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釋之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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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5-27
睜開雙眼，烏黑的天空上有幾片灰斑在漂流著。
「喂！妳還好嗎？」
一張沒看過的臉擋住了我看天空的視野。
我為什麼在這裡？
我緩緩起身，腦袋混亂不已，這個狀況好像今天已經發生過一次了。
「我在哪？」
「在柏油路上，妳還記得發生什麼事嗎？」
我好像要回家了，之後就遇到了大叔，然後我就被砍──
我用雙手撫摸著自己的脖子，我記得很清楚，自己的頭與身體分開的瞬間。
「嗚嗯！」
一陣嘔心感湧上來，那副景象可是不會再看到第二次，我也不想要再看到。
「沒事了，他現在已經不在這裡了，妳很安全」
沒看過的男子在我面前，他戴著黑色的方框眼睛，穿著一身西裝，從他和善的臉，可以感覺的到他不是壞人。
我的感官漸漸回復，直到現在我才清楚地感知到周遭的情況。
一名女子從一旁出現，那張臉我有印象，是在那個男生背後的人，我記得他應該是要幫我的人。
「發生了什麼事？」
我的記憶最後停在了自己的頭斷掉的那一刻，但是為什麼自己還活著？
「聽妳著麼說，看來妳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女子說完，男子把我攙扶了起來，而我雙腳有點腿軟，還是站不太穩。
「雖然很想跟妳聊聊，但是時間有點晚了，妳父母應該會擔心妳，我們先送妳回家吧」
「好……」
男子彎著腰、蹲著身子，試圖讓他跟我身高相近，以便攙扶我走路。
「謝謝」
「不會」
男子的身高大概有180以上，在攙扶我這種身高158的女生時，我會有種被抬起來的感覺，這也讓我的腳步變得輕鬆許多。
在回家的路上，我有很多話想問，但是我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應該說我連自己要先問什麼都不知道，太多的疑問與混亂的腦袋，讓我只想著回家。
「妳明天有空嗎？我想跟妳聊聊剛剛發生的事，順便解釋一些事情，還有這個蘋果先放在我這」
女子問我。
「好……」
我下意識的答應了她。
「還有啊～有關今天的事，請先不要跟您的父母講」
「嗯？」
「因為會涉及到一些機密事情，還請您保密一下」
「好……」
我感覺道自己異常勞累，已經不是很在意她在說什麼了。
「那麼明天下午兩點，在那家有著很多人偶的咖啡廳集合」
女子拍拍我的肩膀，用笑容看著我。
在到家後。
「我們就不跟妳進去了，剛才的事請您不要說出去，謝謝」
「好……」
我離開男子的肩膀，搖搖晃晃的走到門口。
「那麼明天見」
女子有精神的跟我揮手說再見，而我則是稍微舉起手，簡單的道別。
我進家裡後，爸爸前來關心我，問我怎麼了，我則是表示我不小心跌倒，東西掉進田邊的大水溝裡。
在隨便清理我自己的身體後，我就躺在床上昏睡過去了。
夢裡。
小孩的笑容。
老奶奶的笑容。
愛人的笑容。
眾人的笑容。
男子的微笑。
以及。
被壓毀的微笑。
「嗯……」
我睜開雙眼。
這次不陌生的景色，也不是天空，而是熟悉的天花板。
我看向時鐘，十二點整，沒想到自己睡了這麼久。
從床鋪上坐起來，將手輕輕地放在脖子上，明明身體感覺溫暖，但雙手卻異常冰冷。
昨晚的記憶並沒有被睡眠給沖淡，鮮血噴發的畫面依然在腦裡作亂。
好噁心。
覺得胸口像是被巨石壓住一樣，無法輕易的做到呼吸這件事，腦裡一而再再而三的重播那血腥的畫面，每閃過那個畫面一次，不舒服的感覺就會刺激著心臟。
我還活著嗎？
還是死了。
或許這一切都是幻覺，自己早就天人永隔也說不定。
我需要更多事物或東西來確定自己的存在。
我神情恍惚的從床上起來，搖擺的走到門口，打開房門走下樓梯。
下樓時，我用手攙扶著扶手，感覺自己走起來有點不穩，自己的腦袋似乎還在暈眩。
當我走到一樓的客廳時，在客廳的沙發上，老爸拿著一個相框，用溫柔又思念的雙眼看著，那是個平時難以看到的眼神，是個只為媽媽而存在的眼神，爸爸真的很愛媽媽，雖然他從沒對媽媽的離去表達傷心，但他卻時常看著媽媽與我們的合照。
媽媽不在後，爸爸會流露出這種眼神，那如果我也這樣離開的話，爸爸會怎麼樣？
只要從爸爸的角度來想自己，就會知道自己獲得了很多無悔的付出，雖然他平時把出一副輕浮的態度，但只要仔細想想就知道是誰在照顧我的？是誰每天在幫我煮晚餐的？是誰希望我可以自由長大的？
這種事情，只有死過才會去注意到，不對，我早該注意到了，只是我過去把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而已，我無視了很多該看到的事物。
我不知道自己夢想是什麼？
如今，心中似乎有了答案。
如果你能開心就好。
此時老爸似乎注意到我，他的眼神變回平常那副討厭的樣子。
「YO！早安啊！雖然已經中午就是了」
「嗯……」
我走向爸爸。
如果我也不在的話，爸爸會孤身一人吧，就像我國中時，我刻意疏遠他一樣，又或說逃避著他，逃避著媽媽不在的事實。
部隊，不一樣吧。
即便我疏遠他，他還是可以看到我，但我死了之後，他連我的模樣、我的聲音也都看不到、聽不到，就跟如果爸媽都離開我時，我的感受一樣。
或許我現在早就已經離開了，如果是這樣的話，爸爸又會有無法完成的夢想，而在他夢想再次破裂後，他又會有新的夢想，我想此時爸爸的新夢想，應該就是──
我抱住了爸爸。
「怎、怎麼了嗎？」
爸爸手足無措地被我抱著。
一直以來，爸爸都在我身邊，沒有像媽媽一樣離開。
「沒事」
我緊緊地抱住爸爸，爸爸在驚訝了一陣子後也用他的雙手將我攬在他的懷裡。
只有我還在的時候，才有機會觸碰著彼此，才有機會把害怕的眼淚，滴在爸爸的衣服上。
******
在跟老爸抱抱完後，我突然覺得有點害臊，於是逃了出來，散步在街上，雖說是散步，但是實際上很不清閒，因為太陽是在太大了。
夏日，最好的消暑方法就是吃冰，同時還可以療傷加心靈治癒。
在中山路與仁愛路的轉角有一剉冰店，有著一甲子的歷史，傳承三代，是一間有傳統剉冰與新式冰棒的優良店家，重點是他賣的很便宜。
我走到冰店前，在櫃台前已經有一名男生，他在冰櫃前左顧右盼，應該是在找口味與配料。
我想說他還沒選好的話，那我就先點好了，結果──
「喔！妳還好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是昨天看到的眼鏡男子。
世界也太小了吧。
不，應該是這鄉鎮沒多大的關係。
「痾……沒事，沒什麼大礙」
「那就好，妳要吃冰嗎？這碗冰我請妳，當作是昨天的賠禮」
「不、不用啦」
「沒關係啦～」
於是我獲得一碗免費的冰。
我與男子坐在冷氣房裡，他點了一碗紅豆與滿滿粉圓的傳統剉冰，而我買的是芒果加煉乳的融合體，很甜很好吃。
「臺南人真的都吃這麼甜嗎？」
男子小聲的問，怕得罪人。
「不一定，我爸只喝黑咖啡，而且不加糖」
「可以這樣比嗎？」
「糖可是富裕的象徵呢，北部人不懂啦」
「其實我是高雄人」
也是，他沒說他是北部人，那我是從哪裡覺得他是北部人？直覺嗎？
「不過我現在在台北工作就是了」
「您說的工作是跟昨天……」
我小心翼翼的昨天的事。
「我的工作簡單來說就是抓壞人，至於詳細的狀況，妳要去問邵秋涵小姐了」
「邵秋涵是……」
「妳昨天看到的那位女性」
她叫邵秋涵啊，挺好聽的名字。
「順帶一提，我叫潘強安」
「痾……我叫──」「妳不用告訴我名字沒關係」
潘強安打斷了我。
「對妳而言，我們是幾個奇怪陌生人。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給妳一點安全感，畢竟妳這麼年輕，不該發生昨晚的事，所以我希望妳可以了解到我們不是什麼壞人，當然昨天那個綁妳的人除外」
面對素未謀面的人，心中難免都有不信任感，直到現在，即便他們是救我一命的人，我也無法完全相信對方，畢竟他們來歷不明，而且我當時又看到一些超自然的現象，這都讓我對於眼前的人物無法理解。
「那個……雖然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回答我，但是我還是想請問一下，我昨天最後是怎麼被救活的？我記得我已經……」
「這個嘛……老實說我也不是完全了解是什麼原因，我大概跟妳說明一下」
之後潘強安就把他看到一切跟我說，過程大概是那顆金蘋果救活了我，而中間有提到一個叫做system的神奇東西，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不過我想這個東西是這次事件的主因之一。
「說來我也很愧疚，要是前面我不失誤的話，妳也不會遭受到如此對待，這對妳這樣年紀的孩子來說，那不是個很好的回憶」
對方真誠的愧疚寫在他下墜的眉毛上，知道他是真心擔心我後，我心中的防備心稍稍地放鬆了。
「老實說我也是一個女兒的爸爸，如果自己的女兒遭受著樣的事，我也會很難接受，所以我還希望妳可以健健康康的」
強安的容顏散發著慈愛與溫柔，他的同理心讓我覺得他是個很好的爸爸，跟我家那個老爸有所不同，但都會有一個做父親的共同點，就是希望自己的兒女健康長大。
「您有女兒啊，冒昧問一下幾歲可以嗎？」
「妳講話可以不用那麼莊重沒關係，叫我名子也可以」
「可是直接叫名字怪怪的，還是我加個先生之類的」
「叫先生有點陌生感覺」
「那……啊！叫潘叔叔好了」
「有點老的叫法，不過妳高興就好。我女兒比妳小很多，她剛要升小二」
「哦~」
我以為她女兒跟我差不多，因為他看起來跟我爸一樣，不過我爸也挺年輕的就是了。
「我女兒他很可愛，她很喜歡畫畫，雖然畫的未必好，但是很有想法」
「想法？」
「例如有次她媽媽生病，她就畫我變成超人去藥局買藥」
「哈哈，是個很有趣的孩子呢」
「是啊，所以我才希望她未來過得快樂」
當潘叔叔講到自己的女兒時，他的臉就像教堂前的上帝一樣，慈愛、溫暖、無私。
想到這位爸爸對女兒如此用心，不經讓我想到媽媽，如果媽媽也可以像他一樣待在自己女兒身邊的話，那現在的我一定很不一樣，但也可能不會理解到失去親人的遺憾，進而知道自己的對於親人的重要性。
我想潘叔叔的夢想，應該就是希望女兒快樂長大吧。
當我還在思考潘叔叔的夢想時，我突然意識到一個不安問題。
「那你的工作——」
再把話說出口前，我吞了回去，因為實在不太吉利，不過潘叔叔馬上知道我想講什麼。
「我小時候父母欠債，我一直還債到長大，我遇到了我的愛人，我的掌上明珠，我不想讓她因現實而失去探索夢想的權利，所以我去做了這份危險卻很高薪的工作，我希望可以在台北買房，可以讓她在好的環境長大」
根據昨天的狀況，這份工作有這相當大的風險。
「可是——」
死了一切都沒有了。
我細小的聲音並沒有傳進潘叔叔的耳裡。
「我的工作很忙，常常沒時間沒她，她最近也一直吵著我帶她去遊樂園，不過最近事情真的有點多，暑假期間恐怕有點難帶她出去了，哈哈」
潘叔叔說完後，苦笑了幾聲，從她的苦笑裡，感覺到了無奈。
