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初次相約，隨後──（１）

　　──就這樣，時間來到星期六，葉武和灰雪相約一起看電影的當天。

　　「冷靜……冷靜……」

　　葉武獨自站在公車站旁，一臉心不在焉的來回渡步。

　　「冷靜下來，葉武……只不過是看個電影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只不過是看電影……」

　　他像是在催眠自己似的，不斷低咕著重複的話語。

　　如此情景已經持續了超過十分鐘，甚至開始有路人對他投以困惑的目光，然而當事人顯然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些事。

　　明明約定的時間是中午十二點，葉武卻還是起了個大早，用比平常認真三倍的態度打理穿著儀容，最後提前一個小時就來到公車站等人，連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在緊張個什麼勁。

　　這副模樣要是讓灰雪看見，肯定會被她笑話吧。

　　「是說，灰雪也差不多要過來了吧……」

　　來回了不知道第幾趟結束，葉武終於稍微鎮定下來，拿出手機查看時間。

　　十一點四十八分。距離約定時間已經剩沒多久，灰雪就算還沒到應該也在路上了吧。

　　「要傳訊息問她看看嗎……？」

　　看著靜止不動的手機畫面，葉武低喃道。

　　「…………」

　　都交換聯絡方式了，應該可以這麼做吧？雖說心裡如此說服自己，但葉武還是遲遲不敢發出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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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啊！可惡，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啦！」

　　「別突然在街上大叫好嗎，葉武。」

　　才剛想要不要聯絡灰雪，熟悉的冷漠聲音就在耳邊響起了，嚇得葉武差點整個人跳起來。

　　「妳、妳才不要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別人背後啦，灰雪。」

　　葉武邊發著牢騷邊回頭看去，只見熟悉的淡紫髮少女就站在眼前。

　　「我只是很正常的走過來而已，是你自己沒發現的。」

　　灰雪雙手抱胸，掛著招牌的冷漠表情說道。

　　「連個氣息都感覺不到，看來你的身手退步了喔，葉武。」

　　「我離開前線已經半年了，哪還會沒事去感覺別人的氣息啊。」

　　「這就叫做鬆懈。如果是在半年前，我早就一劍朝你刺下去了。」

　　「不要一副理所當然的講出這麼恐怖的台詞！」

　　「你好歹也是跟我打過好幾次的對手，要是隨隨便便就變弱，我可是會失望的。」

　　「妳是在失望什麼啦……真是的。」

　　雖然對灰雪的話有點意見，不過身手退步這回事，葉武倒是沒辦法完全否定。

　　畢竟某種程度上，他的身手確實退步了。

　　葉武輕咳一聲恢復鎮定，再度看向灰雪。

　　「話說回來，妳比我想像中要晚了點到啊，灰雪。」

　　「幹嘛啦，我又沒遲到，不要計較那麼多。」

　　「沒在跟妳計較，我只是覺得有點意外而已。」

　　「我出門時花了點時間準備，沒什麼好意外的吧。」

　　「聽妳這麼一說……」

　　葉武這才注意到，灰雪身上的打扮跟平常不太一樣。

　　最外面穿著白色襯衫，內搭一件樸素的黑色T恤。乍看之下沒什麼特別的，但她卻把襯衫的下襬綁了起來，更加凸顯平常就很顯眼的豐滿胸部，反而有種說不出來的性感。

　　下半身則穿著一條短到有點危險的迷你裙，感覺動作大一點就會露出裏頭的大好春光，不過灰雪顯得毫不在意，那代表下面應該還有安全褲吧，然而這樣也是不吝嗇地秀出了那雙白皙的長腿，看起來依舊相當亮眼。

