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前夕 (上)
本章節 6093 字
更新於: 2022-05-30
「喔——真有意思呢。」平淡的稱讚聲從阿撒托斯的嘴裡發出。輕捏著由亞弗戈蒙為自己準備的紙本，面無表情地閱覽著。
柔順的白髮垂落於阿撒托斯的臉頰旁，俊美的臉龐因為飄動的髮絲而若隱若現。正專心於內文的面容，這畫面可謂是美不勝收。一旁待命的亞弗戈蒙很努力地不發出半點聲響，深怕自己打擾到偉大至上的阿撒托斯。
能夠如此近距離的欣賞阿撒托斯大人的容貌，是至高無上的美好體驗。
畫面正在阿撒托斯的私人會議廳。空間大得能夠同時容納百人之多，地面鋪著高貴的絲絨地毯，與王廳不同，這邊較為明亮，也能清楚看見周圍豪華的傢具——整體擺設是以書房為主，這裡被阿撒托斯當作辦公處看待。
會議廳內只有兩名男子。座位上的阿撒托斯與一旁站著的亞弗戈蒙。
房間的主人——阿撒托斯正坐在皮質大椅，躺在舒服的椅背上。近三公尺長的木製書桌上，還堆放著未閱覽的其他紙本。
這堆資料的來源者——亞弗戈蒙正站在書桌前，靜靜等待阿撒托斯看完。
受於先前會議中，阿撒托斯命令自己整理出有關「劇情向遊戲」以及人類世界相關的能力與環境資料，亞弗戈蒙僅在一小時內便迅速整理完成並繳交。
如此高的辦事效率，若在隨便一間企業工作，肯定會受到不小的重視。
阿撒托斯手中的紙本是以來自地獄的三頭羊為原料，羊皮紙的表層覆蓋上薄薄的暗元素，能保證防止遭受惡意元素塗改。黃褐色的紙面布滿盧恩文字。
在諸位魔君的印象中，阿撒托斯是愚昧的。不過，對於文字的領略度意外的高，阿撒托斯的眼珠快速轉動著，彷彿快門般將紙本的內容烙印在腦內。
看起來，阿撒托斯開始對亞弗戈蒙給予自己的資料感到興趣。
其實有關於「劇情項遊戲」的篇幅不多，大部分都是解釋著人類的能力。除了詳細介紹「術者」職業外，對於能力鑒定的標準也有明確表達。
在地球，無論是人類或是其他能量體，都存在著一套能力制定標準。
雖然已經有六大職別——「適任者」、「進階者」、「至高者」、「驅魔者」、「除魔師」與「滅魔師」的存在，但這都是要經過考試才能核定，對於未受測者而言，又該如何去鑒定？
更別說人類以外的能量體——魔族、精靈、妖族與混種也需要去做鑒定，其能力標準也應該與人類共同使用同一套鑒定方案。
因此，人們特別對其核定出十三階的強度標準。
「初級」、「中級」、「高級」、「地區級」、「縣市級」、「國家級」、「陸海級」、「行星級」、「恆星級」、「星系級」、「超星系級」、「總星系級」與「宇宙級」。
這套強度標準是對於宇宙萬物共通的制定。
聽是聽懂了，不過，阿撒托斯仍感受到疑惑。
視線仍然停留在羊皮紙上。「那以人類的鑒定標準來看，你認為我們邪神位在何種階級？」阿撒托斯是抱持著好奇地態度問道。
王的疑問令亞弗戈蒙露出微笑。祂舉起右手輕捏下巴，露出思考的模樣。
「這得看您說哪種邪神呀。魔君們也是邪神，舊日支配者也是邪神，甚至王城外的小邪神也是邪神呢。」
「那麼……你們十大魔君跟舊日支配者呢？」
「十位魔君皆是宇宙級，甚至已經超越宇宙級的範疇。至於舊日支配者的話，四大舊日支配王無疑也都是宇宙級，其麾下的舊日支配者幾乎八成也都是宇宙級，僅二成的舊日支配者位在總星系級。」
「這結論是以你的評估去界定的嗎？」
「沒錯。我認為這套標準還是有一定的可信度，由於規範很嚴格，即便是少數舊日支配者也稱不上宇宙級。」
「……雖然我對強度標準不怎麼感興趣，但我相信，這有助於日後在地球上行動，若是能眷養或是奴役的話，更需要這套標準去規劃飼養區。」
「大人聖明。」亞弗戈蒙表示佩服的微笑。
雖然早在預料之中，但對於阿撒托斯大人而言，人類果然會淪落到被眷養的下場，但應該不會在短期內就實施，照大人的論點來看，似乎想慢慢滲透。
