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迴-Fünf- 邂逅-ENCOUNTER-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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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9-17
3

  安凡琳城堡,座落於精靈界的神島、「精靈之鄉」安凡琳郡的郡治安凡琳裡。它覆蓋整個安凡琳,所以安凡琳城堡基本上就是安凡琳,反之亦然。

  被神湖萊茵娜湖包圍的它被譽為全國最美的城堡。雖然是這樣說,但幾乎沒有人見過城堡的真貌,只能依靠吟遊詩人和旅者留下的作品猜測,但都是以幻想元素居多。

  有吟遊詩人把安凡琳城堡描寫成一座雪白的城堡,堡內有多座高塔;也有旅者說它跟安納黎其他地區的城堡一樣是褐色的,但內裡極盡華麗,有數不盡的珠寶。各家描述都各執其詞,只有一個共通點──就是他們文字裡的安凡琳城堡都是座落在高山之上。

  而現在,路易斯和彼得森終於能夠親眼確認事實。

  這個共通點是對的,而且城堡的確是雪白色的。

  隨著馬車駛進灰白的下城牆,霧開始散去,龍家主從二人漸漸看清城堡的樣貌。只見馬車時而走進黑壓的隧道,再次見得光明時主從二人均發現自己身處在山崖邊緣。舉目相見就只有懸崖和遠方的白霧,加上快速奔馳的馬車,令人不禁萌生會否掉下山崖的死亡想像。

  就這樣迂迴曲折轉了數圈,眾人都快失去方向感的時候,馬車穿過另一道灰白城牆,轉眼間,便在一座高六層的純白建築物正門前停下。

  迎面而來的是一位站在門前等待的精靈。依她的水藍髮色判斷,路易斯猜到她是水精靈。

  「歡迎來到安凡琳城堡,齊格飛公爵。請進大廳,當主布倫希爾德正在等待您的到來。」

  這位身穿雪白絲綢長裙、留有水藍短髮的精靈走上前,打開馬車的大門,並恭敬地請路易斯和彼得森進入門後的大廳。

  稍微整理好儀容後,路易斯便離開坐了一整個上午的車廂。雙腳落地後,他不忘抬頭仰望天空,欣賞一下景色。明明只相隔一個湖,在湖外穹蒼都被大霧遮蓋,但在湖內卻絲毫不見霧的蹤影。陰霾的天氣籠罩在雪白的城堡之上,令人覺得壓抑。

  「今早才天晴,現在卻是陰天呢。」

  「安凡琳的天氣是變幻莫測的,大人。今天稍後可能會下雪。」

  精靈聽見路易斯的自言自語,立刻恭敬地回答。

  下雪呢……路易斯想起幾天前彼得森曾經提及,關於阿娜理下大雪的事,同時也想起愛德華的生死。

  哼,才不管那個人啊。

  把那個黑髮身影拋緒腦後,他便徐徐踏進青金石大門後的世界。

  「歡迎來到精靈的城堡。遠道而來,真是辛苦了。」

  才剛踏進大廳,未幾,一把如鐘擺般動聽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主從二人皆被聲音吸引,而望向樓梯。

  樓梯覆蓋整個大廳的一半,水藍花卉牆紙加上群青地毯,給人莊重高貴的感覺,彰顯了溫蒂娜家作為精靈之王的氣勢,也展示了精靈純樸的美學。在樓梯的左邊有兩個人影,一位是束有藍綠色髮髻的精靈,而另一位,就是剛才聲音的主人。

  「我是這座城堡的主人,布倫希爾德‧溫蒂娜。」

  只見她用一條小麻花辮圍著頭顱,任由淡藍長髮散落在肩膀兩側。長度及腰的長髮如瀑布般清澈,髮上的光澤猶如水珠般閃亮。一身的絲綢長裙沒有任何刺繡或裝飾,若隱若現地散發出綠藍的光芒,配合純白半透明的兩袖,猶如天仙下凡,或是由百合化成的女神。

  她在身旁女僕的攙扶下,緩緩走到左右兩條樓梯的交匯處。路易斯看得入迷,過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啊、嗯,感謝溫蒂娜小姐邀請我們到貴宅。安凡琳不愧貴為精靈之鄉,一路過來看到的景色彷似仙景,美麗絕人。」