「我覺得…..你可以多陪伴她一些……」
「嗯？」
「因為，沒有爸爸或媽媽，即便在學校認識同學，回到家中，總會有種無法分享今天發生的事地孤獨感，而且這份空虛，只會持續裂開」
我知道那份感覺。
「然後如果就這樣下去，到頭來只會一無所有而已，成為一個沒有志向的人」
國中的時候，我一直在逃避，結果發現自己什麼都不是，什麼都沒有，如果不是老爸一直待在我身邊的話，我也不會意識到死對於身邊的人是什麼感覺。
「所以……就是…..如果可以的話……還是多陪陪她，因為她最需要的是與家人相處的回憶」
我畏畏縮縮得說完，老實說我自己也不是完全了解自己在說什麼，但是有股感受我想告訴他，希望他多陪陪他女兒。
我抬起來看著潘叔叔。
他的驚訝的看著我。
「痾……不好意思，我說了奇怪的話，我只是個外人——」
「謝謝妳」
潘叔叔溫柔的看著我。
「我會注意的」
說完後，他起身。
「抱歉，我還有事，先走了，妳之後見到邵秋涵小姐，她會把一切都告訴妳的」
「好的……謝謝，掰掰」
我揮手，他轉身離去。
我看著他的背影，希望這份背影不是她女兒唯一記得他的樣子。
下午。
我來到了那家很多人偶的餐廳。
說人偶不太精確，因為那些就是布袋戲戲偶，從小隻到大隻的戲偶都有，看來是某種布袋戲的主題餐廳。
雖然我從小就看過這家店了，但我根本沒進去過。
我開門進入，在角落處一名女子坐在木質的椅子上。
黑色的俏麗馬尾微微的透漏出後頸的白皙，身穿深藍色的短袖襯衫看起來休閒卻不隨便，從窗照進的陽光落在下半身則是淺白色的百褶長裙上，隱約看見那緊緻的小腿，白色的一字帶低跟涼鞋勾勒出性感迷人的裸足曲線，迷人的身材背影，多少都讓我投以羨慕的眼光。
她轉過頭來，那金框黑體的菱形耳環輕微的晃動，時尚且低調的大小與質感，融入了她的嬌媚的側臉。
她看我後，微微地舉起手，招呼我過去。
我到她面前坐下。
粉色的小唇有著甜美的微笑，玫瑰色的眼線帶出了深邃的雙瞳，精緻的鼻樑調和了臉的比例。
好漂亮，像我這種鄉下土包子根本沒得比。
但是比起她的臉，從她襯衫衣領露出來的線條更加迷人，那條深邃的直線暗示著她胸部的大小，白皙的皮膚配上黑色的線條，讓人的目光難已離開，雖然我是女的，但還是想多看一眼。
『那大概有E吧』
我心中崇拜地感嘆著。
「因為我來的早就先點了紅茶，妳看妳要點什麼？這次就由我來請客當作昨日的補償」
她輕柔的把菜單推在我面前，老實說，我根本不想看菜單，我想多看她的臉一眼，因為實在是太美了，感覺連雜誌上的模特兒都輸她。
不知道是昨天燈光昏暗的關係，還是她今天穿休閒裝的關係，她今天看起來十分動人，好險店內除了我們之外沒有別的客人，不然一定都在看她。
「那我也紅茶好了」
「好」
在跟服務生點完餐點後，邵秋涵手指交叉，將手肘放在桌上，雙眼微瞇地看著我。
「妳還好嗎？」
「還好，沒什麼奇怪的感覺」
在我說完後，邵秋涵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有關昨天的是，我想跟妳說聲道歉，因為我們的疏忽，才讓您有了生命危險」
邵秋涵面對著我，做了一個完美的九十鞠躬。
「啊、啊不會，你們也是想救我而已」
我客氣的點點頭，但我的雙眼，不知為何無法移開卲秋涵的胸部，在她彎腰的時候，事業線看得一清二楚。
我不清楚我是出於好奇還是嫉妒的心情看著她的事業線，但無論哪個，既然都都露了，我就當作是在欣賞她的自信好了。
「總之，妳現在身體健康真是太好了」
邵秋涵坐回了椅子上，但我的視線還是沒有變。
「雖然不是初次見面，不過你好，我叫邵秋涵，叫我秋涵就好」
邵秋涵伸出那雙纖細的右手。
「阿……秋涵小姐您、您好，我叫風希玄……」
在對方伸出手打招呼後，我趕緊也報上名字，並握手，話說她的手太軟嫩了吧。
「不用加小姐關係」
「可是這樣有點……」
「恩……不然把小姐改叫姐姐好了」
「姐姐？」
「嗯，這樣聽起來很年輕，我還挺喜歡聽別人叫我姐姐」
秋涵姐姐。
有點害羞的叫法。
「話說妳的姓還挺特別的」
「我是從母姓，不過我媽媽那邊的家族我不太熟」
「妳媽媽的家族或許很特別呢」
邵秋涵再次喝了一口紅茶。
「那我們開始今天要聊的主題吧？首先問一下，強有跟妳說什麼嗎？」
強？
是指潘叔叔嗎？
「他只跟我說當時的狀況而已」
「喔~這樣啊~那先從我的身分開始說好了」
邵秋涵將自己的身體往後靠在椅背上，並拿起茶杯攪拌。
「我是台灣調查局秘密安全處第二小隊的隊長兼行政長官兼執行委員兼總召的邵秋涵」
「妳也兼太多職位了吧！」
「畢竟我們人手有限，實際上我還做了很多職位的事，因為我們沒有那些職位，所以必須由我來做」
「那您這麼悠閒的在這裡喝茶可以嗎？」
「這是我這個月唯一的放假日」
「欸？那、那這樣好嗎？我不會影響到您的休息時間嗎？」
「不會的，雖然我等下還要工作，但我想用這段時間跟妳好好聊聊」
好辛苦，這個感覺比社畜還累人的感覺，這還是人做的職業嗎？
「那我們繼續話題吧，秘安處表面上是列屬於調查局下，但實際上我們的上層不是他們，我們是世系會（WSO）亞洲區台灣分部，也就是說我們是在世系會底下工作」
「世系會？」
沒有耳聞過這個名字，是什麼神秘組織之類的嗎？
「世界系統管理會，是世界級別的組織，行動於暗中，最主要處理的事務分為兩種，一是維持系統的秩序，二是探索系統的世界」
系統這個詞從潘叔叔口中聽過，也就是說昨天到現在發生的一切都更系統有關囉。
那系統究竟是何方神聖？
「接下來要說明系統是什麼，會很複雜，如果哪裡不懂可以直接問」
「好」
「首先，我問妳，世界是由什麼最小單位組成？」
「痾……原子嗎……？」
「差不多正確，不過還有像夸克和膠子之類的更小單位，這些組成單位都是在我們所看見的世界，也就是『表世界』中出現」
「表是表裡的表嗎？」
「嗯」
「那該不會還有……」
「沒錯，在我們世界的背面，還有一層世界，叫做『裏世界』，裏是上面有亠的裏」
「您的紅茶」
服務生送上紅茶，將它放在我面前。
「那裏世界跟表世界有什麼不同？」
我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紅茶。
好甜。
我竟然也會覺得茶好甜的一天，而且我明明跟邵秋涵點同一杯，難道她都不覺得甜嗎？
「我們的世界可以切成兩個部分，也就是『表』跟『裏』，所謂的『表』就像人的影子一樣，我們看的到它的輪廓與模樣，而『裏』就是人的本體，也就是系統存在的地方，那如果人的外表一旦改變的話？」
「影子就會改變！」
「答對！」
原來如此，所以這個神奇的系統，它會在所謂的「裏世界」，而裏世界會決定「表世界」的樣子，也就是說控制了裏世界，就等於控制了表世界，而且照這個邏輯來說，系統是不是可以藉由改變裏世界，進而改變表世界，所以系統的神祕能力，就是去改變世界嗎？
「所以裏世界是由系統組成的嗎？」
「一半對，系統(System)是由符文(Rune)組成，而裏世界本身就是一個超大型的系統，同時也是世界的一個面」
「所以妳們可以改變符文嗎？」
「嗯，妳的理解真快，我們可以操作符文，進而使用能力，而可以操作及看到符文的人，我們稱之為『系統使用者(System user)』」
「喔~欸？等等，看的到？」
聽到我的疑問，邵秋涵微微一笑。
「妳真的很出色，理解快又不漏細節，真希望妳可以來我們這裡工作」
這個工作既有風險，也很累人的樣子，對人實在是沒什麼吸引力。
「阿哈哈，我沒有那個能力勝任啦」
「那還真可惜，正常人都不會想接這種工作，所以我們真的很缺人」
邵秋涵再次拿起茶杯喝口茶。
「那麼回到妳剛剛的疑問，系統使用者確實可以看到裏世界，也就是由符文組成的樣子，不過因體質與經驗不同，每個使用者所看到的符文層面不一樣，在四維世界裡，符文是層層排列，撥開一層，只有更多的符文藏在底下，就像洋蔥一樣，撥了一層還有一層，甚至妳以為要撥到底了，才發現還有一顆洋蔥在」
「有點抽象，很難想像的那個畫面長什麼樣子」
「妳……要看看裏世界的樣子嗎？」
「我也可以嗎？！」
「當然，因為妳也是系統使用者阿」
「蛤？」
之後邵秋涵補充了潘叔叔沒說到的內容，說我在復活後，有發動系統能力，她還說人在接近到生死邊線後，就有機會激發系統的力量，雖然我是越過那條線後又回來就是了。
「系統似乎跟人的精神意識有一定程度的關聯，不過是什麼樣的關聯，目前還沒有辦法斷言，不過可以確定的是要獲得系統能力，需要有特殊的場合才有機會，如果妳想要看到系統的話我可以教妳」
「可以嗎？！」
「嗯，當然」
「我想看！」
「我知道了。首先，把妳的雙手給我」
我將雙手放在桌上，邵秋涵也伸出了她的手，然後輕握住我的雙手。她的雙手纖細，摸起來很柔軟，細緻的觸感令人想放在手中搓揉。
「閉上雙眼」
照著邵秋涵的引導，我閉上雙眼。
「仔細感受我的雙手」
邵秋涵將我的雙手握在她的手掌之間。
「感受我的體溫，我的觸感，我的脈搏」
很神奇得，被握住的雙手好像可以感覺到輕微的震動，好像心臟在跳動一樣。
我感受著她手掌傳來的感覺，有種親切、溫和、愛護的溫度。
「跟著我說，System call」
「System call」
突然身體像是被開啟了什麼一樣，血管擴張開來，呼吸變的更為順暢﹐腦袋也變得清晰，五官感覺到周圍的一切。
「現在將注意力持續放在手上，嘗試將妳的感覺化為畫面」
我在黑暗中，不停感受邵秋涵的雙手，在無盡的黑暗哩，有一點紅色的光在。
「看著與背景不同的地方，仔細看」
我緊盯著那點紅光，它逐漸靠近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在快到我眼前時。
「睜開雙眼」
我打開靈魂之窗，而我看到的是跟剛才相似，卻又不一樣的畫面，四周都在發光，很多的符號在我眼前流竄，我看的到邵秋涵美麗的臉，同時也看到無數的奇怪符號在她身上移動。
我將視線往下，看著邵秋涵的手掌，它的手掌上也是有無數個符號，但是跟剛才不一樣，它符文的亮度更加明亮、更加溫暖。
「這就是我操作符號所呈現的樣子，我們可以控制自己身上的符文，進而改變自己的身體，例如我現在就是強化我手的部位，現在這裡就算拿叉子，也無法插入我的手掌」
說完，邵秋涵從餐具欄裡拿出叉子，然後用力地插下去，而她的手竟然毫髮無傷，倒是叉子稍微彎了一點。
「太用力的話，我怕用壞人家的東西。不過這樣妳就明白了，擁有系統操作權的人是多麼的危險，他們可以刀槍不入，一般的警察根本束手無策，更別說每個系統使用者都有的特殊『程式』」
「程式？」
「每個系統使用者，在獲得系統能力後，同時也會獲得一個獨一無二的特殊能力，我們把它稱為『程式』，相較於單純的操縱或改變符文，程式可以進行更為複雜的系統運算，也就是使用更為強大的力量」
「照妳這麼說，我也有『程式』囉」
「沒錯，因為妳意外發動了程式，所以我們才知道妳成為了系統使用者」
「那我的能力是──嗚……」
眼睛突然有點痛。
「妳可以解除了，第一次使用眼睛很容易疲勞，妳只要心裡想著解除，它就會解除了」
我閉上雙眼，想像把鎖解除的樣子，然後再次睜開眼時──眼前多了個大蛋糕，是個上面橘色芒果的大蛋糕，看起來像生日時才會出現的蛋糕。
「欸？難道這也是……」
「不是，這是我點的，聽說玉井的芒果很好吃，所以我點來吃吃看」
「正常人會自己點一個生日蛋糕來吃嗎……」.
