身影，而後，她在棺材後方的一個縫隙裡，找到了正把某個未知盒子放入寫了諸多詭異文字的空間中的奧羅爾。

　　她握緊劍，抵上了他的後頸。

　　然而，奧羅爾卻猛力回過了頭──劍尖在他的頸上劃出了一條深深的血痕，他卻像是渾然未覺般勾起了暢快的笑容。

　　「謝謝你，小淑女！」已然不再壓抑本性中的瘋狂，奧羅爾聲嘶力竭的笑道，「我的夢！我曾經無法觸及的夢！因為你而獲得重生，並開出了結果啊！」

　　皺眉看著明顯無法溝通的他，伊諾芙一咬牙──她的直覺告訴自己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情，然而理性卻否決了。

　　因為要說的話──

　　「呼呼呼哈哈哈哈哈！歡迎回來，我的女王！」

　　與奧羅爾張狂的笑聲同時響起的，是玻璃碎裂的聲音。

　　伊諾芙抬起頭，死亡的白龍正緩緩的站立起身。

　　──這可是跟死者復活無異的禁忌。

　　當龍發出了復活後的第一次吼聲，耳膜幾乎是要被震破般，伊諾芙鬆開了劍，蹲下身摀住了雙耳。在玻璃飛散的空間裡，她用眼角餘光確認奧羅爾的蹤影，卻在尋獲的那一刻，看見他向著打破玻璃的災厄張開了雙臂。

　　他張著嘴，似乎是在呢喃著些什麼，但在伊諾芙要走近聽清楚的瞬間，回過身面對他的白龍打開了血盆大口──接著，緩緩的垂下頭並吞食掉了他。

　　伊諾芙的大腦陷入一片空白。她的身體無法克制地顫抖著，從頭到腳都失去了力氣。

　　本能的希望自己可以縮小到無法被其注視，現實是她連逃跑的能力都沒有。

　　但是，不知為何的，白龍並沒有看見她的存在。

　　牠仰頭發出了長嘯，然後展開了翅膀──這脆弱的空間自然是擋不住牠，因為咆哮而崩落的天花板露出了些許的天空，而因為動作被破壞掉的四周清出了供牠展翅的範圍。

　　於是，跪坐於地的伊諾芙抬起頭，眼睜睜的看著白色的身影衝破狹小空間、飛向了天空。

　　而在白龍離開的數秒後，像是終於恢復了呼吸的能力般，她大口的喘著氣，並艱難的扶著周圍的倒塌物站起。

　　塔中的人們似乎全都逃走了。想著在他們的默許下，任由瘋子去復活出了災難，伊諾芙便忍不住想要處決掉他們所有人，但儘管憤怒，她還是優先的尋找起自己的劍。

　　不過，卻在她找到劍的同時，她也發現了在不久前看到過、奧羅爾放在奇怪文字圈中的小盒子。想著應該是用來復活白后賽博伊的東西，為了做為證據，她順手拿起了盒子並打開了它，卻只在其中看見了那把奧羅爾用來劃傷她的小刀。

　　她從中拿出那把刀，凝視著上頭僅僅數滴的血液。幾秒後，她便決定用衣角把刀上的血跡抹去，再放回盒子中。

　　接著，伊諾芙從散落的各式物品中找出了個大包包，並將奧羅爾桌上、地上、牆上的所有還留著的紙全都塞入其中，一把揹起後帶出了魔法塔。

　　魔法部的位置離城鎮有一段不小的距離。伊諾芙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懷錶後按下，伴隨著藍色的光芒，彼得出現在她的眼前。