  「感謝齊格飛公爵的稱讚,相信精靈們都會感到高興吧,」對於路易斯發自內心的一席話,布倫希爾德報以淡淡一笑:「您們一路遠道而來,相信都已經累了,不如先由我的僕人帶您們到房間安頓,再決定之後的行程吧。」

  現在只不過是下午二時左右,距離日落還有三小時,時間十分充裕。

  「今天天氣不錯,或許是個在園林散步的好日子。」

  布倫希爾德遠眺樓梯對面的窗戶一會,再說。

  「園林散步,嗯,不錯呢。」路易斯報以燦爛笑容,心裡的感情都寫到臉上了。

  「莉諾蕾婭,你和卡莉雅納莎一起帶齊格飛公爵一行人到他們的房間吧,我可以自己回房間,」布倫希爾德小聲跟身旁的藍綠髮女僕交待數句後,再望向樓梯下的路易斯:「那麼,齊格飛公爵,待會見。」

  正當路易斯期待和對方有更多對話時,布倫希爾德此時突然回頭,打算回房間。

  「請兩位跟我們到這邊來。」

  未等他反應過來,名叫莉諾蕾婭,剛才站在布倫希爾德旁邊的女僕走到二人面前,和先前在門前恭候二人,名為卡莉雅納莎的精靈一同恭敬地指著右邊的樓梯,請二人前行。

  「溫蒂娜小姐!」

  路易斯正要出口問些甚麼,但被彼得森拉著。他只是搖頭,甚麼都沒說。

  「但……」

  知道他的僕人意思是「別急,先安頓好再算,反正對方都說園林散步了」,但路易斯心中仍有猶豫。此時布倫希爾德回眸一笑,那不可思議的笑容雖然看不透,卻彷彿是肯定路易斯心中的想法。

  ……咦?

  可是才一貶眼,她的蹤影便消失了。

  陶醉於這份依戀和不捨,直至到達位於四樓的客人房間後,他才醒過來。



  一小時後,路易斯獨自站在溫蒂娜宮大廳的樓梯下,腦袋放空地凝視著門外的景色。

  剛才到達房間後,女僕們告訴他二人身處的是整座城堡最大的建築物──溫蒂娜宮。整座宮殿高六層,二人身處的客人房間在第四層,而布倫希爾德的寢室則在第三層。

  路易斯本來想更快出發遊園,但無奈舟車勞頓,一直沒有吃飯,結果要吃完女僕們準備的午飯後才能出門,和布倫希爾德小姐遊覽森林。

  隔著大門的玻璃,他留意到天空的灰雲好像比剛到步的時候變多了。

  這樣真的叫好天氣嗎,他感到疑惑。

  「要您久等了。」

  這時,從身後傳出一把熟悉的聲音。布倫希爾德的動聽聲線響徹整個大廳。她依舊沒有束起長髮,只是多戴了一頂雪白皮毛帽。縱使全身都掩蓋在純白的天鵝絨斗篷下,但仍能隱約看見篷下那條以淡藍色為主調的長裙,以及長度及腰的雙袖下擺。

  安納黎貴族女性的遊園裝扮都是以白色為主的──說的是夏日的花園裝扮。他們並沒有特定的冬日遊園裝扮。有誰會在寒冷又沉悶的冬天到花園散步呢,留在溫暖的室內享受甜點不是更舒服嗎,所以也就沒有針對冬天遊園裝扮的規定。

  但布倫希爾德把本來適用於夏天的禮儀巧妙地套用到冬裝上。這一舉令她顯得更高貴,在路易斯眼中,這一刻的布倫希爾德就像是冬天的仙子,不,也許冰雪女王的比喻會更為合適。

  她在莉諾蕾婭的陪同下,慢慢走下樓梯。隨著距離越近,路易斯開始留意到一些細節。她比一般女性為高,跟路易斯相比只差了半個頭。就算頭戴毛帽,一對精靈尖耳仍然顯而易見。在她的身邊飄逸著一道鈴蘭香氣,為本來已經優雅的氣質錦上添花。

