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 摘下面具

本章節 3679 字
更新於: 2022-06-11
  很快便到了解毒的最後一天,柳霽月皺著眉喝下了最後一碗充滿血味的湯藥後,便開心的笑了出來。
  「ㄚ頭,如何?」穆祐欽也笑看著柳霽月如此舉動,真好,這孩子終於恢復了原本該有的光彩耀人。
  運行了一周天的真氣,柳霽月滿意的點了點頭,雖然感覺還是有些地方不通順,但相比中毒之時已經好太多了,再過不了多久應該就和之前相差無二了。
  「沒感覺什麼不對勁的,穆叔,謝謝您。」柳霽月的心裡此時除了感謝之外,更多的是感動,穆祐欽無償的照顧她快半年,而自己能做的除了偶爾跑腿外,便再沒有其他了。
  「傻ㄚ頭,說謝謝多見外,穆叔早就把妳當女兒養囉!」摸了摸柳霽月的頭,穆祐欽笑的寵溺,柳霽月是個懂事的孩子,所以自己才會如此照顧她,否則世上有幾人能得聖手將軍的治療?怕是求到自家門前,他連看都不會看上一眼。
  所以說啊,緣分就是如此奇妙,上天看他孤苦無依,被仇恨糾纏的無法脫身,這才給了自己這般機會,也當作是修養心性吧,至少現在他並不那麼在乎所謂的仇恨了。
  
  「穆叔,上官好點了麼?」柳霽月嘴裡吃著蜜餞,狀似無意的問道,自從上次見面後,上官軒冕便有意躲著自己,這都半個月過去了,楞是連一面都沒見著。
  「他啊,今天的傷口好了便沒什麼大礙了,妳也別太放在心上。」穆祐欽出言安慰著,他自是知道上官軒冕為什麼躲著柳霽月,毒解了,人也不會一直待在這裡,所以別再有留戀是最好的。
  「沒有跟他好好道謝,心裡總是不對勁。」柳霽月有些失望,她可不好意思再待在澤居當個米蟲了,這天大地大自有自己的容身之所,所以再過幾天柳霽月便要離開了,可是一想起那天的談話,她的心裡就不是滋味,那天雙方都不甚愉快,對話也無疾而終的,自己想和上官軒冕好好說說話,至少好好道謝和道歉。
  
  「行吧,我再和他談談,ㄚ頭,妳真不打算再多待幾天?」柳霽月和他說了,解完毒後五天便會離開,說什麼不想再麻煩他,報仇是自己的事,牽扯上他們可就不好了。
  可穆祐欽卻不這麼覺得,小小一個姑娘怎能和千殤閣抗衡呢!這不沒多久便淪為板上魚肉了麼?
  「穆叔,我自己有辦法,到時候您就等著看吧。」柳霽月嘴上說的信誓旦旦,心裡卻一點辦法都沒有,自己不僅一沒錢二沒權,如今就連武功也還未恢復,哪裡有辦法能夠報仇?可她真不想再麻煩穆祐欽他們了,人家平白無故的為自己勞心勞力,她已得了寸,可不能再進尺。
  「罷了,妳這ㄚ頭就是倔強,先來吃飯吧,我煮了妳最愛的芋頭燒排骨。」穆祐欽無奈的搖了搖頭,沒有戳破眼前人的謊言,留人這事好辦,不急於一時。
  「穆叔您最好了!」柳霽月開心笑笑,便跟著穆祐欽來到了飯廳。
  「這雞湯妳先趁熱喝,我去把冕兒叫出來,這小子真是越來越不懂規矩了。」穆祐欽盛了碗雞湯給柳霽月後,語帶責怪的開口,主要是上官軒冕這麼多天不好好吃飯可不行啊,搞壞了身子怎麼辦?
  
