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 逼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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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6-12
柳霽月嘆了口氣,抬手輕輕撫著懷中人的後腦:「他們很好,而且不會再分開了,我們應該高興才是。」這一年來她亦閉眼就能看見那幾個人死前的模樣──顧瑾瑜的決絕、慕容月曦的悲愴、姜允茹的掙扎、姜胤的哀嚎,本來她自己也無法釋懷,可自從某天晚上夢到顧瑾瑜和慕容月曦兩人後,似乎也就慢慢看開了。
夢裡他們拜了堂,笑著和柳霽月說不要擔心,他們過的很好,而她也想起自己曾說過的,逝者已逝,生者才要好好活著這句話。
是啊,他們都該好好活著。
「真的麼?」趙若晴哭紅了眼,抬頭問著柳霽月,顧瑾瑜和慕容月曦如今真的很好麼?
「真的,他們都來夢裡找我了,所以我們不能再傷心下去,免得惹他們笑話。」柳霽月用手輕輕擦去面前人的淚水,語帶安慰的說道,顧瑾瑜和慕容月曦只是離開她們身邊,去別處生活而已。
「好,我不哭了,他們都過得好好的,我才不想被他們笑話。」聽完這句話後趙若晴便止住了淚水,這速度快到連程思白也不免訝異,只是柳霽月卻好像見怪不怪一樣,拉過趙若晴的手坐了下來。
看見桌面上冒著熱氣的茶水,趙若晴這才像想到什麼般開口問道:「對了霽月,妳今天來玉顏坊做甚?」這時候柳霽月不該在宮裡好好準備立后大典麼?怎還有空跑出來找自己?
「這不想謝謝你們麼?蓉兒,拿出來吧。」柳霽月向身後人招了招手,只見蓉兒自包袱中拿出一個木盒,柳霽月將木盒打開,裡頭是一塊泛著紫光,尚未經過打磨的半透明石頭。
「我想著你們應該不缺金銀,就派人尋得這紫石英,你們拿去打磨後配戴在身上,可保平安順遂。」小心蓋上木盒,柳霽月將其遞給了趙若晴和程思白,自從知道他們替自己發聲後,她便一直想買個禮道謝,想了許久才決定送這紫石英,不僅寓意好,看著也不俗氣。
所以這次出門柳霽月才沒乘坐馬車,為的便是去趟帝都內的據點,取這得來不易的謝禮。
「多謝柳姑娘了,我想妳們應該還有話要聊,就不留下一同喝茶了。」程思白沒有推託,伸手接過謝禮後便起了身,這兩人許久未見又方經變故,定有很多話想說,他一個男子在場也不好意思多聊。
「多謝程老闆。」柳霽月點頭回以微笑,目送程思白回到了前頭店鋪。
「霽月,再過不久該是立后大典了吧?妳準備的如何?可會緊張?」趙若晴握著柳霽月的手關心問道,她成過親,自是知道那心情該是多複雜,又該多輾轉難眠。
提起這件事柳霽月便心煩意亂,她無所謂的笑笑:「皇后不是我,怎要準備,怎需緊張?」上官軒冕的話仍在腦中盤旋,像刀一般剜著她的心,疼痛的無法呼吸。
「為何妳並非皇后?大師兄是怎麼想的?」趙若晴的語氣難掩驚訝,不應該啊,上官軒冕對柳霽月的感情他們看的真切,怎會做出這般決定?
「妳最近可聽說過什麼關於我的謠言?」柳霽月沒有回答問題,反倒先問了眼前人,她想知道那些謠言詳細的內容到底是什麼。
趙若晴聽到這問話,身子微微一僵,最終仍抵不過眼前人堅定的目光,嘆了聲氣後回答:「世人皆傳,妳並非柳帝親生,而是柳后和亦王私通後珠胎暗結,順勢賴給了柳帝,他們還說……說妳是假公主,真雜種,可妳千萬別在意,百姓們都知道妳是巾幗英雄,不會相信這些謠言的。」這些話傳的太過難聽,她都聽不入耳,可幸好大部分百姓看的是眼前事實,沒將這些謠言當一回事。
柳霽月聽完趙若晴所言之後有些發楞,百姓注重的是眼下自己的生活能否安穩順遂,可前朝眾臣看到的還有未來,若皇后並非家世清白的女子,對於皇上只有百害而無一利。
看來當初是他們小看傅嵐了,在前朝摸爬滾打多年,還有誰比他更了解那些大臣心中的想法?