  跟上次舞會一樣的香氣……路易斯記起來了。

  「不要緊,那麼我們起程吧。」

  他半跪在布倫希爾德面前,在她戴著手套的手上吻一下後,再一同穿過大門,小心扶她走上馬車的後座,而自己則坐到馬車前座。韁繩一揮,四匹馬便聽令離開宮殿。

  跟路易斯來時所坐的馬車不同,現在二人所乘坐的馬車是屬於溫蒂娜家的開蓬馬車。米白的車身佈滿雪白色的萬花雕刻,充滿自然氣息,跟以速度和難駕馭有名的黑色純血馬相映襯,似是集靜與動、寧靜和狂野於一身,令人眼前一亮。

  紳士駕駛馬車,帶著淑女遊覽園林,是安納黎貴族的其中一種休憩活動。

  依照莉諾蕾婭所說,路易斯剛來到城堡時是經內城牆的左門到達宮殿所在的內庭園。只要從溫蒂娜宮往右走,便會見到內城牆的右門。那裡有一條石磚路,只要一直走,便能直達包圍內城牆、位處內庭園下方的大園林。

  或許他對精靈的歷史不熟悉,但講到騎馬,路易斯還是有幾分自信。四輪馬車繞過一幢以紅磚砌成的建築物──布倫希爾德說它叫「兀兒肯大廳」,象徵四大精靈中的火精靈一族,之後便看到灰白的城牆,穿過半月穹後,一望無際的針葉林便映入眼簾。

  嘩……

  來的時候一直在隧道間穿插,路易斯毫不知道原來城堡裡有這麼大的園林。

  這根本不是園林,而是森林吧!

  未等他回過神來,黑馬們便向下狂奔,他要立刻拉緊韁繩,才不至於失控。

  跑過一段磚路後,黑馬們帶著二人駛進黑壓的松林。縱使墨綠松柏高聳入雲,但當路易斯抬頭,仍能看見一座翠綠建築。翠綠的光芒在陰天顯得異常亮眼,它的顏色跟充滿礦物質的泉水十分相像。這種顏色的建築物他從未在別的建築看過,是使用稀有物料而建造的嗎?

