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ge 03:歡迎來到實力至上主義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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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6-11
2019年夏,新北林口

開學當日的座位暫以學號分配,千聖是該系第一位取得入學資格的新生,故學號後兩碼是01,排在最靠近教室前門的位置。在他背後,坐著一個蓄著褐色短髮,充滿朝氣的甜美女生。
千聖無心搭訕,他滿腦子都是技擊運動學系開設的課程。至於在大學四年裡該修習何種技能、要交上幾位知心好友,他全無想法、也毫無興致。
「媽的,好想跳槽去技擊運動學系!」千聖不斷在心裡哀號埋怨,所謂「身在曹營心在漢」,指的就是這般情境吧。
說來好笑,他決定科系的方法,是隨著媽媽前往三峽興隆宮請求媽祖開釋,獲得連續聖筊次數最多的系所,就是他往後的落腳處。
最終,技擊學系沒筊,休閒管理學系兩個聖筊,運動推廣學系三個聖筊,運動推廣學系以一筊之差得標。
對於結果,千實很是滿意,反倒是媽媽有些不滿。千聖和爸爸的態度一致,隨便啦,先找到地方安頓下來,剩下的日後再來慢慢打算。
導師講解完上網選修課程的方法和注意事項後,系上的學長姊也輪番上台,向小大一們說明各科課程大綱,以及推薦的選修學門和社團等等。
千聖掩住嘴,強忍住打呵欠的衝動。他翻拍入學手冊上的課表,用手機通訊軟體傳給哥哥看。
(該選些什麼才好?求解。)他以一指神功,一秒一鍵緩緩輸入。千實目前就讀台灣體育大學國際體育事務研究所,跟學科有關的事項,問他準沒錯。
千聖的行動電話,是王泰祐贈與的入學賀禮,坊間最新的蘋果第十三代手機。然而,他並不能平白獲得如此昂貴的禮物。自小到大,千聖在格鬥競技中贏得前三名的獎座、獎牌、獎狀,在大學四年內,必須全數無償提供給學校使用。
千聖早有預感王泰祐打算拿他當活體招生招牌,並不甚在意租借獎杯之事。唯獨掛在社團活動大樓──盡善樓一樓大門口的寬幅紅布條上,印著的幾個偌大字體「熱烈歡迎2015年亞細亞盃青少年自由搏擊大賽輕甲級冠軍 嚴千聖同學,加入大一新生行列」,讓他羞赧地無地自容,直想挖條地道逃回鶯歌老家去。
縱使他即將成為社團教練,也只想低調過完這四年,既不想炫獎杯,也不想把名字亮在跑馬燈、海報、花圈等物事上。
稍早,他給王泰祐發了通訊息,請求儘早將丟死人的布條撤下。等了數小時,只得到一句簡單的答覆:「要不,改掛到校門前好了?」
千聖一秒醒悟了,他萬不該小覷身兼教育與經營二職的奸商。
坐在後方的女同學,忽然伸手戳了戳千聖的後背。千聖回頭。
「同學,你好喔。我叫曾芷媛,家裡是經營悠然纖體健身房的,我爸爸是健身教練。」名為曾芷媛的女孩壓低音量說。
「妳好。」推銷課程的?這是千聖第一個浮上腦海的想法。豔遇?搭訕?別說笑了,連作夢都夢不到。
「我從小跟在我爸身邊,看著他訓練會員和簽約選手。一路下來,練就了還算不錯的觀察能力,也能幫運動選手量身打造出合適的菜單和課程。因此,教務主任找上我,希望我能幫忙帶籃球隊,當球隊的經理。」
「哇,妳很厲害呢。」千聖驚嘆。這讚美並非出於予女性特有的禮遇,而是他的肺腑之言。
「哪裡,要說厲害,你應該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吧。學號一號,肯定不是浪得虛名。你是教務組介紹來的?還是皇嶺集團成員的親戚?」
「我……」千聖呆愣住了。他從來沒有想過,學號排在前頭的,都是無須經過考試分發的空降部隊。此刻,拱出學院長的名號絕非上策,若是被同學們貼上妄自尊大的標籤,未來四年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千聖想了兩秒,決定回答:「我……是洪師父介紹來的,他是退役國手。」
「果然!那麼,你付了多少?偷偷告訴你喔,我是『一』。」
什麼!千聖納悶不已。
什麼叫做付了多少?塞多少錢給學校幹部打通關節的意思嗎?
