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 陰錯陽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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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6-13
  「皇上,該早朝了。」玉衍輕聲喚醒了寢殿中的人,上官軒冕昨晚睡的安穩,難得沒有在半夜醒來。
  「嗯。」上官軒冕小心翼翼的下了床,怎知還是驚動了身旁的顧玟卉。
  「朕去早朝,妳多睡會兒。」抬手讓床上人兒別起身,上官軒冕讓玉衍替自己更衣,時辰尚早,何需如此早起?
  「臣妾不困了,臣妾來替皇上更衣吧。」顧玟卉慵懶的伸了個懶腰後,便下床接手玉衍,替上官軒冕繫起了腰帶,後者見狀拿起一旁椅上的披風披在了眼前人的身上。
  「雖已巧月,可早晨露水重,小心著涼。」細心的綁好披風帶子,上官軒冕語氣淡淡卻帶著關心,寅時還未完全天亮,多少有些涼意。
  
  顧玟卉攏了攏身上披風,嘴硬的開口:「謝皇上關心,可臣妾身強體壯,清晨露水算不得什麼。」雖然嘴上這樣說,可她心裡早已泛起暖意,鼻尖縈繞著淡淡的香氣──是只在上官軒冕身上才會有的梅香。
  「妳啊,別仗著身子好,屆時生病了看妳找誰哭去。」話說到此處上官軒冕倏地愣住了,從前柳霽月的身子也是如此健康,總嚷嚷著自己冬天不用多穿也不覺寒冷,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柳霽月一到冬天便會披上厚重的斗篷,即使手裡握著暖手爐,唇色依舊白的嚇人,可她卻從未在自己面前自怨自艾過。
  
  「臣妾不還有皇上關心麼?」伸手理了理龍袍上的皺褶,顧玟卉不在意的笑笑,她只要上官軒冕一人的關心便好。
  「縱使如此,妳也要注意身子。」上官軒冕又多嘴了一句,如果柳霽月也像顧玟卉這般毫無顧忌的表達自己的情緒,不知該有多好,總一個人扛著,會承受不住的。
  「臣妾明白了。」顧玟卉拿開放在龍袍上的手,退後一小步檢查上官軒冕的龍袍,確認沒有問題後才又開口:「皇上快去上朝吧,卯時快到了。」
  「快回去歇息吧,否則真會生病。」上官軒冕點了點頭,轉身便要離開倚沁閣,卻在經過書桌時停下了腳步,案面的宣紙上頭畫的不是一般的花草風景,這模樣看起來倒像是……堤防?
  
  「妳畫的什麼?」上官軒冕伸手拿起宣紙,還未看清上頭畫的是什麼就被顧玟卉急匆匆搶了過去,她雙頰通紅,支支吾吾的開口:「這些不過……不過是臣妾閒暇時所畫,沒什麼好看的。」
  上官軒冕聞言並沒有就此罷休,而是拿起了書案上的另一張宣紙,繼續問道:「閒暇時能畫出敬安的地圖?上頭還標示了各個河川的走向?」敬安為北方水患重點災區,若說此圖乃閒暇時所作,誰會相信。
  「皇上息怒,臣妾並非有意干政,皇上息怒。」顧玟卉惶恐的跪伏在地,自己昨天聽聞上官軒冕要來,一時歡喜過頭,竟忘記收起桌上的宣紙,真是罪該萬死。
  「朕聽妳解釋。」上官軒冕心下不悅,卻也不會是非不分,後宮干政雖是大罪,可他想聽聽顧玟卉該如何解釋。
  
