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人情難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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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5-27
「上官!」柳霽月闖進了上官軒冕的房裡,猝不及防映入眼裡的盡是血紅,方才纏上的布條再度被鮮血浸透,靠在床頭的人臉色蒼白的望向她,眼中驚慌盡顯。
「妳……妳怎麼來了?」掙扎著想起身,卻終究無力的摔回床榻,上官軒冕死死壓著傷口,渾身冷汗淋漓,好端端的柳霽月怎就進來自己的房間了?
「穆叔,上官這是怎麼了?」饒是見過大風大浪的柳霽月,如今仍是看不得這樣的場面,太慘了,原本玄黑的衣衫暗紅一片,房裡頭無一處地是乾淨的,鮮血亦像不要命般的流淌而出,看得她心慌。
「壓著,這個含著。」穆祐欽迅速將藥草搗爛後隔著布條壓在了傷口上,他還沒有時間解釋,又把蔘片塞進了上官軒冕嘴裡,吊著他的精神。
意識逐漸模糊,上官軒冕甩了甩頭,覺得自己應該是要死了,他抬頭看向柳霽月,出口的話卻是講給穆祐欽聽的。
「爹,這血可不能浪費,剩十九天了,這些血應是夠了。」直到意識消散的那一刻他仍沒暴露自己的身分,出口喊的依然是爹,不是穆叔。
「ㄚ頭,幫我壓住他的傷口,我再去拿藥。」穆祐欽看了眼呆在一旁的柳霽月,連忙指揮著,上官軒冕情況危急,不能再拖了。
柳霽月聽話的照做了,看著眼前面無血色的男子,她的情緒不禁有些複雜,再傻也知道上官軒冕流這麼多血是為了解她的毒,他為自己付出了一切,甚至有可能搭上性命,自己卻無以為報,這樣的滋味,很不好受。
打開了暗格,穆祐欽拿出自己珍藏已久的藥丸,給上官軒冕餵下。
此藥名為生魂丹,雖不算活死人肉白骨那樣的靈丹妙藥,不過也可以算是絕世好藥了,五年才能煉上一顆,且全是用珍稀藥材所製而成,旁人要買穆祐欽還不肯賣。
只見上官軒冕服藥後,灰白的臉色肉眼可見的恢復了紅潤,傷口的血也漸漸止住了,正當穆祐欽想拿掉染血的布條時,卻突然想起了上官軒冕提到過心口上的疤,便轉身對柳霽月說道:「ㄚ頭,這裡血腥味重,妳先去亭子等我,待會兒穆叔再跟妳解釋。」如今這般情況,怕是連傻子都瞞不住。
柳霽月雖想留下等上官軒冕醒來,可自己幫不上什麼忙,乾等著還會礙人手腳,便點點頭出了房門,往屋子後頭的亭子走去。
穆祐欽將自己的屋子取名為澤居,屋前種了棵桃花,屋後便是一口池子,池中央立著一座涼亭,愜意的像是個世外桃源。
看著池上的荷葉飄飄,柳霽月不禁神遊,她知道這幾個月的感情抵不過和辜淵徹的十年,可她捫心自問,自己似乎有那麼點迷茫了。
上官軒冕和辜淵徹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前者沉默寡言、冷冷冰冰,偶而才有點溫度;後者溫潤如玉、眉目帶笑,總是溫柔的對待他人。
若說辜淵徹是冬日裡的暖陽,上官軒冕便是夏日裡的清風。
她不相信自己的爹娘會做出這樣的事,可若姜允茹說的是真的,那她和辜淵徹中間橫亙著的是血海深仇,她不能保證辜淵徹接受得了這個事實,她也不敢去想。
手上微涼的白銀鐲子,腰間繫的暖玉玉珮,彷彿催促著自己趕緊做出決定。
「ㄚ頭,想什麼呢?」穆祐欽已經換了一件衣裳,他伸手輕拍柳霽月的肩膀,方才叫了許多聲都沒有應,一看才發現不知神遊到哪去了。
「穆叔,您來了。」柳霽月坐正身子,雖然她的已經猜個七七八八了,但還是想聽到穆祐欽的證實。
「ㄚ頭,這件事知道了不會比較好,妳確定要聽?」穆祐欽的語氣帶著擔憂,知道事實後心裡難免更加沉重,這也是上官軒冕選擇隱瞞的原因,他不想讓覺得柳霽月欠他什麼。
「我和這件事有關,必須知道。」柳霽月眼神堅定,這件事她本來就有權利知道,也一定要知道。
穆祐欽嘆了口氣,說出了九霄雲外的特性:「凡中九霄之毒者,不得動情動氣,否則便會加快毒速蔓延,妳每天喝的藥它的作用便是抑制毒性,拿到雲外後也沒那麼好解毒,必須由一人吃下,每日獻出心口血,混以上好的藥材,連續七七四十九天,方才得解。」語畢,只見柳霽月神色複雜,不知在想些什麼。
「所以你們才會千交代萬交代說不能動真氣?」柳霽月開口,原本以為不能動氣只是為了修養身子,怎知是絕對不能動用真氣,姜允茹這是真要把她置於死地啊,即使自己僥倖存活,也會因為運了真氣而加快死亡。
「是,若運氣過度,輕則武功盡廢,重責暴斃身亡。」穆祐欽又補充道,沒有什麼是讓習武之人瞬間成為廢物還悲慘的事了,下毒知人手段果真狠毒。
「那上官到底如何拿到雲外的?」這是柳霽月最好奇的事,雲外只存於蝕骨教內,蝕骨教經過兩個月前的大亂,如今百廢待興,怎可能把如此珍貴的藥材輕易拱手他人?上官軒冕到底用了什麼條件作為交換?
