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大雪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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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6-12
紅衣如血的姜允茹率眾弟子下山而來,而她的身前正是被綑綁起來,無法動彈的慕容月曦和顧瑾瑜。
柳霽月和上官軒冕黑衣如墨,原本平淡的情緒在看到被綁起來的兩人時明顯有所波動。
「柳霽月,沒想到妳如此命大。」姜允茹面上一派輕鬆,袖中的雙手卻早已緊握成拳,看著眼前兩人不曾鬆開的手,她就恨不得衝上去將其分開。
「姜允茹,妳已無路可退,投降吧,別害了這些無辜的弟子。」柳霽月面色凝重的開口,慕容月曦和顧瑾瑜怎麼會落在姜允茹手裡?她不是早就讓他們下山了麼?
「本閣主不投降,妳又能耐我何?」姜允茹聞言有些不屑的嗤笑著,有這兩人當作要脅,她就不信柳霽月敢輕舉妄動。
「那就別怪我不念昔日情分,屠了千殤閣!」柳霽月神色狠戾,試圖用怒喝聲壓過心中的慌張,她不知道現在要怎麼做,如若真的貿然開戰,難保慕容月曦他們不會受傷。
「那妳就屠吧,你們看啊!這就是你們的好師姐好師兄,為了一己之私,不顧本閣主這些年來的悉心教導,打算屠了千殤。」姜允茹最擅長的就是挑撥人心,此話一出,果然不到一會兒人群裡便傳來謾罵的聲音,將兩人說的無比不堪。
「說什麼心懷天下,我呸!」「我們都是無辜的,為何要殺我們!」「我們做錯了什麼!你們就是為了一己之私!」
緊閉雙眼聽著四面八方來的謾罵聲,柳霽月能感覺到身旁人擔心的目光,她沒有開口,只是輕輕搖了搖頭,再度睜開雙眼,眸中已無半分糾結掙扎,她解開衣裳,露出肩頭刺眼的月季花,憤怒的聲音中有著難掩的悲傷:「我效忠的,是千殤閣的誓言,是忠於良善,誓除姦邪,如今你們善惡不分,憑什麼說我們是為了一己之私!」
上官軒冕見狀,原本就深不見底的墨瞳又暗了幾分,他伸手替柳霽月重新整理好衣裳,而後才沉聲開口,語氣擲地有聲、不容質疑:「降者生,倔者亡,只有姜允茹,我要活的。」
話音方落,喊殺聲震天作響,姜允茹不敢相信最後果斷下令的竟是上官軒冕,她拔出腰間長劍,抵在身前的顧瑾瑜和慕容月曦脖頸之上,而後高聲大喊:「誰敢傷我半分,我就殺了他們!」
一時之間沒人輕舉妄動,姜允茹就像是有個天然屏障般,腳步不斷後退,而柳霽月和上官軒冕也不敢貿然接近,一直和眼前之人維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放了我,我就放了他們。」姜允茹終於停下腳步,她開口說出了條件,只要自己還活著,一切就都還有可能捲土重來。
「霽月,你別聽她的!」慕容月曦聞言著急的搶著開口,事已至此,她也看清楚自己師傅的真面目了,沒想到姜允茹竟真的如此卑鄙,把他們當作人質來要挾柳霽月和上官軒冕。
「大師兄,即便我們獲救,也會一輩子於心有愧,所以你們千萬不要答應。」顧瑾瑜的語氣十分堅定,他乃將門出身,寧願壯烈赴死,也不要下半生帶著愧疚苟活。
「好一個友情深厚啊!我看你們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將劍又往前抵了一分,姜允茹看著柳霽月想殺她卻不能動手的表情,心裡不禁升起一絲快意。
「姜允茹!妳不要輕舉妄動!」柳霽月抬手想阻止,卻根本找不到機會下手,她沒想到會面臨這般局面,此時若一鼓作氣殺了姜允茹,平白犧牲的就是顧瑾瑜和慕容月曦的命;可若就這樣放她走,來日姜允茹再禍害天下,這筆帳又該算在誰身上?
