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掌之淚

本章節 17245 字
更新於: 2022-05-27
夜晚散步相比早上來說,氣溫降低了不少,但卻依舊悶熱,這種天氣在夜市買杯冰涼的木瓜牛奶可說是一種享受,同時配上雞蛋糕更是滿足,我想這就是逛夜市的樂趣吧。
說到雞蛋糕,我跟老爸同樣對一家叫做「雞動雞蛋糕」的攤商很有好感。
雞蛋糕有兩種不同類型,一種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口味,從甜甜的巧克力到鹹鹹的起司,各種奇怪的口味都有,而且都是用經典的卡通人物當作造型,不過都醜到看不出來就是了。
那麼另一種則是我喜歡的,雖然普通但卻美味,就是沒有特別內餡的傳統雞蛋糕,雖然叫傳統,但不會遜色於那些多元口味的雞蛋糕, 我很喜歡它的造型,因為很明顯的可以看出它是什麼東西,例如摩托車造型,你一眼就看的出來他是台摩托。而且他也沒有多餘的邊屑,形狀工整漂亮,原汁原味的雞蛋與麵糊的味道,可以很輕易地搭配一些飲料。
「咻~碰!」
在回家的路上,原本安靜的鄉下夜晚,天空突然地傳來一聲煙火的爆炸聲,煙火的聲音吸引了我的注意,我稍微繞了路,往聲音的方向走去,在轉角的另一頭有著吵雜的鑼鼓聲。
我轉入小巷子中,進入眼前的是一排排高掛在巷子上的紅燈籠海。
紅燈籠渲染了整條巷弄,鑼鼓聲震破了寧靜的夜晚,線香味飄散在空氣之間,年代感充斥在兩旁的牆上。
我看不到巷子的深處,因為有一台貨車橫躺在路中間,而那台車很明顯的是一台戲車,由木板及鐵柱與藍色小貨車搭建成了舞台,這是在布袋戲或歌仔戲常見的表演場地,不僅收納方便,機動性也很高。
我繞過戲台,在巷子的深處,有一間小廟,而小廟前面有著不同年齡的居民,他們目不轉睛看著戲台上的布偶們東飛西跑。
布袋戲。
用手進入布偶的身體內,操縱著布偶來演戲。
在戲台前面有許多看戲的民眾,每個人都坐在各種顏色的塑膠椅上,而我也隨意地找了一把紅色的塑膠椅坐了下來。
我也算個年輕人,對布袋戲沒有太多興趣,只是戲台上有個布偶令我在意,那是一個臉上有著兩個掌印的人偶,而掌印分別在左臉與右臉上,右臉上的掌印為黑色,左臉上的掌印為白色。
由於戲台與台下有段距離,理論上我不會特別注意到那隻布偶,但那隻布偶的樣子實在是太眼熟了。在腦袋運轉回憶後,我想起來那是我家電視旁櫃子裡的布袋戲,我記得那是老爸的收藏。
好奇心的驅使下,我坐在台下,想看看這尊戲偶到底是演什麼樣的角色。
碰!
伴隨著巨響,有一隻很大尊的布袋戲偶現身在舞台的右邊,他有著一張紫黑色的臉,額頭上插著好幾隻角,身穿黑色的大戰袍,出場時還有帶有一些鞭炮閃光,十分震撼。
「魔道天!今日!你終於現身!我!范江龍!背負著正義!要跟你一!決!死!戰!」
在大隻人偶旁邊的是一隻身穿紅色戰袍,手拿關刀的角色,他的名字似乎叫做范江龍,外觀看起來一副就是很能打的樣子,而那隻大隻人偶應該就是魔道天。
在范江龍對魔道天宣戰後了,兩隻戲偶開始在舞台上飛天遁地,纏鬥交戰。
「血~魂~斬~刃!」
范江龍喊出武功招式後,用他手上的關刀砍向魔道天,同時背景播著犀利的揮刀聲。
「痾啊啊啊啊啊!」
魔道天發出慘叫,痛苦的他依傍在戲台的橫槓上。
「這就是你的命運」
范江龍用勝利者的姿態站在魔道天旁邊。
「我……」
魔道天緩緩地移動身子。
「嗯?」
范江龍後退了幾步。
「我不會向命運屈服,我……一定會完成我的夢想!!!!!」
魔道天跳了起來,抖動著自己的身子,表示自己還沒輸。
「看來只好在解決你一次!」
范江龍再次揮舞著他的關刀。
魔道天毫無畏懼的持續抖著他的身子,像是在醞釀著什麼。
范江龍向前攻擊,魔道天則是左閃右閃的躲避攻擊。
「魔道天!別只會躲!」
「嗚哈哈哈哈哈!好!我不躲,但你能躲過我這招嗎!」
此時舞台燈光漸暗,四周開始飄出應該是乾冰的煙霧。整個舞台的氣氛變得嚴肅,如同暴風雨前的寧靜,全場觀眾屏息以待,只剩下噴煙機器所發處的轟轟聲。
「看我的!萬~象~炙~焰~」
此時不同顏色的光打在煙霧上。
轟!!!