在明確人類的眷養價值后，才會動用資源去奴役整個地球。順勢連帶周圍的行星勢力一併吞噬。雖然這樣會打破曾經訂定的誓約，不過看起來，大人有自己的解決辦法，似乎一點也不擔心這樣的後果發生。
對自己來說，這樣無疑也是最好的發展，給予自己足夠的時間，自己便有機會竄改結果。因為自己其實不太想讓人類受到阿撒托斯大人的奴役。
人類相當的脆弱，是承受不了千變萬化的魔君，更別說五花八門的舊日支配者，這樣的眷養環境只會讓人類滅絕。自己相當不樂見。
當然，這只是自己目前的企圖心。日後還是以隨機應變為主。說不定哪天自己會失去對人類的興趣，或許就會無意見贊成阿撒托斯大人的決策。
「實話來說，人類最強大的個體目前只達到『國家級』的範疇，『陸海級』以後的強度規範皆以預估去評斷。」
「……這樣準確嗎？」阿撒托斯表示擔憂地問道，眉頭還稍微皺了一下。
「這點還請您放心，目前這一套標準已經流入宇宙內大部分行星裡，隨著實用上的經驗與變化，至今已經趨近於零誤差的準確狀態。」
「原來如此，也對，人類也會與其他行星的物種進行建交，這也就有實驗的個體，為他們的數據去做修改。」
真是了不起，明明是如此弱小的物種，卻能僅靠智慧輕易折服其他的行星的物種，這樣的交際模式讓自己想起曾經滅絕的宇宙物種——
——古遺迹殘種。
那是曾經遊盪於宇宙各角落的游牧民族，其種族的祖先未知，對於祂們的印象僅是擁有無量的智慧，那是甚至連亞弗戈蒙都無法比擬。祂們知曉一切，靠著說書去結交不同的種族。祂們戰鬥力極弱，甚至比人類還弱。
但不知道為何，幾萬年前突然消失在宇宙中，銷聲匿跡，毫無預警。
難不成，人類也曾與古遺迹殘種有過接觸？總覺得這種交際模式很相似。
以人類的力量，應該還是能征服幾個行星，不過他們沒這麼做，難道他們很溫馴嗎？不過，如今他們突然闖入王城，著實令自己有點不開心。實在難以相信他們溫馴這點推測。「闖入」的行為是只有蠻族才會做的。
若是古遺迹殘種的話，是絕對不會無預警的闖入。雖然，邪神們並未與其有過接觸，但其禮儀與溫順，在宇宙中可是家喻戶曉。
不知道，日後再觀察吧。正好，地球其實也有我們派入的間諜，已經長達幾億年的監視與觀察，等待手邊資料齊全再喚回核對吧。
阿撒托斯繼續閱覽下面幾行的資療。
此時，突然想起某件事的祂突然問道：「資料有分發給其他九位魔君嗎？」
「是的，已經分發完畢了。不過舊日支配者那方我沒有聯繫，我相信其他魔君們會對各自的部下進行觀念傳輸，因此就不浪費王城內的紙張了。」
這樣做蠻正確的，縱使舊日支配者存在高達二十位的邪神，但是皆在十位魔君的麾下服務，在合理資源分配的前提下，僅需告知魔君即可。
不僅是講求效率，阿撒托斯也沒打算讓更多邪神獲得情報。
目前仍有許多邪神不知道有人類的入侵，突然發送出相關的資料，會引起不小的懷疑。城內現在正處於二級戒備狀態，話雖如此，但是僅有六位魔君、舊日支配王與少數舊日支配者知曉。
亞弗戈蒙推測阿撒托斯並不害怕背叛者的行動，只是沒打算讓危機擴散。依照現有情況來看，讓更多邪神得知情報並沒有實質上的幫助。
「——資料上說，地球上普遍存在著魔族、精靈、妖族與混種，包括人類的話，就是五種能量體吧。這樣看來，地球這顆行星並不會對蓋爾斯王城構成絲毫的威脅吧？」
「的確，這五類種族是難以對身為邪神的我們造成威脅。不過，屬下認為貴為邪神的我們可以嘗試著『征服』以外的外交手段。人類是被賦予高度智慧的能量體，其思維能補足邪神們認知上的缺陷，有助於蓋爾斯王城的發展。」
阿撒托斯緩緩放下手中的紙本，本來被羊皮紙遮掩的半張臉此時完全顯露在亞弗戈蒙的視線裡。阿撒托斯的視線完全放在亞弗戈蒙的臉上。
同樣是毫無表情的冷淡視線，縱使是聰慧的亞弗戈蒙，也很難從阿撒托斯的表情判斷出祂目前的想法與情感。
「你似乎很積極的想要讓我與人類有所接觸？」