「怎麼?我可沒那麼多時間給妳想。」看著眼前之人猶豫不決的模樣,姜允茹手下的力道又多了幾分,鮮血順著劍鋒緩緩流下,位於長劍裡側的顧瑾瑜已被劃破了脖頸。
「姜允茹,妳現在棄劍投降,我能讓妳死的體面些。」上官軒冕雙眼通紅的警告著,他也無法做出取捨,所以只能不斷拖延時間,只希望能想出更好的方法。
「淵徹,我可是你的師傅啊!你如今這般對我,定是柳霽月那賤女人唆使你的!」姜允茹驚訝的瞪大的雙眼,似是沒想過這話會從眼前之人的嘴裡說出來,她心心念念的人竟然要置自己於死地,他不是這樣的人,不會是的。
「世上早無辜淵徹,你們姜家屠我滿門,謀權奪位,多年來偽善至極,我們沒妳這樣的師傅!」上官軒冕厲聲駁斥著,他看見姜允茹這副受害者的模樣,就覺得無比噁心,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命賠在了眼前這個女人的手裡。
「你們若執意如此,別怪我無情!」姜允茹聞言憤怒至極,拿著長劍的手微微顫抖著,像是做出了什麼決定。
顧瑾瑜感覺到了脖頸上的異樣,霎時間腦中的思緒千迴百轉,最後終於做出選擇——他沒有打算再開口勸阻,只微微閉了閉眼,在唇邊蕩出一抹笑意。
將目光移至身旁已哭紅雙眼的慕容月曦,顧瑾瑜輕聲開口,說出的話無比溫柔卻又隱隱透出不甘:「月曦,此生沒能來得及娶妳,來生,我定八抬大轎娶妳進門,我愛妳。」
慕容月曦還沒從這話中反應過來,便看到顧瑾瑜用盡全身的力氣往劍上一撞,長劍被撞偏了,而她也被這股力道推到了柳霽月身前。
顧瑾瑜就這樣躺在了覆滿雪的地上,脖頸不停湧出鮮血,已然失去氣息,可他的眼睛卻仍像生前那般張大著──死不瞑目。
姜允茹見情況對自己不妙,丟下長劍後轉身便運起輕功逃離現場,上官軒冕見狀緊隨其後追了上去,大雪之中,只餘眼眶通紅的柳霽月,和呆愣木然的慕容月曦仍待在原地。
「瑾瑜……瑾瑜……」被解開身上束縛後的慕容月曦還沒有恢復力氣,她掙扎著爬到了顧瑾瑜身側,不斷叫著他的名字,像是沒看到眼前這般慘烈的景象。
「霽月,妳說瑾瑜這是怎麼了,他怎麼都不回我?」慕容月曦雙眼空洞的問著身側的柳霽月,玉手顫抖著撫上顧瑾瑜的臉龐,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般不停掉落。
「月曦,瑾瑜師兄他……」柳霽月聲音哽咽著,看見眼前人這般反應,她說不出口顧瑾瑜已經過身的事實。
「瑾瑜,我們說好一起下山的,我答應你了,你帶我下山好不好?帶我下山好不好?」慕容月曦沒有得到顧瑾瑜的回答,終是嚎啕大哭,為什麼顧瑾瑜就這樣死了?為什麼為了救她連命都沒了?
「月曦,妳這樣,瑾瑜師兄會捨不得走的。」柳霽月的內心也無比難受,她想不到最後顧瑾瑜竟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他捨不得,就不會走了,他不會捨得我哭的,瑾瑜,你不會捨得我哭的對不對?」慕容月曦死命搖著頭,也不管眼前人滿身是血,伸手便將人緊緊抱住,她不想接受,也不敢接受這個事實。
「師兄已經走了,妳接受不了也不能讓他死不瞑目!」看著張著雙眼的顧瑾瑜,柳霽月的心就像被堵了什麼東西一般,他是那樣溫柔的人,怎會落得這般下場。
「我不要……」慕容月曦哭著拒絕,她不要幫顧瑾瑜闔上雙眼,她不要顧瑾瑜就這樣永遠離開自己。
「月曦,逝者已逝,我們能做的就是好好活下去。」柳霽月握著慕容月曦顫抖的手,輕輕撫上顧瑾瑜的雙眼,睜著的眼眸終於闔起,慕容月曦看著顧瑾瑜的容顏,腦海裡盡是兩人曾經的回憶。
"顧瑾瑜"力透紙背的三字,是他們的起點,當時顧瑾瑜遭人暗算,被毒啞了嗓子,逃至慕容月曦的村子,被她救下。
「月曦。」三個月後,顧瑾瑜的嗓子好了,第一句話就是開口叫她名字,那時候慕容月曦才知道,原來自己名字可以這麼悅耳。
「沒有月曦,我還沒今天這樣的手藝。」顧瑾瑜知道她愛吃,就苦練廚藝,幾乎餐餐為她洗手做羹湯。
「平安回來就好。」試煉結束,慕容月曦在他眼裡看到深深的擔憂,後來才知試煉期間,顧瑾瑜可以說是寢食難安,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可別再哭鼻子了。」每一次她哭,顧瑾瑜總是寵溺的颳了刮自己的鼻尖,顧瑾瑜總說捨不得她哭。
「月曦,此生沒能來得及娶妳,來生,我定八抬大轎娶妳進門,我愛妳。」一樣溫柔的聲音,本該一如往常的甜蜜,卻從此畫下了句點。
說好的白首到老,如今卻讓大雪提前白了頭。
瑾瑜,這個世界上,我最愛的便是你,若世上無你,我又怎能活得下去?我們度過多少春秋,看過多少次荷花滿開、梅花盛放,我如何能忘?你寵我疼我入骨,我如今驕橫任性,怎可能還有人願意娶我?你說來生定八抬大轎娶我,那好,現在便是我們的來生。
拔出顧瑾瑜身側的劍,慕容月曦的眼角流下最後一滴清淚,而後便毫不猶豫的往自己雪白的脖頸抹去。
閉上雙眼前,她似乎聽到了震天的鞭炮聲,她的如意郎君,終是八抬大轎娶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