一條火焰如龍一樣衝出,從舞台向觀眾席襲來,火焰在觀眾面前左甩右甩,使整個舞台變的十分絢麗,由於觀眾距離舞台有段距離,所以不會有人被火燒到。
「好帥……這是怎麼做到的……」
我不禁發出讚嘆,沒想到印象中那個枯燥無味的布袋戲,現在已經是如此絢麗,在小小的舞台上,使用各種的花招來吸引觀眾的眼睛,這點讓我心中佩服了起來。
「用殺蟲劑的話可以製造出這種效果」
正當我暗自稱讚布袋戲時,有個聲音在我左邊傳來,似乎是在回答我剛剛喃喃自語的問題。
「嗯?」
我轉過頭去看聲音的來源。
一名有著白髮與黑髮交錯出現的後梳髮型,臉上帶有點疤痕與皺紋,身材高大,身穿褐色西裝與黑色長褲的中年男子,溫柔的看著眼前的布袋戲。
這位大叔應該比我老爸年長一點,雖然老爸跟我同學的爸爸比起來算年輕了許多,不過他臉上的皺紋與一些不知哪來的傷疤,讓人感覺他經歷過很多大風大浪。
「用油性的殺蟲劑向前噴灑,然後搭配上打火機點火,如此一來就可以製造出眼前的火焰特效」
「喔~」
原來是用一些簡單的工具所製造出來的,發明這招的人應該是生活智慧王。
「您還真了解布袋戲呢」
「看久了,多少都知道它們的一些伎倆」
此時戲台上的范江龍倒臥在地,而他前方的魔道天則是直挺挺地站著,情勢跟剛剛完全相反了。
在魔道天後方的布幕緩緩升起,一個門上面有著很多奇奇怪怪的咒文。
「只要將三萬條生命當做祭品,向天尊之門許願,我就能完成我的夢想,復活我的妻子!」
魔道天頗腳似的走向門前。
原來他的夢想是復活妻子,我還以為是什麼征服世界的邪惡夢想,這點讓我有點意外。
這時,台上的魔道天站在門前,抖動自己的身子,似乎在招喚什麼。
「我有事請求!現身吧天尊神!!」
在魔道天說完後,門的上方突然出現一張藍色的臉。
「汝為何人?將許何願?以何物為換?」
「吾為魔道天,請求復活吾妻,以三萬人之命復——」「修但幾勒!」
此時魔道天後方傳來聲音,在他背後出現一群人,而那隻臉上有掌印的戲偶也在裡面。
「你、你們是?」
魔道天驚慌地轉頭。
「我們是江湖上的同道人,今江龍兄陷入困難,我們將拔刀相助!」
一群人拿起武器,準備向魔道天開戰,但早已負傷的魔道天面對這種情況卻是不服氣地抖動他的身體。
魔道天與幾名人偶在空中纏鬥中,魔道天似乎因為傷勢過重,一直處於下風處。
「喝啊!」
一名布偶用手上的三叉戟向前突刺,此時的魔道天正在與另一名布偶交手,所以一時反應不及,直接被三叉戟刺進身體。
「咳咳……」
魔道天跪倒在地,從聲音聽起來是在吐血的樣子。
「束手就擒吧!不然我們將至你死地」
一群人偶拿著兵器指向魔道天。
魔道天緩緩地舉起手,然後握拳,似乎還想要繼續打。
「我……還沒——」
魔道天還沒說完,就直接被其中一名人偶的兵器再次插入身體。
「咳咳咳!!!」
魔道天的咳血聽起來更加嚴重了,不愧是稱得上大魔王的角色,具有頑強的生命力。
「我……」
又一支兵器插入了他的身體。
此時的畫面雖然都是布偶,但我覺得實在是兒童不宜,不過隔壁的父母似乎沒有意見的樣子,繼續看著眼前的舞台,絲毫沒有要幫孩子遮眼睛之類的保護行為。
「為什麼要這麼拚命?」
我小聲的呢喃。
為了夢想而捨棄生命,怎麼想都不對,我可以理解人為了理念而死,在歷史裡面也有很多人為了大義而死,還是說為夢想而死,只是單純的自私,所以不會被人傳頌歷史。
「這就是夢想的迷人之處吧」
一旁的大叔突然回答了我小聲的自言自語。
「夢想有這麼迷人嗎?」
當身邊的人大肆談論著他們的夢想時,我通常只是在一旁拍拍手錶達支持,但事實上我真的不清楚追逐夢想的慾望是什麼,我有喜歡的事,也知道自己做什麼會快樂,但那些事物都感覺配不上夢想兩個字,我甚至連找夢想的慾望都沒有,因為我真的不清楚夢想的魅力在哪?
「人都要有夢像才能往前,沒有的話只會原地踏步而已」
「那為什麼要往前?」
「嗯……曾經有個對我說過:『往前是為了找尋一個不知道題目的答案』
「完全,聽不懂」
「哈,我之前也是這麼想的,但我後來覺得,所謂的題目或許是一道關卡,一道只能往前才能克服的關卡」
說完,大叔用溫和的眼神看回前方。
克服了關卡,就等於得到了答案,為了的到答案(克服),所以往前。
可是往前感覺是很令人不安的一件事,如果對現在感到安心的話,那人就不會想往前,所以與其說是追於夢想而往前,倒不如說是害怕過去而拚了命的往前,這樣一來,追夢不過只是用來逃避某些事物的藉口罷了。
但,無論是往前也好,逃避也好,或許這些行為都只是不願屈服於現況的表現,就像媽媽離開我後一樣,我只是不想面對沒有媽媽的事實而已,應該說我不願面對這份往前的目標,也就是找到媽媽的這個目標,因為只要有了這個目標,我就等於承認了這個現實,承認媽媽離開我的這個事實。
或許對我來說,過去發生的就是關卡,一個不脫離就無法鬆口的關卡。
「我覺得啊……往前只是想改變自己的命運而已」
我重新將視線放回戲台。
在戰勝魔道天後,幾名人偶移動到范江龍身旁。
「江龍兄,沒事吧?」
一名人偶將范江龍攙扶起身。
「沒事,多謝相救」
范江龍起身後,拱手作揖。
「如今正義獲勝,在場的各位皆有功」
魔道天的失敗多少都令人同情,不過他畢竟是反派,而且也在做不道德的事,會輸是正常的吧。
「啊,對了」
一旁的大叔再次突然地開口。
「殺死魔道天老婆的,是范江龍喔」
下一秒。
范江龍被鋼絲高高舉起,高過於所有人偶。
「江龍兄!」
人偶們慌慌張張地跳上跳下的,想把范江龍救下來。
「為、為什麼范江龍要殺死魔道老婆?」
「因為他老婆被妖魔附身了」
「妖魔?」
「為了眾生找想,范江龍便殺了魔道天老婆,而魔道天不願放棄他老婆,所以選擇犧牲人命去復活他老婆」
照這樣看來,魔道天也挺悲哀的,畢竟這也不是他願意發生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無可奈何。
魔道天寧願放棄全世界,也不願意拋棄他老婆。
當眾人偶在想辦法拯救被吊在空中的范江龍時,那名臉上有著掌印的人偶漫步走向天尊之門。
我看著那名人偶,心中有股不祥的預感,又或是一種既視感,那種我好像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事,卻無法阻止悲劇的感覺。
「失去與獲得都是有代價的」
在那名人偶說了這麼一句話後,我的腦袋像是被閃電竄過一樣,有股刺激到什麼的感覺。
嗯嗯嗯嗯嗯。
一旁傳來震動的聲音。
「看來沒辦法看到結局了,我要先走了」
大叔拿著手機從塑膠椅上起身。
「再見」
「喔、喔好,再見」
不認識的大叔跟我道別後,他走向舞台後方,隨後消失在戲棚後,而在那位大叔離開後,我繼續看著舞台。
「申夢中!你是在說什麼!趕快來救江龍兄啊!」
一名人偶走到手印臉的人偶後面,此時其他的人偶正在嘗試用疊疊樂的方式去抓住范江龍,而同時我也知道了那個人偶的名字——申夢中。
「那個敗類不值得救,別笑死人了」
申夢中完全不甩其他人偶,繼續往前走到天尊之門面前。
「天尊神,你能完成我的夢想嗎?」
「汝為和人?將許何願?以何物為換?」
天尊神看著申夢中。
「吾為申夢中,希望可以完成此願」
申夢中從衣袖裡拿出一卷竹簡,打開來晾在天尊神面前,而他們的四周噴發著乾冰煙霧,煙霧圍繞著他與天尊門。
「申夢中!你竟然背叛我們」
「你這個自私的傢伙!」
「江龍兄也是你搞的鬼吧!快放他下來!」
不悅的人偶們發出怒吼,然後衝向申夢中,但在碰到煙霧時,被彈了回來。
「沒人能阻止我的夢想,打從一開始,一切都決定好了」
申夢中伸出他戲偶的小手手,然後哈的一聲,將手放到他胸前。
「汝將以何物為換?」
天尊神問道。
「將以吾之心臟,以及我手上的范江龍之性命,再加上魔道天的三萬人命」
在申夢中說完,幾秒的沈默籠罩在舞台上與舞台下。
我也似乎停住了呼吸,又或是無視了呼吸,甚至可能忘記要呼吸,只因為我想知道最後,天尊神的回覆與申夢中的夢想究竟是什麼?是什麼可以讓他願意犧牲自己的心臟也要換來。
「吾——」
天尊神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准許」
此時台下的窸窣聲四起,不太確定他們是在說什麼,是在稱讚嗎?還是在批評呢?