這句語意似乎是在質問亞弗戈蒙，不過亞弗戈蒙沒有顯露絲毫的膽怯。祂禮貌性的微笑，為了表達身為部下應展現的歉意，祂微微彎下腰並扶著胸口。
「屬下無意逾越許可權，但我認為這是相當划算的政策，您絕對可以考慮。況且人類已經找上門來，這也算是一種契機，機不可失！」
「你是出於私心才認為划算嗎？我知道你很喜歡人類，但不見得其他邪神能夠容納人類。我們是秉持著不干涉與不接觸所有行星物種的原則，我必須要有這麼做的理由，才能服以眾邪神。」
「嗯！您有為眾邪神著想的顧慮，部下相當感動！不過請您放心，您是有足夠的動機去促使這樣的規劃。我們本來就有在地球安排監視者，雖然並不是您的直接安排，但眾邪神也默認為是您的決定，因此，進一步接觸地球的抉擇本就沒有後顧之憂。」
「那麼，接觸后該如何與人類相處？我只能設想將人類視為家畜的選擇，我們邪神不該與卑劣的人類共存，若是接觸，就得建立明確的階級制度。」
「請您放心，屬下有更好的選擇，比起將人類視為家畜，我們可以學習並吸收人類的智慧。就屬下看來，即便邪神擁有長生不老與絕對的力量，在戰鬥之外的方面仍有諸多缺陷，單從您這份資料而言，僅是人類的冰山一角。」
「……嗯，冰山一角嘛。」阿撒托斯又將視線轉移在桌上的紙本，似乎是有點信服亞弗戈蒙的說詞。
彷彿整件事情都是亞弗戈蒙一手布好的棋局，事情的發展逐漸朝亞弗戈蒙的預期中進行。不過，阿撒托斯貌似不認為叛徒者是亞弗戈蒙。
亞弗戈蒙是很聰明的，也是十位魔君中與人類接觸最頻繁的重要存在。祂的一字一句不僅很有份量，也相當的中立。能夠將其視為是事後決定的決策。
除外，在阿撒托斯的認知裡，還存在著另一位敢如此逾權行事的邪神。
此時，「叩叩叩叩」的敲門聲從東南側的大門傳進室內。阿撒托斯沒有回應，而亞弗戈蒙則主動提高音量問道：「是誰？」
「是我。」回應的聲音相當渾厚，雖然透過厚實的大門聲音會比較模糊，不過仍能清楚聽出聲音的磁性。
辨認出聲音來源者，阿撒托斯仍然不說話，只是點了兩下頭，以動作同意對方的進入。
「進來吧！」亞弗戈蒙代為喊之，守候在大門外的奴僕——夏蓋蟲僕人替到訪者推開大門。大門逐漸打開，一道肥厚的臃腫身影從門口緩緩顯現。
形似一名男性人類胖子。
祂露出面目猙獰的笑容，用著很親切地口氣問道：「許久不見呀！阿撒托斯大人，您近來可好呀？小的未曾想您居然傳喚我，令小的受寵若驚！」
阿撒托斯沒有理會胖子，冷冷地注視著手中的資料，連胖子都沒看一眼。
瞧著因為微笑而撐起的嘴巴，裡頭的牙齒已經整排發黑蛀牙，凌亂不堪。用著如此髒亂的模樣拜見阿撒托斯，是如此不敬。
然而，一旁的亞弗戈蒙似乎已經見怪不怪，反倒無奈的嘆了口氣。
「快進來吧，道特。」亞弗戈蒙彷彿猜到阿撒托斯的意思，親口代替專註在資料中的阿撒托斯對到訪者——道特下達指示。
道特穿著邋遢，擁腫的身體僅披著一件薄薄的泛黃科學袍，肚皮前的鈕扣似乎被撐破而消失不見，胖子的肚臍表露無遺。
潔白的臉頰與科學袍皆被汗水浸溼，平常似乎不怎麼運動，前來會議廳的這趟行程令祂汗流浹背。頭頂僅存的幾搓頭髮也被汗水弄得捲曲凌亂。隨和的笑臉，看起來就很親近，但就是渾身的體臭，實在無法再靠近幾步。
難以想像，這位披頭散髮，蓬頭垢面的胖子，是與亞弗戈蒙同列為十大魔君的的重大人物。號稱「創造魔君」的「道特」，本名為「道羅斯」。
駐守於蓋爾斯王城深淵第六層的「悖論科室」，是蓋爾斯王城中地位最高的研發家，創設研發部門，專門對各種科技與遺失的古文進行鑽研。其智慧媲美亞弗戈蒙，但缺點也很顯而易見。
——太過邋遢隨興，實在難以看出其身分就是令萬物魂飛魄散的魔君。
似乎是察覺到自己的失態。
「唉呀？」道特那張笑容中摻雜一點緊張，快速挪動著肥短的雙腿，費盡的跑到亞弗戈蒙身邊，湊到祂的耳朵旁，悄悄地問道：「我是不是吵到大人？」
