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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9-15



  就在世界之敵和共產黨聯手展開搜索的兩天後,新的一組人馬乘著夜色來到了歐登堡。

  「啊……倒吊男是嗎。」



  他們共有四個人,清一色穿著黑色大衣以及帽子,大衣下是襯衫及長褲,胸前掛著閃耀的逆十字。看起來十分正式的打扮,但他們的態度不太正式,還有一個在喝啤酒。

  「果然還是跟警方合作嗎?不過不是說不能干涉政局?這樣真的可以嗎?」

  「既然是為了回收遺產,主會原諒我們的。」

  「好吧,要是教宗發脾氣我就說你這麼說了。」

  後面那名女性聳聳肩,帶路的男性則是不太在乎。


  「難不成我被他罵的次數還少了嗎,只要遺產有收回來都不會怎麼樣啦。」

  他們一邊講著,一邊來到了歐登堡警察局。一踏進警局內,他們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每個人都好奇他們的身分,也好奇他們是來幹嘛的。

  「我們是教皇國來的特務,先前本地教會應該有跟你們打過照面才對。」

  「哈啊,不好意思,我幫你問一下。」

  負責接待的警察打了通電話,沒過多久,幾個高級警官就衝了下來。


  「教皇國聖葬隊?」

  「啊,就是我們,你是?」

  「各位好,我是局長艾特林格,他是我的副手固魯克。請進,我們裡面談。喂,你們,接下來這段時間,這幾位特務要自由進出這裡,他們需要什麼就提供協助,了解嗎?」

  「是!」

  在場的警員們立刻回答,艾特林格將四人在眾人注視下往裡面帶,一路到了最裡面的局長室,將門關上。


  「各位,如何稱呼?」

  「馬可斯,斯萊札克,基羅加,亨德里克森。」

  帶頭的馬可斯不客氣地坐下。


  「艾特林格局長,我不清楚我們上頭怎麼傳達的,不過為免溝通錯誤,我再提一次提案吧。」

  「是,請說。」

  「我們聖葬隊的首要任務,是回收並掩蓋一個在倒吊男身上的物品,不讓無關者得知。這代表了我們必須將他殺死,你們不能參與最重要的戰鬥,以及你們不能取得希望的口供。」

  「這我們不能接受,我們非取得口供不可。」

  「喔?」

  一般聽到教會的特務這麼說,大部分的人都會退縮才對。但艾特林格回答得非常堅決,而且沒有猶豫,讓馬可斯訝異了一下。


  「就算我們殺了人,你們應該也可以隨便捏造自白吧,這對你們來說有什麼問題?」

  「說服力不夠。我們無論如何都必須拿到他的自白錄音,和你們一樣,我們也有不能妥協的東西。」

  「嗯……那我們先來談談我們所能提供的吧,再來看看是誰有求於誰。我們能追蹤倒吊男,我們也能對付他,不需要你們出手。」


  馬可斯歪了歪頭,明示著其實我們不和你們合作也可以。不過艾特林格很清楚自己的價值:

  「我們就是公權力。你們不想要讓人知道倒吊男的詳情?那我建議你還是和我們合作,我不知道你那個東西對教會有有多重要,不過我們會抓到倒吊男,然後我們會公布給全世界知道。你想滅口?那就試試看吧,這個國家七千萬人,你能對付多少?」

  「……」

  馬可斯噴了口氣,看來一開始就把自己的底線亮出來是個不智的決定,雖然他有九成九的把握這群警察抓不到人,不過剩下的百分之一是他們必須避免的事。而且如果目擊者是無關的其他人,有警察合作,處理起來也比較方便。


  「好吧,那也許我們各退一步。你們有什麼可以妥協的?我們只要那個東西的情報不向不特定群眾流傳就能接受。在三個人以內的話,視作特例,讓他們知道內情也不是不可以。」

  「我們……必須有直接的證明。而且是確實的證明,沒有偽造的可能。最好的選擇就是錄音了,簽名或指紋……都沒有那麼有說服力。更不要說第三者證詞了。」

  「那麼這樣如何?你們派少數人員和我們一起戰鬥。我們將倒吊男制伏後,你們的少數人取得供詞,然後我們把他幹掉。當然,這是如果我們成功制伏他,如果戰鬥激烈到必須下殺手,你們就別怪我們。」

  「那種場合,沒辦法的事也是沒辦法的,我們的部隊也會採取一樣的行動。」

  「所以你是同意了?」

  「我同意。我們有人可以在短期內問出口供。只要追捕行動順利就沒有問題。」

  「你大可放心,我們有專用的儀器可以抓到他。」

  馬可斯拿出了個白色的盒子,稍微擺弄了幾下,盒子就化成一個箭頭,不停旋轉,最後停了下來。


  「就在那個方向了。」

  「竟然有這種東西……」

  「這個勉強還在灰色地帶,你們可以列入紀錄沒有關係。不過這下你就知道了,我們可以確實追蹤他,這應該是目前你們最煩惱的事。」

  「沒錯……好吧,我們同意和你們合作。但我覺得你們應該也將共產黨納入考慮。一但他們知道我們的追捕行動,他們應該寧願用武力和我們衝突,也會阻止我們抓到倒吊男。各位清楚共產黨和我們的關係嗎?」