  走至上官軒冕的房前,穆祐欽輕敲了兩下門後便推門進房,看見房中人看著窗外愣神的模樣,他不禁嘆氣:「還不出去?人再待也沒幾天了,那ㄚ頭心意已決。」這兩個孩子都倔強的很,一個說走便留不住,一個說躲便不讓找,可真是讓自己頭疼的很。
  「我答應過一個人,等月兒好了便去看他,可我不想讓月兒知道我的身份。」上官軒冕這麼多天來第一次說出了心裡的想法,他答應過柳亦然等柳霽月好了便去蝕骨教,可他不想柳霽月再因為自己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她終是要知道的,ㄚ頭那麼愛她口中的辜淵徹,你就捨得讓她找不著?」穆祐欽再次勸說,上官軒冕總覺得離開柳霽月便為她好,怎知人家願不願意那自以為的為她好?
  
  「可是因為辜淵徹那個身份,我害她成了現在這副模樣,我……」
  「你也說了,辜淵徹已死,活下來的是上官軒冕,那又何必苦苦糾結於一個死人身上?」打斷了上官軒冕未說完的話,穆祐欽恨鐵不成鋼的訓斥著,既然有新的身份,重新開始不好麼?何必陷入過去的囹圄。
  「我怕她不接受我這樣做……」遇到感情的上官軒冕沒有平時的俐落和果斷,就連漆黑的墨瞳也出現了掙扎和猶豫,柳霽月最恨的便是欺瞞和不信任,這點自己早就牢記於心,或許他不想告訴柳霽月的主要原因根本不是為了誰好,只是害怕心愛之人再一次的決絕和轉身就走。
  「大男人的,怎遇到感情這事像個姑娘般扭捏,不接受就解釋到接受,跑了就追到回來為止。」穆祐欽丟下了這句話後便走了,上官軒冕開不開竅得靠自己領悟,他幫不了這忙。
  上官軒冕聽完這話後沉思半晌,而後像是恍然大悟一般,起身離開了房間。
  
  「穆叔,上官還不肯見我?」柳霽月皺眉看像穆祐欽的後方,只見空蕩一片,她知道自己那天說的話確實有些衝動,可她知道錯了,也想道歉解釋,奈何上官軒冕根本不給她機會。
  餘光瞥見了一抹身影,穆祐欽勾起嘴角:「這不來了麼?」自己果然沒白費唇舌,身為男人,就應該坦坦蕩蕩的面對後頭會發生的一切。
  「上官,我先跟你道個歉吧,那天的話,我真不是有意的。」柳霽月搶在上官軒冕開口前便道了歉,她可不想什麼都沒說就又被眼前人冷冰冰的話堵住了嘴。
  「有什麼事吃完飯再說吧,菜涼了就不好了。」上官軒冕無聲的嘆了口氣,語氣相較前幾天溫和許多,這件事本就不是柳霽月的錯,為何要道歉?
  柳霽月聞言開心的點點頭,既然對方想和自己談談,那她就不用擔心了,只要不是避不見面就好。
  「哎,吃慢點別噎著了。」穆祐欽看著柳霽月吃飯吃太快有些嗆到的模樣,趕緊順了順她的背,又倒了點茶遞過去。
  
  用完午飯後,上官軒冕收拾完碗筷便先行離開了飯廳,而柳霽月則是洗完碗後才離開。
  她在後院找到了上官軒冕,他就坐在涼亭裡的木椅上,正望著某處出神,玄黑色的衣裳非但沒有格格不入,反而和旁邊的景色勾成了一副和諧的畫作。
  不知怎的,柳霽月總覺得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如果一輩子就這樣待在這裡,平平凡凡的過日子,是不是也很好?
  