「沒有。不過你怎麼還是這副邋遢樣？」一臉嫌棄的亞弗戈蒙刻意壓低聲音地質問道，感到憐憫的視線打量著身旁的道特。
道特同樣以壓低聲音的語氣，無奈地回應道：「抱歉抱歉，研究室裡實在沒有別件更乾淨的衣物了。」
「……那麼至少也梳理好你的頭髮，好歹擦擦臉也行吧？」
「有啊！可是過來這趟又讓我流出不少汗，所以就亂了，嘿嘿。」
「實在是……你應該要有身為魔君的自知，這模樣要如何統領部下？」
「這個……」
「——咳咳。」阿撒托斯突然咳了兩聲，亞弗戈蒙與道特頓時都變得肅然起敬，不再交頭接耳。
確實，在主管面前，部下們就不應該交頭接耳，這般行為不僅是對主管的不尊重，更是怠忽職守的表現。
兩者安靜地站在原地，等待著阿撒托斯的問答。會議廳內頓時陷入寂靜，安靜地就連吞個口水都能輕易聽到。
沉默了約十五秒。
阿撒托斯微微轉頭，將視線定在道特身上。「道特，先前讓你研究入侵者的飛船，結果如何了？」
「是，依照目前的數據顯示，此飛船絕對不可能從地球抵達蓋爾斯王城，即便是鑽入裂縫也沒辦法承受如此巨大的能量衝擊。」
「那麼，你認為這艘飛船是如何抵達蓋爾斯王城？」
「關於這點，屬下無能，實在不知原因為何。飛船上殘留著不該存在於地球的詭異能量，其殘留物不像是彌留在宇宙的物質，像是某個物種遺留的。」
何等重要的情報，阿撒托斯輕捏住自己的下巴，更加投入於道特的彙報。
然而，亞弗戈蒙的神情有些詭異。
阿薩托斯與道特都沒有看到亞弗戈蒙的神情變化。「能回溯到原始者嗎？」阿撒托斯追問道。
「……非常抱歉，此殘留物摻雜諸多的元素，不太像是純種的能量。」
「能夠抵達蓋爾斯王城的混種……？亞弗戈蒙，王城的邊境或是靠近王城的區域，存在著諸如此類的混種嗎？」
「稟報大人，位於王城東南方的聖域存在著『牛頭始魔』一族，是邪神與魔族的混種，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混種。」
牛頭始魔，是蓋爾斯王城外圍的戰鬥民族，族民具備著高得嚇人的防禦力與恐怖的破壞力，能夠單靠蠻力衝破行星級的能量障壁，是宇宙中難得一見的蠻族。平時祂們會入侵周邊的種族，其戰鬥力之高，所到之處即屍橫遍野。
作為整個王城的擁有者，阿撒托斯也很清楚這個種族的存在。不過，推測來說，牛頭始魔與人類合作的可能性近乎為零。
祂們雖然能夠靠蠻力衝破障壁，但無法賦予能量幫助他物衝破。明顯不是出自牛頭始魔的雙手。
阿撒托斯點點頭，下一秒便毫不猶豫地另道：「派出伊波，讓祂將牛頭始魔的首領帶回來，若是對方有所反抗，允許伊波直接屠殺殆盡。」
屠殺殆盡！？
「……是的。」亞弗戈蒙有些猶豫地接受阿撒托斯的命令。
雖然猶豫，但亞弗戈蒙在接受命令后，仍然提出心中的疑問。
「——恕小的直言，依目前線索來看，牛頭始魔雖然有很大的嫌疑，但單論動機而言，粗蠻的牛頭始魔恐怕與這件事情毫無關聯。」
「我知道。」阿撒托斯面不改色的應道。「只是單純覺得祂們很礙眼，想要順便將其清除，正好你也提到了，避免我忘記所以事先下達指令。」
面容上的疑慮頓時消除。
「原來如此，小的理解了。」亞弗戈蒙欣然接受地點著頭。祂不願執行毫無緣由的命令，若王有此般想法，自己就不多說什麼。
阿撒托斯再次看向道特。「繼續說吧，道特。」
「是的，小的從飛船中找出不少有趣的技術與零件，雖然這些因素不是令入侵者抵達王城的主要核心，但若長期研究的話，能夠為王城貢獻不小的幫助。恕小的直言，現在將其放回地球恐怕不是那麼適宜的選擇。」
「你想要慢慢研究嗎？」阿撒托斯無所謂地問道。
「……您若是願意，小的希望能夠繼續研究。保證絕對是巨大的收穫。」
「嗯，這點我先考慮考慮，還有其他的發現嗎？」
「目前就這兩點。」
「好，有關於你們的意見我會參考。退下吧。亞弗戈蒙，向伊波傳達命令的同時，順便將有關入侵者的記憶交給我，就是我之前給伊波下達的任務。」
「明白。」