晚些,千聖上網爬文,摸了數小時才理清,原來這是「付了多少學費」的意思。

私立皇嶺體育學院有個人盡皆知的祕密──在這個學院裡,數字就代表實力。
除了學號的次序之外,註冊時所繳交的學費,反應在入學前的獲獎資歷上,學費愈少,表示此人本領愈是高強,未來也愈是輝煌無量。
大學部的學費共分為七個級別:「負一」、「零」、「一」到「五」。
而千聖,正好是那眾所垂涎的「負一」等級。
「尋找負一和零」的遊戲,透過校園PTT和學長學弟間的口耳相傳,悄悄風靡於新生之間。
「真是無聊,大家是吃飽飯沒事幹嗎?」千聖愈是想將眼前的牛肉塊成串叉起,它們就噴得愈是高遠。
「你可以把大家的行為解讀成對強者的憧憬和仰慕。」洪春秋用湯勺幫徒弟把飛出鐵板的肉塊舀回他面前。「泰祐,你應該幫千聖叫兒童牛排的,吃沒吃相!」
入學典禮結束當晚,王泰祐提議小聚,約千聖和洪春秋在校園內評價最高的西式餐廳裡共進晚餐。本來,他還打算邀請就讀技擊系二年級的姪子參加,好讓他與千聖提早碰面熟識。不料,這臭小子硬是推辭,死活不肯同行。
千聖心下大駭,認為不該讓師生們發覺自己和學院長的交情,遂拒絕了。
不得已,王泰祐只好臨時換成校外一家中等價位的牛排館。
「依我看,你也好不了多少,竟然自備免洗餐具。」王泰祐從鼻孔呼出一口大氣,是輕嘆還是輕笑,他自己也弄不懂。「站在教育者的立場,當然不希望學生計較這些無益於學習的事物。但是,如果加以宣導,請大家『不要對特殊生作出這等類同於精神霸凌的行為』,反而會助長活動的風氣。」
千聖感到疑惑。「找到後,他們打算怎麼『處置』那名負一?要吹捧,還是繼續霸凌?」
「看熱鬧吧,歷來皆如此。大家喜歡關注令人眼紅的天才級人物,看此人是會持續在天邊發光發熱,還是提前散盡光芒,打高空重重墜下。」雖然明知會觸及千聖的舊瘡,王泰祐依然毫不諱言。「不必過於在意,這也不過就是新生們茶餘飯後的消遣。即便是繳滿五萬元費用的學生,其中也不乏有深藏不露的傢伙,又或者,隨著時間推移,實力倍增的學生也大有人在。等上了二三年級,同學間就不會再去在意學號、費用這等小事。」
洪春秋一邊大口咀嚼,一邊大聲說話:「千聖,你儘管放心好了,大家都道,技擊學系學號一號的大一生,就是傳言中的『負一』,也就是備受矚目的新星嚴千聖。」說罷,又不忘補上一句:「咱們庄腳人哪知道牛排怎麼吃,你何不帶我們吃滷肉飯就好?」
「嘖嘖,我改天就帶你們見識一下何謂五星級的滷肉飯。」王泰祐揮手喚來服務生,請他更換乾淨的餐墊。「今年技擊運動學系的新生,說穿了我並不特別滿意,最強也只有全省前五、跟全縣前三的成績而已。我找了幾場比賽影片來看,各個打法粗糙暴戾,跟千聖智勇齊下的攻略比起來,根本不足掛齒。」
「那麼,他們的數字是……」千聖訥訥地問。
王泰祐扶額,回道:「體保生的三,和繁星的四罷了。早些,校務對我說:『校長,嚴千聖加入跆拳社了耶!』我傻住,心想:『怎麼可能!』果然,他說的是技擊系一年級的一號顏聰勝,虎背熊腰、粗聲粗氣的一個人,明明長得更像春秋,卻莫名沾了你的光。」
千聖苦笑,多希望技擊系的那個位子是屬於自己。
「我們這個方姓校務,處理事情總是異常脫線……別說這個了。千聖,你跟綜合格鬥社的學長們打過照面了沒?有自我介紹過了嗎?」王泰祐問。
千聖微微點頭,擺幅甚小。「算有……不過,我實在不會說話做事,不但把氣氛給弄僵,順帶還把空手道社和柔道社的人給得罪了。」
聞言,王泰祐放下刀叉。「怎麼回事,願聞其詳。」
洪春秋也擱下了免洗筷。
