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Hello and Hello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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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6-11
  裡面是文字檔和影像檔,都以數字為檔名,看起來應該是日期,大概有五年份。

  第一年都是文字檔。狩刀隨便點開一個日期,大略看過內容後,跳著日期往下看。

  「看起來都是普通的紀錄⋯⋯用藥種類、過程、反應⋯⋯」

  第一年是「很正常」的實驗記錄,狩刀也就輕鬆跳過。

  直到紀錄來到洗腦過程。

  「給予藥物和催眠暗示嗎⋯⋯很常見。可是⋯⋯」

  狩刀不懂。

  既然動用藥物,洗腦結果應該非常確實,為什麼千封會那麼不受控制呢?

  才剛浮現這一道疑問,之後的紀錄便迅速替他帶來解答。

  上面記載著,無論經過多少次洗腦,千封還是頑強地抵抗。明明已經忘記父母的存在了,卻總是抓著姊姊——也就是天海千世的回憶。

  這樣的紀錄,讓狩刀感到非常訝異。

  「一個孩子⋯⋯怎麼有辦法抵抗⋯⋯?不對,先前的紀錄明明有寫,他跟姊姊感情很差啊⋯⋯」

  該說他擁有堅韌的意志嗎?還是姊弟不睦這件事另有隱情?

  無論如何,他抓著與千世的回憶是事實。同時也就是這樣的固執,催化了費利爾無情的手段。

  狩刀打開第一個影像檔。

  『呀啊啊啊啊——!不要!』

  「什⋯⋯!」

  一打開影像檔,一道撕裂空氣般尖銳的叫聲便從喇叭傳出。

  那是女孩子的聲音。

  狩刀在詫異之中,看著螢幕上的影片。

  畫面上是被沉重、冰冷的鎖鏈束縛的千封,以及費利爾。

  『聽啊,千封。就是因為你一直不忘記她,她才會受到這種折磨。』

  『你⋯⋯!』

  『難道你以為她成功逃走了?沒想到你這麼小看我們。』

  室內只有千封和費利爾兩個人,聽起來,現場的尖叫聲應該是透過喇叭放出來的。

  而且影片的日期——

  「是我們救了天海千世之後一個月的事。」

  換句話說,費利爾暗示千世還在他們手上,根本是個謊言。他只是想藉此控制千封。

  狩刀繼續觀看。

  後來,那尖叫聲播了整夜。而且隔天、後天、大後天——每天都像這樣,讓千封聽著千世的尖叫。在夜不成眠的狀態下,千封的身體和精神狀態很快來到極限。

  一開始,千封還會掙扎、求饒,要他們別再播放尖叫聲。但兩週後,千封已不再對尖叫聲有反應,即使費利爾提及千世,他也是無動於衷。

  當眾人都以為費利爾成功支配千封時,不知為何,只有費利爾一人依舊不斷試探千封。

  不過只要回想起千封過去曾經假裝自己被洗腦,後來卻讓費利爾受到致死的傷害,就不難理解費利爾的疑心病為何如此重了。

  一開始是對話,後來是拿監禁千世時的影像給他看。

  但千封沒有任何反應,無論費利爾說了什麼,無論影片中的千世模樣多麼悲慘,他的眉頭也沒皺一下,只是冷眼看著一切。

  半年後,費利爾找來一名女孩,並對千封使用迷幻藥,似乎是想讓他以為那女孩就是千世。

  「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狩刀漫不經心地說道。

  他們把女孩和千封關在同一個地方,並指示女孩要假扮他的姊姊。

  時間就這樣過去半年。

  在這半年內,千封表現得非常完美。

  但這天不知道是他鬆懈了,還是已經疲於武裝,他脫口稱呼女孩:「姊姊。」

  那一瞬間,女孩臉上露出令人不寒而慄的得意笑容。

  費利爾和研究員立刻闖進來,女孩得意地大笑,要他們信守承諾放了她。

  然而研究員粗魯地將女孩拉出監牢,接著——

  「這⋯⋯!」

  剛才還漫不經心的狩刀猛然拍打桌子,從椅子上衝動站起。

  此時喇叭傳出的尖叫和吼叫,不斷刺激著狩刀全身的感官,室內頓時充斥著令人不快的悲淒叫聲。

  而他的眼裡——正看著那些研究員在監牢外凌虐女孩,千封卻只能無力地扯著限制自己的鎖鏈,在原地大叫著的模樣。

  ——這到底是在幹什麼?

