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面對

時間回到現在，嘉禹沒辦法把視線從瀚恩身上離開。
朱瀚恩後來轉學了，到了哪裡，不知道，嘉禹也沒有去聯絡他。
很快的，嘉禹就忘記這個人了，因為那對他而言並不是什麼樣子的大事，他的離去就像是一齣鬧劇落幕，什麼樣子的波瀾也沒有掀起。
國中的有一天，他用開玩笑的口吻跟陳澄曦提起這件事，澄曦並沒有太當真，因為那樣的行為不像是他認識的嘉禹會做的。
嘉禹也看出澄曦並不是很想了解這件事，陰險的智慧將過去的惡行埋在土裡，只讓光亮透出表面展示出來。
說來好笑，當時他在班上的風評還不錯，最多人說的就是他很有正義感，很有良心。
實在很好奇，當班上這些對他印象良好的人聽到他過去的所作所為時會有什麼樣子的反應？喔，大概跟那時候的朱瀚恩一樣吧，從高處往最底層墜落。

朱瀚恩也察覺到了嘉禹的目光，他起先是隨意的瞄了一眼，然後就死死盯著嘉禹。
「怎麼了嗎？」兩人對視了一段時間，由嘉禹率先開口，即使公車搖晃，他們也沒有錯開視線。
「你是凌嘉禹嗎？」瀚恩剛開口就說了這句話，讓嘉禹瞪大了眼睛。
「不是，我是他的哥哥。」嘉禹下意識地否認，畢竟眼前的國小生怎麼可能認識現在的凌嘉禹？
「他沒有哥哥。」瀚恩很淡定的說，還沒剛開始變聲的粗啞聲線像是金屬摩擦。
「你又知道了。」嘉禹皺眉，一種來自記憶深處的厭惡升起，他也很討厭瀚恩的聲音。
「就算他有，你也不是他的哥哥，你就是凌嘉禹。」瀚恩搖搖頭，把書包放在旁邊的椅子上。
「你怎麼敢確定？」嘉禹聳聳肩，他也不明白為什麼要對這個小朋友這麼兇，一切都過去了，不是嗎？
「我怎麼敢確定？」瀚恩高聲反問，然後衝過來一把抓住嘉禹的衣領大聲的喊：「我要怎麼忘記你？你這個垃圾，你就算臉變了，聲音變了，身高變了，制服變了，你看我的眼神還是沒有變，你對我說話的口氣也沒有變，我不知道你為甚麼看起來這麼老，但我確定你這個傢伙就是凌嘉禹！」
「喂，放開啦。」嘉禹試圖把瀚恩的手拍開，但是他拍了好幾下，到最後幾乎用抓的，才讓瀚恩的手離開他潮濕的領子。
手放開之後瀚恩依然沒有停止瞪著嘉禹，像是要把他現在的樣子深深印在腦海裡那樣。
即使現在的瀚恩是國小的瀚恩，嘉禹仍感覺到一陣顫慄，像是被猛獸盯上的獵物。
「欸，你可以不要再這樣瞪我了嗎？」嘉禹抓抓頭，不敢把視線對上去。
瀚恩沒有說話，只是坐在嘉禹的對面，繼續盯著他。
「拜託，我沒錯做甚麼吧？」嘉禹問。
「那我有做錯什麼嗎？」瀚恩冷冷地反問。
嘉禹說不出話來，只能愣愣地看著瀚恩。
「你根本說不出來，因為我什麼也沒做，而你卻那樣對我。」瀚恩搖搖頭。
「那樣？哪樣？」嘉禹問，他故意的，即使他已經知道答案了，他還是想看瀚恩的反應是怎樣。
「你居然有膽子告訴我你已經忘記了，你……」瀚恩氣到瞳孔都縮小了，為什麼有人可以忘記這種事情，難道這個人都沒有在反省嗎？然後他看見了嘉禹眼中的笑意，他了解到了那個人從頭到尾就只是想要戲弄他，像是以前那樣把他當作樂子。
「你根本就沒有反省吧？」瀚恩不可置信地望著嘉禹。
「有阿，我反省過了。」嘉禹表情很嚴肅的回答，反應之快像是早就在等待這個問題。
「說謊。」瀚恩錯開視線，他真的不想再看這個噁心的生命了。
「沒有，我很認真。」嘉禹很誠懇地說。
「那你說說看你到底反省了甚麼。」瀚恩說，他其實沒抱什麼太大的期待。
回答瀚恩的是一陣沉默，嘉禹想了又想卻仍然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我真的不意外，你真的是個垃圾。到底有哪個加害者會跟被害人說我有反省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到底有誰會故意問發生了甚麼只為了看看被害人的反應？」瀚恩邊搖頭邊冷笑，意料之中的回應。
「那你說我到底做了什麼阿。」嘉禹不甘心地回嘴，他也是蠻好奇對瀚恩而言那到底是什麼樣子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