  「我們很清楚。不過那就得靠你們了。你們得將共產黨擋在外面,如果辦不到的話,我們會連他們一起對付。到時候事情如果鬧大,你們得幫忙處理。如何?這就是我們的提案。」

  「我很清楚你們的提案了。但……如果我們拒絕會怎麼樣?」

  「不會怎麼樣──暫時。我們會獨自前去處理倒吊男,途中可能會多花一點時間,也可能會多波及一些人。而如果你們成功了,同時拿到你們不該拿的東西,我們的目標就會變成你們。」

  馬可斯的眼神表示他完全認真,他可不會顧忌對方是有官位的他就不殺,在遺產之前,什麼規定都不重要,重要的就只有這東西不能流傳於世。

  艾特林格看著他們,四個人都以極其平淡的態度表示了他們會這麼做,讓他流下冷汗。


  「……我們同意和你們合作。」

  「那真是太好了。我們明天一早開始,就我得到的消息,他昨天晚上才犯過案吧?那應該不急。我們從教皇國一路搭火車到這裡,需要休息一下。」

  「好的。」

  「那我們就先走了啊。」

  合作敲定之後,馬可斯一撥自己的大衣,帶著其他的同僚離開這裡。



//

  隔天中午,教皇國聖葬隊的四名成員正式開始搜索。他們跟警方要了四輛機車,二前二後並行騎著。由於先前那套黑制服實在太顯眼,不適合追蹤目標,所以今天他們都穿得很隨便,借來的機車也特地借老舊的款式,連是警車都看不太出來。

  他們採取的戰術很簡單。將歐登堡從南到北騎一遍,從東到西騎一遍,把座標畫出來,用方向定位。很快就能知道倒吊男躲藏的地方。

  不過,實作當然沒有理論這麼輕鬆。


  「結果在市外嗎?這下麻煩了。」

  他們花了兩個小時,結果得到倒吊男在市外的結論。而歐登堡的市外是大片大片的森林,可不適用他們的戰術。他們只能沿著國道騎,盡可能的靠近,又時不時的被道路帶離他們想走的方向。


  「啊,煩死了。我們不直接穿過去嗎?那邊有小路吧?」

  「這種破車根本沒辦法騎那種路吧,乖乖去前面找地方右轉啦。」

  要是能借台直升機的話就可以很好的解決這個問題,不過聽說倒吊男非常謹慎,直升機聲音太大,一個不小心就被跑了也說不定。

  再來根據他們的經驗,這種任務直升機墜落機率高達八成,所以他們也不是那麼喜歡直升機。


  市外地形起伏劇烈,道路蜿蜒,他們盡可能地往北偏,繞了好大一個圈子,等到看見海的時候,夕陽已經在他們面前了。

  「嘖,結果是這裡喔,早知道就走右邊那條路了。」

  「快晚上了,我們沒有野外裝備,不折回去一趟嗎?」

  「不,折回去就太晚了。我們先追到底看看吧,至少有點收穫,如果缺裝備再回去。」

  「了解。」

  四人加速,一路沿著海岸公路狂飆。卡賽的北側都是岩岸,地形高聳崎嶇,從公路到海面至少有十層樓高,讓他們不禁思考如果倒吊男躲在下面的海洞,他們要怎麼下去抓他。

  不過事情沒有演變成那樣,他們才騎到半路,偵測儀就有了反應。


  「幹!」

  白色的箭頭在一秒之內調轉了將近一百八十度,讓馬可斯緊急煞車,三名同僚也紛紛在他旁邊停下,看向偵測儀。這只有一個解釋──倒吊男開始行動,往他們相反的方向去,而且是以近距離和他們擦身而過。