千聖低頭,開始娓娓說起:「自由活動時間,我哥剛好打電話過來,給了一些選課上的意見。等我找到了社團大樓和社室,只剩下十五分鐘,偏不巧,我一走到社室前,就被一旁空手道社的煩人學長纏住了……」

時間要回溯到數小時前,新生自由活動時間。
皇嶺體院規定大一、大二生至少得參與一個社團,不限於體育類,音樂、藝文、聯誼、社區服務方面的亦可。社課中的表現亦算入學年成績,若是不及格,自然也必須重修。
千聖直截閃過位於一樓的各系系學會辦公室和藝文與服務性社團、二樓的球類運動社團,來到三樓的休閒活動暨格鬥技術類社團區。
一登上樓,兩位全副登山裝的學長姐立即圍堵過來。
「同學,你對戶外活動有興趣嗎?歡迎加入登山社。」
「謝謝,我再看看。」趁著那學長勾搭另一名大一女生時,千聖一個閃身,瞬步前進到三公尺之外。
「哈囉,學弟,你學過跆拳嗎?」跆拳社社室前,三名臉上堆滿笑意的學長迎面走來。
「小時候學過三個月。」千聖回答。看在同為習武之人的分上,他可以略事奉陪。
「學弟什麼系的?後來怎麼不學了?」
「就算基礎全忘光了也沒關係,我們社團多的是可以手把手帶新人的助理教練喔,我們可是號稱擁有兩百名社員的大社呢!」
「就連前亞細亞盃的冠軍也在我們隊上喔!」
學長們七嘴八舌,三個聲道同步放送,讓千聖不知該把眼睛定位在誰身上,又該先答覆哪一位的話語。
可,為何前亞細亞盃的冠軍會在跆拳社裡?難不成台灣遍地冠軍,除了他以外,還有其他的冠軍?
敢情是有人冒用了自己的名號招搖撞騙嗎?這下可有趣了。
「不了……我並不打算重溫曾經放棄的武術。」千聖低頭,側身從兩名學長之間的縫隙中鑽了出去。
當他把目光向前一瞥時──眾裡尋它千百度,甫一抬眼,他的亞細亞盃冠軍獎杯,就默默駐守在某個乏人問津的角落。
綜合格鬥社社室前的長桌上,擺放了千聖租借出去的各式戰利品。環肥燕瘦的各式獎杯和獎牌後方,藏了一位老氣橫秋、面色凝重的學長,和一位低頭滑手機、漫不經心的社員。
「學弟,走這條路,就代表你想加入空手道社吧?」一名學長飛快地跑了過來,大幅張開雙手雙腳,以擺出大字型的方式攔住千聖的去路。
綜合格鬥社和女子格鬥社位於三樓最邊角的位子,再過去就是廁所和展示廳。與男生隊截然不同,女子組詢問的人數不少,身為前國手的陳宇蓁教練也親自迎接和解答新生的疑惑。
「等等!」對面的柔道社社員雙手扠腰,連連咂嘴搖頭。「同學,你這句話,我們可不能當作沒聽見。學弟,你說!空手道和柔道,你比較喜歡哪一個?」
「空手道。」千聖秒答,完全不假思索。
「好……好吧,混帳,這局就算你贏了!」柔道社學長舉起米色的粗麻布袖,假裝擦拭眼淚。空手道男對他擠眉弄眼,吐舌嘲諷了幾句,兩人似乎是技擊學系的同班同學。
千聖個頭小、體質弱,長得還有幾分像女孩,自幼就是校園霸王欺凌的對象。八歲那年的某一天,他哭著跑回家,向爸媽和哥哥宣示變強的決心。
嚴家邦載著他,逐一拜訪三鶯地區的武道館。起初,嚴家邦幫千聖報名家附近的跆拳道館,教練是一個曾在亞運奪牌的女漢子。一班十五個人,大家一字排開,一起揮拳擺腿。一堂課三小時下來,教練盯著千聖看的時間不會超過十分鐘。千聖內向害羞,遇到問題不會主動發問,他總是把疑惑記在心上,再到鶯歌圖書館翻閱相關參考書。
他與洪春秋,便是在圖書館中相識的。一向門可羅雀的運動類書架前,竟藏著一個小小萌萌的身影,洪春秋覺得有趣,便上前搭了話。
「跆拳道,跆字在拳字之前,所以『跆』重於『拳』。現在的跆拳道,九成仰賴踢腿技術,對身形矮小的人非常不利。」當年,洪春秋如此告訴僅長到自己腰際邊的千聖。
