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 遙想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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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6-13
這天,柳霽月終於久違呼吸到了澤居以外的空氣,時隔多月,地界也有了些許變化,街上不再僅有習武之人,也有普通百姓,看來倒是比往日和樂許多。
有慕容彧這個能動武的人在,兩人沒花多少時間便到了熏血山下,柳霽月亮出腰間令牌,順利回到睽違已久的蝕骨教。
看著眼前緊閉的書房門,柳霽月的心情不知怎的緊張了起來,她抬手輕敲房門:「爹爹,我是月兒。」方才聽夜茗說柳亦然這些日子過得不太好,不僅飯菜用的不多,連晚上睡覺也不甚安穩,讓她聽得很是愧疚,也不知道柳亦然當時聽到立后消息時是如何心情。
「月兒?月兒妳終於回來了!」屋內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柳亦然急忙開了門,一把將眼前女子擁入懷中。
「這麼久只傳了一封信,妳可知爹爹有多擔心?上官軒冕腦子裡裝的都是些什麼東西,爹爹找他算帳去!」看著柳霽月蒼白的臉色,柳亦然就氣不打一處來,他好好一個女兒疼都來不及了,怎麼在上官軒冕那裡便成了這副模樣?
柳亦然氣的咳起了嗽來,柳霽月輕拍著自己爹爹的背替他順氣後,才無奈的開口:「爹爹您冷靜點,我沒事,上官對我很好,立后之事沒有那麼簡單,您先別生氣。」事情都沒弄明白就要找人算帳,柳亦然就是對她太好,總覺得凡事都乃旁人的錯,自己的女兒一點錯都沒有。
「妳很好?妳很好怎麼回來地界了?」這番說詞柳亦然當然不信,柳霽月原本的氣色多紅潤啊,現在簡直差了十萬八千里,若待在宮裡真的很好,又為何要回到地界?
「爹爹,能先別說這些話麼?我回蝕骨可不是聽您訓話的。」柳霽月看了眼身旁明顯在憋笑的慕容彧,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柳亦然可真是打破砂鍋問到底,她面子還要不要啊。
「好了好了,爹不說了就是,不過妳也真是的,帶朋友來不先和爹說一聲,讓人看笑話了。」柳亦然也是現在才注意到慕容彧的存在,他尷尬的咳了兩聲,打開手中的玉炳摺扇,笑著開口:「方才讓公子見笑了,還不知公子大名為何?與我們月兒又是如何認識的?」這人看起來文質彬彬,眉宇間卻蘊藏殺氣,看起來並非普通人。
「在下慕容彧,和霽月並非偶然相識,在下義父乃柳教主熟識之人。」慕容彧此話並非賣關子,而是他不知該如何向柳亦然稱呼穆祐欽,直呼名諱太過不敬,可自己的義父又的確沒有個頭銜可以稱呼,只能讓柳霽月介紹了。
「慕容是穆叔的義子,早些年浪跡江湖,又恰好與蘇衡結為朋友,我們會認識雖為意料之外,卻也算情理之中,爹您別看他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人家可是鼎鼎大名的醫聖,武功也高強的很。」柳霽月語氣驕傲的介紹著,自己有一個這樣的朋友,除了幸運之外還是幸運,所以她並不想讓柳亦然輕視慕容彧。
「你是穆兄的義子?難怪我總覺得你有種熟悉的傲氣,果然虎父無犬子,我們先進去吧,別在這站著了。」柳亦然面露驚訝,而後突然意識到他們三人還站在書房門口,於是連忙側身讓兩人進去,不過慕容彧只是搖搖頭婉拒了好意:「霽月與柳教主許久未見,定有許多體己話要說,我在外頭等著就好,你們不用在意。」他和柳亦然不熟,即使進去也無話可說,倒不如在外頭等著,自己一個人也自在些。
「既如此,慕容公子自便,我這書房的院子沒什麼禁地,你想逛就逛。」柳亦然點點頭,吩咐下人替慕容彧準備茶點後,才放心回到書房之中。
將自己女兒牽進屋中,柳亦然收起扇面,將方才未完的話題重新提了起來:「妳別以為方才這樣就可以把爹爹呼嚨過去,宮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上官軒冕到底在搞什麼?」
「我此次出宮是為了重整蝕骨,讓它在江湖的地位無可動搖,也好讓上官在宮中無後顧之憂。」柳霽月照實回答,自己坐上教主之位後僅整頓了風氣,卻來不及建立一個完整的制度和規矩,現在難得有時間,是該擔起一個教主的責任了。
「妳的意思是,上官軒冕立他人為后,在宮裡享盡榮華奢靡,卻要我的女兒為他把持江湖?豈有此理!」手上的摺扇被狠狠摔在桌上,柳亦然怒氣不減反增,憑什麼兩人打來的天下,到頭來只一人享了榮華?