「此事我也不甚知曉,一個月前的十五晚上他出去了一趟,回來時就已經拿到雲外了。」穆祐欽這次倒沒說謊了,他是真不知道,無論怎麼問上官軒冕都不肯說,只講等柳霽月的毒解之後,一切便都可知曉了。
柳霽月嘆了口氣,把內心的問題問了出來:「上官何必對我如此好呢。」她是真的納悶,自己對上官軒冕從來都不冷不熱的,怎的人家平白無故對她這麼好。
「心裡頭想著什麼,只有自己清楚,我不便多說。」穆祐欽說完話後便擺了擺手,轉身離開亭中。
快進到屋中時他又開口說了句話:「沒有無緣無故待妳好的人。」
柳霽月聽到那句話後,愣在了原地許久,她當然知道這個道理,可還不了的情,終究是還不了。
*
上官軒冕睜開了雙眼,心口處的傷口還刺痛著,他第一反應便是伸手摸上自己的臉,幸好,面具還在。
發現一旁的桌上趴著睡得香甜的柳霽月,他悄無聲息的下床,怎料倒水的動作牽扯到了傷處,上官軒冕倒抽了口涼氣,倒是把原本淺眠的女子給吵醒了。
「你醒了怎麼不叫我?」接過茶壺替人倒完了水,柳霽月又扶著上官軒冕坐回了床上。
上官軒冕喝水潤喉後才順利開口:「妳沒有好好歇著,跑來我這做甚?」擔心的語氣混雜了不少冷漠,他不想得到柳霽月知道真相後的同情。
「你看看自己的樣子吧,誰比誰嚴重還用說麼?」柳霽月在心中默默翻了個白眼,並沒有在意眼前人的冷漠,而是端起一旁才熱好沒多久的粥,遞給了對方。
上官軒冕接過粥後不語,如今的情況確實是自己的身子比較差,他小口小口喝起了粥,為避免牽扯到傷口,一碗粥足足用了半個時辰才喝完。
「我昏迷多久了?」將碗放下後上官軒冕問道,也不知道這些天柳霽月解毒的療程有沒有因為自己而耽誤。
「四天了,放心,這些天我都有好好吃藥。」畢竟那天你流了那麼多血,柳霽月心中想著,她知道上官軒冕要說什麼,那天的血大多都被穆祐欽用碗盛了起來,如今已用了一些,剩下的也還夠用上個三兩天。
「妳回去吧,我自己照顧得好自己。」上官軒冕再次下了逐客令,他不想給柳霽月看到這般狼狽的樣子,再多的同情也不會變成愛情,柳霽月值得更好的人,而那個人絕不會是自己。
「上官軒冕,我不需要你默默的付出,欠你的情我還不清,其他還是還的了。」柳霽月還是忍不住對上官軒冕發了脾氣,她不值得一個人為自己這般付出,對不愛的人,她一向分的清楚。
「我也說過,我關心妳便好,我不需要妳還我什麼。」上官軒冕有氣無力卻字字堅定的說著,柳霽月總是這樣分得清楚,也是這樣理智的可怕,自己是該開心柳霽月一直愛著辜淵徹,還是該擔心她放不下辜淵徹?
「上官軒冕,我很謝謝你喜歡我,可是我不會答應你。」柳霽月看見眼前人的情況有些無奈,上官軒冕這人怎麼這麼倔呢?好說歹說都是那句話,不能替自己著想麼?一輩子都得不到回報的感情,當真不值得。
「我知道,所以我想用自己的方式保護妳。」上官軒冕這話說得雲淡風輕,柳霽月的眼眶卻因此泛紅。
前世的自己沒得到多少溫暖,來到這裡後卻是一個個都無條件的對她好,慕容月曦、趙若晴、顧瑾瑜、辜淵徹,到了現在的穆祐欽和上官軒冕,每個人對她的付出都從未要求過回報,不過雖沒要求,可柳霽月仍能回報給他們相同的感情。
唯獨上官軒冕,她不能還,也不敢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