  「媽的。倒吊男行動了,艾特林格,聽得見嗎?」

  四人立刻調轉車頭,以最快速往反方向狂飆。但是不管怎麼催油門,箭頭轉動的幅度只有變小沒有變大。


  「艾特林格,倒吊男行動了!這台爛車追不上他們!」

  馬可斯對著無線電大喊。

  《你們自己說未免醒目要借舊車的。》

  「啊那不是重點啦!叫你的人全部出動,到你們認為有可能的目標身邊!我進一步縮小區域之後再跟你說是哪裡!」

  《知道了!》

  他們只用了十分鐘就衝進市內,開始鳴笛闖紅燈。他們一連闖了半個市區的紅燈,才終於發現指針轉向。


  「艾特林格,東區!」

  《了解。有四個候補,在梅茲路,漢斯─貝克勒路,水壩路和奧德路上。》

  就這一句話,西區的警力全部放空,圍捕的警察都往城市以東移動。馬可斯等人也將油門催滿,往南邊騎去。


  「我們騎過半個市區了,還在更南邊!」

  《好,那可能是。》

  「不對,往北了,在奧德路那一帶!」

  《奧德路?那倒吊男的目標是烏韋.施坦豪薩,他現在人在他位於二段的公司裡。》

  「好,你們到附近把人群淨空。我們到現場後,根據偵測儀找人。」

  《了解。》

  他們轉了一百二十度,往烏韋的公司開去。



//


  「倒吊男的目標是烏韋.施坦豪薩。」

  多虧了瓦列斯的即時轉播,共產黨幾乎是和警方同時得知了倒吊男開始行動的消息。臨時召集的格鬥組待命了一個下午,就在等這一刻。


  「好,聽到目標了嗎,動起來動起來!」

  「遵命!」

  約四十名格鬥組的成員立刻行動起來,不算大的集合空間溫度一瞬間上升。他們分乘十二輛車,一路開往烏韋的公司,沒有打算隱瞞自己的行蹤。世界之敵的碎片們也起身準備前往現場,阻止倒吊男還有教會。


  「等等。」

  在他們也離開之前,貝恩德最後叫住他們一次。

  「我問你們……為什麼你們還要和我們繼續合作?就你們的立場,要是教會能阻止艾利奇,你們不是也能接受嗎?」

  「……你會這麼想,就是你沒搞清楚什麼叫預言了。」

  瓦列斯看了他一眼。


  「如果教會能夠隱密地將倒吊男處理掉,讓人不知不覺,我們一開始就不會到這裡來──教會會失敗,只是不知道會以什麼形式失敗。」

  「……我明白了。你們先走吧,路上用無線電開會。」

  「好。」

  瓦列斯等人離開了共產黨總部,借給他們的車已經停在路邊。是輛有特別加厚裝甲的老舊轎車。吉爾貝特坐上了駕駛座,打開無線電,其他四人也紛紛入座。


  「走了喔。貝恩德,聽得見嗎?」

  《沒問題。》

  「我預言不到現場狀況,你的人馬回報的狀況如何?」

  《警方快我們不少。現場已經封鎖了,目標是十字路口上的一棟大樓,周圍全部被路障擋起來。目前有大概四五十個,預估最後會有兩百人。你們有辦法進去嗎?》

  「有鄰近的高樓或小路就有辦法闖,就算沒有也有辦法闖。只是場面就會比較血腥一點。你們有辦法牽制他們嗎?」

  《很難,我們也有形象要顧。要是被說成我們和連續殺人案的兇手站在同一陣線的,民眾會怎麼想?到時候就非把他英雄化不可了,八年前的我會贊成,不過以目前的路線來說太激進。》

  「不能至少製造一點爭端嗎?例如說程序上有什麼問題之類的。」

  《程序嗎……嗯?也許不是沒有辦法。好,就這麼辦吧,你們離遠一點,等我們引起騷動之後再趁空隙衝進去。之後外面可能會交戰,你們注意一下。》

  「直接打起來?這樣沒關係嗎?」

  《安啦,格鬥組都是些成天想幹爆公權力的人,他們只會感謝你們給的機會而已。好了,我們的人到了,看他們表演吧。》

  這麼說著的貝恩德,語氣裡帶著不少笑意。



//

  烏韋.施坦豪薩經營的私人公司──STI之前,聚集了大量的人群。STI是一所大型的化妝品公司,下五層是專門的實驗室,上面三層則是辦公室。共計八層的大樓,整棟都是他們的,在這一帶也顯得醒目。

  現在,這個受人注目的大樓前道路淨空。他們正被警察包圍,以警車作為路障,包圍網之外就是大量的記者。

  這麼明顯,這麼大陣仗的行動。如果不是STI爆發了什麼規模重大的醜聞,那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一個了。


  「畢特曼先生,可以請你們做點發言嗎?警方在這裡,是為了追捕倒吊男嗎?他就在裡面嗎?」

  「我們無可奉告,請你們離開,不要干擾我們辦案!」

  雖然警方的發言人說無法公開,但記者們已經這麼認定了,久久徘徊不去。為了拿到第一手消息,他們得守在這邊,等著拍下那張決定性的照片。雖然人多,但場面還是勉強被控制住,越來越多警力抵達,每個人都表情嚴肅。嚴陣以待。