跆,是運用下肢來攻擊、守備、挪步的技巧;拳,則是雙手的攻防。在跆拳道中,身高高的人因攻守距離較長,在比賽中擁有相對優勢。
「老師啊,那麼……我家千聖該學習什麼才好?」嚴家邦瞧此人熱心,順道多問了幾句。
「不如……試試看空手道如何?空手道除了踢,還包括打、摔、拿、投、鎖、絞、逆、點穴,部分流派還能使用武器,等於囊括了許多武術的好處。」
嚴家邦雖不願兒子半途而廢,但千聖執意改投他派,他也只好任由兒子去了。
洪春秋見嚴家父母忙於生意,便允諾會親自載千聖到三峽教室上課,下課後再載回來。
競技取向的空手道講究速度技術,不重力勁和攻擊輸出,選手切磋,僅可點到為止。若在比賽中重創對手,是很有可能被裁定禁賽處分的。
千聖漸而生厭,不出一季,他請求轉班學習講究實戰技巧和以空手應付手執武器的敵人的全接觸空手道。
國小畢業後,為彌補下盤穩定度不足的缺失,他接受洪春秋的建議,一頭栽進泰式拳擊的世界裡。
泰拳不只訓練拳擊,對摔投和擒抱也很是重視。面面俱到,機動性高,既可速攻,又能纏鬥,很對千聖的胃口。
只可惜,學校並沒有專門針對泰拳這門技術成立的社團,技擊學系也只將「泰式拳擊入門、進階」列為大一與大二的選修科目。
「抱歉,我是要來找……」千聖挪開的視線,正好對上那位老貌盡顯的學長。他發現對方揚起頭顱,也正在盯著自己看。
「學弟,你該不會想加入綜合格鬥社吧?」空手道男的尾音突然拔了幾個尖,像倒嗓的男旦。
「算是吧,怎麼了?」
「毋通啊,我跟你說!」他拉開千聖,來到空手道社社辦的門口前。雖已向後退了十來步,但此人說話的音量之大,猶在早衰學長和滑手機男的可聞範圍內。「你肯定沒看過吧?PTT校園黑特(HATE)版上的斷手慘劇。」
「PTT?」千聖不解。怕太太的縮寫嗎?
千聖不懂何謂論壇,家中唯一一台電腦是屬於哥哥的。他只在國高中的電腦課上玩過部落格和自製網頁,連臉書和IG帳號也沒有創建。
空手道男大略講解了幾句。「當時,這件事情傳遍台灣各大體院,連水果日報都前來報導,沸騰了好一陣子呢!」空手道男不僅聲調奇特多變,還佐以各種誇張手勢。「去年春天,為了配合學院長的興趣,校務組找人大興土木,在空手道社後方的空地上隔出一塊空間,除了鋪設彈性地墊外,還架起一座八角型的鳥籠,作為綜合格鬥社的場地。」
來此之前,千聖對綜合格鬥僅有少許粗淺的認識。答應王泰祐的邀約後,他拋開學校課業,潛心研究任何有關綜合格鬥的知識和技術,除了場地、量級、規則和禁制外,也包括各式套路、組合技術和戰法。
綜合格鬥的賽場多為直徑二十五至三十英呎之間、帶有護欄的八角型籠網,部分為環型或六邊型。
空手道男接著說:「國內擅長綜合格鬥的職業武者,多半和國外簽了約,活動受到侷限;業餘的打手,又忙於正職的工作,無暇過來指導。結果,你猜怎麼樣?校務組異想天開找了個外籍的跑酷玩家來充當社團教練。他們以為只要學會飛天遁地,就能在比賽中無往不利了。」
跑酷是一種將各種建築物和障礙物當成運動場所,在其間迅速跑跳穿行的極限運動。玩家雖可透過運動,增加對緊急狀況的應變能力,並克服恐懼、提升專注力和思辨力,但本質上仍與強調攻防反擊的格鬥不同。
「所以,有社員在練習中摔斷手?」千聖順著語勢推理下去。
「沒錯,那個老外命令社員爬松樹,並在樹叢間跳來跳去。喂,少說都有一兩層樓高耶!一個休閒管理系的小子因功力不足,距離估算錯誤,腳步也沒踏穩,『乓』地一聲──臉朝下,掉到了地面上。他想用雙手撐地,減輕頭部和上盤的創傷,所以,兩手都折了。」
以手支地──外行人習慣用來面對衝擊的方式,往往會造成巨大的痛楚和傷害。這時候應該緊縮下巴,把整條手臂打成圓弧形,充作滾動用的輪軸,以柔道中的前迴轉倒法在地上翻滾數圈後順勢站起。