回過神來,柳霽月選擇將上官軒冕所言全盤托出:「這些謠言乃有人故意為之,上官不想我因為這些謠言在後宮舉步維艱、受到傷害,他希望我再等個幾年,待前朝穩定後,就立我為后。」她本想換個說法詢問趙若晴的意見,可不知怎的,她突然想知道上官軒冕這般作法,在古代女子眼裡會是什麼樣子。
「那整頓前朝的這些年,妳要怎麼在宮中立足?」聽完這番話後,趙若晴瞬間明白了上官軒冕的顧慮,后位雖然貴重,卻也如履薄冰,若柳霽月因此受到什麼傷害,只是得不償失,話雖是這麼說,可柳霽月又該以什麼身份待在後宮?
「上官說會立我為皇貴妃,但我在意的是一個名份,並非地位高低,所以我給他五年時間,這段時間我要回蝕骨教,沒打算待在宮裡。」她想當上官軒冕的正妻,這是如今唯一的堅持,所以自己才寧願回地界,也不要當看似無限榮耀的皇貴妃。
趙若晴露出了意料之中驚訝的神情,問出的話卻並非在意料之內:「霽月,妳可知何時才能立皇貴妃麼?」看來柳霽月真不清楚宮規,不過自己一開始也完全不知,還是聽程思白偶然提起才約略知曉。
「皇后之下最大位階。」柳霽月只知道皇貴妃就是皇後下最大的位階,可這又和她有什麼關係呢?說到底還是妾。
「后位虛懸,方可立皇貴妃,霽月,我覺得這是大師兄對妳最大的讓步和保護了。」趙若晴雖沒和上官軒冕相處多少時間,可若非逼不得已,她相信上官軒冕定是最想柳霽月成為皇后的人。
「可我能和他一同面對啊!我沒有那麼脆弱,需要時時刻刻受到他的保護。」柳霽月有些不滿的反駁,怎麼連趙若晴都站在上官軒冕那邊,難不成自己有這樣的想法真的是錯的麼?
「霽月,後宮和前朝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我猜,大師兄要立的皇后定是朝中重臣之女吧?」趙若晴拍了拍眼前人的手安撫著,她明白柳霽月的心情,身為女人,誰不想當自己夫君的正妻呢?可有時候,事情不能只看片面這般簡單。
「妳何時曉得這麼多了?他要立傅嵐之女,傅容晚為后。」柳霽月有些驚訝的反問,趙若晴為什麼知道的比自己還要清楚?明明她才是沒入過宮的那個人。
「新國初立,皇后之位只會成為眾矢之的,若立重臣之女為后,無非是將父女二人推上風尖浪口,使其在前朝和後宮皆提心吊膽、步履維艱。」程思白手提著一包油紙,替趙若晴回答了這個問題,他曾為大臣之子,只是後來和家裡人鬧翻,這才搬出來自立門戶,方才趙若晴說的那番話,不過是自己無事時說的閒話罷了。
將油紙攤開,裡頭淨是趙若晴愛吃的糕點:「柳姑娘,我不明白皇上是個怎樣的人,可我明白朝廷的暗潮洶湧,新帝登基,事事都會受到大臣的掣肘,他或許有什麼無法言說的苦衷。」沒有理會柳霽月的情緒,程思白只是就事論事,女人有女人的期許,男人也有男人的不得已。
看著趙若晴開心的吃著面前的糕點,柳霽月沉思半晌後點點頭:「我知道了,多謝程老闆,若晴,也謝謝妳。」聽完程思白的話她沒有惱怒,從頭到尾她都堅持著自己的想法,覺得既然是對的事,根本無須退讓,所以一再反駁上官軒冕,甚至數度打斷他說的話,或許有些事,真的只有旁觀者才看得明白。
「我們之間何時有在言謝?霽月,我只希望妳能平安幸福。」趙若晴放下手中糕點,語重心長的說道,平安幸福這四字說起來簡單,要完成實在太難,有人平安卻難得幸福,有人幸福……卻不再平安。