　　既能體現出灰雪這個少女的魅力，也不會太過花俏，可說是十分合適的穿著。

　　灰雪之前在學校裡都只會穿簡單的上衣和短褲，現在這身打扮有種截然不同的感覺。

　　「……你不要一直盯著人家看好不好。」

　　「欸……？」

　　直到灰雪向他出聲，葉武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看傻了眼。

　　「啊，抱歉！我只是……」

　　「一臉色瞇瞇的盯著女孩子看，果然是變態劍聖。」

　　「才沒有色瞇瞇！只是平常沒看過妳打扮得這麼漂亮，不自覺就……」

　　「欸？漂、漂亮？」灰雪一時間睜大了眼。

　　「是啊，感覺跟平常不太一樣，該怎麼說……很好看，很適合妳。」

　　葉武自認沒什麼文學素養，只能用這些枯燥的詞彙來形容自己的感想。

　　不過聽見他這麼說，灰雪反而像是感到害羞似的別開眼神。

　　「這、這樣啊，你覺得好看嗎，太好了……不對！我是說，你這傢伙偶爾也會講些好話嘛，哼哼。」

　　「偶爾是什麼意思啊……唉，算了。」

　　雖然馬上就換回高傲的神態，但還是能從那拉高一度的語氣以及微微上揚的嘴角感覺到灰雪的喜悅，原先的面貌都不知道上哪去了。

　　比起之前冷冰冰又不親近人的樣子，現在這樣就挺可愛的嘛──葉武默默在心底這麼想。當然，這種想法他只會放在心底，要是說出來八成又要跟灰雪吵架了。

　　這時，他們要搭的公車正好準備進站。

　　「好啦，公車也來了，我們就別站在這聊天了吧，灰雪。」

　　「喔……喔！對對對！趕快出發吧，否則就趕不上電影開場了。」

　　「其實離開場還有很多時間就是了，也不需要太急……欸等等，妳不要走那麼快啦！」

　　「我才想叫你快一點，腳步慢的男人可是不會受女生喜歡的喔。」

　　「我說妳其實興奮的很吧！」

　　兩人在一如往常的鬥嘴中，一起走上了公車。

　　看在旁人眼中，他們就像是對打情罵俏的年輕情侶吧──不過當事人絕對不會承認就是了。



§



　　兩人搭公車來到位於市中心的大型百貨公司。

　　這裡是市內規模最大的一間百貨公司，除了店家種類繁多以外，由知名建築師打造的內部裝潢也十分亮眼。本地人自不用說，外地來的觀光客也都喜歡來這裡逛街。

　　現在是中午十二點多，正好是人潮差不多開始多起來的時段，可以見到一樓圓形大廳的客人正在逐漸增加，有帶著小孩的家庭、三五成群的少年少女，以及成雙成對的年輕情侶，氣氛熱鬧非凡。

　　是個與位在世界背面的超現實鬥爭完全無緣，和平而悠閒的光景。

　　葉武和灰雪就站在圓形大廳邊緣，一臉束手無策地仰望著這座如同宮殿般巨大的建築物。

　　「要逛是沒問題啦……但接下來要做什麼才好……？」

　　「抱歉，我對這種地方也沒什麼概念。」

　　兩人的目的地是位於七樓頂樓的電影院，但現在離電影開場還有些時間，他們打算先在下面的樓層逛一逛。

　　然而不論是葉武還是灰雪，過去幾乎都沒怎麼造訪過這種場所，現在說要逛反而讓他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我其實很少來百貨公司……要買東西外面也有其他店家可以買到，基本上沒必要就不會來。」