「還有，有關入侵者的記憶是機密，只有我能夠閱讀。」
「明白。」亞弗戈蒙信誓旦旦地應道。
柔順的白髮垂落於阿撒托斯的臉頰旁，俊美的臉龐因為飄動的髮絲而若隱若現。正專心於內文的面容，這畫面可謂是美不勝收。一旁待命的亞弗戈蒙很努力地不發出半點聲響，深怕自己打擾到偉大至上的阿撒托斯。
能夠如此近距離的欣賞阿撒托斯大人的容貌，是至高無上的美好體驗。
畫面正在阿撒托斯的私人會議廳。空間大得能夠同時容納百人之多，地面鋪著高貴的絲絨地毯，與王廳不同，這邊較為明亮，也能清楚看見周圍豪華的傢具——整體擺設是以書房為主，這裡被阿撒托斯當作辦公處看待。
會議廳內只有兩名男子。座位上的阿撒托斯與一旁站著的亞弗戈蒙。
房間的主人——阿撒托斯正坐在皮質大椅，躺在舒服的椅背上。近三公尺長的木製書桌上，還堆放著未閱覽的其他紙本。
這堆資料的來源者——亞弗戈蒙正站在書桌前，靜靜等待阿撒托斯看完。
受於先前會議中，阿撒托斯命令自己整理出有關「劇情向遊戲」以及人類世界相關的能力與環境資料，亞弗戈蒙僅在一小時內便迅速整理完成並繳交。
如此高的辦事效率，若在隨便一間企業工作，肯定會受到不小的重視。
阿撒托斯手中的紙本是以來自地獄的三頭羊為原料，羊皮紙的表層覆蓋上薄薄的暗元素，能保證防止遭受惡意元素塗改。黃褐色的紙面布滿盧恩文字。
在諸位魔君的印象中，阿撒托斯是愚昧的。不過，對於文字的領略度意外的高，阿撒托斯的眼珠快速轉動著，彷彿快門般將紙本的內容烙印在腦內。
看起來，阿撒托斯開始對亞弗戈蒙給予自己的資料感到興趣。
其實有關於「劇情項遊戲」的篇幅不多，大部分都是解釋著人類的能力。除了詳細介紹「術者」職業外，對於能力鑒定的標準也有明確表達。
在地球，無論是人類或是其他能量體，都存在著一套能力制定標準。
雖然已經有六大職別——「適任者」、「進階者」、「至高者」、「驅魔者」、「除魔師」與「滅魔師」的存在，但這都是要經過考試才能核定，對於未受測者而言，又該如何去鑒定？
更別說人類以外的能量體——魔族、精靈、妖族與混種也需要去做鑒定，其能力標準也應該與人類共同使用同一套鑒定方案。
因此，人們特別對其核定出十三階的強度標準。
「初級」、「中級」、「高級」、「地區級」、「縣市級」、「國家級」、「陸海級」、「行星級」、「恆星級」、「星系級」、「超星系級」、「總星系級」與「宇宙級」。
這套強度標準是對於宇宙萬物共通的制定。
聽是聽懂了，不過，阿撒托斯仍感受到疑惑。
視線仍然停留在羊皮紙上。「那以人類的鑒定標準來看，你認為我們邪神位在何種階級？」阿撒托斯是抱持著好奇地態度問道。
王的疑問令亞弗戈蒙露出微笑。祂舉起右手輕捏下巴，露出思考的模樣。
「這得看您說哪種邪神呀。魔君們也是邪神，舊日支配者也是邪神，甚至王城外的小邪神也是邪神呢。」
「那麼……你們十大魔君跟舊日支配者呢？」
「十位魔君皆是宇宙級，甚至已經超越宇宙級的範疇。至於舊日支配者的話，四大舊日支配王無疑也都是宇宙級，其麾下的舊日支配者幾乎八成也都是宇宙級，僅二成的舊日支配者位在總星系級。」
「這結論是以你的評估去界定的嗎？」
「沒錯。我認為這套標準還是有一定的可信度，由於規範很嚴格，即便是少數舊日支配者也稱不上宇宙級。」
「……雖然我對強度標準不怎麼感興趣，但我相信，這有助於日後在地球上行動，若是能眷養或是奴役的話，更需要這套標準去規劃飼養區。」
「大人聖明。」亞弗戈蒙表示佩服的微笑。
雖然早在預料之中，但對於阿撒托斯大人而言，人類果然會淪落到被眷養的下場，但應該不會在短期內就實施，照大人的論點來看，似乎想慢慢滲透。
在明確人類的眷養價值后，才會動用資源去奴役整個地球。順勢連帶周圍的行星勢力一併吞噬。雖然這樣會打破曾經訂定的誓約，不過看起來，大人有自己的解決辦法，似乎一點也不擔心這樣的後果發生。