  「臣妾的母族人皆在敬安,幾日前臣妾收到家書,裡頭提到敬安水患日益嚴重,不僅百姓,就連臣妾母族都已退無可退,所以臣妾才斗膽作了此畫,並非存心干政。」顧玟卉說著說著眼眶就泛起了淚,外婆外公都待她極好,幼時回敬安還常被表哥表姐帶著到處玩,現在聽聞此消息,心理怎能不著急。
  上官軒冕聽見這話,緊蹙的眉頭舒展了開來,語氣也緩和許多:「上頭做的標記,有何意義?」原來如此,沒想到災情遠比敬安知州上書的還要嚴重,自己這皇帝做的可真是失敗,竟要一個弱女子為此事焦頭爛額的想法子。
  「臣妾想著,若在河川兩側挖掘渠道引至未有災情處的農田,是否能緩解大雨導致的水災,讓百姓不至於無路可逃,當然這只是臣妾拙見,汙了皇上清聽,還請皇上恕罪。」顧玟卉解釋的有條有理,心裡頭卻緊張得要命,自己只是胡亂臆想罷了,挖渠道需要多少人力物力她根本不曉得。
  「渠道引河水至農田能緩和洪水,可大雨導致作物泡雨軟爛卻無法可解,這法子雖好,可實際執行……需再和工部尚書詳細商討。」上官軒冕聽完後細細想了想,將河水分流這方法他不是沒想過,可將水引至農田這法子還真沒想到。
  
  早朝時辰將至,上官軒冕沒有打算再與顧玟卉詳談,只見他走至倚沁閣門口之際,突然停下了腳步,聽不出情緒的開口:「卉才人天資聰穎,為朕分憂,晉為貴人。」既然顧玟卉本意是好的,想出的法子也有執行的可能,那麼晉一晉位份也未嘗不可。
  「謝皇上。」顧玟卉驚喜萬分,激動的跪下謝恩,而眼前人早已頭也不回的離去。
  
  *
  
  而蝕骨教內,原本相談甚歡的兩人,因為慕容彧的一句話搞的滿腹疑惑。
  「慕容,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柳霽月聽見這話只覺得莫名其妙,什麼時候蝕骨教裡有血族之花了?
  「公子此話何意?」柳亦然皺了皺眉,亦覺疑惑,他這院中除了種植天堂鳥外,就只有夏清梔最愛的梔子花了,哪裡會有什麼血族之花?
  「方才是我失禮了,還望柳教主海涵。」慕容彧見到兩人反應才冷靜了下來,方才太過激動,一時之間竟沒了禮數。
  「這不是什麼大事,只是公子所言,我真不知是何意。」柳亦然擺擺手表示無礙後再度問道,慕容彧方才那話沒頭沒尾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後院除了天堂鳥外,便只有血族之花,難道柳教主種植多年渾然不知麼?」慕容彧聞言面露驚訝,要不是跟著柳霽月來此,他從未想過能親眼看見血族之花。
  異域四族鼎力,其中血族便以戰士和巫術為其代表,族中地位最高者為巫女,而他提及的血族之花便是以巫女之血灌溉,外表酷似梔子,花瓣內側卻是鮮紅奪目,且能花開三季而不衰。
  
  「這花是月兒娘親留下的,並非血族之花,只是一般的梔子花,公子怕是看錯了。」柳亦然笑著否認,這是什麼笑話,他的清兒怎可能和血族有所牽連。
  「書籍記載,血族之花形似梔子,可其花瓣內側鮮紅耀眼,且花開三季,我不會認錯。」慕容彧斬釘截鐵的語氣,反倒讓柳亦然愣在了原地,他有些不敢置信的開口:「這不可能,雖說你講的這些特徵,那花全都有,可這……這怎麼可能?」夏清梔的身世其實一直以來都是個謎,天下人只知她為已故丞相之女,卻不知那丞相膝下未有一女,這名號不過是柳木塵編的謊言罷了,可柳亦然初認識夏清梔時,她住的只是一個不起眼的村落,怎會和血族有關?
  「血族之花的幼苗以血族巫女之血灌溉,此後非巫女之親人,觸者即凋。」慕容彧繼續解釋著,血族之花無法外傳,一旦經手者非巫女之親人,便立馬凋謝,種子亦是如此。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娘她是血族巫女?」柳霽月捋清了思緒後,有些難以相信的問道,這怎麼可能?在她記憶裡自己的娘親就是個大家閨秀,怎會和異域,甚至血族巫女沾上邊?
  「可若如你所說,為何這麼多年過去,我從未聽聞血族之人尋找巫女的消息。」柳亦然繼續反駁著慕容彧的說法,怎麼可能巫女離開族裡,沒有派人放出消息尋找?
  「及笄前巫女為族裡所用,及笄後便可永遠離族,亦可改名換姓。」巫女自出生便是祭品,任何祭祀皆以巫女之血獻祭,她奉獻的不只自由,還有自己的健康,所以允許及笄後永遠離族,其實是種補償,只因血族巫女活不過二十五歲。
  