　　「難得跟你意見一致。我以前也幾乎沒來百貨公司買過東西，需要任何東西風花都會幫我買好。」

　　「不愧是高高在上的『龍姬』，好一個千金小姐式的發言。」

　　「拜託，又不是我自願的，之前我也很想逛逛看百貨公司啊。只是真的來的時候……」

　　「啊啊我懂，感覺花樣太多，根本不知道從何看起。」

　　對於過往經歷異於常人的他們來說，百貨公司這種地方就像是未知的外神領域一樣。讓人充滿好奇心想要進去一探究竟，但真的踏入其中之後反而會讓精神陷入混亂，無法自拔。

　　「話說葉武你難道都沒什麼計畫嗎？葉武。好歹是你邀請我來的吧。」

　　「說來慚愧，沒有。」

　　「嗚啊……約女孩子出來結果完全沒有計畫，這樣子不行欸，難怪你是邊緣劍聖。」

　　「這種話輪不到妳來對我說啦。」

　　本來基於方筱茹給的建議，葉武有想試著訂定一些計畫。但他完全沒有這方面的經驗，根本不知道怎麼下手，最後還是選擇順其自然了。

　　再說，原本的行程其實也就只有看電影而已。

　　「既然是你主動邀人約會，就要記得多準備一些計畫，否則在女孩子眼中可是不及格的喔。」

　　「這種事還有分及不及格啊……等等，約會？」

　　「啊……！」

　　聽見葉武有些錯愕的回話，灰雪的臉頰突然漲紅起來。

　　「不、不不不不是！剛才那只是……只是一種比喻而已！不是在說我這次是來和你約會！今天只不過是剛好有空才會和你一起出來而已，不要想太多了知道嗎！」

　　「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不用講那麼多！」

　　總覺得灰雪說到這類話題時就會變得莫名神經質，女孩子這種生物都這麼難搞嗎……不，應該只有灰雪才這麼難搞。葉武默默下了個很失禮的結論。

　　「算了，反正只是打發時間，我們就一邊往樓上走，一邊到處看看吧。妳有沒有想逛的地方？」

　　「嗯……不知道，乾脆去看書店好了。百貨公司裡應該有書店吧。」

　　「應該是有啦，不過都到這裡來了，妳還想去看小說啊。」

　　「不然你還有什麼建議？有的話可以說出來看看。」

　　「……好吧，就去書店。」

　　完全沒有想法的葉武，也只能聽從灰雪的話。

　　灰雪則是感到欣喜的露出一分清爽笑容，隨後向前踏出腳步。

　　「好好～～書店的話應該會在……啊！」

　　「灰雪！」

　　突然間，似乎是有個路人跑得太急撞到灰雪，她整個人向旁邊跌過去。

　　──就這麼跌進了葉武的懷中。

　　「「────────」」

　　兩人同時陷入了沉默。

　　身體如此緊密貼合，即使隔著衣服也能清楚感覺到彼此漸漸上升的體溫。

　　思考幾乎停滯在這一瞬間，整個世界彷彿也一起靜止下來──

　　「……妳、妳沒事吧？」

　　過了幾秒鐘，葉武才率先回過神來。

　　「啊！沒、沒事……」

　　灰雪僵硬的點頭，並迅速把身子從葉武懷裡抽開。

　　「那個……人越來越多了，還是小心一點。」

　　「我、我知道，不需要你提醒。」

　　葉武難為情的別過眼神，不敢直視灰雪。灰雪也滿臉通紅的抓著頭髮，無法正眼看向葉武。

　　空氣一時間安靜下來，周遭的熱鬧氛圍好像都變得遙遠。

　　大概是尷尬到快受不了了，葉武趕緊轉換話題試圖化解氣氛。

　　「是、是說……居然這麼輕易就被路人碰到，看來妳的身手也退步了啊，灰雪。」

　　「呃……啊！別瞧不起人了，我剛才只是一時恍神罷了！如果認真起來，就算不用回頭也能賞那傢伙一記過肩摔。」

　　「所以說不要動不動就講出這種恐怖的台詞……」

　　路人是無辜的啊。

　　不過多虧這段顯得輕鬆的對話，兩人之間的古怪氣氛終於散去了。

　　「好啦好啦，不要浪費時間了，我們快點走吧。」

　　「是是～～我知道了，龍姬殿下。」

　　「不要隨便用那個稱呼叫我。」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維持著不會觸碰到彼此的微妙距離一同走向前。

　　──只是，方才從對方身上感覺到的體溫以及觸感，直到電影開場都還無法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