  「那座是西爾雲莉觀景樓,象徵風精靈一族。那裡景觀開揚,可以遠眺整座園林。」

  見路易斯一直仰望,安坐於後座的布倫希爾德便開口介紹。

  安凡琳城堡內庭園的建築都是以四大精靈而命名的,之後她補加一句。

  「任何一處都能看到嗎?」

  「嗯,」她點頭。「都會,十分清楚。」

  後半句的語氣稍微沈了下去,她稍微咬緊唇邊。

  馬車繼續在呼嘯風中行駛。冬天的園景十分單調,沒有色彩鮮艷的花卉,又或青草,舉目所見就只有禿枝和松柏。

  「冬天遊覽花園,齊格飛公爵並不會覺得奇怪?」

  在安納黎,遊覽園林是夏日的貴族休憩活動。在寒冷而且陰天日子較多的冬天很少人會去欣賞只剩禿枝、寸草不生的花園,更不要說約會了。

  「不會。一年四季,景色各有不同。我挺喜歡冬日園景,只剩高聳入雲的松柏和禿枝,以及滿地的枯葉,給人一種寧靜的感覺,十分舒適。」

  出乎布倫希爾德的意料之外,路易斯竟然享受著這一切。她起初以為他在逞強,卻看見他說話時的表情毫無虛假。

  但怎樣可能呢。就算有如此見解,也不過是愚者。

  她看一看手掌,繼續享受寧靜的風聲。

  在陡峭的山坡上跑了半小時後,一座被松林圍繞的湖泊慢慢出現在二人的眼前。布倫希爾德說想下車散步,路易斯便把馬車停泊在樹林一角,扶著她的手一同走到湖邊。

  「好像比之前更冷……」

  湖水清澈如鏡,不見有任何動物的蹤影;二人剛踏出松林,一些純白物體從天上緩緩飄落,路易斯用戴著皮手套的手一接,竟是雪花。

  「是雪耶!」

  「嗯,下雪了。」

  相比起的路易斯的興奮,布倫希爾德卻一臉淡然,她的眼神像是早已把一切看得通透。

  精靈從世界而生,與世界共處,留意天氣變化是與生俱來的能力。她一早就知道了,所以並不驚訝。

  凝視著從天而降的白雪,不知怎的,路易斯突然想起當日假面舞會的燈光。閃閃生輝的水晶燈光、如夢似幻的意景,以及在舞會上邂逅,那位戴著面具的黑髮少女……

  「溫蒂娜小姐……」

  「叫我布倫希爾德便可。」

  「布倫希爾德小姐,我有點好奇……就是在那次舞會上,您是怎樣把頭髮變成黑色的?難道是某種魔法?」

  路易斯想起當時布倫希爾德把面具脫下的同時,一頭黑髮在眾人面前慢慢變回淡藍的情景。直到現在他仍深刻記得,因為他一直想要尋找的人,原來就在身邊,只是自己不為意。

  「這個……」布倫希爾德面部略有難色。

  「嗯?」

  「抱歉,舞會的事,我不太記得。」

  過了一會,似是經過一番思索,她別過頭去,不好意思地小聲說。

  「……是這樣嗎。」路易斯有點失望。

  「別看我這樣,我的記憶不太好呢,」她露出些微苦笑:「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用了染髮魔法吧?只要把黑色的光元素暫時覆蓋在頭上,就可以改變髮色。」

  「哦,原來如此。」

  路易斯欣然接受這個解釋,但布倫希爾德一點也不高興。

  腦袋裡一片空白,剛才她說的不過是在猜測而已。

  她知道自己在兩星期前左右去過舞會,但當中發生甚麼事,一概不記得。

  二人緩緩走到湖邊,站著欣賞風景。白雪飄落到湖中,掉落到湖中央的薄冰上,又或融入蔚藍水中。在四周的松林的互相映照下,綠與白,白與藍,令人覺得彷彿置身在冬日樂園裡,又或童話世界。路易斯想起霧裡的精靈之森,以及被霧圍繞的萊茵娜湖。只相隔了一層白霧,霧裡的世界竟然跟外面截然不同,別有洞天,他覺得很奇妙。

  「這個世界真是美麗。」

  「世界並不是如您想像般美麗無瑕,而是殘酷無比。」

  路易斯只是單純的為眼前的景色發出感嘆,怎知布倫希爾德的一句如同沈重的鐘聲,打破了他的陶醉。起初他想以「但這裡呈現的一切就是如夢似幻」來回應,但重覆思索數回後,他覺得自己稍微明白了她想表達的意思。因此,他不知道該如何回話,結果令開始不久的對話陷入沈默。

  對我來說,無論如何,世界仍是美麗的,路易斯心想。

  而布倫希爾德,只是望著從湖邊也看得清楚,位處東北方的西爾雲莉觀景樓,沒有作聲。

  「請問介意我問一件事嗎?」過了半晌,布倫希爾德打破沈默。

  「為什麼您會選擇我?」

  連她自己也知道這條問題有多愚蠢。雙方都是公爵家的人,而且同為舞者,結為連理也不過是為了結盟和互相牽制吧。不然一直口和心不和的龍家和精靈族怎會走在一起?

  她只不過是為了打破沈默,但又想不到該問些甚麼,而隨意選擇確認事實。

  「因為我喜歡您,」路易斯不假思索地回答:「從以前開始已經是。」

  果然是這樣嗎,布倫希爾德並不感到驚奇。聽路易斯說,二人好像在小時候有過一面之緣,路易斯看來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喜歡自己的。

  但她對這一切都毫無印象。對她來說,眼前的金髮少年是鄰郡龍族齊格飛家的新晉小當主,是她的婚約者,是她自己在舞會答應婚約的,但除此之外,便再記不起其他事。

  路易斯的回應聽上去不像是在說謊,但看著白雪覆蓋在金髮上,他微笑著的樣子,就覺得很傻。

  唉,算了。

  布倫希爾德呼了一口氣,便蹲下身子,脫下手套,把雙手放到湖水裡。

  「在這個下雪天把手放到水裡,不會冷病嗎?」路易斯著急地關心。

  「我是水精靈,水是我的生命,怎會有冷病之說呢?相傳『女王中的女王』萊茵娜女王就是每天浸泡在冰水裡,來加深和世界的連繫,」但似乎她並不領情,一句讓路易斯語塞:「而且冰冷而帶來的刺痛,令我感到活著的實感。」

  「……是嗎。」

  殘酷的世界、以痛覺來獲得活著的實感,眼前人在言語間散發著一種灰黑的氣息。路易斯記得在舞會裡,從她身上看到,瀟灑和不羈的閃爍黑光。同樣是黑色氣息,但現在他看到的更為黯淡,跟舞會的時候有些微出入。

  是我的錯覺嗎?