  在包圍了五分鐘之後,教會的四人組首先抵達。他們滿臉笑意,準備大幹一場。艾特林格立刻指揮部下支開記者,湊了上去。


  「馬可斯,找到人了嗎?倒吊男要來了嗎?」

  「啊,看來已經在裡面了。」

  「啥?」

  「已經在裡面了。他犯案總是要點時間,目標還活著沒有就不知道了。」

  馬可斯將偵測儀秀給艾特林格看,箭頭直直指著大樓的內部。


  「你,你們……」

  「別激動。我們的目的不是保護那個烏韋.施坦豪薩,而是抓住倒吊男。沒錯吧?你的人呢?叫他跟我們來,我們要進去了。」

  「……嘖!」

  事情變成這樣對警察顏面無光,艾特林格只能向旁邊啐一口,叫先前就分配好的兩人跟上,六人就這樣在記者都來不及拍的狀況下一口氣衝進建築內部。

  而就在他們進入大廈的同時,共產黨的格鬥組剛好抵達。四十個看似好鬥的男女一次出現,讓艾特林格立刻警戒起來。


  「停下來,你們要做什麼!共產黨是嗎,你們連這種重大罪犯的搜捕行動都要干擾?」

  後半句是說給記者聽的,不過格鬥組的氣勢完全沒有退縮,一名高大的女性穿過人群,往他們走去。沃戈因早就想到這一點──正確地說,是貝恩德和她討論出來的。

  要帶領格鬥組,可不是只有拳頭大就行。


  「重大罪犯的搜捕行動?笑死人了。我們來到這裡,是為了接STI的工會成員出來。你們包圍的是倒吊男吧,既然要搜捕這麼危險的人物,你們為什麼不淨空現場?我們還有幾百個無關的人被你們困在裡面。就因為你們的一紙命令,無法離開,讓我們進去!」

  「不,那是為了不讓倒吊男警覺,我們才沒有……」

  「才讓數百名員工身陷險境嗎?你倒是說說,如果在裡面駁火,流彈都不會打到人?犧牲員工安全來保證資本家的性命,倒是很像你們的做法!」

  沃戈因說完,後面的格鬥組開始跟著鼓譟,身前的警察們將手伸向槍枝。旁邊的記者則是比起自己的性命安全,更努力記下現場的真相。

  這會是重要的一刻。


  沃戈因舉起拳頭。

  「讓我們進去!」

  砰,先開槍的是警方受不了壓力的菜鳥,而以此為信號,雙方開始行動。沃戈因揮出拳頭,打在地面上,水泥地炸開,化為大塊的岩石,打散警方的包圍網。同時後面方的格鬥組員全部拿出了武器──最小把的是衝鋒槍。警方的手槍根本不夠看。


  「喔幹!」

  艾特林格立刻找掩蔽,單手伸出掩蔽外,胡亂還擊。雙方都沒有要殺人的意思,殺人在這裡沒有好處,只是他們非打這一場不可。

  「去你們的!不要給我小看警察啊!」

  艾特林格靠自己的能力創造出低威力的炸彈扔出,爆炸讓格鬥組的成員紛紛散開,在用機槍壓制的同時也靠能力將警方打散,現場完全沒有陣形可言,正是他們想要的情況。

  五個人影衝過中間。


  「幹的好,裡面就交給我們吧。」

  「喔,交給你們了!這些傢伙就由我們對付!」

  嗜血的沃戈因將警車翻了過來,同時以靜為首的碎片們衝進STI的辦公大樓。

  大樓內部十分安靜,就像沒有事一樣。不過從接待人員的臉色就看的出來,令人恐懼的殺手就在這棟樓裡面,誰都沒有心情工作。他們只是盯著闖入的靜等人看,指了指樓上,他們就點頭衝了上去。烏韋.施坦豪薩平時會在位於頂樓的豪華辦公室內,而那也是教會聖葬隊和倒吊男正在戰鬥的場所。


  「在頂樓,已經開打了,我們得快點喔。」

  「跑最慢的人在說些什麼呢?」

  「幹。」

  即使跑最慢,也已經夠快了,一年多的訓練確實有成果。他們在兩分鐘內從一樓爬到十樓,連氣也沒喘,一口氣衝進十樓唯一一個房間──烏韋的辦公室中。



  「你們──………」

  靜說到一半,就因為眼前的景象而說不出話來。

  短短三分鐘,就成了這個樣子。

  教會會失敗,這他們知道,不過他們可沒想過是以這種形式失敗,不管是誰都沒想過。



  六人倒在地上,兩名警察慘死當場,教會成員則是靠著實力保住了一條命,倒在血泊中。整個房間像是被龍捲風侵襲一樣,支離破碎。而在暴風眼的中心,則是屍體被吊著的烏韋本人,以及站在他身邊的倒吊男。

  不,那究竟是什麼東西,他們也說不上來。

  銀色的液態金屬從身上流出,眼中,口中,耳中,身上所有的傷口中。不停流出,沾滿了地面,彷彿水銀製成的泥人偶,張著令人恐懼的大口,轉著純銀的眼珠,朝他們看來。

  「喂喂喂喂喂……這什麼鬼東西啊……」

  「王子看了晚上一定睡不著覺。」

  艾利奇已經死了,留下的只有一個怪物,一個會排除面前所有事物的怪物。


  「嗚喔喔喔喔────!!」

  先行動的是倒吊男,揮動右手,液態金屬就像長鞭一樣的打來。不過看周圍的狀況,誰都知道那是可以切斷整面牆壁的。

  五人一口氣散開,金屬鞭打在地上,乾淨整齊的嵌了進去。

  「片倉,老爺子,你們先上。吉爾貝特,莉迪亞,有機會攻擊本體。我看看我能做什麼。」

  「你乖乖躲到後面啦。」

  莉迪亞把瓦列斯往後面推,汗珠從臉頰滑下。


  「小靜先上?」

  「啊,老爺子,支援拜託了。」

  靜在金屬長鞭收回之前往前衝,但她沒搞清楚,那不是長鞭,那是他的手。金屬直接從地上彈起橫掃,抓了個靜措手不及,她在地上滾了一圈,同時用長刀猛砍。

  金屬被切斷了一瞬間,停止了一瞬間,然而在經過刀鋒之後,又重新連結。反而是靜受到衝擊,向後滾了一公尺。


  「嘖,沒用啊,最糟的狀況。」

  「不,小靜,只是效果很小而已!地上有被妳砍掉的金屬!」

  莉迪亞一邊說一邊繞他背,就算實力不足,仍然能產生威脅,這是多對一的基本。而已經失去理智的倒吊男很快就咬了這個餌,雙手長鞭轉向莉迪亞,高速多方向的向她掃去,還在揮動過程中波及到周圍所有事物。