  柳亦然不知該如何反駁,夏清梔當時的確說過及笄後她便能替自己做決定,也能跟隨心愛之人離開村中,不受父母拘束,當時他只以為夏清梔父母開明,沒曾想過會是這般複雜的關係。
  「慕容,你怎麼知道這些的?」柳霽月見沒人開口,只好打破沉默問道,慕容彧好像對於各地的習俗傳統都瞭若指掌,像個行走的書櫃般。
  「這些年來遊歷各地,多聽多看便知曉了。」慕容彧沒有覺得此事有什麼了不起,那件事情發生後他不敢回澤居,只能到處流浪,卻也因此收穫了不少知識。
  「慕容公子方才所說一切,能否有十成肯定?」柳亦然有些猶豫的開口,夏清梔故去多年,若尚有親人在世,也該讓他們知曉此事。
  「這個不難,一試便知。」慕容彧沒有多說,只是走出房外,三人一同來到後院,他伸手碰了眼前花朵,果然花瓣馬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凋謝,化作塵埃,他又抓了柳霽月的手去碰觸花朵,這次的花瓣卻是不為所動,依舊完好。
  
  「這……方才如此失禮,還望公子見諒。」柳亦然面色慚愧,慕容彧是柳霽月的朋友,自己方才舉動未免太過咄咄逼人。
  「柳教主這話見外了,霽月,看來我們勢必要去趟血族了,若妳娘真是血族巫女,取得血族聖蓮未嘗不可。」血族聖蓮不僅能抑制柳霽月毒發,亦能延長她的壽命,此毒無法根治,只能補一點算一點了。
  「你們要血族聖蓮做甚?」柳亦然好奇的問道,血族聖蓮他有所耳聞,是難得一件的珍稀藥材。
  「霽月的……」
  
  「我的內傷用血族聖蓮調理的更快些,還不會傷到根基。」柳霽月笑著打斷了慕容彧,她可不想要再多一個人知道這件事,省的柳亦然瞎操心。
  「可妳身子還未大好,異域之行定然辛苦,要不再緩緩?」即便柳亦然想知道夏清梔的身世,可柳霽月的身子還是最重要的。
  「放心吧爹,我不會勉強自己的。」柳霽月握住了柳亦然的手,語帶安慰的開口,她這爹爹就是什麼事都放不下,才一直都沒辦法享清福。
  
  「時辰不早了,再不回去他們該擔心了。」慕容彧低聲提醒著,他們出來有一段時間了,再不回去只怕穆祐欽和蓉兒會亂想。
  「好吧,爹,我就先走了,您保重身子,飯要好好吃,覺要好好睡,知道麼?」柳霽月點頭之餘也不忘提醒柳亦然,這都多少歲數了,可禁不起這般折騰。
  「妳好爹爹就好,路上注意安全,對了,爹收到了幾封從帝都送來給妳的信,應是上官那小子寫的,妳帶回去看吧。」柳亦然突然想起放在櫃中的信,他連忙進了書房,將木盒拿出來交給柳霽月,他本以為是帝都暗衛所寫,現在看來應是上官軒冕寫的。
  「好,那爹爹我先走了。」柳霽月接下了木盒,眼神柔和不少,沒想到不是不念,只是陰錯陽差沒有收到。
  
  一封封書信,將相思一寸寸刻入了骨裡、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