柳霽月見狀面上難掩無奈,卻還是不厭其煩的再次解釋:「爹,我說過了,立后之事沒那麼簡單,傅嵐老奸巨猾,以我的聲譽要脅上官立他的女兒為后。」她不想上官軒冕在柳亦然心中的印象變差,明明上官軒冕付出了那麼多,不該被如此誤解。
「妳說的話,全然是真?」縱使柳霽月說的信誓旦旦,柳亦然還是半信半疑,自己的女兒雖然理性的可怕,可一旦遇上了上官軒冕,就什麼原則都可以不要。
「您不信上官就算了,連我您也不信?爹爹,您太讓月兒傷心了。」柳霽月使出殺手鐧,浮誇的擦了擦乾澀的眼角,故作可憐的說道,再這樣耗下去什麼時候才到頭啊。
「妳說的話爹爹怎會不信?快坐吧,陪爹爹喝個茶。」柳亦然聞言只能點頭,自己的女兒都這樣說了,他還能再反駁什麼呢?
落座後,柳霽月抿了口柳亦然替自己斟的茶,滿足的瞇起雙眼:「果然還是爹爹泡的金芽茶好喝。」一樣的茶葉,一樣的水溫,只要泡的手法不同,喝起來的味道就會不一樣,柳亦然泡的金芽茶入口微澀,入喉回甘,唇齒鼻息間皆留有餘香,令人回味無窮。
「我一個孤家寡人,平日除了泡茶還能做些什麼?我的女兒久久才回來一趟,想找點事做都難。」打開摺扇憂傷的搧了搧,柳亦然儼然一副被拋棄的老人模樣,裝可憐並非女子擅長,他也是信手捻來。
「爹爹您再這樣我可就不陪您了!」柳霽月有些生氣的開口,柳亦然就愛拿這點說她,明知道她不是故意的。
「爹爹不說笑了,我們談正事,這次回來,妳可有打算待多久?」柳亦然笑了笑後問道,柳霽月不可能留在地界,只是不知這次要待多久。
「外頭對於我的流言蜚語太多,我需要靠時間證明實力,五年時間,足夠上官解決前朝之事,也夠我將蝕骨打理好,到了那時,只怕皇后之位沒人敢坐。」柳霽月這話淡然卻又狠戾,養傷的幾個月她才漸漸想明白,清譽對於現代人而言並不算什麼,可放在一個古代女子身上,那是比命還重要,若沒了清譽,人人皆可將其踩在腳下。
「新朝初立,有許多事要打理,奸臣最是留不得,是爹爹忘了謠言對一個女子的傷害有多大,妳這樣說,爹爹倒也能明白幾分上官的想法。」柳亦然抿了口茶後嘆氣開口,外頭的流言他也曾聽說,可清者自清,他從來不覺得需要特地為此澄清,可放在宮裡,流言蜚語就像一把利刃,一擊重傷。
「爹爹能明白就好,我今天就是來和您說說這件事的原委,免得您無端生了氣。」她昏迷了一個月,又臥床養傷了兩個月,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柳亦然當了多年蝕骨教教主,一下便想到了其中的不對勁:「這離立后大典都過三個多月了,這段時間妳都去哪了?」柳霽月定是立后當天便出了宮,才會寄給自己那封信,可怎的如今才回來蝕骨教,這三個月她都去哪了?
柳霽月聞言,動作沒有半瞬停頓,只是臉不紅氣不喘的解釋:「攻打千殤閣時落下了點病根,沒調理完全,所以我便先去澤居找穆叔了,不過現下都好的七七八八了,只剩下些內傷沒好全。」她本想說現下已大好,可那臉色蒼白的不用一秒就能出賣自己,可說傷的太重難免讓柳亦然擔心,只能這般含糊帶過了。
「傷還沒好全就急著過來,是怕爹爹一著急就打入皇宮吧。」柳亦然並沒有對此起疑,畢竟調理身子不能急,所以他只是嘆了口氣,語氣頗為感慨,還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我才沒有……」
「稟報小姐、教主,小姐的朋友在外說要見您。」下人在門外稟報道,雖然柳霽月是如今蝕骨教的教主,可教內的弟子仍習慣稱柳亦然為教主、柳霽月為小姐。
「讓他進來吧。」柳霽月聞言有些疑惑,分明是慕容彧說要在外頭等她的,怎麼又突然要見她了?