我隱隱約約地聽到一旁的小朋友發出開心的聲音,是好事嗎?根據前面我不知道的劇情是好事嗎?犧牲如此多人也要換來的願望。
「汝!往前!打開門即可完成你的願望!」
申夢中向前,用他人偶的小手抓住了門把。
似乎大勢已定,後面那些人偶也無動於衷,可能是因為操偶師沒手了,所以只好把布偶架在台上,又或是他們真的放棄掙扎與反抗了呢?
無論是哪個,我感覺難以接受,一個人完成了夢想卻是讓更多人的夢想消失,身為要被取消夢想的人來說,至少也要反抗到最後一秒吧。
想到這,我突然覺得自己沒什麼資格說別人,因為自己連尋找夢想,這件事都放棄了。
在眾所矚目之下,喀的一聲。
申夢中打開了門。
「登!登,登,登登,登登!」
我的手機鈴聲大響。
是我壓到音量鍵嗎?怎麼這麼大聲啦!旁邊的人都在看我。
我尷尬且慌張地從口袋拿出手機,然後看著螢幕,上面寫著我熟悉的聯絡人名字。
果然。
是老爸,畢竟也沒有其他人會打電話給我了。
我接起電話,離開觀眾席,走到比較沒什麼人的角落。
「喂,你怎麼打電話給我啦!」
「蛤?爸爸打給女兒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
但是時機點太巧了啦!
我想這麼說,但其實也不能說是他的錯。
「總、總之,你打來幹嘛?」
「想說妳怎麼買個東西買這麼久」
「喔,好,我等等就回去了」
「那好,不然雞蛋糕要涼了」
「你只擔心雞蛋糕啊!」
「哎呀,妳也太無情了,父母心,誰能知?」
「反正我要回家了,就這樣」
我掛斷電話。
雖然我剛那樣說,但我還沒無情到剝奪別人享受雞蛋糕的權利,還是會留一份給他。
「是時候該回家了……」
我轉頭看向戲台,似乎是結局了呢,人物都不在舞台上了,觀眾也紛紛站了起來,所以結局到底是如何呢?
我抱持著這個疑問離開了那個巷子。
話說這間廟的主神是誰?
我回頭一望。
城隍廟。


※※※※※


鄉下的道路上,少量的路燈成為了行人的燈塔,一名男子獨自一人走在柏油路上,左右兩旁皆是農田,田裡的小生物吱吱喳喳的發出吵雜聲。
男子手中拿著電話不發一語緩慢走著。
「一個人晚上走在田野間是很危險的喔」
一道女性的聲音從路燈照不到的地方傳來。
男子眉頭緊皺的看向前方的漆黑處,一雙腿從黑暗中走出,在路燈的圓錐形光線範圍裡,能看的到只有黑色的窄裙、黑色的絲襪、黑色的跟鞋與黑色的長板大衣,其餘女子上半身都被黑暗給遮蔽。
「沒事的,鄉下不太會有什麼罪犯在」
「這麼說的話,鄉下也特別適合躲罪犯呢,對吧?」
男子聽到女子的話後,依然文風不動,只是揚起嘴角,露出溫柔的眼神。
「您到底找我有什麼事?」
「如果可以更坦率一點的話,其實就不用浪費彼此的時間喔」
「那前提是妳也可以更坦率一點的話」
在雙方短暫的沉寂後,女子往前走到了路燈下。
黑灰色的秀髮,右半邊的頭髮以大弧度的曲線從頭頂經過額頭,最後是掛在了右耳上,而左半邊的頭髮則是向後梳,再由兩個黑色的髮夾固定住,後方的髮尾被綁成一串較低的短馬尾。
不同於她黑色的裝扮,她的臉白皙許多,精緻的鼻樑,粉色的小雙唇,形容她是冰山美人並不為過,但她的雙眼彷彿像是冰山裡的深洞,漆黑的雙瞳裡有著無盡的深淵,當你注視的她的深淵,她也注視著你,而你什麼也看不到。
雖然黑色的大衣稍微遮住了她的身體,但她的雙峰卻藏不住,甚至是更明顯了,因為她身上唯一的非黑色的地方就是她的白色襯衫。
整體來說,她宛如選秀節目裡才會出現的美女。
「這樣的話可以請你乖乖配合了嗎?」
女子的嘴角微微上揚,用著意味深長的微笑與無法猜透的眼神看著男子。
「這就要看我要配合什麼了」
男子依舊保持他溫柔的微笑。
「幾星期前,從泰國那邊來的貨船,在高雄港被查緝了大量的毒品進口,其中裡面混雜了幾箱越南的木頭」
當時的警方在經檢查後,發現木頭本身沒有問題,但是有一點不太合理,木頭本身應該是為了當毒品的擋箭牌,但是他的量也太少了,比毒品的量還少,根本沒有替身的作用。
「後來木頭在運送途中遭遇攔截,隨後警方也意識到木頭似乎有什麼蹊蹺,開始展開搜查,不過最後是由我們調查局秘安處接手處理,我們判斷『鑰匙』被藏在木頭裡」
「所以妳想講什麼?」
「秘安會出動只會有一種情況,那就是跟system有關的時候」
女子將自己的大衣拉開,將大衣內側展現給男子。
「調查局秘安處第四小組組長——邵秋涵」
大衣的內側有個口袋,口袋上面掛著一個識別證,而上面的徽章是由六邊形加上一個圓圈以及中間一隻眼睛組成。
此時男子溫柔的微笑收了起來,轉而為之的是嚴肅也具敵意的眼神。
正常人看到這個奇怪的徽章,應該都不太清楚這是什麼組織的徽章,但是對於某些人來說,是極度需要小心的存在,因為這個組織就是專門在維持system世界秩序的組織。
而system就是世界上少數人擁有的特殊力量。
男子立馬意識到對方的來頭不小,很迅速地進入戰鬥準備狀態。
「天地會會長,周志遠!我現在要以企圖用系統力量危害正常社會秩序之罪名,將您逮捕!」
在邵秋涵說完後,雙方再次沈默了幾秒,而在這短短時間內,雙方用雙眼確定了彼此的意圖與想法,而他們最後達成了共識。
開戰。
「system call!(系統呼叫)」
「system call!(系統呼叫)」
雙方大喊。
此時兩個人的身旁都出現一個藍色半透明的光圈,光圈內寫著一些奇怪的符號。
周志遠在系統呼叫後,身體往前想要靠近女子,攻擊企圖非常明顯,但相較於周志遠,邵秋涵選擇直接向後拉回到黑暗中。
在邵秋涵進入黑暗中後,周志遠反應很快地停下了想要前衝動,一方面是對方拉入了黑暗中,會使自己在視線上有劣勢,而另一方面則是從剛剛開始田裡面就有其他的聲音。
瞬間,周志遠的左側農田之間出現一名年輕的少年。
「system call.SOUL KATANA (削魂血刃)」