  莉迪亞試圖迴避,但超常的動作讓她躲錯方向。只是右手輕輕被擦過,就有大量鮮血飛濺。不過再怎麼說,還是比起身後的窗戶被切成數十塊那樣好得多。

  同時吉爾貝特開槍掩護,子彈擊中倒吊男的身體,但就像丟進池塘的石頭一樣,激起了一些銀色的波紋,沒有任何效果。


  「子彈一點用都沒有!」

  「讓我試試。」

  灰黑色的煙霧捲去,讓銀色的光澤染上斑點。然而金屬開始攪動,內外翻轉,之後就像什麼事都沒有一樣的自動修復。


  「這對魔法抗性很高。這樣嗎,那就只能用間接一點的方式了。」

  巴斯汀的手段很多,不限於直接腐蝕。地板被魔力侵蝕,沼澤特有的藤蔓型植物開始在這不算遼闊的空間長出,往倒吊男身上纏去。同時靜也抓準這個機會往前攻擊。

  倒吊男終於有了把雙手揮過來以外的反應,他轉身──以雙手依然往後方伸長的姿勢轉身──面對巴斯汀和靜,一個箭步以子彈般的速度往巴斯汀衝。

  速度很快,金屬就是他的肌肉,比天然的強上五倍,負荷力更高上十倍。他張開大口,正確地說是金屬在他的頭部形成更巨大的頭部。利齒朝巴斯汀咬去,差兩秒被用魔法躲過。靜從一旁向他揮刀,而他的身體像是麵糰一樣的彎曲,連閃五刀。

  已經不能算是人了,也許莉迪亞說的寄生型金屬史萊姆還更像一點。這就是被精神塑形式義肢反過來侵蝕,失去理智的末路。


  「精神塑形式義肢……?」

  瓦列斯瞇起眼睛,好像想到了什麼。但是這個時候,倒吊男深吸了一口氣,尖銳的咆哮打斷了瓦列斯的思緒。其他四人也都緊張地準備面對倒吊男的下一步,沒有人動手,就連巴斯汀也暫停了自己的魔法,準備施放障壁。

  然後他雙腳收縮,用力一彈,衝了出去。

  朝外面。


  「糟了!」

  瓦列斯趕緊衝到窗邊,只看到銀色的怪物雙手變化為翅膀,在空中滑翔,重重落到街上。警察和共產黨正打的火熱,根本沒有人攔他,一下就被他逃的不見蹤影。

  「這下精彩了……」

  不知道多少記者拍到了倒吊男的照片,那個樣子會引起多大的恐慌,他們根本無法想像。更別說他們再一次失去了他的蹤跡。


  「瓦列斯?」

  「……不,沒事。我們冷靜一下吧,反正追不上了。先把教會的人救起來,他們還沒死。」

  「要救他們嗎?」

  莉迪亞皺了皺眉頭,看著躺在地上呻吟的四人。


  「救,我們需要他們。」

  「好。」

  他們拿著手邊的器材幫四人止血,配合巴斯汀的魔法,他們沒有生命危險。同時,由於倒吊男的逃脫,下面的戰鬥似乎很快就停止了。只有幾個人中彈,沒人死亡,剩下的人看到那個怪物,本能地感到危險,誰都沒興趣繼續戰鬥。


  「他……逃走了嗎?」

  馬可斯撐著受傷的身體問。


  「你們又是誰?」

  「世界之敵,聽過嗎?」

  「世界之敵,你們就是那個……」

  馬可斯用看危險人物的眼神看他們,隨後又搖了搖頭。


  「你們抓到我們了,要殺要剮都隨便。」

  「兩者都不用,我想要和你們合作。」

  「哈?」

  「合作。就我的認知,你們應該也無法就這樣放棄任務。然而情況擺明了你們打不贏倒吊男,就算加下面那堆警察我想也打不過,你們需要一個更有力的盟友。」

  「……你們嗎?」

  「啊,同樣就我的認知。你們的目的是防止遺產擴散,雖然這個狀況──」

  瓦列斯看了看外面。


  「──你們已經失敗了一半。不過跟我們合作,你們至少還是可以將遺產摧毀,如果你們知道怎麼摧毀的話。比起和警方綁手綁腳的合作,和我們更輕鬆愉快吧。至少,你們不用提心吊膽的考慮警方在最後一刻背叛你們的可能性。」