「嗯？妳說什麼？」
「沒、沒事，玉井芒果很好吃喔！」
「那妳也要嗎？我切一塊給妳」
「喔、喔喔好」
於是我今天又吃了一次芒果。
「啊，對了，這個還妳」
在邵秋涵吃蛋糕的途中，突然從她的包包裡拿出一個灰色的東西丟給我。
「這是……金蘋果！」
外表上來說，它已經不能叫金蘋果了，應該要叫灰蘋果才對。
「這是妳的東西，自從復活妳之後它就一直保持這種好像石化似的樣子」
「所以這顆金蘋果到底是什麼？它是怎麼復活我的？」
「哎呀？我還以為妳知道這是什麼東西。根據當時的情況來看，應該是蘋果使用了某種程式讓妳復活，不過『讓生命復活』這種程式可不是輕易會出現的」
「是這樣嗎？感覺系統的程式很神奇，任何特殊的力量都有可能」
「確實系統程式的能力範圍很廣，但必須遵守等價交換的原則」
「什麼意思？」
「簡單來說，越強大的能力，必須付出越大的代價來獲得，而一條命要付出的代價可是很大的」
我這條命，是付出什麼代價才換來的，這顆蘋果跟媽媽究竟是什麼關係？
「妳知道這顆蘋果是怎麼來的嗎？」
「我們家後院有一顆媽媽種的樹，在前幾天自己長出了這顆蘋果」
「這樣啊～那妳媽媽現在在哪？」
「她在我小時候就離家出走了，到現在還是毫無音訊」
「原來如此~妳媽媽真是個神祕的人，我會調查一下她身分，同時也會找她，還有，關於這顆蘋果，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拿回去調查，但畢竟擁有者是妳，所以我還是得經過妳的允許」
從剛才到現在，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用系統串聯起來，這是好幾年來，第一次我終於感覺到靠近媽媽一點了，就當作是為了爸爸，讓他們去找尋媽媽的情報好了。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希望知道更多的媽媽的事情，所以請務必調查」
此時的邵秋涵已經吃掉一大半的蛋糕了，她怎麼做到的？
「這樣啊~不過話說在前頭，如果有任何情報出來，我們不一定會跟妳說喔，畢竟妳不是組織的人，我不太能洩漏太多情報給妳」
對齁，對方畢竟也是非公開組織，如果媽媽有牽扯到任何機密，那除了我無法得知之外，我還有可能成為被針對的對象。
該怎麼辦？
「不過也是有辦法讓妳知道內部的資訊」
「欸？難道⋯⋯是要我……加入嗎？我可能沒辦法做到這些事」
想打擊犯罪之類的，我可做不到，畢竟我才剛活過來，還不想再死一次。
「放心，我的辦法不是讓妳加入我們，而是協助我們」
「這有什麼不一樣嗎？」
「因為我看中妳的系統能力，所以希望在我們需要使用到妳的能力時，妳可以幫助我們，作為交換，有關一些內部情報我可以私自透漏給妳」
「這樣妳不會被上級罵嗎？」
「其實我在台灣算高階了，再上去就是亞洲分部的上級，不過下層在幹什麼，上層根本也不清楚，所以是沒什麼大礙」
「可是我還不太會使用系統，而且我的能力是什麼我也不清楚」
「系統的話我可以教妳，至於妳的系統能力可以說是千年一遇的能力，『取消』」
「取消……那妳想要我取消什麼？」
邵秋涵淺淺的一笑。
「塔的封鎖」
「蛤？」
「潘洛斯神話遊記，這本書還有一個特別的地方是他遊記的部分，遊記裡寫道很多有關系統的事，我們對系統的了解也大多來自與此，所以這本書是十分重要的一本書」
「也就是說這本述的內容是真的囉？那該不會神話也是真的？真的有神？」
「不知道，但我不相信神」
無神論者。
曾經聽過這個詞，但忘了是在什麼狀況下聽到的。
既然有一本遊記與神話跟系統有關，那實在是令人好奇的一本書，也好奇那本書的作者究竟是何方神聖。
邵秋涵吃下了最後一口蛋糕，比起剛才前面所有難以置信的資訊，眼前的「完食」景象更讓我不可置信，沒想到網路上的大胃王真的存在於現實世界。
「妳現在是放暑假對吧？」
「恩，對」
「那要不要來台北一趟，我帶妳簡單參觀組織，順便拿妳的蘋果去檢測，有什麼可以說的情報，會馬上讓妳知道」
「痾……可是……」
「交通、食、宿，我都會包辦」
「讓我回去考慮一下……」
「那這是我的名片，做好決定後，在下星期六以前回覆我」
「好，謝謝」
嗯？等等，我下星期要跟老爸去台北，找個機會偷溜布袋戲展的話，或許有機會可以跟她見面，這都是為了調查媽媽的事情，而不是我不想要參觀布袋戲展喔。
「那麼——」
邵秋涵起身，伸懶腰。
「吃飽了，該工作了」
「那我也差不多要——咦吃飽了？」
這個是吃下午茶完後該說的詞嗎？
我本來想說邵秋涵要離開這裡，去忙她的工作，但她在拿起她的包包後，她就從裡面拿出一把手槍。
「痾……妳不是要工作嗎？」
「嗯，對啊，妳要順便觀摩一下嗎？」
在我還沒回覆她之前，她就已經離開座位，而我好奇地跟在她後頭，或許我不該跟，因為跟在拿著槍的後頭不是件好事，但可能死過一次之後，突然覺得自記的膽子變大了，這就是所謂的經歷大風大浪後的改變嗎？
邵秋涵毫無顧忌地直接繞過店內的櫃檯，直接走向後方的廚房。
我默默不語地跟在她後頭，然後一臉茫然的看著她走過廚房，而裡面的工作人員的臉都跟我一樣，沒人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
我與邵秋涵走到一扇門面前，她轉動了門把，發現門是上鎖。
在我想要問她現在是什麼情況時，她就毫不猶豫地把門踹開，然後舉著槍走進去。
「蛤？」
我愣在門前，看著邵秋涵獨自一人走入房間。
在陰暗小房間裡，一名男子坐在辦公桌後的沙發椅上，而桌上放著一杯紅茶。
邵秋涵從她胸前的……不知道哪裡拿出皮夾。
「調查局秘安處第四小組組長邵秋涵」
我從門口窺視著小房間，房間內毫無燈光，唯一的光源是來自窗戶上的百葉窗簾的隙縫，光線照在桌上的紅茶上，但我看不清楚坐在沙發上的人，只知道穿著黑色的西裝。
隨著瞳孔稍微適應黑暗的環境後，我隱約看見房間的牆壁上掛著好幾隻的布袋戲偶。
「進來前敲門不是基本禮貌嗎？」
那個人開口，從聲音判斷應該是男的，但是有點沙啞，倒不如說像是雜音。
「我敲了阿~只是用腿而已」
邵秋涵即便手拿著槍，用著輕佻的語氣說話。
「廢話少說！擅自闖進這裡，是來幹嘛的？」
「七月二十二號，高雄查扣品被搶奪，而現場有一隻布袋戲偶，裡面有個標誌，跟你們這家招牌一樣，有什麼需要解釋的嗎？」
「那可能是個誤會，我在更早之前有賣出幾隻人偶，應該是買走的人的所作所為」
「那個人的名字叫？」
「很遺憾，做這行的，保密是基本原則」
「哦~您可是重大的關係人，我可以合理懷疑你有在包庇他吧」
邵秋涵說完，男子先是沉默了一會，然後開口。
「妳希望這個國家更好嗎？」
「我們希望的是社會安定，而我認為買你人偶的人會讓社會陷入不安」
「沒有刺激的社會，就沒有新的光景」
「沒有安定的社會，沒有進步的空間」
「沒有進步是沒有代價的」
「那只是弱者的藉口」
邵秋涵舉著槍往前了幾步，而男子沉默。
在邵秋涵快走到桌子前時，男子開口了。
「沒經歷過時代的人，是不會懂的，請回吧」
邵秋涵緩緩地放下槍。
她低頭看著男子前的桌子。
「你的紅茶……冷掉很久囉」
說完，邵秋涵舉起槍，開火！
碰！
站在邵秋涵身後的我看得一清二楚，我清楚地看到她打歪了子彈，但是不是因為她的槍法問題，而是從她右邊的牆上，有一隻布袋戲偶突然衝出，抓住了邵秋涵的手。
邵秋涵馬上甩開布偶，但如同前面那隻跳出來的布偶一樣，其他在牆上的布偶也開始像有了生命一樣，開始震動。
「上面！」
我大喊提醒邵秋涵，因為不知何時，有隻人偶爬到了邵秋涵頭上的吊燈上。
人偶拆解了吊燈的吊線，吊燈直接墜下，而邵秋涵一個撐地翻滾躲過了吊燈，在翻滾的過程中，我也很清楚的看到了她裙下的粉色內褲。
當邵秋涵翻滾後，在她站穩腳步之前，又一名人偶抓住了邵秋涵拿槍的手，而這次在邵秋涵甩開它之前，人偶發出一點閃光，然後爆破！
碰！
一個如鞭炮般的炮響聲響起，這個小小範圍的爆炸把邵秋涵的手槍給炸飛了，而邵秋涵的手則是有幾根手指不見了，像食指與中指都被噴飛不知道哪去了，而剩餘的手指與手掌都燒焦且殘破不堪，鮮血從傷口不停流出。
「哎呀～稍微大意了一下」
邵秋涵看看著自己的手。
「秋涵小姐！妳還好嗎？」
「我沒事～」
明明手都傷成這樣了，邵秋涵還是抱持著她輕浮的語氣。
牆上的人偶晃動的更加激烈，像是隨時會衝出來一樣。
如果這些布偶都會爆炸的話，那邵秋涵不就危險了嗎？
「你是system user對吧？那我也要稍微認真一下了，system call！」
在邵秋涵喊出system call後，她的身旁出現了一個藍中帶綠色的光圈，上面寫著許多我剛才看到的符文。
那個就是system嗎？
我依靠在門邊，看著裡面的對決，但緊接著的畫面讓我大為震驚。
在牆上的人偶紛紛往邵秋涵飛去。
邵秋涵先快速地抓住來自右方的一隻人偶，然後以驚人的速度在布偶爆炸前，丟往左側的布偶，讓爆炸去波及其他的布偶。
之後她如跳芭蕾一樣，在房間裡旋轉閃躲，不停地重複抓住布偶，丟出布偶，無法抓住的，就用四肢去將它打飛，無法抓也無法推開的，就用誇張的身體動作來閃躲，而這一切都被壓縮在了幾秒的時間內發生。
這就是經過強化符文所達到的身體能力。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邵秋涵優美的動作，明明該是充滿驚險與混亂的場面，但在她的操作之下，一切都變得有條理，同時她的翻滾也讓我看到了無數次的裙下風光。