少年快速地接近志遠,他壓低身子,將重心放在前面,而他的雙手拿著一把血紅色的刀。
志遠在注意到少年的攻擊後,靠著自身的反應向後拉開距離,進而躲過少年的橫劈,但攻擊還沒完,少年雙手握緊,再次將刀刃以原來揮砍的相反方向揮砍,如此順暢的反向揮刀,讓志遠第一時間難以閃躲。
此時的志遠用右手手背去阻擋少男的刀刃,在千鈞一髮之際,志遠有被削到手背的皮膚。
志遠的手背的鮮血流出,不過志遠的神情依舊淡定,因為比起自己手流血的事實,更令他在意的是原因。
『那把刀有點特別』
志遠心想。
根據志遠的經驗,自己是可以利用系統能力去讓強化自己的手臂,使自己不會受到傷害,那種刀刃理論上是傷不了他才對,也就是說那把深紅色、帶有點透明、如玻璃工藝製品的刀,有什麼特殊的能力。
當少年傷到志遠後,他繼續快速的揮刀,志遠只能左閃右閃的躲避攻擊,但在幾次攻防後,志遠抓到了少年揮刀的節奏,他在少年揮刀完後,直接抓住少年的手臂,順著他的力量,將他拉向自己的左側,然後再向右移動,讓對方直接繞過自己,最後在往少年背部一個掌擊,想將他擊落在地。
不過志遠碰到他背部之前,少年將自己的刀刺向地面,然後用全身的肌肉撐住志遠的推擊。
志遠發現自己的推擊沒有成效後,隨即將自己向後拉,果不其然,少年再次用全身的肌肉,將自己連同刀子一同旋轉一百八十度,刀鋒由下而上劃過志遠的襯衫。
志遠知道對方在滯空的時候是最脆弱的時候,因為沒有任何支點可以讓他進行力的運用,也就是說,少年現在完全無法動。
面對如此好的機會,志遠當然不會放過,想要直接一個手刀劈下去,但他突然打消了這個念頭,就在一念之間,可能是他的戰鬥直覺提醒著他,他很自然地將身體往右大跳,而在他看向自己原來的位置時,他確信自己的直覺是正確的。
誰說只有一個人在埋伏。
另一名攻擊手,從志遠原本位置的後方出現,但由於志遠提早了一步閃躲,所以躲過了原本從背後的攻擊。
另一名攻擊手在錯過機會後,想要再次貼近志遠,而志遠選擇了快速繼續拉開與他們之間的距離。
拉開距離後,志遠終於看清楚他們的臉。
少年有著烏黑的頭髮,較長的頭髮被向後聚集綁了起來,左右兩旁無法被束起的部分則是掛到了耳朵上,雖然是綁了個小馬尾,但是依舊有許多毛髮沒有被列入管控,整體看起來凌亂。
他的臉龐消瘦,雙眼銳利如刀,明明是平淡無奇的表情,卻感覺的到他的認真與嚴肅,不高的身軀裡,有著堅硬的肌肉,穿著黑色的T-shirt與看似路邊賣的運動褲,以一名青少年來說,他的模樣只是一般的高中生。
相較於少年,他隔壁的攻擊手似乎跟男子年齡相仿,外表看起來沉穩、內斂,向左梳的整齊頭髮與黑色的粗方框眼鏡,身材高壯的他身穿白色的襯衫,袖子的尾段被捲至手肘的位置,如果沒攻擊人的話,應該都會被當成路上某個上班族吧。
「抱歉,我剛應該早一點出手的」
帶著眼鏡的男子小聲地跟一旁的少年說話。
「沒關係」
眼鏡男與少年擺出戰鬥的姿態,而志遠則是雙手放鬆、姿態從容的看著他們,更詳細的說,是在看他們背後的黑暗之處。
對於志遠來說,邵秋涵是個不可無視的存在,在她進入黑暗前,志遠很明顯地看到對方光圈的顏色。
在藍色中帶有點綠色的光圈。
這個顏色在系統能力中是不可小看的顏色,因為它暗示著對方的強大程度。
志遠的光圈顏色也與邵秋涵的差不多,表示志遠應該跟他差不多強,但是志遠因為很清楚知道自己的程度在哪,所以可以預測邵秋涵的強大,無論是否與自己程度是否相近,只要是那個顏色都很棘手。
那個光圈在黑暗中應該是不能隱藏的,所以邵秋涵應該是把能力收起來了。
原本志遠是想要除掉對方的,因為自己一直隱姓埋名的生活,如今有人知道他的身分,他不能坐以待斃。
邵秋涵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這是志遠現在必須去確定的問題,因為這關係到人遇到危機的兩種選擇。
戰或逃。
「妳說要抓我,但自己又躲起來,不覺得很矛盾嗎?」
志遠對著黑暗喊話,但沒有獲得回應。
志遠原本想要嘗試試探對方的目的,但是邵秋涵似乎無視了他的談話的意願。
面對不確定要素太多的志遠,志遠應該無法悠哉地看待眼前的情況,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依舊保持著他的冷靜與沉著,這使他在接下來的戰鬥裡不會被輕易打亂陣腳。
少年拿著他那把暗紅色的刀再次向前進攻,跟剛才一樣的情況,他用快速且有力的刀法揮向志遠。
志遠在剛剛的交手中已經掌握到少年揮刀的節奏與呼吸,所以可以更精確去躲避少年的攻擊,然而少年也深知這點,所以在幾次的揮砍後,就開始變化節奏,在動作中加入許多假動作,企圖讓志遠摸不透自已意圖。
志遠從一開始就沒有很主動去做反擊,最初是在提防邵秋涵,但他現在則是在提防少年後面那名眼鏡男,因為對方似乎有藏什麼招,所以才一直在少年後方等待機會,而不是兩個交互攻擊志遠。
既然志遠知道到對方有藏招,那麼面對現狀的處理態度要變得積極一點,不然等到對方抓捯時機,自己可能就無法防下對方的招式。
『稍微主動一點好了』
志遠停止閃躲少年的攻擊,由守轉攻,在少年揮刀完的瞬間,用自己的爆發力,向前移動到少年正前方,距離少年只有幾公分的距離,這個距離直接卡住了少年的手臂,簡單來說就是志遠靠近到少年就算揮刀,刀也碰不到他的狀況。
在快速移動到少年面前後,志遠用手推住少年的下巴,一個強而有力的推力讓少年的頭被上抬,而少年因為最後的動作重心與速度在前方,所以這個突然的阻力,讓少年下半身的速度大於上半身,也因此人直接向後倒。
此時的少年因為下巴被攻擊,意識變的朦朧,無法輕易操控自己的身體,只能照男子所願,倒在地上。
但是。
在少年倒到地板之前,。
『機會來了』