「我沒事,倒是妳,成親這麼久了,也不快和程老闆生個孩子,我還等著抱乾兒子呢!」柳霽月沒有方才這般難過了,還有心情開口打趣,她聽說程思白只娶趙若晴一人,這幾年都沒有納妾,雖然沒有大富大貴,卻也是自己本來嚮往的生活。
「說什麼呢!這事順其自然,急不得。」趙若晴羞紅了臉,被程思白笑著摟進了懷裡,她還沒想要這麼早顧孩子呢。
「一世一雙人倒也不賴。」程思白微笑著附和,孩子的事不急於一時,他好不容易才和趙若晴成親,可不想那麼快被人分走她的愛。
「貧嘴,不許說了。」嬌滴滴的聲音讓柳霽月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這秀恩愛的架式和曾經的慕容月曦有得一比,不過比起顧瑾瑜的溫潤如玉,程思白更多的是沉穩老練,頗有種狐狸狡黠的感覺。
「好了好了,我就先回去了,不打擾你們夫妻恩愛。」柳霽月起身向兩人打了個招呼,示意不用送後,便和蓉兒離開了玉顏坊。
「小姐,妳沒事吧?」蓉兒看著身旁人心不在焉的模樣,有些擔心的問道,方才她都在旁邊聽著,只是礙於他人在場不方便問,只能等出了玉顏坊再開口。
「沒事,蓉兒,妳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我想聽聽。」柳霽月想知道蓉兒的看法是不是和趙若晴跟程思白一樣。
「屬下覺得,皇上這樣做定是有他的考量,不過我還是希望小姐能夠開開心心的。」蓉兒如實說出自己的想法,上官軒冕的為人她也大概了解,若非萬不得已,柳霽月定是皇后的第一人選。
「看來我真要再找他談談了。」柳霽月聞言嘆了口氣,心中不禁有些懊悔,一個兩個都這樣說,看來那時候自己真是被怒氣沖昏了腦袋。
兩人在街上悠閒地逛著,身前卻突然傳來一聲呼喚:「小姐。」還在看路邊小販玩意的柳霽月偏頭一看,喚自己之人竟是本應在上官軒冕身邊的蘇衡。
「你怎麼來了?可是上官發生什麼事了?」柳霽月壓低音量緊張的問道,如今蘇衡是全部暗衛的頭領,上官軒冕登基後一直在其身邊暗中保護著,平常不會輕易出現,此時現身定是出了什麼事。
「公子無事,屬下是暗自前來,並無稟報。」蘇衡怕旁人知曉上官軒冕的身份,便改去稱謂稟報著,他沒了之前對柳霽月不屑的態度,眼裡全是恭敬,他只向實力低頭,當初自己確實低估自家主的能力了。
「那你特地出宮找我做甚?」柳霽月把蘇衡帶至一旁人煙稀少的巷內,有些疑問的問道,特地尋來卻又無事發生,那是為了什麼?
「皇上立傅容晚為后,是被要脅的,今早在御書房屬下親耳聽見,丞相拿小姐的名譽威脅皇上立他的女兒為后。」他本想著上官軒冕會說,怎知出完任務回來便得知柳霽月負氣出宮的消息,所以便親自來尋了,只有將事實真相說出來,兩人才能好好溝通。
蘇衡雖然冷漠寡言,可不代表不知曉這些事其中的糾葛。
上官軒冕之所以最終打算立傅容晚為后,全因傅嵐在走出御書房前還說了一句話:「若您希望柳姑娘受到天下人唾罵,微臣便對這皇后之位沒有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