慕容彧進來後臉色有些不好,只見他看向了柳亦然開口問道:「敢問柳教主,為何此地會有血族之花?」
*
「皇上,敬事房的人來了。」看著上官軒冕眼底日益加重的烏青,玉衍心裡盡是止不住的擔憂,北方水患之事尚未解決,南方又起了蟲害,如今舉國作物欠缺,百姓的日子都快過不下去了。
「讓他進來。」在宣紙上塗塗改改,上官軒冕仍舊想不到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他累的摔在椅背上,閉上雙眼讓自己冷靜下來。
「皇上,您看今晚要翻誰的牌子?」敬事房的奴才說完這話的同時心裡不免叫苦,這滿宮的人都曉得上官軒冕近來忙的飯都沒吃幾口,怎麼可能有時間寵幸妃嬪呢?這差事簡直就只有挨罵的份。
「朕去倚沁閣。」最近去蓮晚宮的次數太過頻繁,惹得前朝大臣有些微詞,如今這後宮除了傅容晚,最讓人舒心的就是顧玟卉了,而且她的容貌總讓上官軒冕覺得柳霽月就在自己身邊,心情也不免多了幾分放鬆。
「是。」玉衍聞言趕緊收拾好書案上的宣紙,跟著上官軒冕出了華錦宮。
在龍輦裡假寐的上官軒冕腦中盡是柳霽月,也不知她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吃飽穿暖,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樣想著彼此?
立后大典過後,政事就如雪片般飛來,一刻也沒有停下,導致他不常寫信給柳霽月,也不曉得她這麼久沒收到信會不會怪自己。
「皇上,倚沁閣到了。」玉衍的聲音自外頭傳來,上官軒冕低低應了一聲後便下了龍輦,抬眼就正巧看到急忙出來行禮的顧玟卉。
行禮聲方落,上官軒冕隨意的擺擺手:「免禮,你們都退下吧。」而後便徑直掠過顧玟卉入了倚沁閣之中。
「妳一個小姑娘,除了釀酒外,還愛喝酒?」看著茶几上的溫著的酒壺,上官軒冕問道,柳霽月會喝酒不算什麼,可顧玟卉乃大家閨秀,怎會愛喝酒?
「回皇上,這酒是臣妾看皇上連日勞累,特地溫的,想著讓皇上身子鬆泛些,如今雖已入夏,可酒溫著才不會傷胃。」顧玟卉倒上一杯酒端至上官軒冕面前,語氣輕柔貼心,上官軒冕疲憊不堪,定不想再應付後宮女子的爭寵奪愛,所以此刻,踏踏實實、安分守己才是抓住帝王心的最好法子。
「妳有心了。」喝下了溫酒確實感到了通體舒暢,連日的疲憊也少了許多,上官軒冕又自己倒上一杯酒,一口氣喝下肚後,只覺得肩上的負擔好像又少了。
「這是臣妾該做的,這酒性子溫順,可皇上也切勿貪杯,明日還得早朝。」在眼前人喝了第三杯酒後,顧玟卉伸手拿走了上官軒冕手上的酒杯,這酒後勁大的很,可不像入口時那般溫順。
「這酒是妳特地為朕準備的,怎麼,朕還喝不得了?」輕而易舉奪回酒杯,上官軒冕又貪了一杯,美酒果真可以忘憂,他現在都覺得身子鬆泛不少。
「皇上,這酒可是臣妾娘家為臣妾釀的女兒紅,皇上若三兩下就喝完了,臣妾心裡自會不捨。」顧玟卉佯怒開口,這酒不少,可讓上官軒冕這樣豪飲下去,肯定所剩無幾。
「聽妳這話,怕的不是朕飲酒傷身?罷了,朕不喝便是,看把妳氣的。」上官軒冕笑著放下酒杯,本想抬手捏顧玟卉的鼻尖,可又像是想到什麼般將手放下,這人率真的可愛,捨不得就別拿出來給人喝啊,怎麼和柳霽月一般心口不一呢?
「好酒需細細品嚐,若像皇上這般豪飲,臣妾當然不願再給您喝了。」顧玟卉的目光從那雙深部見底的眸中移開,明明滴酒未沾,卻紅了雙頰,她氣嘟的收拾著桌上的酒壺酒杯。
「好,朕答應妳,改日喝酒定當慢慢品嘗,不會再像今日一般了,好麼?」眼前似曾相似的姑娘撩動了上官軒冕的心,他彷彿看見了柳霽月初見自己時的模樣,聲音和動作也不自覺溫柔了幾分。
「皇上定不要食言。」大膽又小心的抓住了上官軒冕的小拇指,顧玟卉輕聲開口,心裡卻害怕得很,她怕上官軒冕甩開自己的手。
怎知上官軒冕只是醉紅著臉,笑著將顧玟卉的手握入掌心:「朕一言九鼎。」
這一天,他難得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