眼鏡男如此想著。
此時眼鏡男的系統能力發動。
「(交換與切換)」
眼鏡男蹲下,同時將自己的右手觸碰自己的身體。
『右手的交換,發動』
在這個瞬間,原本在志遠旁邊少年消失了,消失後所出現的是原本在一旁的眼鏡男了。
『瞬間移動?』
這是志遠跳出來的第一個想法。
不過這個想法很快被志遠拋在腦後,因為他必須去處理眼前的問題,對方突然的選擇靠進自己,一定有什麼企圖,不過很快的志遠就知道對方在想什麼了。
因為眼鏡男很明顯地伸出手左手去觸碰志遠,志遠也因此很迅速的推斷出對方的能力跟觸碰有關。
志遠猜測自己一旦被碰到,就會被傳送到某個地方被囚禁起來,也就是說被碰到就輸了。
眼鏡男在與少年對換後,距離志遠只有幾公分的距離,要觸碰到他輕而易舉。
志遠早在自己看到眼鏡男的那一剎那,而且是在自己想到瞬間移動之前,自己的身體就先本能地向後閃躲。
『刻意蹲下是為了確保自己可以更輕易地碰到我嗎?』
不過無論再怎麼快速,下半身依舊會是最後離開原地的部位,所以眼鏡男的蹲下是為了取得更大的勝算而採取的行動。
面對即將要被碰到的困境,志遠被逼迫喊出他的能力。
「REYNISFJARA!!(黑沙)」
在志遠喊出能力後,在他身旁憑空出現一團黑色的霧狀物體。
志遠的能力──黑沙,是可以在自己身旁召喚出由黑色沙子組成的團塊,並且可以根據自身意志改變形狀,是個用途廣泛的能力。
志遠用黑沙組成一到牆壁,隔絕了自己與眼鏡男,這樣一來眼鏡男就無法觸碰到志遠。不僅如此,這招還可以轉守為攻,只要眼鏡男碰到黑沙,志遠就會用無數銳利的黑沙,切碎眼鏡男的手掌。
眼鏡男在黑沙出現後,下意識的反應是停手,而這個反應也救了他的手掌免於碎裂之命運,但是對眼鏡男來說,危機還沒解除,因為那道牆隨時可以向他襲來,把他碎屍萬段,儘管眼鏡男不知道黑沙的力量,但是他還是有感覺的到自己身陷危機中。
『不妙』
眼鏡男在感到威脅後,想要往後去閃躲眼前的黑沙,但是蹲下後的他重心早已在前,現在要突然往後需要僵直的時間,不論如何,眼鏡男都覺得自己要完了。
『看來只能先用那招了』
眼鏡男快速地用左手觸碰自己。
『左手的切換,發動』
下秒,眼鏡男消失了。
在黑沙的攻擊撲空後,志遠看著眼前眼鏡男最後消失的位置。
他先是深呼吸了一次,調整自己的呼吸,因為剛剛的狀況差點重了對方的策略。
志遠冷靜地開始分析現在的狀況。
首先眼鏡男的消失與剛才少年的消失狀況不太一樣,因為當時的眼鏡男是與少年是位置互換,所以少年現在還在眼鏡男第一次用能力前的位置,順帶一提,少年還是在倒地的狀態,不過應該幾秒後就會起身。
這次眼鏡男的能力發動後,並沒有任何東西出現在他消失前的位置。
這有兩種可能。
第一種,眼鏡男的能力可以單獨傳送,也就是說他單純傳送到其他地方而已。
第二種就比較可怕了,那就是他其實有傳送東西過來,但是志遠沒發現或沒看到。
兩種情況在志遠腦中模擬著,他認為以現在這種情況應該選擇第一種。
奧坎剃刀論。
廣義上來說就是選擇假設最少的情況。
根據這個論點,志遠認為第一種的假設較少,是比較適合去因應的狀況。
當志遠大致上判斷完成後,少年從地板用跳的方式,站了起來,這表示少年的狀況很好,剛剛志遠的攻擊沒有太大的傷害。
少年握好刀,看著眼前的志遠。
志遠看著少年的雙眸,困惑與猶疑顯現在少年的視網膜上。
『他自己也不確定現在的狀況嗎?』
志遠判斷這個狀況並不在少年與眼鏡男的預料之內,這對志遠來說是好消息。
『那麼現在我該怎麼辦?』
志遠在逼出能力後,開始考慮逃跑的選項,因為自己剛才差點被抓到,不過對方知道自己身分,同時又得知了自己的能力,不處理掉的話,他們以後可能就能對男子使用更有效的戰略。
雖然很想處理掉他們,但是無論如何現在都應該解決不了邵秋涵。
『先撤退吧』
志遠把腳往後踏了一步。
少年在注意到志遠的動作後,馬上判定對方想要撤退,立即向前攻擊。
志遠知道自己很難輕易撤退,不過既然自己的能力曝光了,那麼招式可以拿出來使用了。
少年靠近志遠後,再次揮起那把紅刀,而志遠也跟先前一樣,閃躲他的攻擊,不過不同的地方是志遠開始使用黑沙去阻擋少年的攻擊。
『他的刀可以輕易的砍傷我強化過後的手背,但是卻無法斬斷我的黑沙?』
志遠的手強化後,雖然還是比不上黑沙的硬度,但是從少年砍到黑沙的反應來看,反應實在差太多,很明顯他砍黑沙時非常吃力,而且攻擊還會被反彈,這跟他輕而易舉地砍傷志遠手臂時的樣子差太多,這個差距比強化手臂跟黑沙之間的硬度差距還要大。
『既然如此』
志遠操縱黑沙,讓黑沙在少年揮刀的時候包圍上去。
黑沙附著在少年的刀上後,少年發現自己無法移動他的刀,因為它被黑沙給固定在空中了。
在刀子無法動彈後,志遠豪不猶豫的握緊拳頭,揍向少年的腹部。
此時少年的手離開了刀子,用雙手來防禦志遠的攻擊,但是來不及阻擋,就被志遠一拳揍在腹部上。
「咳阿……」
少年的嘴巴噴出一些液體,手掌流著血。
此時的少年應該感到巨大的不適,不過他還是站好重心,準備攻擊。
志遠在少年雙手離開到後,他感受的了異狀,因為刀子並非被少年拋棄了,而是消失了。
當少年再次往前後,志遠的疑惑獲得了解答。
少年從他流著血的手掌裡,伸出了一把血紅色的刀。
在刀子伸出來後,少年想要繼續向志遠揮刀,但是志遠反應快速地用他的右腳直接橫踢在少年的左側,少年被踢飛到了一旁,跌進了農田裡。
跌進田裡後,少年想要起身,但是志遠直接用一大片黑沙將少年壓進土裡。
在農田的少年試圖想要起來,但是被厚重又黏稠的泥土阻擾,一時之間站不起來,連起身都有障礙。
志遠故意封鎖少年的行動,目的就是為了讓自己有撤退的時間,於是志遠在把少年壓進土後,就直接轉身往他最初走來的方向跑。