  「善人的保證嗎……但是你們的背後也有共產黨吧。他們奪走遺產的可能性呢?」

  「要是變成那樣,到時候我們會扁他們。不過你可以放心,我們有專業測謊師。他們對遺產的力量沒有興趣。」

  瓦列斯指了指吉爾貝特。


  教會的特務們茫然的看著他們。

  「……我還是不懂。為什麼你們找我們合作?為什麼對我們這麼好?這對你們有什麼好處?」

  「好處有兩個,一是你們有偵測儀。第二個則是,我們需要有人牽制警方。」

  瓦列斯望樓下一指。


  「如你所見,我們需要有人包圍,才能不讓他逃走。但是如果共產黨總是忙著和警方打,就沒有辦法包圍。」

  「所以要我們施壓嗎……」

  「對,雖然我不喜歡教會,不過你們的影響力應該還是有用吧。用什麼方法都好,叫警方滾遠一點。我們下次全力將這件事情解決,不然……我有不好的預感,好像那個東西還在成長一樣。」

  「……讓我思考一下。」

  「如果你們同意的話,在明天之前去共產黨本部聯絡我們,還有,我們在這裡的事情請向上級隱瞞。我們可沒辦法一邊對付那個東西一邊和大神官周旋。我們先走了。」

  瓦列斯向其他人使了個眼色,他們就在警察還沒上來之前,趁亂離開。



//


  「羅梅洛,你覺得他們會來嗎?」

  共產黨本部,撤離的人們回到這裡,檢討兼計劃下一次的作戰。共產黨和警察的戰鬥最後無疾而終,警察嚷著要通緝他們,不過誰都知道就程序上來說,他們自己捅的簍子更大。

  有五個人的傷勢嚴重,需要休養一段時間,不過貝恩德知道艾利奇的狀況之後,已經從全國召集兩倍的格鬥組來了,裡面多的是可以單挑聖戰士的人物。是情況,瓦列斯可能還會需要他們幫忙。

  不過如果要真正無後顧之憂的和倒吊男作戰,另一邊的協助還是不可或缺的。


  「會吧。雖然我不懂為教會工作的人在想些什麼,不過如果我是他們的話就會。」

  「好吧。那我們就等他們來?」

  檢討完已經是晚上九點的事,他們在共產黨本部的二樓大房間,旁邊播著新聞,上面顯示著倒吊男令人恐懼的樣子。今晚,歐登堡人民陷入了大規模的恐慌,還有不少人趕著逃離這裡,預言在此應驗。


  「就等一下吧。貝恩德,你的人要不要先去休息,感覺起來你們一直在這裡待命。我想至少今天是不會再打一場了。」

  「等到教會特務來了也無所謂,你說他們叫什麼,勝葬對?」

  「聖葬隊。」

  「嗯,要是合作了,至少也倒知道一下,免得在街上遇到他們起衝突。」

  「好吧。」

  所有人還是在這裡待命,格鬥組的成員在大房間裡面聊著瓦列斯聽不懂的話題。而瓦列斯則是趁這個機會關心起莉迪亞:


  「莉迪亞,妳的手還好嗎?」

  「喔,這個嗎?」

  莉迪亞揮起用繃帶包紮的右手。


  「沒事。本來就只是流血而已,渦蟲一下就接回去了。但是還是會痛不要給我戳。」

  「好喔。」

  瓦列斯收回手指,被莉迪亞拍了下頭。


  「……不過說真的,安全優先。要是情況危急,寧可逃遠一點也不要冒險。」

  「你現在知道我都是什麼感覺了吧,你現在知道我都是什麼感覺了吧。」

  「我無言以對。」

  瓦列斯別過頭去,決定以後也少讓同伴們擔心一點。

  就這樣過了二十分鐘,樓下傳來開門的聲音。二樓的人們探頭出去,發現如他們所想的四人就在那裡。

  瓦列斯對他們揮了揮手。


  「歡迎加入,聖葬隊。」

  「哼。」

  他們馬上把四名隊員接了上來。他們接受了治療,氣色看起來比躺在地上的時候好上許多,不過走路都還是一拐一拐的,一進來馬上找椅子坐下。


  「那麼看樣子,你們帶來的是好消息了?」

  「對你們來說是。我已經要警察局長從這件事抽手了,本地教會也會配合我們提供利誘。雖然卡賽執政黨給的壓力也很大,不過我看能拖延一個禮拜的時間。在那之前解決就行,這段期間內來自警方的壓力不會太大。」

  「你們還意外的合作耶?我還以為教會方的你們至少會心不甘情不願的。」

  「主曰,要認清現實。」

  「他偶爾也會說耶不錯的話嘛。」

  瓦列斯伸出右手,馬可斯堅定的回握。


  「比起這個,你們真的有把握打贏嗎?」

  「我們等你們來才要討論,貝恩德,我們繼續吧。」

  「好。其他人可以先回去了,路上不要再鬧事,你們也聽到了警方會收斂一點。但是不要趁機挑釁。沃戈因和賴因爾留下。我們要討論接下來的作戰。」

  瓦列斯這麼一喊,貝恩德就讓自己的部下解散,只留兩個領導人物下來,十二個人縮小了開會的空間。面對面,每個人的表情都看得很清楚。


  「好吧,那麼教會。既然事情已經這麼嚴重了,遺產的事情我就開宗明義地說,沒問題吧。」

  「就講吧。事到如今我們肯定是要被減薪的,會有其他人來下封口令,你們不要對外多提就行。」


  最後一句是對著貝恩德等人說,他們點了點頭,瓦列斯就開始解釋:

  「遺產是不知道為什麼埋藏在世界各地的……不知道什麼東西。能力五花八門,所造成的影響巨大。而教會的地下業務,其中一項就是將這些東西的痕跡從世界上抹消。」

  瓦列斯看了看聖葬隊的成員,他們沒打算幫忙補充的樣子。反正他們遲早是要開口的,瓦列斯就繼續說了下去。


  「這一次的遺產,是精神塑形式義肢。」

  「喂喂喂喂喂!」

  馬上就開口了,以馬可斯為首的四人差點從椅子上彈起來,把自己的傷口拉開,痛到摔回椅子上。


  「為什麼你會知道這種事?連我們都不清楚那究竟是什麼啊!」

  「我好歹也是預知的碎片,好了你們也坐下來吧,我先說完再換你們。」

  瓦列斯安撫他們。


  「精神塑形式義肢。顧名思義就是用精神控制,改變形狀的義肢。就是我們看到的銀色金屬。問題是,艾利奇沒有這個技術,反而是自己的精神被義肢吞噬。」

  裡面有一半是瓦列斯自己猜的,不過猜的差不多都中。


  「倒吊男身體裡的成分,已經大部分都是這個東西了。不管是延展性或是硬度都很好,能夠發揮出數倍於一般肌肉的力量,承受打擊的能力也是,吃子彈也沒問題,還能變化成利刃,媽的講一講簡直比李奧尼達還強了。」

  李奧尼達要是知道自己竟然被拿來跟這種貨色比較,一定會很難過。


  「好吧也許沒有。總之,打起來十分棘手。聖葬隊,你們有沒有什麼要補充的?」

  「他的反應很快,不過經你這麼一提,那確實是個義肢……」

  「什麼意思?」

  馬可斯冷靜地解釋:

  「戰鬥的方式,就算身體再怎麼變形,雙手還是雙手,雙眼還是雙眼,身體的擺動還是跟人一樣。好啦,差不多像是個人,退一百步的話。」

  「我大概知道你要說什麼,大家都懂嗎?」

  瓦列斯問了自己的四個夥伴,他們都點頭。確實這次的戰鬥不像是某種未知的能力,反而像是人類的延伸。


  「瓦列斯,如果你說的沒錯的話,我在想一件事。」

  「什麼,吉爾貝特?」

  「精神操控的原理是什麼?類似魔法嗎?所以老爺子的魔法效果才會很差嗎?那如果我對魔法的理解沒錯,是用感覺來操控對吧。」

  「就算是好了,重點是?」

  「如果我那子彈打他頭是不是就沒事了?」

  「啊……大概。」

  就算再強韌,腦部損傷也會直接消滅人的意識。沒了意識當然就不可能再操控不管是什麼東西。


  「看來之後我們得瞄準他的頭打了。老爺子,我們可能也得商量一下也什麼魔法可以很好的對付他。」

  「嗯。我還在思考,也許有個四五招,但是不管哪個都不保證有效。」

  「好。聖葬隊還有甚麼要補充的?」

  「沒有了,不過我想說如果打四肢和軀體,確實是沒什麼效果,也許和你們的結論一樣。」

  對於敵人的分析告一段落,是很強大的對手,不過還不至於絕望的程度。


  「然後現在的問題是──有兩個。我們能不能幹掉他,還有格鬥組攔不攔得住他逃跑。貝恩德,從你們那邊開始好了。需要多少人,還有多少人能供調動。」

  「我們嗎……看場地吧。這種事不能閉著眼睛估計的。」

  「也是呢。聖葬隊的。」

  「叫馬可斯就行。」

  「馬可斯,你找的到倒吊男現在的位置?」

  「來這裡之前我又掃了一遍,現在人已經在市外了。他似乎有在市外躲藏的習性。」

  「他怕自己發瘋,這很正常。貝恩德,你的人多熟悉野外戰鬥?」

  「嗯……不是很熟悉。」

  他看了看沃戈因和賴因爾,和他們討論一下。



  「可以的話至少挑個開闊場地來打……」

  「我猜很難,歐登堡附近都是樹,如果野外不行的話……就只能等他再次出手嗎?」

  「我實在不想這麼做。」

  瓦列斯咬著牙說,對他們來說,那些被害人也沒做錯什麼。也許他們以前幹了許多傷天害理的事,也許沒有,他們不是來這裡審判他們的人生的。


  「再說,就算我們有很多候補,真正的目標是哪一個也不知道。」

  「羅梅洛,把他們聚集起來如何?既然我們有公權力,讓那些人全部聚集在同一個地方,我們好一起保護。」

  「也好一起被殺。」

  「既然我們要贏,就拼這一把也無不可。」

  「但是,但是失敗的話……」

  瓦列斯忍不住低頭,他終於感受到壓力。如果失敗的話。現在還只是不相關的人命壓在他身上,他無法想像同伴的命壓在身上的樣子。


  (……隊長就是要我學這個嗎。)