對自己來說，這樣無疑也是最好的發展，給予自己足夠的時間，自己便有機會竄改結果。因為自己其實不太想讓人類受到阿撒托斯大人的奴役。
人類相當的脆弱，是承受不了千變萬化的魔君，更別說五花八門的舊日支配者，這樣的眷養環境只會讓人類滅絕。自己相當不樂見。
當然，這只是自己目前的企圖心。日後還是以隨機應變為主。說不定哪天自己會失去對人類的興趣，或許就會無意見贊成阿撒托斯大人的決策。
「實話來說，人類最強大的個體目前只達到『國家級』的範疇，『陸海級』以後的強度規範皆以預估去評斷。」
「……這樣準確嗎？」阿撒托斯表示擔憂地問道，眉頭還稍微皺了一下。
「這點還請您放心，目前這一套標準已經流入宇宙內大部分行星裡，隨著實用上的經驗與變化，至今已經趨近於零誤差的準確狀態。」
「原來如此，也對，人類也會與其他行星的物種進行建交，這也就有實驗的個體，為他們的數據去做修改。」
真是了不起，明明是如此弱小的物種，卻能僅靠智慧輕易折服其他的行星的物種，這樣的交際模式讓自己想起曾經滅絕的宇宙物種——
——古遺迹殘種。
那是曾經遊盪於宇宙各角落的游牧民族，其種族的祖先未知，對於祂們的印象僅是擁有無量的智慧，那是甚至連亞弗戈蒙都無法比擬。祂們知曉一切，靠著說書去結交不同的種族。祂們戰鬥力極弱，甚至比人類還弱。
但不知道為何，幾萬年前突然消失在宇宙中，銷聲匿跡，毫無預警。
難不成，人類也曾與古遺迹殘種有過接觸？總覺得這種交際模式很相似。
以人類的力量，應該還是能征服幾個行星，不過他們沒這麼做，難道他們很溫馴嗎？不過，如今他們突然闖入王城，著實令自己有點不開心。實在難以相信他們溫馴這點推測。「闖入」的行為是只有蠻族才會做的。
若是古遺迹殘種的話，是絕對不會無預警的闖入。雖然，邪神們並未與其有過接觸，但其禮儀與溫順，在宇宙中可是家喻戶曉。
不知道，日後再觀察吧。正好，地球其實也有我們派入的間諜，已經長達幾億年的監視與觀察，等待手邊資料齊全再喚回核對吧。
阿撒托斯繼續閱覽下面幾行的資療。
此時，突然想起某件事的祂突然問道：「資料有分發給其他九位魔君嗎？」
「是的，已經分發完畢了。不過舊日支配者那方我沒有聯繫，我相信其他魔君們會對各自的部下進行觀念傳輸，因此就不浪費王城內的紙張了。」
這樣做蠻正確的，縱使舊日支配者存在高達二十位的邪神，但是皆在十位魔君的麾下服務，在合理資源分配的前提下，僅需告知魔君即可。
不僅是講求效率，阿撒托斯也沒打算讓更多邪神獲得情報。
目前仍有許多邪神不知道有人類的入侵，突然發送出相關的資料，會引起不小的懷疑。城內現在正處於二級戒備狀態，話雖如此，但是僅有六位魔君、舊日支配王與少數舊日支配者知曉。
亞弗戈蒙推測阿撒托斯並不害怕背叛者的行動，只是沒打算讓危機擴散。依照現有情況來看，讓更多邪神得知情報並沒有實質上的幫助。
「——資料上說，地球上普遍存在著魔族、精靈、妖族與混種，包括人類的話，就是五種能量體吧。這樣看來，地球這顆行星並不會對蓋爾斯王城構成絲毫的威脅吧？」
「的確，這五類種族是難以對身為邪神的我們造成威脅。不過，屬下認為貴為邪神的我們可以嘗試著『征服』以外的外交手段。人類是被賦予高度智慧的能量體，其思維能補足邪神們認知上的缺陷，有助於蓋爾斯王城的發展。」
阿撒托斯緩緩放下手中的紙本，本來被羊皮紙遮掩的半張臉此時完全顯露在亞弗戈蒙的視線裡。阿撒托斯的視線完全放在亞弗戈蒙的臉上。
同樣是毫無表情的冷淡視線，縱使是聰慧的亞弗戈蒙，也很難從阿撒托斯的表情判斷出祂目前的想法與情感。
「你似乎很積極的想要讓我與人類有所接觸？」
這句語意似乎是在質問亞弗戈蒙，不過亞弗戈蒙沒有顯露絲毫的膽怯。祂禮貌性的微笑，為了表達身為部下應展現的歉意，祂微微彎下腰並扶著胸口。
「屬下無意逾越許可權，但我認為這是相當划算的政策，您絕對可以考慮。況且人類已經找上門來，這也算是一種契機，機不可失！」