志遠在跑了約三十秒後,他終於看到了有民宅的街道,只要他轉入巷子進入住宅區,對方追來的可能性就不大,因為秘安會的行動一向是不公開、不示眾,也就是說對方一定不會想要在有民眾的地方打鬥。
正當志遠稍微放鬆一點警戒時,一個小爆炸聲從後方傳來,這個聲音並不大聲,只是因為鄉下太安靜,所以才聽到的聲音,而這個聲音讓志遠頓時感到不安,在他轉頭後,那張熟悉的臉再次出現在他面前。
少年的身體在空中,看起來就像是他飛過來的一樣,他雙手從原來背後的位置伸了出來。
志遠在看到少年右手的血後,就知道對方想要做什麼,他趕緊將自己的身體轉向少年。
少年果不其然的從右手裡伸出那把紅刀,毫不猶豫地向志遠攻擊。
志遠剛才並沒有解除自己的黑沙,所以他按照直覺去做跟之前一樣的反擊,用黑沙去圍住少年的刀。
少年跟剛才反應不同的是他並沒有收回那把刀,而是用左手握拳,揍向志遠。
志遠不假思索的決定用他的右手接下他的拳頭,而這個反應是他到現所犯的失誤中最致命的。
在雙方快要碰到的瞬間,志遠眼睜睜的看著眼前的少年,被換成了剛才消失的眼鏡男!
『怎麼可能!為什麼他在這個時機點傳送?湊巧嗎?還是他本來就在我旁邊了,不對!這樣的話他早該出手』
當志遠正感疑惑時,他眼睛瞄到的景象告訴了他答案。
在眼鏡男的背後。
邵秋涵站在路燈下,手裡拿著手機。
而眼鏡男的右手也拿著手機。
志遠現在的狀況極度不利,眼鏡男傳送的位置比先前更靠近許多,他的左手快要碰到志遠的右手,志遠當初是為了阻擋少年拳頭,所以他主動把手給伸出來,結果變成了自己把機會給了對手。
志遠看著那隻彷彿要掌握他命運的手,他知道自己即將跟布袋戲的戲偶一樣,被他人的手操弄著,被命運玩弄著。
『我覺得啊……往前只是想改變自己的命運而已』


我從來沒有怨恨過自己的遭遇。
小學六年級時,母親被酒駕的垃圾撞死了。
國中三年級時,爸爸酒駕撞死了一名女子。
被父親那方的親戚收養後,他們從未管過我任何事,我也不曾認真跟他們交談過。
我不覺自己的遭遇不好,因為我看過更多更糟糕的事物。
被欺負的幼苗。
滿口的謊言。
暴力的惡徒。
無悔的罪人。
無用的大人。
無恥的垃圾。
社會的亂源。
對我來說,世界不過是我擱淺的沙灘。
光是躺在沙子上就讓人渾身不自在。
我看著無盡的大海,看著地平線的那端,看著那個平靜的世界。
海浪拍打著我,而我卻無法動彈。
應該說無動於衷。
我回不去海裡。
只能等待死亡。
但。
某天。
我意識到自己的擱淺原因不是被海唾棄,而是被沙灘攔住了。
我剷除了沙子,因為只要我把沙子消滅完後,我就不會擱淺了。
我也就可以繼續前進了,繼續突破難關。
我加入了黑道,成為了沙灘的一員,目的就是要把世上所有的沙灘清除乾淨。
在世界上,有些人沒有任何正價值﹐即便是無價值的人也沒有對世界造成危害,但是那些負價值的人,只會造成擱淺而已,那麼他們就應該要消失在這個世上才對。
一個社會美好的程度,就是取決於敗類的數量。
之後我獲得了祝福──系統能力。
有了系統能力後,我爬上更高的地方,去消滅所有的不幸。
我將成為黑色的沙子。
將所有沙灘化為烏有。

為了達成那個遠大目標,我不會被任何人掌握命運。

「REYNISFJARAAAAAAAAAAAAAA!!!!」
志遠放聲的大喊。
眼鏡男並沒有被志遠的聲音嚇到,而是更加專注在自己的左手。
『左手的切換』
眼鏡男發動能力,同時左手也抓住了志遠的右手。
『成功了』
眼鏡男一瞬間,出現了成功的錯覺。
因為志遠在那微秒之差的時間,用黑沙將自己的手掌切斷。
所以眼鏡男是握住了志遠斷掉的手掌,而他已經脫離了志遠的身體,也就是說眼鏡男不是傳送志遠,而是把手掌傳送了而已。
眼鏡男惶恐的看著志遠的右手,這是他萬萬也想不到的情況,當他還在慌亂時,志遠傷口的鮮血像噴泉般噴出,暗紅的血液噴在了眼鏡男的臉上。
「嗚阿!」
本來已經感到驚慌的眼鏡男,在被噴滿臉血後,更加恐慌,一屁股地向後倒坐在地上。
「我是不會放棄的」
志遠痛苦的握著自己的手腕,手腕的切割面已經血肉模糊,志遠使用了系統能力去止血與降低疼痛,但是他沒時間專注在處理傷口上面,他必須趕快離開。
強忍著傷痛,志遠繼續向巷子前進,此時的他覺得街上應該毫無一人,即便民宅有人,也差不多到了鄉下人的熄燈時間,敵人可以冒著被屋內的人看到的風險,硬是去將自己逮捕,所以志遠希望路上至少有一人,有那一人讓他可以當人質。
抱持著這樣的願望,志遠轉過了轉角。
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位年輕人,同時也是一個讓他可以翻身的機會。
『為什麼……偏偏會是妳……』
在志遠面前的是一名年輕的少女。

****
雞蛋會不會壞掉啊。
在回家的路上,腦袋突然閃過這個想法。
距離購買後已經有一段時間了,買回去如果壞了會不會被罵啊,雖然老爸沒罵過我就是了
「嗯?」
在打開檢查保袋子時,我看到袋子裡有個奇怪的東西。
我伸手進去把它拿出來。
「蛤?你怎麼在這?」
拿在我手上的是今天發現的金蘋果。
「阿,對了,我順手就把它放進去了」
正當我想說放回去袋子裡時,我聽到一個小聲的爆炸聲,這個聲音如果不是在無人的夜晚時聽不太到的,而此時街上空無一人,只有我。
我順著那個聲音,好奇地走過去。
而過沒幾秒,難以置信的事情出現在我眼前。
一名大叔從轉角處跑了過來,那似曾相似的臉龐讓我馬上判斷出他就是看布袋戲時遇到的大叔,不過這次很明顯的跟上次不同。
他的右手掌不見了,而且還流著血,骨與肉看的清清楚楚。
當下,我並沒有感到噁心,可能是因為電影情節看太多,也可能是我還沒意識到這不是幻覺。
「你、你還好嗎?需需需要叫救護車嗎?」
我上前攙扶著他。
他抬起頭看著我,用悲傷與遺憾的眼神看著我。
「抱歉了」
大圖突然用左手臂將我拉入他的懷中。
性騷擾?!