  狩刀心裡第一時間浮現這一道疑問。

  儘管他早已明白,這麼做大概是為了抹殺千封心中對千世的認知,還是忍不住發出疑問。

  從一開始的尖叫聲、受虐影像,到現在這場實際的虐殺,都是為了抹消千封不自覺抓在心中的「心靈依靠」。一旦「依靠」死亡,他也就沒有反抗的力氣和理由。

  這一連串的行徑不只能試探他是不是已經成功被洗腦,也是對他的一種警告——讓他知道他們能殺死任何一個他依戀的對象。

  「簡直喪心病狂⋯⋯!」

  終端機內的影像進入眼裡,轉化成憤怒,讓他氣得渾身發抖。喇叭傳出的刺耳叫聲似乎稀釋了室內的空氣,他覺得自己幾乎吸不到氧氣。

  為了擺脫一切不快的感受,狩刀舉起拳頭,本想敲碎螢幕,停止這一切。但他的心中有一道聲音告訴自己要冷靜。況且一想到千封是在現場面對這股龐大的惡意,他忽然覺得自己不能窩囊地不去正視,拳頭就這樣對著螢幕舉了半晌。最後⋯⋯

  ——碰!

  他敲碎了桌上的實體鍵盤。

  「呼⋯⋯!呼⋯⋯!」

  他感覺得到未癒的傷口發出刺痛,企圖支配他的身體,但從全身湧現的怒氣,卻將痛覺一腳踢開,只留下一股莫名的麻木感。

  後來女孩死了。

  在千封面前,被他們凌虐致死。

  而且屍體就在那裡放了一天。

  一天後,他們才來處理屍體。

  至於千封,從此沒了感情波瀾。他就像一具人偶,只是睜著空洞的眼神,任由費利爾他們玩弄。

  從剛進入研究所開始,一直到上個星期的所有實驗內容,用「五花八門」來形容,都顯得了無新意。若要用一句話來作結——或許用「一般人想像得到跟想像不到的行徑,那副小小的身體大概全都經歷一遭了」最為貼切吧。

  當所有影片播放完畢,狩刀佇立在原地好一陣子,只是低著頭,沒有任何動作。

  這時候,他的手機響了。

  他在鈴聲響到第五聲的時候,才把手伸進口袋裡拿出手機,然後又等了兩聲鈴響,才按下通話鍵。

  「幹什麼?」

  『啊⋯⋯部隊長。』

  說話的人有些錯愕,因為他沒料到狩刀的口氣會這麼差。看他現在心情似乎很糟,那人也就直接進入主題。

  『是這樣的,我們在設施現場發現一個想闖進去的人,想問你怎麼處置?』

  「嘖⋯⋯誰啊?研究所的殘黨嗎?」

  狩刀不耐煩地抓了抓頭。

  如果可以,他倒是希望聽見他們抓到費利爾了。

  那人接著又說:

  『不,看起來不像,是個學生⋯⋯』

  『放開我!』

  那人的話還沒說完,狩刀便聽見一道女音。

  「⋯⋯女的?」

  『是的。我們問她想幹嘛,她卻什麼都不說,一直在設施周遭亂晃。』

  「怪了。逃走的人應該早就知道設施被我們佔領,普通人又不會靠近那⋯⋯」

  狩刀說著說著,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學生。女性。

  「難道說⋯⋯」

  『部隊長?』

  「我馬上過去!幫我把人留住!」

  說完,狩刀掛斷電話,就這麼衝出辦公室。



  沒想到——

  「什麼!跑了?」

  一到現場,隊員卻狼狽地向他報告沒能把人留住。

  「我們很抱歉⋯⋯」

  「部隊長,不能怪我們啊。她拿防狼噴霧噴我們耶。眼睛、鼻子跟喉嚨都好痛⋯⋯」

  「我還是第一次被人噴那個⋯⋯我是色狼嗎⋯⋯」

  聽見現場的人頂著難受的身體和心靈這麼報告,狩刀只覺得腦袋一陣暈眩。

  「堂堂月影的成員,居然連一個高中女生都留不住⋯⋯」

  「部、部隊長!」

  狩刀就像斷線的人偶一樣,直接跪在地上,身體也無力地往一旁傾倒。一旁的隊員見狀,都深怕是他身上的傷出了什麼問題,而驚慌不已。

  但狩刀已經不想理會旁人,他翻了身,仰望著清澈到讓他火大的藍天,張嘴嘟囔:

  「我累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