「你是出於私心才認為划算嗎？我知道你很喜歡人類，但不見得其他邪神能夠容納人類。我們是秉持著不干涉與不接觸所有行星物種的原則，我必須要有這麼做的理由，才能服以眾邪神。」
「嗯！您有為眾邪神著想的顧慮，部下相當感動！不過請您放心，您是有足夠的動機去促使這樣的規劃。我們本來就有在地球安排監視者，雖然並不是您的直接安排，但眾邪神也默認為是您的決定，因此，進一步接觸地球的抉擇本就沒有後顧之憂。」
「那麼，接觸后該如何與人類相處？我只能設想將人類視為家畜的選擇，我們邪神不該與卑劣的人類共存，若是接觸，就得建立明確的階級制度。」
「請您放心，屬下有更好的選擇，比起將人類視為家畜，我們可以學習並吸收人類的智慧。就屬下看來，即便邪神擁有長生不老與絕對的力量，在戰鬥之外的方面仍有諸多缺陷，單從您這份資料而言，僅是人類的冰山一角。」
「……嗯，冰山一角嘛。」阿撒托斯又將視線轉移在桌上的紙本，似乎是有點信服亞弗戈蒙的說詞。
彷彿整件事情都是亞弗戈蒙一手布好的棋局，事情的發展逐漸朝亞弗戈蒙的預期中進行。不過，阿撒托斯貌似不認為叛徒者是亞弗戈蒙。
亞弗戈蒙是很聰明的，也是十位魔君中與人類接觸最頻繁的重要存在。祂的一字一句不僅很有份量，也相當的中立。能夠將其視為是事後決定的決策。
除外，在阿撒托斯的認知裡，還存在著另一位敢如此逾權行事的邪神。
此時，「叩叩叩叩」的敲門聲從東南側的大門傳進室內。阿撒托斯沒有回應，而亞弗戈蒙則主動提高音量問道：「是誰？」
「是我。」回應的聲音相當渾厚，雖然透過厚實的大門聲音會比較模糊，不過仍能清楚聽出聲音的磁性。
辨認出聲音來源者，阿撒托斯仍然不說話，只是點了兩下頭，以動作同意對方的進入。
「進來吧！」亞弗戈蒙代為喊之，守候在大門外的奴僕——夏蓋蟲僕人替到訪者推開大門。大門逐漸打開，一道肥厚的臃腫身影從門口緩緩顯現。
形似一名男性人類胖子。
祂露出面目猙獰的笑容，用著很親切地口氣問道：「許久不見呀！阿撒托斯大人，您近來可好呀？小的未曾想您居然傳喚我，令小的受寵若驚！」
阿撒托斯沒有理會胖子，冷冷地注視著手中的資料，連胖子都沒看一眼。
瞧著因為微笑而撐起的嘴巴，裡頭的牙齒已經整排發黑蛀牙，凌亂不堪。用著如此髒亂的模樣拜見阿撒托斯，是如此不敬。
然而，一旁的亞弗戈蒙似乎已經見怪不怪，反倒無奈的嘆了口氣。
「快進來吧，道特。」亞弗戈蒙彷彿猜到阿撒托斯的意思，親口代替專註在資料中的阿撒托斯對到訪者——道特下達指示。
道特穿著邋遢，擁腫的身體僅披著一件薄薄的泛黃科學袍，肚皮前的鈕扣似乎被撐破而消失不見，胖子的肚臍表露無遺。
潔白的臉頰與科學袍皆被汗水浸溼，平常似乎不怎麼運動，前來會議廳的這趟行程令祂汗流浹背。頭頂僅存的幾搓頭髮也被汗水弄得捲曲凌亂。隨和的笑臉，看起來就很親近，但就是渾身的體臭，實在無法再靠近幾步。
難以想像，這位披頭散髮，蓬頭垢面的胖子，是與亞弗戈蒙同列為十大魔君的的重大人物。號稱「創造魔君」的「道特」，本名為「道羅斯」。
駐守於蓋爾斯王城深淵第六層的「悖論科室」，是蓋爾斯王城中地位最高的研發家，創設研發部門，專門對各種科技與遺失的古文進行鑽研。其智慧媲美亞弗戈蒙，但缺點也很顯而易見。
——太過邋遢隨興，實在難以看出其身分就是令萬物魂飛魄散的魔君。
似乎是察覺到自己的失態。
「唉呀？」道特那張笑容中摻雜一點緊張，快速挪動著肥短的雙腿，費盡的跑到亞弗戈蒙身邊，湊到祂的耳朵旁，悄悄地問道：「我是不是吵到大人？」
「沒有。不過你怎麼還是這副邋遢樣？」一臉嫌棄的亞弗戈蒙刻意壓低聲音地質問道，感到憐憫的視線打量著身旁的道特。
道特同樣以壓低聲音的語氣，無奈地回應道：「抱歉抱歉，研究室裡實在沒有別件更乾淨的衣物了。」
「……那麼至少也梳理好你的頭髮，好歹擦擦臉也行吧？」