這時，我發現到牆上的人偶沒有在一個個往邵秋涵飛去，他們全部都靜坐在牆上，像是在醞釀著什麼？
在邵秋涵將最後一隻飛過來的人偶丟向男子的位置後，她拍拍了身上的灰塵，游刃有餘的心態表現在她的姿態上。
但在一旁看得我覺得不太對勁，我感覺牆上剩餘的人偶還有什麼企圖。
「秋涵小姐，小心牆上的人偶！」
果不其然，在我大喊的同時，所有人偶全部向邵秋涵飛去，只要一群人偶同時飛去的話，邵秋涵也不可能像剛才一樣閃躲。
「好的！～話說回來──」
邵秋涵伸了個懶腰。
「不是要叫我姐姐嗎？」
我看著邵秋涵的手緩緩的由下而上伸起。
黑色染料滴入寧靜的水面，逐漸下沉的黑色，渲染了周圍的水，黑色的形狀逐漸在水裡展開，展開後的模樣，是禱告的雙手。
她雙手合十。
「Pray(祈禱)」
一瞬間，空氣像被凝結了一樣，如同掉入了被冰凍的水裡。
啪咖咖咖咖咖咖咖咖咖咖咖咖。
所有的人偶全都停在了空中，動也不動。
「好厲害……」
這就是「系統」的力量嗎？
這就是邵秋涵的程式嗎？
「是活人的話，就不要像死人一樣躺著，還是說你根本不是活的人？」
邵秋涵快速的抓起一隻人偶，然後往窗邊砸去，砸到了百葉窗簾的頂部，最後布偶連同百葉窗簾一起掉了下來。
這時，原本被百葉窗簾擋住的陽光，從透明的窗戶衝了進來，照在了男子身上，而此時我終於看清了男子的模樣。
他有著跟人偶一樣外表。
不對，他就是人偶。
一名大型的人形木偶坐在沙發椅上。
「你早就知道我們會來了吧，紅茶都擺到冷掉了」
人偶的下唇連著下巴一起移動，發出了聲音。
「哈、哈、哈、哈，您真厲害，我的戲偶一瞬間都被妳制伏了」
「這樣我可以確定你是共犯囉～」
「哈哈，妳要來抓我的話就來吧」
「那之後見囉～」
「前提是妳還活著的話」
下一秒，邵秋涵快速回頭，她的神情嚴肅，與剛才完全不一樣。
而在邵秋涵後方的男人偶突然站了起來，然後臉上的皮膚分裂噴出，同時他胸口的肋骨支架也穿破了衣服，打開了胸腔。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銳的聲音衝進我的耳膜。
邵秋涵對我伸出左手。
在一陣閃光從人偶胸口乍現時，所有的人偶也開始發光。
在我還沒意識到是甚麼狀況前，我的人突然像是被甩出去去一樣，從原本在門口位置，往窗戶那邊快速飛出，之後的畫面只有模糊與失焦，我失去了方向感，最後自己的背撞到了軟軟的物體後，停下了來。
在暈眩與混亂中，我緩緩的睜開雙眼。
像是近視一樣模糊的世界，從扭曲的輪廓與太陽的光線，我可以明白自己的位置正在室外，而眼前的景物應該就是那家咖啡廳的外面。
我從地上爬了起來。
「還好嗎？」
從我背後傳來甜美又溫柔的聲音。
「邵秋涵小姐……」
我轉頭確認自己的判斷，而如我所想的，那聲音確實是邵秋涵，而邵秋涵背後是一條馬路，那我剛剛是撞到的東西是她嗎？難怪軟軟的。
「看來是沒有外傷，抱歉用如此粗暴的方式把妳丟出來」
「不會的，不過剛剛到底是發生什麼事？妳是怎麼在我後面的？」
「我把妳跟我同時丟出窗外，在空中的過程中，我就接住妳了」
原來如此，如果我是正面撞上就好了。
「看來他打從一開始就不在，那是個陷阱」
邵秋涵看著店家。
爆炸後的店家，有一面牆成了瓦礫與碎石，從外部已經可以看到剛才小房間的模樣。
「沒想到對方會用如此激進的方式，不過這下也只要查這家店的所有人，大概就可以抓到他」
這時候，附近的居民紛紛跑出來看發生什麼事，有人開始拿起手機打電話，有人去攙扶從店裡逃出來的店員們。
看來這件事要上新聞了。
「喂～出了點事，幫忙處理一下」
邵秋涵將手機放在耳邊講著電話，此時的她笑容依舊在臉上，明明發生了這麼恐怖的事，難道這對他們來說是家常便飯嗎？剛才只要一個閃失，自己就有可能死去。
「好～謝謝～」
邵秋涵掛斷電話。
「嗯？怎麼了嗎？」
邵秋涵發現了我一直在看她。
「啊……沒事……」
邵秋涵看著我，眨了眨雙眼，然後蹲下來，將我放入她懷裡抱著。
「欸？」
她好香。
「很抱歉又讓妳遇到這種事」
「不、不會，畢竟是我自己跟過去的」
自己明明已經死過一次，結果並沒有變得更加珍惜生命，一時的好奇與大膽，差點又讓自己陷入危險。
我對於這樣的自己感到厭惡，自己就不能好好學到教訓嗎？
「秋涵姐姐，對不起，我還是沒有辦法跟你們有所接觸，因為我的生命沒有辦法失去第二——」
我說到一半時，我抬起來看著邵秋涵的臉，同時嘴巴也停了下來。
在我看到她臉時，不是因為恐怖或憤怒的表情讓我嚇到，而是她用超猥褻的表情看著我。
張開笑著的嘴巴，微微泛紅的臉頰，加上那如彎月般的雙眼，她看起來一幅就是變態痴女的樣子。
「妳⋯⋯剛才叫我姐姐對吧？」
「喔，嗯⋯⋯」
一時之間，可能是她身上傳來的香味充滿費洛蒙，我脫口而出了「姐姐」這種親密的稱呼，但就算她聽到很高興，這表情也太色了吧。
「哎呀～妹妹啊～妳想太多了，妳要跟著我們，還是遠離我們，我們都尊重妳的決定，但我可以保證的事，只要妳待在我們身邊，我們就會拚死命的保護好妳」
邵秋涵摸摸我的頭。
被摸頭時，有股好奇妙的感覺，好像有點⋯⋯爽⋯⋯
但，可以不要用少兩隻手指的那隻手摸我嗎？有點可怕。
「秋涵姐姐，妳的手指⋯⋯」
「嗯？喔，在這裡」
秋涵打開了她的另一隻手的手掌，手掌裡的是她被炸飛的手指。
「咦？它剛才不是被炸飛了嗎？」
「喔，我在處理那些人偶的時候，眼角餘光有瞄到它的位置，在爆炸時，就順便拿了回來。只要手指還在，應該是接的回去」
秋涵在剛剛那種情形下還可以去顧及到自己的手指，同時也在爆炸前快速的做出反應，這就是專業的處理能力嗎？
「謝謝，我好很多了」
我離開邵秋涵溫暖對胸口，雖然還想在多貼一下，但我不想耽擱秋涵姐姐的治療時間，還是趕緊讓她去醫院接回她的手指。
「真的沒事了嗎？」
「嗯，妳趕快去治療妳的手指吧」
「好的，謝謝妳的關心」
秋涵站了起來的同時，也拉了我一把起身。
「啊，對了，我們交換一下聯絡方式好了，我有時間的話會跟妳說明一些東西，同時妳有問題的話，也可以問我」
「好」
就這樣，我與邵秋涵交換了聯絡方式，同時救護車與消防隊也紛紛趕到，我在跟邵秋涵道別後，就離開了爆炸的現場。
在回家的路上，我思考著從昨日到今天發生的事，仔細一想才覺得一切都很不可思議，系統的出現似乎是什麼事情的開端，同時秘安處正在調查的事情，好像在醞釀著什麼大事件。
『希望一切平安』
我祈禱著。
「喂！妳還好嗎？」
一張沒看過的臉擋住了我看天空的視野。
我為什麼在這裡？
我緩緩起身，腦袋混亂不已，這個狀況好像今天已經發生過一次了。
「我在哪？」
「在柏油路上，妳還記得發生什麼事嗎？」
我好像要回家了，之後就遇到了大叔，然後我就被砍──
我用雙手撫摸著自己的脖子，我記得很清楚，自己的頭與身體分開的瞬間。
「嗚嗯！」
一陣嘔心感湧上來，那副景象可是不會再看到第二次，我也不想要再看到。
「沒事了，他現在已經不在這裡了，妳很安全」
沒看過的男子在我面前，他戴著黑色的方框眼睛，穿著一身西裝，從他和善的臉，可以感覺的到他不是壞人。
我的感官漸漸回復，直到現在我才清楚地感知到周遭的情況。
一名女子從一旁出現，那張臉我有印象，是在那個男生背後的人，我記得他應該是要幫我的人。
「發生了什麼事？」
我的記憶最後停在了自己的頭斷掉的那一刻，但是為什麼自己還活著？
「聽妳著麼說，看來妳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女子說完，男子把我攙扶了起來，而我雙腳有點腿軟，還是站不太穩。
「雖然很想跟妳聊聊，但是時間有點晚了，妳父母應該會擔心妳，我們先送妳回家吧」
「好……」
男子彎著腰、蹲著身子，試圖讓他跟我身高相近，以便攙扶我走路。
「謝謝」
「不會」
男子的身高大概有180以上，在攙扶我這種身高158的女生時，我會有種被抬起來的感覺，這也讓我的腳步變得輕鬆許多。
在回家的路上，我有很多話想問，但是我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應該說我連自己要先問什麼都不知道，太多的疑問與混亂的腦袋，讓我只想著回家。
「妳明天有空嗎？我想跟妳聊聊剛剛發生的事，順便解釋一些事情，還有這個蘋果先放在我這」
女子問我。
「好……」
我下意識的答應了她。
「還有啊～有關今天的事，請先不要跟您的父母講」
「嗯？」
「因為會涉及到一些機密事情，還請您保密一下」
「好……」
我感覺道自己異常勞累，已經不是很在意她在說什麼了。
「那麼明天下午兩點，在那家有著很多人偶的咖啡廳集合」
女子拍拍我的肩膀，用笑容看著我。
在到家後。
「我們就不跟妳進去了，剛才的事請您不要說出去，謝謝」
「好……」
我離開男子的肩膀，搖搖晃晃的走到門口。
「那麼明天見」
女子有精神的跟我揮手說再見，而我則是稍微舉起手，簡單的道別。
我進家裡後，爸爸前來關心我，問我怎麼了，我則是表示我不小心跌倒，東西掉進田邊的大水溝裡。
在隨便清理我自己的身體後，我就躺在床上昏睡過去了。
夢裡。
小孩的笑容。
老奶奶的笑容。
愛人的笑容。
眾人的笑容。
男子的微笑。
以及。
被壓毀的微笑。
「嗯……」
我睜開雙眼。
這次不陌生的景色，也不是天空，而是熟悉的天花板。
我看向時鐘，十二點整，沒想到自己睡了這麼久。
從床鋪上坐起來，將手輕輕地放在脖子上，明明身體感覺溫暖，但雙手卻異常冰冷。
昨晚的記憶並沒有被睡眠給沖淡，鮮血噴發的畫面依然在腦裡作亂。