第一時間腦中跳出的想法在下秒被否認了。
大叔以我為中心轉了一百八十度方向,來到我的後方,同時也將他的左手臂緊緊的掐在我的脖子上,而他的手臂與我脖子之間似乎有什麼鋒利的東西在。
當我還在對現況感到疑惑時,更多的資訊進入了我的眼裡。
從大叔來的方向有一名男生,年紀似乎與自己相仿,手拿紅色、刀子形狀的東西,身上全是泥土,身體有一些地方在流血。
而男生的後方,有一名女子,身穿OL的服裝,外表非常美麗動人。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志遠先生,這樣我們很困擾的」
女子是在對大叔說話的樣子,不過大叔卻不發一語。
大叔的名字叫志遠,這個名字感覺很常見到,學校也有人叫這個菜市場名。
現在是怎樣?
女子認識大叔?
那個男生又是誰?
我現在是被當成什麼了?
「那個……現在是?」
我很不看氣氛的發問,嘗試想要釐清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不過這反而讓我更陷入危機當中。
「從現在開始妳不準說話」
大叔的語氣異常兇狠,跟看布袋戲時溫柔的模樣相差甚遠,這個衝突讓我把嘴巴鎖緊,連呼吸都覺得緊張。
「你們往前一步,我就斷她右手」
我的右手被某種東西給拉到了背後,明明大叔的手在我脖子上。
為什麼要斷我手?他是在單純在示威嗎?不可能真的斷我手吧,他不是這種人吧。
在志遠說完後,眼前的少年往前動了一下。
啪喀。
我的右手傳來劇烈的疼痛。
「啊啊啊啊啊啊嗚嗚嗚嗚嗚嗚 嗚嗚嗚嗚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我放聲大叫,而志遠在我發出聲音時,將他的手臂塞入我的嘴裡。
我咬著他的手臂,聲帶不停的咆嘯。
眼淚破窗而出,大腦被痛苦與疼痛侵佔。
我差點因疼痛昏了過去,我眼神渙散的看著前方。
救我。
我心裡的聲音希望可以傳出去。
在志遠說完,女子的神情變的嚴肅,她雙眼的瞳孔銳利到讓人發寒。
「周志遠」
女子冷血的語氣讓空氣被震懾住,空氣中充滿暴風雨前的寧靜,似乎接下來有什麼要爆發一樣。
雙方的眼神如刀光劍影般對峙,彼此都在等對方的下一步,一旦有人動了,天空會下起血雨,而我或許會掉入無法挽回的局面。
我無可奈何地站在原地,只能任人宰割,沒有能力去改變現狀。
我成了周志遠的人質,而眼前的女子與男生是想幫我對吧?我只要等他們救我就好了吧?
「你贏了,我不會往前」
女子突然攤開,擺回輕鬆的姿態,剛才肅殺的氛圍瞬間消失。
我呆住,那我怎麼辦。
周志遠拉著我往後走,每一步都像是在往死刑台上走一步。
不要。
我不要。
拜託。
救我。
難道我要什麼都還沒做到就要死了嗎?
難道我始終沒辦法為自己做些什麼嗎?
啊,我好像也沒有要做什麼對吧,我沒有什麼夢想要完成。
『往前是為了找尋一個不知道題目的答案』
看來我也沒辦法看到答案了呢。
……
……
不要。
我不要。
我不要連夢想都沒有就這樣離去。
還有人在等著我。也還有人在家裡等我著我回去。
我丟棄了拿在左手的保冰袋。
只要還有手,就該去掌握命運。
我舉起左手,握緊拳頭,毫不猶豫地揍在周志遠的眼睛上。
志遠下意識地閉上雙眼,我想應該很痛吧,但希望很痛,這樣我才有機會脫身。
我想趁機推開他的手臂,然後逃走,但是他的手卻是牢牢地抓住我。
完了。
我心想。
「熾凌!」
女子大喊的同時,少年把手放在後方,然後他背後噴出了赤紅的火焰,隨著火焰的噴射,少年如火箭般衝出。
志遠的雙眼因為我的關係都閉上,也因此這是個好時機來讓眼前的少年來救我。
少年衝到我與志遠的面前後,他手中的紅刀毫不猶豫地砍向志遠的手臂,但是我眼前有一團如黑色雲霧般的顆粒群由下而上出現在我與少年之間,看起來像盾牌一樣,阻擋少年的刀。
『這是什麼?』
當看到這個不可置信的景象時,我頓時不知道該如何思考,只能呆愣在原地。
此時本該被阻擋的少年從黑霧的左側現身,看他的左手噴著火焰,可能是用火焰來做快速的更改方向,之後他將刀插在地上,以刀為圓心去旋轉自己的身體,最後來到了我與志遠的左側。
而這個突如其來的位移,應該可以讓志遠措手不及。
當下我稍微感到興奮,因為自己快要被釋放,重回自由的懷抱,但背脊一陣發涼,讓我瞬間只有未知的恐懼徘徊在我心裡。
啪鏘。
志遠將我轉向少年。
而少年的刀砍過我脖子。
在脖子的灼熱感出現之前,先是我脖子的血管噴出的血瀑布籠罩了我的視野,然後我突然失去了身體所有的感覺,取而代之的是飛在空中的感覺。
咦?