「有啊！可是過來這趟又讓我流出不少汗，所以就亂了，嘿嘿。」
「實在是……你應該要有身為魔君的自知，這模樣要如何統領部下？」
「這個……」
「——咳咳。」阿撒托斯突然咳了兩聲，亞弗戈蒙與道特頓時都變得肅然起敬，不再交頭接耳。
確實，在主管面前，部下們就不應該交頭接耳，這般行為不僅是對主管的不尊重，更是怠忽職守的表現。
兩者安靜地站在原地，等待著阿撒托斯的問答。會議廳內頓時陷入寂靜，安靜地就連吞個口水都能輕易聽到。
沉默了約十五秒。
阿撒托斯微微轉頭，將視線定在道特身上。「道特，先前讓你研究入侵者的飛船，結果如何了？」
「是，依照目前的數據顯示，此飛船絕對不可能從地球抵達蓋爾斯王城，即便是鑽入裂縫也沒辦法承受如此巨大的能量衝擊。」
「那麼，你認為這艘飛船是如何抵達蓋爾斯王城？」
「關於這點，屬下無能，實在不知原因為何。飛船上殘留著不該存在於地球的詭異能量，其殘留物不像是彌留在宇宙的物質，像是某個物種遺留的。」
何等重要的情報，阿撒托斯輕捏住自己的下巴，更加投入於道特的彙報。
然而，亞弗戈蒙的神情有些詭異。
阿薩托斯與道特都沒有看到亞弗戈蒙的神情變化。「能回溯到原始者嗎？」阿撒托斯追問道。
「……非常抱歉，此殘留物摻雜諸多的元素，不太像是純種的能量。」
「能夠抵達蓋爾斯王城的混種……？亞弗戈蒙，王城的邊境或是靠近王城的區域，存在著諸如此類的混種嗎？」
「稟報大人，位於王城東南方的聖域存在著『牛頭始魔』一族，是邪神與魔族的混種，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混種。」
牛頭始魔，是蓋爾斯王城外圍的戰鬥民族，族民具備著高得嚇人的防禦力與恐怖的破壞力，能夠單靠蠻力衝破行星級的能量障壁，是宇宙中難得一見的蠻族。平時祂們會入侵周邊的種族，其戰鬥力之高，所到之處即屍橫遍野。
作為整個王城的擁有者，阿撒托斯也很清楚這個種族的存在。不過，推測來說，牛頭始魔與人類合作的可能性近乎為零。
祂們雖然能夠靠蠻力衝破障壁，但無法賦予能量幫助他物衝破。明顯不是出自牛頭始魔的雙手。
阿撒托斯點點頭，下一秒便毫不猶豫地另道：「派出伊波，讓祂將牛頭始魔的首領帶回來，若是對方有所反抗，允許伊波直接屠殺殆盡。」
屠殺殆盡！？
「……是的。」亞弗戈蒙有些猶豫地接受阿撒托斯的命令。
雖然猶豫，但亞弗戈蒙在接受命令后，仍然提出心中的疑問。
「——恕小的直言，依目前線索來看，牛頭始魔雖然有很大的嫌疑，但單論動機而言，粗蠻的牛頭始魔恐怕與這件事情毫無關聯。」
「我知道。」阿撒托斯面不改色的應道。「只是單純覺得祂們很礙眼，想要順便將其清除，正好你也提到了，避免我忘記所以事先下達指令。」
面容上的疑慮頓時消除。
「原來如此，小的理解了。」亞弗戈蒙欣然接受地點著頭。祂不願執行毫無緣由的命令，若王有此般想法，自己就不多說什麼。
阿撒托斯再次看向道特。「繼續說吧，道特。」
「是的，小的從飛船中找出不少有趣的技術與零件，雖然這些因素不是令入侵者抵達王城的主要核心，但若長期研究的話，能夠為王城貢獻不小的幫助。恕小的直言，現在將其放回地球恐怕不是那麼適宜的選擇。」
「你想要慢慢研究嗎？」阿撒托斯無所謂地問道。
「……您若是願意，小的希望能夠繼續研究。保證絕對是巨大的收穫。」
「嗯，這點我先考慮考慮，還有其他的發現嗎？」
「目前就這兩點。」
「好，有關於你們的意見我會參考。退下吧。亞弗戈蒙，向伊波傳達命令的同時，順便將有關入侵者的記憶交給我，就是我之前給伊波下達的任務。」
「明白。」
「還有，有關入侵者的記憶是機密，只有我能夠閱讀。」
「明白。」亞弗戈蒙信誓旦旦地應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