假使沒有武術根基,也要盡量避免使用身體的單一個點來吸納所有衝擊力。最好把身子縮成蛋型,用翻轉的方式卸除受力。
千聖想著,屆時指導社員時,比起教會他們打擊,不如先教他們挨打和閃躲的技巧。他問:「喔,所以那個教練被解職了,學校臨時找了個道館師父來代理嗎?」
「當然是解職啦,家長都投訴媒體了,怎麼還有可能留任?估計學院長花了不少錢才擺平吧。事情爆發後,原本就不多的社員退到剩一隻手的數量,現在又有兩個老大四畢業了,不怕被嘴的除了坐在門前的那兩個以外,就只剩下另一個沒露臉的阿呆。」
千聖嘆氣。「謝謝學長告訴我這些。」
看來,除了跟成員們建立起信賴和友情的橋樑外,首待解決的,還是社員短缺的大問題。
千聖無心在空手道社前駐足,正打算跨步離去時,空手道男一手扯住了他的後領。
「學弟!你還是別去了!他們的代理教練是個會猥褻男生的老變態!」
「老變態?」千聖挑眉。「請你立刻收回這句話。」
若是尋常時候,他肯定立即轉身,以手刀砍頸、拳擊腹部或腳踹對方下襠。但空手道男只是盲信於網路傳言和道聽塗說罷了,出發點也是為了自己好。
千聖猶然轉身,火速甩開學長的擒抓,但除了以捻成劍指的右手指尖抵住空手道男的喉結外,並無多餘的動作,也沒有施放任何力道。「我嚴千聖,是前奧運代表隊掌旗手洪春秋的首席弟子。我的師父,只是個古道熱腸的笨蛋,絕不是什麼變態。」
綜合格鬥社的早衰學長站了起來,就連另外一位手機滑個不停的學長,也放下遊戲跑到千聖身邊。
「別聽他亂說了,學弟,來我們這裡!」學長托起千聖左手,帶他來到長桌之前。
「學長,對不起,失禮了。」千聖朝空手道男的方向輕輕頷首,算是道歉。
對面負責柔道社招生的學長也看得目瞪口呆。愣了五秒,才上前關注同班的空手道男是否有恙。
早衰學長向千聖點頭致意。「學弟你好,我是社長戴元樺,技擊四年級,主修跆拳。謝謝你為洪教練發聲,你們是舊識嗎?」
「我是他的徒弟,從小二、八歲時就跟著他了。」千聖答。
喜出望外的手機成癮男拿了一張印有表格的A4紙張,遞到千聖面前。「我是程子強,技擊三年級。那麼,學弟……這個就麻煩你啦。」
入社申請書。
千聖瞄了一眼,遲疑了會。該填寫這個嗎?
「我應該不能算數。」他喃喃低咕著。
「什麼意思啊?」程子強歪著頭。
「我和你們不一樣。」千聖說。
他認為,等到正式社課開授時,再向學長們自報身家也不遲。申請書應該留給有需要的學生使用。
下課鈴響了,自由活動時間已然結束,接下來是由學長姊們帶領的認識校園時段。
「還是改天見面時再說吧。」
千聖不宜跑步,只好邁開步伐快走,到系學會約定的地點集合。
事後想想,這樣的應答方式實在過於蠢笨,還不如直接把話攤開來說明白。
──學長們好,從今天起,我就是各位的教練了,請多指教。
竟連這麼簡單的一件事也搞不定,千聖不禁在心裡一遍遍嘲諷、反省著自己的愚昧。
想必他今天失當又失儀的表現,很快就會透過那個PTT什麼的,快速地散布到學院各處吧。
千聖走出社團大樓時,真的很想縱身上跳,把繡有自己名字的布條扯下來。
真是羞死人了……可沒辦法,誰教他素來只忙著修練和參賽,完全不懂得待人接物呢?
整個下午,千聖的一顆心全都懸在這上頭。至於導師和學長姊之後又叮囑了什麼,有什麼社團和課程可以考慮、校內有哪些資源可以利用、校外又有什麼合作渠道可以實習,他一個字也沒能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