  涼亭裡的人向自己望來,柳霽月甩開腦中的想法,走了過去,自然的坐在上官軒冕的對面,她替自己倒上了一杯茶,微微抿上一口後有些驚訝,沒想到上官軒冕也喜歡喝金芽茶。
  眼前人遲遲未開口,柳霽月見狀打破了寧靜:「上官,我們好好說清楚吧,再過幾天我便要走了,不想……不想讓你有什麼誤會。」雖然這麼說對上官軒冕很抱歉,可她真的不想帶著這份感情離開,無怨無悔的愛,太過沉重。
  「我與妳說個故事,妳先答應我會耐心聽,好麼?」突然帶上溫柔的語氣聽的柳霽月一楞,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有個少年,自記事起便跟著師傅習武,數十年的苦練苦磨,他成了眾人崇拜的大師兄,也和一個姑娘互通了心意。」沙啞的聲音說出了最不想面對的真相,十八年的養育之恩,最終卻在一夕之間成了滿滿的陰謀和怨恨,這讓他如何能夠接受?
  「因為少年的錯,姑娘受到了傷害,心灰意冷離開了少年,不過幸好,一年之後他們和好了,原本以為日子可以這般和和美美的過下去,怎知天意弄人。」上官軒冕的目光看向了柳霽月,而後者像是已然知道什麼,原本拿著茶杯的手止不住顫抖。
  
  「你……」
  「少年的師傅愛慕少年許久,不僅設局囚禁了他,還對姑娘起了殺心。」阻止眼前人開口,上官軒冕繼續將話說了下去,有些事情,必須一口氣說完,否則他怕下次就開不了口了。
  柳霽月聽到這話驚訝的瞪大雙眼,原本就在喉頭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只能看著眼前男子繼續雲淡風輕的說著故事。
  「少年死裡逃生,意外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原來他本就是義父的親生兒子,而養大自己的師傅,是滅了自己家門的兇手。」說著說著上官軒冕終是忍不住笑著哭了,他解開面具的綁帶,將其摘了下來,面具底下的臉正是柳霽月思思念念的辜淵徹。
  
  揭開真相之後,沙啞的聲音並沒有因此停止:「少年叫做上官軒冕,前朝大將軍之子;亦叫做辜淵徹,千殤閣大弟子。」他是該謝謝姜玥和姜允茹這十八年來的照顧,可滅門之仇又該如何清算?他的生活本不該如此,若上官暮詞還在,或許上官軒冕現在也是個將軍,不會糊里糊塗的認了仇人為師。
  「徹……」柳霽月有千言萬語想說,可話到了嘴邊,卻只說出了一個字,她哽咽的喊著上官軒冕,聽完這些話後,她的心中只有滿滿的心疼,沒想到他們都被蒙在了鼓裡那麼多年,更沒想到原來從上官軒冕的失蹤開始便都是姜允茹自導自演。
  「世上再無辜淵徹了。」輕飄飄的一句話卻讓空氣陷入了安靜,看著柳霽月什麼話也不說,只紅著眼眶不停流淚,上官軒冕就著急了起來。
  
  「月兒,妳怪我麼?」怪我又妄下決定,怪我連累到妳,怪我裝作另一人和妳相識,怪我打算什麼也不說就離開妳。
  「我能不怪麼?你告訴我上官軒冕,我能不怪你麼?」柳霽月生氣的質問著,眼淚卻仍流個不停,心裡也像是被堵住一般難受。
  「對不起。」上官軒冕除了道歉,什麼事也做不了,他早就做好不被原諒的準備,也做好了死纏爛打的準備,就如同穆祐欽所說一般──不接受就解釋到接受,跑了就追到回來為止。
  自己所做的一切已然沒有挽回的餘地,雖然不會被原諒,但他會窮盡一生彌補。
  「對不起有用嗎?我無助的時候你在哪裡?我一個人痛苦徬徨的時候你在哪裡?我承受著殺父之痛的時候你又在哪裡?」半年來的情緒終於有了發洩的出口,柳霽月不是冷血動物,不可能被自己的師傅如此對待還一點感覺也沒有,她也曾在夜裡痛哭失聲,質問著自己哪裡做錯;她亦會睡著後又突然驚醒,覺得自己狠毒的可怕。
  
  恐懼、驚慌、無助,柳霽月每個睡不著的夜晚,都是一人撐著,而上官軒冕,自己的愛人,明明早就知道一切,卻沒有給予過她一絲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