好噁心。
覺得胸口像是被巨石壓住一樣，無法輕易的做到呼吸這件事，腦裡一而再再而三的重播那血腥的畫面，每閃過那個畫面一次，不舒服的感覺就會刺激著心臟。
我還活著嗎？
還是死了。
或許這一切都是幻覺，自己早就天人永隔也說不定。
我需要更多事物或東西來確定自己的存在。
我神情恍惚的從床上起來，搖擺的走到門口，打開房門走下樓梯。
下樓時，我用手攙扶著扶手，感覺自己走起來有點不穩，自己的腦袋似乎還在暈眩。
當我走到一樓的客廳時，在客廳的沙發上，老爸拿著一個相框，用溫柔又思念的雙眼看著，那是個平時難以看到的眼神，是個只為媽媽而存在的眼神，爸爸真的很愛媽媽，雖然他從沒對媽媽的離去表達傷心，但他卻時常看著媽媽與我們的合照。
媽媽不在後，爸爸會流露出這種眼神，那如果我也這樣離開的話，爸爸會怎麼樣？
只要從爸爸的角度來想自己，就會知道自己獲得了很多無悔的付出，雖然他平時把出一副輕浮的態度，但只要仔細想想就知道是誰在照顧我的？是誰每天在幫我煮晚餐的？是誰希望我可以自由長大的？
這種事情，只有死過才會去注意到，不對，我早該注意到了，只是我過去把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而已，我無視了很多該看到的事物。
我不知道自己夢想是什麼？
如今，心中似乎有了答案。
如果你能開心就好。
此時老爸似乎注意到我，他的眼神變回平常那副討厭的樣子。
「YO！早安啊！雖然已經中午就是了」
「嗯……」
我走向爸爸。
如果我也不在的話，爸爸會孤身一人吧，就像我國中時，我刻意疏遠他一樣，又或說逃避著他，逃避著媽媽不在的事實。
部隊，不一樣吧。
即便我疏遠他，他還是可以看到我，但我死了之後，他連我的模樣、我的聲音也都看不到、聽不到，就跟如果爸媽都離開我時，我的感受一樣。
或許我現在早就已經離開了，如果是這樣的話，爸爸又會有無法完成的夢想，而在他夢想再次破裂後，他又會有新的夢想，我想此時爸爸的新夢想，應該就是──
我抱住了爸爸。
「怎、怎麼了嗎？」
爸爸手足無措地被我抱著。
一直以來，爸爸都在我身邊，沒有像媽媽一樣離開。
「沒事」
我緊緊地抱住爸爸，爸爸在驚訝了一陣子後也用他的雙手將我攬在他的懷裡。
只有我還在的時候，才有機會觸碰著彼此，才有機會把害怕的眼淚，滴在爸爸的衣服上。
******
在跟老爸抱抱完後，我突然覺得有點害臊，於是逃了出來，散步在街上，雖說是散步，但是實際上很不清閒，因為太陽是在太大了。
夏日，最好的消暑方法就是吃冰，同時還可以療傷加心靈治癒。
在中山路與仁愛路的轉角有一剉冰店，有著一甲子的歷史，傳承三代，是一間有傳統剉冰與新式冰棒的優良店家，重點是他賣的很便宜。
我走到冰店前，在櫃台前已經有一名男生，他在冰櫃前左顧右盼，應該是在找口味與配料。
我想說他還沒選好的話，那我就先點好了，結果──
「喔！妳還好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是昨天看到的眼鏡男子。
世界也太小了吧。
不，應該是這鄉鎮沒多大的關係。
「痾……沒事，沒什麼大礙」
「那就好，妳要吃冰嗎？這碗冰我請妳，當作是昨天的賠禮」
「不、不用啦」
「沒關係啦～」
於是我獲得一碗免費的冰。
我與男子坐在冷氣房裡，他點了一碗紅豆與滿滿粉圓的傳統剉冰，而我買的是芒果加煉乳的融合體，很甜很好吃。
「臺南人真的都吃這麼甜嗎？」
男子小聲的問，怕得罪人。
「不一定，我爸只喝黑咖啡，而且不加糖」
「可以這樣比嗎？」
「糖可是富裕的象徵呢，北部人不懂啦」
「其實我是高雄人」
也是，他沒說他是北部人，那我是從哪裡覺得他是北部人？直覺嗎？
「不過我現在在台北工作就是了」
「您說的工作是跟昨天……」
我小心翼翼的昨天的事。
「我的工作簡單來說就是抓壞人，至於詳細的狀況，妳要去問邵秋涵小姐了」
「邵秋涵是……」
「妳昨天看到的那位女性」
她叫邵秋涵啊，挺好聽的名字。
「順帶一提，我叫潘強安」
「痾……我叫──」「妳不用告訴我名字沒關係」
潘強安打斷了我。
「對妳而言，我們是幾個奇怪陌生人。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給妳一點安全感，畢竟妳這麼年輕，不該發生昨晚的事，所以我希望妳可以了解到我們不是什麼壞人，當然昨天那個綁妳的人除外」
面對素未謀面的人，心中難免都有不信任感，直到現在，即便他們是救我一命的人，我也無法完全相信對方，畢竟他們來歷不明，而且我當時又看到一些超自然的現象，這都讓我對於眼前的人物無法理解。
「那個……雖然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回答我，但是我還是想請問一下，我昨天最後是怎麼被救活的？我記得我已經……」
「這個嘛……老實說我也不是完全了解是什麼原因，我大概跟妳說明一下」
之後潘強安就把他看到一切跟我說，過程大概是那顆金蘋果救活了我，而中間有提到一個叫做system的神奇東西，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不過我想這個東西是這次事件的主因之一。
「說來我也很愧疚，要是前面我不失誤的話，妳也不會遭受到如此對待，這對妳這樣年紀的孩子來說，那不是個很好的回憶」
對方真誠的愧疚寫在他下墜的眉毛上，知道他是真心擔心我後，我心中的防備心稍稍地放鬆了。
「老實說我也是一個女兒的爸爸，如果自己的女兒遭受著樣的事，我也會很難接受，所以我還希望妳可以健健康康的」
強安的容顏散發著慈愛與溫柔，他的同理心讓我覺得他是個很好的爸爸，跟我家那個老爸有所不同，但都會有一個做父親的共同點，就是希望自己的兒女健康長大。
「您有女兒啊，冒昧問一下幾歲可以嗎？」
「妳講話可以不用那麼莊重沒關係，叫我名子也可以」
「可是直接叫名字怪怪的，還是我加個先生之類的」
「叫先生有點陌生感覺」
「那……啊！叫潘叔叔好了」
「有點老的叫法，不過妳高興就好。我女兒比妳小很多，她剛要升小二」
「哦~」
我以為她女兒跟我差不多，因為他看起來跟我爸一樣，不過我爸也挺年輕的就是了。
「我女兒他很可愛，她很喜歡畫畫，雖然畫的未必好，但是很有想法」
「想法？」
「例如有次她媽媽生病，她就畫我變成超人去藥局買藥」
「哈哈，是個很有趣的孩子呢」
「是啊，所以我才希望她未來過得快樂」
當潘叔叔講到自己的女兒時，他的臉就像教堂前的上帝一樣，慈愛、溫暖、無私。
想到這位爸爸對女兒如此用心，不經讓我想到媽媽，如果媽媽也可以像他一樣待在自己女兒身邊的話，那現在的我一定很不一樣，但也可能不會理解到失去親人的遺憾，進而知道自己的對於親人的重要性。
我想潘叔叔的夢想，應該就是希望女兒快樂長大吧。
當我還在思考潘叔叔的夢想時，我突然意識到一個不安問題。
「那你的工作——」
再把話說出口前，我吞了回去，因為實在不太吉利，不過潘叔叔馬上知道我想講什麼。
「我小時候父母欠債，我一直還債到長大，我遇到了我的愛人，我的掌上明珠，我不想讓她因現實而失去探索夢想的權利，所以我去做了這份危險卻很高薪的工作，我希望可以在台北買房，可以讓她在好的環境長大」
根據昨天的狀況，這份工作有這相當大的風險。
「可是——」
死了一切都沒有了。
我細小的聲音並沒有傳進潘叔叔的耳裡。
「我的工作很忙，常常沒時間沒她，她最近也一直吵著我帶她去遊樂園，不過最近事情真的有點多，暑假期間恐怕有點難帶她出去了，哈哈」
潘叔叔說完後，苦笑了幾聲，從她的苦笑裡，感覺到了無奈。
「我覺得…..你可以多陪伴她一些……」
「嗯？」
「因為，沒有爸爸或媽媽，即便在學校認識同學，回到家中，總會有種無法分享今天發生的事地孤獨感，而且這份空虛，只會持續裂開」
我知道那份感覺。
「然後如果就這樣下去，到頭來只會一無所有而已，成為一個沒有志向的人」
國中的時候，我一直在逃避，結果發現自己什麼都不是，什麼都沒有，如果不是老爸一直待在我身邊的話，我也不會意識到死對於身邊的人是什麼感覺。
「所以……就是…..如果可以的話……還是多陪陪她，因為她最需要的是與家人相處的回憶」
我畏畏縮縮得說完，老實說我自己也不是完全了解自己在說什麼，但是有股感受我想告訴他，希望他多陪陪他女兒。
我抬起來看著潘叔叔。
他的驚訝的看著我。
「痾……不好意思，我說了奇怪的話，我只是個外人——」
「謝謝妳」
潘叔叔溫柔的看著我。
「我會注意的」
說完後，他起身。
「抱歉，我還有事，先走了，妳之後見到邵秋涵小姐，她會把一切都告訴妳的」
「好的……謝謝，掰掰」
我揮手，他轉身離去。
我看著他的背影，希望這份背影不是她女兒唯一記得他的樣子。
下午。
我來到了那家很多人偶的餐廳。
說人偶不太精確，因為那些就是布袋戲戲偶，從小隻到大隻的戲偶都有，看來是某種布袋戲的主題餐廳。
雖然我從小就看過這家店了，但我根本沒進去過。
我開門進入，在角落處一名女子坐在木質的椅子上。
黑色的俏麗馬尾微微的透漏出後頸的白皙，身穿深藍色的短袖襯衫看起來休閒卻不隨便，從窗照進的陽光落在下半身則是淺白色的百褶長裙上，隱約看見那緊緻的小腿，白色的一字帶低跟涼鞋勾勒出性感迷人的裸足曲線，迷人的身材背影，多少都讓我投以羨慕的眼光。
她轉過頭來，那金框黑體的菱形耳環輕微的晃動，時尚且低調的大小與質感，融入了她的嬌媚的側臉。
她看我後，微微地舉起手，招呼我過去。