  另一邊廂,布倫希爾德沒有理會他,仍然把手放在深不見底的湖水中。未幾,湖面漸漸結起一層薄冰,一條細長的冰柱慢慢在她身前形成……

  「嗯……您答應了求婚,當時我是很高興的。」

  「誒?」

  這時,路易斯對天感慨吐出的一句,獲得布倫希爾德的注意。

  「怎樣說呢,終於能依照自己的意思為屬於自己的事下決定,感覺十分舒暢,而且那時候我覺得,原來有人是需要我的。」

  「為自己的事下決定?」

  「雖然之後被罵得很慘呢……」路易斯不好意思地摸頭,頭上一部份雪花也因此掉落:「父親責罵我在決定前為何不先過問,或者告知一聲,但最後還是同意了我的想法。」

  大概是有自己的想法或計謀,或者從一開始就預計了會出現這個局面吧,布倫希爾德聽後心想。

  但她在另一點起了興趣,收起了浸在湖水裡的手。

  「您的父親……不太喜歡您?」

  「也不是,只是他……可能是太為我著想吧,總是為我決定一切,無論我做甚麼,都會被罵。」

  路易斯說時想起,十八年人生中未曾被罵的唯一一次,應該是決定到路特維亞學院就讀一事。而罵得最厲害的一次,大概是得悉他在決鬥中敗給愛德華之後。

  每次與父親見面,路易斯都是抱著被罵的心態而去的。每逢想起父親的臉,腦海首先浮出的都是他憤怒的神色。父親的笑容、他讚賞自己的樣子?路易斯早就忘掉了。

  也許,根本從未見過。

  「那麼您的母親……」

  「在我很小的時候已經去世了。」路易斯答得直截了當。

  「啊,對不起。」

  「沒關係,她走得太早,我對這件事幾乎沒有實感。」

  路易斯的母親在他一歲的時候已經去世,他只能從家族畫裡得悉母親的樣貌,但沒有和她相處過的記憶。

  「那麼,是您的父親一直看著您長大?」

  「一直都是路德大哥看著我長大,但他已經不在,二哥……那個人現在不知道在哪裡。」

  看來他和二哥的關係不太好。布倫希爾德記得,齊格飛家的大少爺早在五年前已經去世,而二少爺現正下落下明,好像也是五年前開始的事。

  她是獨女,對兄弟姊妹的概念感到好奇。人們經常說的兄弟、姊妹之愛,到底是怎樣的呢?

  她一直都是一個人,沒有被愛。

  「我一直都是一個人,直至與您相遇,就覺得我也是被愛的。」

  「被愛嗎?這麼簡單?」

  乍聽是過氣的表白語句,但布倫希爾德卻有點好奇。

  「嗯,我需要您,您需要我,就是這麼簡單。」

  路易斯伸手握著布倫希爾德冰冷的雙手,從手傳來的溫暖令她臉紅,但只是一瞬間而已。

  也許你需要我,但就不會覺得我需要你不是因為愛,而是手段嗎?

  路易斯真誠地笑著,但布倫希爾德的腦內卻充滿著不解。

  而且,愛是如此簡單便能解釋的事嗎?

  你連我的事都不清楚,又何來愛?

  「如果是這麼簡單,那就好了。」

  她低下頭,語調生硬。

  不知不覺間,雪已散去。夕陽的晚霞如火般把地上的白雪染成一片橙紅。被松林遮蓋,二人就算看不見火紅的太陽,但隔著墨綠也能清楚看見日華的巨環。

  「已經日落了,不如我們回去吧?」

  靜心欣賞美景過後,路易斯詢問。

  熾熱燃燒的火,是終結前的餘暉,還是宣告明天的光芒?

  布倫希爾德別過頭去,跟隨路易斯的腳步,踏上回程的馬車。

  如果是後者,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