現在是發生了什麼事?
眼前突然一片黑。
最後聽到的聲音是肉體撞擊地面的聲音,之後就什麼也聽不見了。
我就像掉入了無盡的深淵。
緩緩地下沉著。
全身像被石油包覆著。
所有感官都被封閉。
漆黑深入喉嚨裡。
睡意瘋狂襲來。
我好想睡覺。
難道我要。
死了嗎?
……
……
……
光。
亮光。
金色光。
溫暖的光。
我將手伸出。
奮力地往前進。
亮光照亮我,包覆著我的全身。
一道門出現在我面前,我抓住門把,奮力地將門推開。


******

『眼睛被揍了』
志遠被希玄出手攻擊眼睛後,眼睛的痛感讓他無法睜開雙眼,他只好將注意力放在聽覺上。
在聽到跟剛才很像的爆炸聲後,他反應快速地開啟自己的黑沙當作屏障,不過勉強睜開的左眼,模糊地看到少年誇張地繞過自己的黑沙。
志遠將希玄轉到少年面前,當作人肉盾牌企圖讓少年停止攻擊,但連志遠也沒想到,不對,志遠想過這個畫面,只是他自己不希望發生。
希玄的脖子被砍了一刀。
從脖子並沒有完全砍斷來看,少年有企圖停刀,但是停不下的加速度讓他還是砍下了希玄的頭。
搖搖欲墜頭最終還是與身體分離,鮮血噴滿地面的畫面,讓在場的所有人都一瞬間都沒有任何動作,除了邵秋涵。
邵秋涵拿起電話,下一秒,少年與之前的眼鏡男再次對換。
眼鏡男在出現後,一瞬間沒有看到鮮血滿地的場面,他只是抓住機會,靠近志遠,最後志遠毫無防備的被觸碰到了左手。
志遠在希玄斷頭後,就一直陷入無盡的思考,他並不知道自己想了什麼,等到他回神時,他已經被眼鏡男觸碰到左手,那隻沾滿鮮血的左手。
「嗯?」
被傳送後,志遠看著眼前蒼白的水泥牆。
鏮鏘!
金屬的撞擊聲從背後傳來。
「嗯?」
志遠對自己手背的觸感感到疑惑。
「yo!這次總該傳對人了吧」
志遠轉頭,眼前是一名沒看過的青年,而他後面站著一名女性,女性手上握著一條鎖鏈,那條鎖鏈一路連到自己身旁,連到自己的系統光圈上。
回到死掉中的希玄。
「喂!這是什麼情況?為什麼會變這樣子!」
眼鏡男對邵秋涵大喊。
「你太大聲了」
邵秋涵平靜的回答。
「抱歉,但是這下要怎麼辦?」
「只能讓她消失了」
「可是她還只是孩子啊,多少都要跟她的父母交代吧,應該可以給個死因讓她的父母至少可以看到遺體」
「的確是可以,但是要掰出什麼樣子原因,才能讓家屬相信頭可以跟身體分開」
事故傷或意外傷,都很難看到頭與身體分開的景象,特別是如此不自然的受傷方式,更讓人難以懷疑是他殺的存在。
「即便家屬有疑問,依然可以壓下來對吧,只要讓他們可以看到女兒的最後一程就好」
「我知道你有做父母的心情,但是最後處置如何應該會在研擬,總之先把遺體給帶走吧,我去聯絡清潔部門的人來」
邵秋涵轉身拿起手機,快速地按過幾個按鍵,把手機夾在肩膀上,同時拿出大衣裡的煙與打火機。
「抱歉了,是我能力不足,讓妳面對如此殘酷的命運」
眼鏡男單膝跪在希玄的頭面前,闔上她的雙眼。
「嗯?」
此時眼鏡男眼角餘光瞄到了一點光點。
在希玄的身體那邊,有一個光線從她的左手傳來。
眼鏡男靠近一看,是一顆很像蘋果的東西在她手中。
「金蘋果?」
眼鏡男不解,但他馬上覺得這個不可思議的現象跟系統有關。
正他要叫邵秋涵時,一道刺眼的光線照在他的臉上,這道光線也讓正在抽菸的邵秋涵轉頭,他們兩個人就這樣看著那道光從金蘋果上綻放。
這股溫暖的光從希玄的左手,蔓延到她的全身,甚至是延伸到了在一旁的頭部。
希玄的頭被光芒包住,接著緩慢的移動到她的身體上,頭與身體,再次被脖子給連結。
「這是?!」
眼鏡男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景象,而一旁的邵秋涵微微的一笑。
「那個~剛才拜託的事當我沒說,這裡一切安好,沒有事了,抱歉打擾了」
邵秋涵掛斷了電話,從大衣裡拿出隨身煙灰缸,把根本沒抽幾次的煙,整根塞進去。
在希玄的頭與身體連結後,在她身體的上方出現了一個大型的靛色光圈,上面寫著一串System Code的英文,然後英文的周圍出現了很多奇奇怪怪的符號,符號閃爍、移動、縮放、旋轉著。
最後在英文的下方出現了另一串英文。
Immortal tear。
文字出現後,系統光圈開始縮小,到了差不多一個手掌的大小後,緩緩的陷入全身發光的希玄身體裡。
光芒逐漸消失,希玄的身體也完好無缺的躺在地上。
眼鏡男慢慢的靠近希玄,將手指放在希玄的鼻子前。
「她有呼吸!」
眼鏡男驚訝且開心地看著邵秋涵,而秋涵只是保持著她剛才的微笑。
眼鏡男在確認完希玄的呼吸後,他看向那顆原本在發光的蘋果,此時的蘋果已成了無生機的灰色。
眼鏡男伸出左手想去從希玄手中拿走蘋果,而在他觸碰到希玄的手時,一圓紅色光圈出現在他與希玄之間。
「嗯?」
下一秒,光圈上顯示著與剛剛不同的英文字。
System Code . Drop
乒砰!
如玻璃碎裂的聲音從希玄與眼鏡男接觸的地方傳來。
「怎麼了嗎?」
邵秋涵問道。
眼鏡男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
「我的座標……消失了……」
聽到眼鏡男說的話後,邵秋涵的微笑逐漸意味深長,此時的她看到了一個未來,一個她曾覺得不會發生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