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失去

隔天澄曦沒有來，假別是喪假。
往後的日子也沒有看到澄曦的出現，就像是這個人從這個世界裡消失了一樣。
訊息沒有回，只有已讀嘉禹告訴她手環不見了。
電話從來沒有打通過，不管是用誰的手機打都一樣。
澄曦跟她的手環在同一天消失在嘉禹的世界裡。
那天是澄曦的生日。

那時候的嘉禹是怎麼想的呢？
他承認他有罪，畢竟他的確是把手環弄不見了，但那只是決裂的關鍵點，像是讓水缸滿出來的最後一瓢水。
那麼前面的累積呢？嘉禹的呆滯只位在表達上面，他的感覺可以說甚是敏銳，他一直都知道澄曦的狀態不好，而且是越來越不好，他也看得出來澄曦需要他的關心或是陪伴，但他就是不知道該如何辦到，更因為自尊或是其他亂七八糟的原因卡著，讓她沒辦法輕易的說出我愛妳之類的話，更不用說留下來陪我了。
他敏銳的足以發現不協調的地方，卻又笨拙的無法處理不協調，衝突的無能為力其實也幾乎將嘉禹崩潰。
像是看著電視的人，隔著一層螢幕，知曉來龍去脈，卻沒辦法將心裡的嘶吼傳達給裡頭正一步步踏入黑暗的主角。
自尊是嘉禹無法戰勝的敵人，至少只靠他自己不行，但他最親密的夥伴也面對著同樣艱鉅的問題，於是他只能選擇逃跑，跑離真相，跑離解決，跑離澄曦。
這樣的選擇令澄曦感覺不到嘉禹對她的重視，但嘉禹也別無他法，因為如果他持續接觸那樣悲傷的情緒卻又不宣洩出來，束手無策的自責感會令精神趨向自我毀滅。
現在的嘉禹做的更好嗎？他能夠把自己的感覺清楚的講出來，無視不應該存在的自尊還有各式各樣的條條框框嗎？
他認為，在他還沒遇到澄曦之前，他「以為」自己可以，冷靜、謹慎且縝密的將他的想法或是反省告訴對方，也許這樣會讓事情變得好一些。
又或者告訴對方他想到了什麼，過的多苦，只因為那時候犯下的錯誤。
然而現在澄曦就站在他面前，他發現他什麼也講不出來。
不只是因為眼前的澄曦還不是國三快畢業的澄曦，而是嘉禹根本沒有辦法對這件事情做一個冷靜的處理。
因為這件事情從來就沒有被解決，他也從來就沒有獲得原諒，跟之前一樣，他只是一直逃跑，逃離回憶，逃離原諒，逃離澄曦。

「下一站，新生醫院。」
小澄曦按住下車鈴，整台車上的下車鈴都亮了起來，還發出電子音效。
「嘿。」嘉禹叫了一聲，小澄曦停下手邊的動作看著他。
但其實嘉禹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只是感覺已經不會再遇到她了。
「呃，很抱歉剛剛有點太過頭了。」嘉禹說，他也不太確定自己剛剛為什麼要這樣。
「沒關係。」小澄曦點點頭，算是原諒了他。
「呃……。」嘉禹伸出手，像是要抓著什麼一樣反覆的開闔手掌。
「嗯？」小澄曦困惑地眨眨眼睛。
「沒事，路上小心。」嘉禹還是什麼也說不出口，就這樣收回手掌。
「喔好。」小澄曦點點頭，露出微笑。
逼逼，小澄曦的悠遊卡刷過公車。
「掰掰，不要把我跟你說的那些說出去喔。」下車前，小澄曦對著嘉禹說。
「不會啦。」嘉禹對著小澄曦揮手道別。
雨聲跟雨勢都很大，像是一層一層的白紗布裹住了世界。
嘉禹看著小澄曦的身影像是沉進海裡一樣逐漸隱沒在窗外。
車子緩緩地開離公車站，離嘉禹的家還有一段距離。

又一次的，嘉禹草率的處理了有關過去的事情。
什麼也沒有得到，所有的事情就像是搭上這班公車之前一樣沒有任何的改變。
過去的事情就這麼過去了，它不會有任何的改變，也不會有被改變的可能。
雨很大，家很遠，路途很長。
然而凌嘉禹跟陳澄曦的故事已經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