　　牠睜開眼後旋即又瞇起，抬起頭看向了遠方。

　　——伊諾芙，有很可怕的氣息在。

　　「對，那是龍。是真正的龍。」伊諾芙抓著鞍翻身上了牠的背，「我們得快點回去，不然——」

　　話還沒說完，震動地表的咆哮聲再度響起，伊諾芙仰頭望向天空，只見白后賽博伊從肉眼無法看見的距離俯衝而下，卻在撞上地表前一刻倏然改變了方向，朝城鎮衝去。

　　「糟、快點！彼得，我們必須快點回去！」

　　感受到擦過的風銳利的彷彿被刀削過，伊諾芙急切的拉起韁繩，於是彼得張開了翅膀向上飛起，而後也朝著同一個方向迅速飛去。

　　然而，儘管帶著伊諾芙跟在了白后賽博伊的身後，彼得卻不打算過於靠近，牠用著半是畏懼半是困惑的語氣問道：

　　——話說回來，雖然伊諾芙說牠是真正的龍，但是我感覺不到。

　　「感覺不到？」伊諾芙眨了眨眼，「什麼意思？」

　　——我的感覺告訴我，牠不是生命，是和我一樣的東西。

　　「和你一樣……」伊諾芙輕聲低喃。然而在她得出答案以前，王城已經出現在了視線之中。

　　並且不知為何的，龍在稍遠一點的河岸旁突然停下——這讓伊諾芙抓到了機會，加快了彼得的飛行速度，先進入城鎮後，她下達了指令。

　　「彼得，下降一點，然後飛向第一騎士團！」

　　彼得回答了聲好，並開始降低了高度，伊諾芙看著下方——站哨的騎士應該很早就看見龍的身影並回報了，因此能夠看見大包小包、收拾好家當的人們趕往避難地點躲避的場景。

　　抱著啜泣孩童的婦人、看起來不小心和母親走散的小孩、老人、青年……平時未能見到這麼多人的街道，此刻卻是所有人挨肩並足，一時之間甚至無法前行。她甚至看到了疑似是耶納多的父母的人——兩人扶著一位生病的女性，緩緩的跟著人群前進。

　　希望耶納多沒事。伊諾芙如此想著而後回過頭，看向了第一騎士團的方向——能夠飛行的他們是主戰力，也是最有可能死亡的先鋒。

　　自己也得回去才行。她想著，然而就在要飛過去的前一刻，眼角餘光瞥見了某個身影。

　　——伊諾、唔！

　　「啊，抱歉。」

　　倏然的拉住了韁繩，伊諾芙看向了法院。或許是因為過於熟悉那頭紅髮，她認出了盧瑟斯的身影。只見他從馬車上要扶某個人下來，卻又被擺手嫌棄。

　　她眯起了眼凝視，而後發現那個人就是米羅。

　　「米羅……來了？」

　　一瞬間呼吸突然急促了起來，她拉了拉韁繩示意彼得轉向，接著便朝著法院飛去。

　　

　　「老師，請您不要說多餘的話喔，這畢竟是貴族的場合。」

　　「臭小子，要說的話我也是貴族啊。雖然只有我這代。」

　　看著對方一如既往不屑的神情，盧瑟斯稍稍放寬了心，想著雖然對不起伊諾芙，但他沒有告訴她提早開庭這件事果然是正確的。只怕他們父女倆一旦火氣上來，鬧一陣子還好說，把法官抓起來當作人質逃出去是最可怕的。

　　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在內心把喜歡的人和自己的老師暴力化，盧瑟斯帶著米羅走進法院。

　　——不過沒想到，他像是感覺到什麼般驀然回過頭，並和伊諾芙對上了眼。

　　只是同時，他卻也看到了在伊諾芙身後的遠方，那緩緩拍翅飛起的白色災厄。

　　「所有人！」轉過身，他朝著錯愕的眾人發出大吼，「現在立刻撤離到地下的避難室！快！」

　　

　　──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啊、是龍！龍來了！！！

　　恐慌的話語此起彼落著，在人潮中，盧瑟斯一邊喊著不要推擠，一邊用眼神示意了米羅也要一起去避難。

　　但對此，米羅回了一個怎麼可能的鄙視眼神。

　　「嘖！老師，我說認真的！」擠開人群，盧瑟斯走到米羅身旁，「您現在應該要做的是立刻去避難！」

　　「米羅！」

　　騎著彼得直接飛進法院的伊諾芙從坐騎身上跳下，落在了他們身旁，她在因為又有龍出現而引起另一波恐慌前迅速把彼得收回懷錶中後，瞪大雙眼的看向兩人。

　　「我找到了兇手！但是龍也出來了！米羅你快去避難！」

　　「謝謝你沒頭沒腦只有結論的報告，不過我認同你最後一句。」盧瑟斯勉強的開了玩笑後，認真的面向了米羅，「老師，請您快點去避難。」

　　「我去避難然後讓你們兩個蠢貨去打那玩意？」在伊諾芙到來後，米羅的表情更加的不爽，「你先不論，這個笨蛋可沒那個能力。」

　　「我會和隊伍的人合作……」

　　「你不懂啊，伊諾芙。」米羅眼中蒙上了一層晦暗的情緒，「那可不是人類和人類合作就能毫無傷亡與之對抗的東西。」

　　伊諾芙茫然的皺起眉，一旁的盧瑟斯卻理解了——無論是否能夠取勝，他都不希望看到伊諾芙第一次面對對同伴的死是如此的突然，因而留下內心陰影。

　　盧瑟斯一咬牙，提出了個方法，「既然如此，伊諾芙，你就跟著我行動。」

　　「誒？」

　　「我不會死的，並且也會適時的輔助你。」他看向米羅，「這樣可以吧，老師。」

　　曾經的英雄陷入了數秒的沉默，接著不耐煩的撇開了頭，「你們最好都可以活著回來。」

　　「會的，老師。」「這不是廢話嗎！」

　　看著維持冷靜的盧瑟斯和難得激動的伊諾芙，米羅一句話也沒說，跟著人潮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