我到她面前坐下。
粉色的小唇有著甜美的微笑，玫瑰色的眼線帶出了深邃的雙瞳，精緻的鼻樑調和了臉的比例。
好漂亮，像我這種鄉下土包子根本沒得比。
但是比起她的臉，從她襯衫衣領露出來的線條更加迷人，那條深邃的直線暗示著她胸部的大小，白皙的皮膚配上黑色的線條，讓人的目光難已離開，雖然我是女的，但還是想多看一眼。
『那大概有E吧』
我心中崇拜地感嘆著。
「因為我來的早就先點了紅茶，妳看妳要點什麼？這次就由我來請客當作昨日的補償」
她輕柔的把菜單推在我面前，老實說，我根本不想看菜單，我想多看她的臉一眼，因為實在是太美了，感覺連雜誌上的模特兒都輸她。
不知道是昨天燈光昏暗的關係，還是她今天穿休閒裝的關係，她今天看起來十分動人，好險店內除了我們之外沒有別的客人，不然一定都在看她。
「那我也紅茶好了」
「好」
在跟服務生點完餐點後，邵秋涵手指交叉，將手肘放在桌上，雙眼微瞇地看著我。
「妳還好嗎？」
「還好，沒什麼奇怪的感覺」
在我說完後，邵秋涵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有關昨天的是，我想跟妳說聲道歉，因為我們的疏忽，才讓您有了生命危險」
邵秋涵面對著我，做了一個完美的九十鞠躬。
「啊、啊不會，你們也是想救我而已」
我客氣的點點頭，但我的雙眼，不知為何無法移開卲秋涵的胸部，在她彎腰的時候，事業線看得一清二楚。
我不清楚我是出於好奇還是嫉妒的心情看著她的事業線，但無論哪個，既然都都露了，我就當作是在欣賞她的自信好了。
「總之，妳現在身體健康真是太好了」
邵秋涵坐回了椅子上，但我的視線還是沒有變。
「雖然不是初次見面，不過你好，我叫邵秋涵，叫我秋涵就好」
邵秋涵伸出那雙纖細的右手。
「阿……秋涵小姐您、您好，我叫風希玄……」
在對方伸出手打招呼後，我趕緊也報上名字，並握手，話說她的手太軟嫩了吧。
「不用加小姐關係」
「可是這樣有點……」
「恩……不然把小姐改叫姐姐好了」
「姐姐？」
「嗯，這樣聽起來很年輕，我還挺喜歡聽別人叫我姐姐」
秋涵姐姐。
有點害羞的叫法。
「話說妳的姓還挺特別的」
「我是從母姓，不過我媽媽那邊的家族我不太熟」
「妳媽媽的家族或許很特別呢」
邵秋涵再次喝了一口紅茶。
「那我們開始今天要聊的主題吧？首先問一下，強有跟妳說什麼嗎？」
強？
是指潘叔叔嗎？
「他只跟我說當時的狀況而已」
「喔~這樣啊~那先從我的身分開始說好了」
邵秋涵將自己的身體往後靠在椅背上，並拿起茶杯攪拌。
「我是台灣調查局秘密安全處第二小隊的隊長兼行政長官兼執行委員兼總召的邵秋涵」
「妳也兼太多職位了吧！」
「畢竟我們人手有限，實際上我還做了很多職位的事，因為我們沒有那些職位，所以必須由我來做」
「那您這麼悠閒的在這裡喝茶可以嗎？」
「這是我這個月唯一的放假日」
「欸？那、那這樣好嗎？我不會影響到您的休息時間嗎？」
「不會的，雖然我等下還要工作，但我想用這段時間跟妳好好聊聊」
好辛苦，這個感覺比社畜還累人的感覺，這還是人做的職業嗎？
「那我們繼續話題吧，秘安處表面上是列屬於調查局下，但實際上我們的上層不是他們，我們是世系會（WSO）亞洲區台灣分部，也就是說我們是在世系會底下工作」
「世系會？」
沒有耳聞過這個名字，是什麼神秘組織之類的嗎？
「世界系統管理會，是世界級別的組織，行動於暗中，最主要處理的事務分為兩種，一是維持系統的秩序，二是探索系統的世界」
系統這個詞從潘叔叔口中聽過，也就是說昨天到現在發生的一切都更系統有關囉。
那系統究竟是何方神聖？
「接下來要說明系統是什麼，會很複雜，如果哪裡不懂可以直接問」
「好」
「首先，我問妳，世界是由什麼最小單位組成？」
「痾……原子嗎……？」
「差不多正確，不過還有像夸克和膠子之類的更小單位，這些組成單位都是在我們所看見的世界，也就是『表世界』中出現」
「表是表裡的表嗎？」
「嗯」
「那該不會還有……」
「沒錯，在我們世界的背面，還有一層世界，叫做『裏世界』，裏是上面有亠的裏」
「您的紅茶」
服務生送上紅茶，將它放在我面前。
「那裏世界跟表世界有什麼不同？」
我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紅茶。
好甜。
我竟然也會覺得茶好甜的一天，而且我明明跟邵秋涵點同一杯，難道她都不覺得甜嗎？
「我們的世界可以切成兩個部分，也就是『表』跟『裏』，所謂的『表』就像人的影子一樣，我們看的到它的輪廓與模樣，而『裏』就是人的本體，也就是系統存在的地方，那如果人的外表一旦改變的話？」
「影子就會改變！」
「答對！」
原來如此，所以這個神奇的系統，它會在所謂的「裏世界」，而裏世界會決定「表世界」的樣子，也就是說控制了裏世界，就等於控制了表世界，而且照這個邏輯來說，系統是不是可以藉由改變裏世界，進而改變表世界，所以系統的神祕能力，就是去改變世界嗎？
「所以裏世界是由系統組成的嗎？」
「一半對，系統(System)是由符文(Rune)組成，而裏世界本身就是一個超大型的系統，同時也是世界的一個面」
「所以妳們可以改變符文嗎？」
「嗯，妳的理解真快，我們可以操作符文，進而使用能力，而可以操作及看到符文的人，我們稱之為『系統使用者(System user)』」
「喔~欸？等等，看的到？」
聽到我的疑問，邵秋涵微微一笑。
「妳真的很出色，理解快又不漏細節，真希望妳可以來我們這裡工作」
這個工作既有風險，也很累人的樣子，對人實在是沒什麼吸引力。
「阿哈哈，我沒有那個能力勝任啦」
「那還真可惜，正常人都不會想接這種工作，所以我們真的很缺人」
邵秋涵再次拿起茶杯喝口茶。
「那麼回到妳剛剛的疑問，系統使用者確實可以看到裏世界，也就是由符文組成的樣子，不過因體質與經驗不同，每個使用者所看到的符文層面不一樣，在四維世界裡，符文是層層排列，撥開一層，只有更多的符文藏在底下，就像洋蔥一樣，撥了一層還有一層，甚至妳以為要撥到底了，才發現還有一顆洋蔥在」
「有點抽象，很難想像的那個畫面長什麼樣子」
「妳……要看看裏世界的樣子嗎？」
「我也可以嗎？！」
「當然，因為妳也是系統使用者阿」
「蛤？」
之後邵秋涵補充了潘叔叔沒說到的內容，說我在復活後，有發動系統能力，她還說人在接近到生死邊線後，就有機會激發系統的力量，雖然我是越過那條線後又回來就是了。
「系統似乎跟人的精神意識有一定程度的關聯，不過是什麼樣的關聯，目前還沒有辦法斷言，不過可以確定的是要獲得系統能力，需要有特殊的場合才有機會，如果妳想要看到系統的話我可以教妳」
「可以嗎？！」
「嗯，當然」
「我想看！」
「我知道了。首先，把妳的雙手給我」
我將雙手放在桌上，邵秋涵也伸出了她的手，然後輕握住我的雙手。她的雙手纖細，摸起來很柔軟，細緻的觸感令人想放在手中搓揉。
「閉上雙眼」
照著邵秋涵的引導，我閉上雙眼。
「仔細感受我的雙手」
邵秋涵將我的雙手握在她的手掌之間。
「感受我的體溫，我的觸感，我的脈搏」
很神奇得，被握住的雙手好像可以感覺到輕微的震動，好像心臟在跳動一樣。
我感受著她手掌傳來的感覺，有種親切、溫和、愛護的溫度。
「跟著我說，System call」
「System call」
突然身體像是被開啟了什麼一樣，血管擴張開來，呼吸變的更為順暢﹐腦袋也變得清晰，五官感覺到周圍的一切。
「現在將注意力持續放在手上，嘗試將妳的感覺化為畫面」
我在黑暗中，不停感受邵秋涵的雙手，在無盡的黑暗哩，有一點紅色的光在。
「看著與背景不同的地方，仔細看」
我緊盯著那點紅光，它逐漸靠近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在快到我眼前時。
「睜開雙眼」
我打開靈魂之窗，而我看到的是跟剛才相似，卻又不一樣的畫面，四周都在發光，很多的符號在我眼前流竄，我看的到邵秋涵美麗的臉，同時也看到無數的奇怪符號在她身上移動。
我將視線往下，看著邵秋涵的手掌，它的手掌上也是有無數個符號，但是跟剛才不一樣，它符文的亮度更加明亮、更加溫暖。
「這就是我操作符號所呈現的樣子，我們可以控制自己身上的符文，進而改變自己的身體，例如我現在就是強化我手的部位，現在這裡就算拿叉子，也無法插入我的手掌」
說完，邵秋涵從餐具欄裡拿出叉子，然後用力地插下去，而她的手竟然毫髮無傷，倒是叉子稍微彎了一點。
「太用力的話，我怕用壞人家的東西。不過這樣妳就明白了，擁有系統操作權的人是多麼的危險，他們可以刀槍不入，一般的警察根本束手無策，更別說每個系統使用者都有的特殊『程式』」
「程式？」
「每個系統使用者，在獲得系統能力後，同時也會獲得一個獨一無二的特殊能力，我們把它稱為『程式』，相較於單純的操縱或改變符文，程式可以進行更為複雜的系統運算，也就是使用更為強大的力量」
「照妳這麼說，我也有『程式』囉」
「沒錯，因為妳意外發動了程式，所以我們才知道妳成為了系統使用者」
「那我的能力是──嗚……」
眼睛突然有點痛。
「妳可以解除了，第一次使用眼睛很容易疲勞，妳只要心裡想著解除，它就會解除了」
我閉上雙眼，想像把鎖解除的樣子，然後再次睜開眼時──眼前多了個大蛋糕，是個上面橘色芒果的大蛋糕，看起來像生日時才會出現的蛋糕。
「欸？難道這也是……」
「不是，這是我點的，聽說玉井的芒果很好吃，所以我點來吃吃看」
「正常人會自己點一個生日蛋糕來吃嗎……」.
「嗯？妳說什麼？」
「沒、沒事，玉井芒果很好吃喔！」
「那妳也要嗎？我切一塊給妳」
「喔、喔喔好」
於是我今天又吃了一次芒果。
「啊，對了，這個還妳」
在邵秋涵吃蛋糕的途中，突然從她的包包裡拿出一個灰色的東西丟給我。
「這是……金蘋果！」
外表上來說，它已經不能叫金蘋果了，應該要叫灰蘋果才對。
「這是妳的東西，自從復活妳之後它就一直保持這種好像石化似的樣子」
「所以這顆金蘋果到底是什麼？它是怎麼復活我的？」
「哎呀？我還以為妳知道這是什麼東西。根據當時的情況來看，應該是蘋果使用了某種程式讓妳復活，不過『讓生命復活』這種程式可不是輕易會出現的」
「是這樣嗎？感覺系統的程式很神奇，任何特殊的力量都有可能」
「確實系統程式的能力範圍很廣，但必須遵守等價交換的原則」
「什麼意思？」
「簡單來說，越強大的能力，必須付出越大的代價來獲得，而一條命要付出的代價可是很大的」
我這條命，是付出什麼代價才換來的，這顆蘋果跟媽媽究竟是什麼關係？
「妳知道這顆蘋果是怎麼來的嗎？」
「我們家後院有一顆媽媽種的樹，在前幾天自己長出了這顆蘋果」
「這樣啊～那妳媽媽現在在哪？」
「她在我小時候就離家出走了，到現在還是毫無音訊」
「原來如此~妳媽媽真是個神祕的人，我會調查一下她身分，同時也會找她，還有，關於這顆蘋果，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拿回去調查，但畢竟擁有者是妳，所以我還是得經過妳的允許」
從剛才到現在，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用系統串聯起來，這是好幾年來，第一次我終於感覺到靠近媽媽一點了，就當作是為了爸爸，讓他們去找尋媽媽的情報好了。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希望知道更多的媽媽的事情，所以請務必調查」
此時的邵秋涵已經吃掉一大半的蛋糕了，她怎麼做到的？
「這樣啊~不過話說在前頭，如果有任何情報出來，我們不一定會跟妳說喔，畢竟妳不是組織的人，我不太能洩漏太多情報給妳」
對齁，對方畢竟也是非公開組織，如果媽媽有牽扯到任何機密，那除了我無法得知之外，我還有可能成為被針對的對象。
該怎麼辦？
「不過也是有辦法讓妳知道內部的資訊」
「欸？難道⋯⋯是要我……加入嗎？我可能沒辦法做到這些事」
想打擊犯罪之類的，我可做不到，畢竟我才剛活過來，還不想再死一次。
「放心，我的辦法不是讓妳加入我們，而是協助我們」
「這有什麼不一樣嗎？」
「因為我看中妳的系統能力，所以希望在我們需要使用到妳的能力時，妳可以幫助我們，作為交換，有關一些內部情報我可以私自透漏給妳」
「這樣妳不會被上級罵嗎？」
「其實我在台灣算高階了，再上去就是亞洲分部的上級，不過下層在幹什麼，上層根本也不清楚，所以是沒什麼大礙」
「可是我還不太會使用系統，而且我的能力是什麼我也不清楚」
「系統的話我可以教妳，至於妳的系統能力可以說是千年一遇的能力，『取消』」
「取消……那妳想要我取消什麼？」
邵秋涵淺淺的一笑。
「塔的封鎖」
「蛤？」
「潘洛斯神話遊記，這本書還有一個特別的地方是他遊記的部分，遊記裡寫道很多有關系統的事，我們對系統的了解也大多來自與此，所以這本書是十分重要的一本書」
「也就是說這本述的內容是真的囉？那該不會神話也是真的？真的有神？」
「不知道，但我不相信神」
無神論者。
曾經聽過這個詞，但忘了是在什麼狀況下聽到的。
既然有一本遊記與神話跟系統有關，那實在是令人好奇的一本書，也好奇那本書的作者究竟是何方神聖。
邵秋涵吃下了最後一口蛋糕，比起剛才前面所有難以置信的資訊，眼前的「完食」景象更讓我不可置信，沒想到網路上的大胃王真的存在於現實世界。
「妳現在是放暑假對吧？」
「恩，對」
「那要不要來台北一趟，我帶妳簡單參觀組織，順便拿妳的蘋果去檢測，有什麼可以說的情報，會馬上讓妳知道」
「痾……可是……」
「交通、食、宿，我都會包辦」
「讓我回去考慮一下……」
「那這是我的名片，做好決定後，在下星期六以前回覆我」
「好，謝謝」
嗯？等等，我下星期要跟老爸去台北，找個機會偷溜布袋戲展的話，或許有機會可以跟她見面，這都是為了調查媽媽的事情，而不是我不想要參觀布袋戲展喔。
「那麼——」
邵秋涵起身，伸懶腰。
「吃飽了，該工作了」
「那我也差不多要——咦吃飽了？」
這個是吃下午茶完後該說的詞嗎？
我本來想說邵秋涵要離開這裡，去忙她的工作，但她在拿起她的包包後，她就從裡面拿出一把手槍。
「痾……妳不是要工作嗎？」
「嗯，對啊，妳要順便觀摩一下嗎？」
在我還沒回覆她之前，她就已經離開座位，而我好奇地跟在她後頭，或許我不該跟，因為跟在拿著槍的後頭不是件好事，但可能死過一次之後，突然覺得自記的膽子變大了，這就是所謂的經歷大風大浪後的改變嗎？
邵秋涵毫無顧忌地直接繞過店內的櫃檯，直接走向後方的廚房。
我默默不語地跟在她後頭，然後一臉茫然的看著她走過廚房，而裡面的工作人員的臉都跟我一樣，沒人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
我與邵秋涵走到一扇門面前，她轉動了門把，發現門是上鎖。
在我想要問她現在是什麼情況時，她就毫不猶豫地把門踹開，然後舉著槍走進去。
「蛤？」
我愣在門前，看著邵秋涵獨自一人走入房間。
在陰暗小房間裡，一名男子坐在辦公桌後的沙發椅上，而桌上放著一杯紅茶。
邵秋涵從她胸前的……不知道哪裡拿出皮夾。
「調查局秘安處第四小組組長邵秋涵」
我從門口窺視著小房間，房間內毫無燈光，唯一的光源是來自窗戶上的百葉窗簾的隙縫，光線照在桌上的紅茶上，但我看不清楚坐在沙發上的人，只知道穿著黑色的西裝。
隨著瞳孔稍微適應黑暗的環境後，我隱約看見房間的牆壁上掛著好幾隻的布袋戲偶。
「進來前敲門不是基本禮貌嗎？」
那個人開口，從聲音判斷應該是男的，但是有點沙啞，倒不如說像是雜音。
「我敲了阿~只是用腿而已」
邵秋涵即便手拿著槍，用著輕佻的語氣說話。
「廢話少說！擅自闖進這裡，是來幹嘛的？」
「七月二十二號，高雄查扣品被搶奪，而現場有一隻布袋戲偶，裡面有個標誌，跟你們這家招牌一樣，有什麼需要解釋的嗎？」
「那可能是個誤會，我在更早之前有賣出幾隻人偶，應該是買走的人的所作所為」
「那個人的名字叫？」
「很遺憾，做這行的，保密是基本原則」
「哦~您可是重大的關係人，我可以合理懷疑你有在包庇他吧」
邵秋涵說完，男子先是沉默了一會，然後開口。
「妳希望這個國家更好嗎？」
「我們希望的是社會安定，而我認為買你人偶的人會讓社會陷入不安」
「沒有刺激的社會，就沒有新的光景」
「沒有安定的社會，沒有進步的空間」
「沒有進步是沒有代價的」
「那只是弱者的藉口」
邵秋涵舉著槍往前了幾步，而男子沉默。
在邵秋涵快走到桌子前時，男子開口了。
「沒經歷過時代的人，是不會懂的，請回吧」
邵秋涵緩緩地放下槍。
她低頭看著男子前的桌子。
「你的紅茶……冷掉很久囉」
說完，邵秋涵舉起槍，開火！
碰！
站在邵秋涵身後的我看得一清二楚，我清楚地看到她打歪了子彈，但是不是因為她的槍法問題，而是從她右邊的牆上，有一隻布袋戲偶突然衝出，抓住了邵秋涵的手。
邵秋涵馬上甩開布偶，但如同前面那隻跳出來的布偶一樣，其他在牆上的布偶也開始像有了生命一樣，開始震動。
「上面！」
我大喊提醒邵秋涵，因為不知何時，有隻人偶爬到了邵秋涵頭上的吊燈上。
人偶拆解了吊燈的吊線，吊燈直接墜下，而邵秋涵一個撐地翻滾躲過了吊燈，在翻滾的過程中，我也很清楚的看到了她裙下的粉色內褲。
當邵秋涵翻滾後，在她站穩腳步之前，又一名人偶抓住了邵秋涵拿槍的手，而這次在邵秋涵甩開它之前，人偶發出一點閃光，然後爆破！
碰！
一個如鞭炮般的炮響聲響起，這個小小範圍的爆炸把邵秋涵的手槍給炸飛了，而邵秋涵的手則是有幾根手指不見了，像食指與中指都被噴飛不知道哪去了，而剩餘的手指與手掌都燒焦且殘破不堪，鮮血從傷口不停流出。
「哎呀～稍微大意了一下」
邵秋涵看看著自己的手。
「秋涵小姐！妳還好嗎？」
「我沒事～」
明明手都傷成這樣了，邵秋涵還是抱持著她輕浮的語氣。
牆上的人偶晃動的更加激烈，像是隨時會衝出來一樣。
如果這些布偶都會爆炸的話，那邵秋涵不就危險了嗎？
「你是system user對吧？那我也要稍微認真一下了，system call！」
在邵秋涵喊出system call後，她的身旁出現了一個藍中帶綠色的光圈，上面寫著許多我剛才看到的符文。
那個就是system嗎？
我依靠在門邊，看著裡面的對決，但緊接著的畫面讓我大為震驚。
在牆上的人偶紛紛往邵秋涵飛去。
邵秋涵先快速地抓住來自右方的一隻人偶，然後以驚人的速度在布偶爆炸前，丟往左側的布偶，讓爆炸去波及其他的布偶。
之後她如跳芭蕾一樣，在房間裡旋轉閃躲，不停地重複抓住布偶，丟出布偶，無法抓住的，就用四肢去將它打飛，無法抓也無法推開的，就用誇張的身體動作來閃躲，而這一切都被壓縮在了幾秒的時間內發生。
這就是經過強化符文所達到的身體能力。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邵秋涵優美的動作，明明該是充滿驚險與混亂的場面，但在她的操作之下，一切都變得有條理，同時她的翻滾也讓我看到了無數次的裙下風光。
這時，我發現到牆上的人偶沒有在一個個往邵秋涵飛去，他們全部都靜坐在牆上，像是在醞釀著什麼？
在邵秋涵將最後一隻飛過來的人偶丟向男子的位置後，她拍拍了身上的灰塵，游刃有餘的心態表現在她的姿態上。
但在一旁看得我覺得不太對勁，我感覺牆上剩餘的人偶還有什麼企圖。
「秋涵小姐，小心牆上的人偶！」
果不其然，在我大喊的同時，所有人偶全部向邵秋涵飛去，只要一群人偶同時飛去的話，邵秋涵也不可能像剛才一樣閃躲。
「好的！～話說回來──」
邵秋涵伸了個懶腰。
「不是要叫我姐姐嗎？」
我看著邵秋涵的手緩緩的由下而上伸起。
黑色染料滴入寧靜的水面，逐漸下沉的黑色，渲染了周圍的水，黑色的形狀逐漸在水裡展開，展開後的模樣，是禱告的雙手。
她雙手合十。
「Pray(祈禱)」
一瞬間，空氣像被凝結了一樣，如同掉入了被冰凍的水裡。
啪咖咖咖咖咖咖咖咖咖咖咖咖。
所有的人偶全都停在了空中，動也不動。
「好厲害……」
這就是「系統」的力量嗎？
這就是邵秋涵的程式嗎？
「是活人的話，就不要像死人一樣躺著，還是說你根本不是活的人？」
邵秋涵快速的抓起一隻人偶，然後往窗邊砸去，砸到了百葉窗簾的頂部，最後布偶連同百葉窗簾一起掉了下來。
這時，原本被百葉窗簾擋住的陽光，從透明的窗戶衝了進來，照在了男子身上，而此時我終於看清了男子的模樣。
他有著跟人偶一樣外表。
不對，他就是人偶。
一名大型的人形木偶坐在沙發椅上。
「你早就知道我們會來了吧，紅茶都擺到冷掉了」
人偶的下唇連著下巴一起移動，發出了聲音。
「哈、哈、哈、哈，您真厲害，我的戲偶一瞬間都被妳制伏了」
「這樣我可以確定你是共犯囉～」
「哈哈，妳要來抓我的話就來吧」
「那之後見囉～」
「前提是妳還活著的話」
下一秒，邵秋涵快速回頭，她的神情嚴肅，與剛才完全不一樣。
而在邵秋涵後方的男人偶突然站了起來，然後臉上的皮膚分裂噴出，同時他胸口的肋骨支架也穿破了衣服，打開了胸腔。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銳的聲音衝進我的耳膜。
邵秋涵對我伸出左手。
在一陣閃光從人偶胸口乍現時，所有的人偶也開始發光。
在我還沒意識到是甚麼狀況前，我的人突然像是被甩出去去一樣，從原本在門口位置，往窗戶那邊快速飛出，之後的畫面只有模糊與失焦，我失去了方向感，最後自己的背撞到了軟軟的物體後，停下了來。
在暈眩與混亂中，我緩緩的睜開雙眼。
像是近視一樣模糊的世界，從扭曲的輪廓與太陽的光線，我可以明白自己的位置正在室外，而眼前的景物應該就是那家咖啡廳的外面。
我從地上爬了起來。
「還好嗎？」
從我背後傳來甜美又溫柔的聲音。
「邵秋涵小姐……」
我轉頭確認自己的判斷，而如我所想的，那聲音確實是邵秋涵，而邵秋涵背後是一條馬路，那我剛剛是撞到的東西是她嗎？難怪軟軟的。
「看來是沒有外傷，抱歉用如此粗暴的方式把妳丟出來」
「不會的，不過剛剛到底是發生什麼事？妳是怎麼在我後面的？」
「我把妳跟我同時丟出窗外，在空中的過程中，我就接住妳了」
原來如此，如果我是正面撞上就好了。
「看來他打從一開始就不在，那是個陷阱」
邵秋涵看著店家。
爆炸後的店家，有一面牆成了瓦礫與碎石，從外部已經可以看到剛才小房間的模樣。
「沒想到對方會用如此激進的方式，不過這下也只要查這家店的所有人，大概就可以抓到他」
這時候，附近的居民紛紛跑出來看發生什麼事，有人開始拿起手機打電話，有人去攙扶從店裡逃出來的店員們。
看來這件事要上新聞了。
「喂～出了點事，幫忙處理一下」
邵秋涵將手機放在耳邊講著電話，此時的她笑容依舊在臉上，明明發生了這麼恐怖的事，難道這對他們來說是家常便飯嗎？剛才只要一個閃失，自己就有可能死去。
「好～謝謝～」
邵秋涵掛斷電話。
「嗯？怎麼了嗎？」
邵秋涵發現了我一直在看她。
「啊……沒事……」
邵秋涵看著我，眨了眨雙眼，然後蹲下來，將我放入她懷裡抱著。
「欸？」
她好香。
「很抱歉又讓妳遇到這種事」
「不、不會，畢竟是我自己跟過去的」
自己明明已經死過一次，結果並沒有變得更加珍惜生命，一時的好奇與大膽，差點又讓自己陷入危險。
我對於這樣的自己感到厭惡，自己就不能好好學到教訓嗎？
「秋涵姐姐，對不起，我還是沒有辦法跟你們有所接觸，因為我的生命沒有辦法失去第二——」
我說到一半時，我抬起來看著邵秋涵的臉，同時嘴巴也停了下來。
在我看到她臉時，不是因為恐怖或憤怒的表情讓我嚇到，而是她用超猥褻的表情看著我。
張開笑著的嘴巴，微微泛紅的臉頰，加上那如彎月般的雙眼，她看起來一幅就是變態痴女的樣子。
「妳⋯⋯剛才叫我姐姐對吧？」
「喔，嗯⋯⋯」
一時之間，可能是她身上傳來的香味充滿費洛蒙，我脫口而出了「姐姐」這種親密的稱呼，但就算她聽到很高興，這表情也太色了吧。
「哎呀～妹妹啊～妳想太多了，妳要跟著我們，還是遠離我們，我們都尊重妳的決定，但我可以保證的事，只要妳待在我們身邊，我們就會拚死命的保護好妳」
邵秋涵摸摸我的頭。
被摸頭時，有股好奇妙的感覺，好像有點⋯⋯爽⋯⋯
但，可以不要用少兩隻手指的那隻手摸我嗎？有點可怕。
「秋涵姐姐，妳的手指⋯⋯」
「嗯？喔，在這裡」
秋涵打開了她的另一隻手的手掌，手掌裡的是她被炸飛的手指。
「咦？它剛才不是被炸飛了嗎？」
「喔，我在處理那些人偶的時候，眼角餘光有瞄到它的位置，在爆炸時，就順便拿了回來。只要手指還在，應該是接的回去」
秋涵在剛剛那種情形下還可以去顧及到自己的手指，同時也在爆炸前快速的做出反應，這就是專業的處理能力嗎？
「謝謝，我好很多了」
我離開邵秋涵溫暖對胸口，雖然還想在多貼一下，但我不想耽擱秋涵姐姐的治療時間，還是趕緊讓她去醫院接回她的手指。
「真的沒事了嗎？」
「嗯，妳趕快去治療妳的手指吧」
「好的，謝謝妳的關心」
秋涵站了起來的同時，也拉了我一把起身。
「啊，對了，我們交換一下聯絡方式好了，我有時間的話會跟妳說明一些東西，同時妳有問題的話，也可以問我」
「好」
就這樣，我與邵秋涵交換了聯絡方式，同時救護車與消防隊也紛紛趕到，我在跟邵秋涵道別後，就離開了爆炸的現場。
在回家的路上，我思考著從昨日到今天發生的事，仔細一想才覺得一切都很不可思議，系統的出現似乎是什麼事情的開端，同時秘安處正在調查的事情，好像在醞釀著什麼大事件。
『希望一切平安』
我祈禱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