  「要是能確保他們絕對安全就可以。」

  「不行,灌在水泥裡面的餌就不叫餌了,吃不到的餌沒有意義,反而會讓倒吊男的行為難以預測。唯一能確保他們安全的,就只有我們。」

  「要這樣嗎……好吧,先假設我們想這樣做好了,馬可斯,你們手上的公權力有這麼大嗎?」

  暫且同意靜的提案,瓦列斯轉向馬可斯。


  「雖然會被上層電,不過我們都確定降薪了沒差啦。」

  「你這麼在意降薪啊……」

  「當然,降薪跟扣假同義啊。」

  馬可斯這麼一說,旁邊的三個共產黨員狂點頭,連著自己隊上的一個卡賽人也猛點頭。


  「好啦不閒聊,總之這個方法可行。那麼貝恩德,你們選地點,記得選一個合理的地點。」

  「合理是指在某間大公司?」

  「對,像是他們剛好一起開派對之類的,無限期的派對。」

  「誰會信啊。」

  「搞不好喪失理智的倒吊男會信啊,先別考慮這麼多,給我個地點就是。」

  「好吧,那這裡。」

  貝恩德指了一個地點。看起來像是公園的正中心,實際是因為太有錢,而把庭園改造得超級浮誇的某間公司總部。


  「在這裡的話,我們可以佈下兩層防線,草地內的包圍,還有外部建築群中的伏擊隊。我會再動員三百人,這樣就可以確保他無法離開……如果沒有更多意外的話。看過那個怪物,我們多少有心理準備了,這次的包圍會很嚴密。」

  「好吧。所以作戰就是請所有目標在那裏待一會,包圍,等倒吊男出現。然後打敗他。剩下來的工作,就是要把他引誘到這裡。」

  「引誘……?」

  「倒吊男是怎麼知道目標在什麼地方的?」

  「對喔……?」

  三方人馬全部對這個盲點深思起來,他們通通都有搜索他人的經驗,而那些經驗都稱不上輕鬆愉快。像這次烏韋,他幾乎是從野外直接進城然後殺進公司,把他幹掉。如果烏韋剛好出差呢?或是突然想早點下班呢?如果一次可能是偶然,但是至今為止犯下這麼多犯行,倒吊男可沒有撲空過。


  「是為什麼呢……貝恩德,你知道他還是艾利奇的時候能力是什麼嗎?」

  「沒什麼特別的,好像是把力道量化的能力吧?總之沒什麼鳥用。」

  「所以不是靠能力。氣味之類的嗎?不,在這之前,他應該從來沒有當面見過這些被害人才對。」

  「有沒有可能是單純的暴力搜索?家裡和公司都找過一遍。」

  「即使這樣我也不覺得他會有這些地址的情報。」

  「那究竟是……」

  「因為他本來就知道了。」

  年幼的聲音讓所有人回頭,房間的門不知何時被打開,一個瘦小的身影則從走道出現。



  「弗羅里安?你怎麼這個時候還在這裡。」

  「一直想到電視上的畫面,睡不著。」

  他走近,將一本老舊的書本交給貝恩德,那是一本日記。


  「我一直不知道該不該把這東西拿出來,不過看到爸爸的樣子,我決定了。」

  「這是……」

  貝恩德翻著日記,裡面斷斷續續記載著被害者的資料,他們是什麼人,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在什麼時候會出現在什麼地方。


  「爸爸的日記,藏在媽媽也不清楚的地方。」

  「調查的還挺詳細的……」

  「是的。而我害怕大家知道這件事情之後,就看不起爸爸,所以遲遲不敢把這本日記拿出來。」

  「怎麼會呢,想像這種事情,誰都做過的。」

  「而且想想而已,也沒有犯罪。」


  莉迪亞在旁邊打圓場,弗羅里安看起來很明顯地鬆了一口氣。同時貝恩德繼續翻了下去:

  「看來跟弗羅里安說的一樣,艾利奇本來就知道他們的動向了。只是他現在沒了理智的枷鎖,又得到力量,所以把心中所想的加以實行。這個東西……最好不要向外公布,弗羅里安,日記只有這一份嗎?」

  「是的。」

  「那就交給我保管。而且事情是這樣的話,我們的作戰也得大幅更改。首先集合目標候補是沒有用的,因為艾利奇根本不知道他們動向。但是反過來說,我們現在能夠確實判斷下一個目標了,還有地點。」

  貝恩德翻到一頁,攤開來讓所有人看。


  「因高夫.凱那,西北廣播的老闆。住處不明,辦公時間固定在下午三點到晚上十點,不常離開辦公室。」

  「就是這裡了!」

  人群興奮起來,有了這個新線索,地點和時間帶確定下來,要規劃作戰輕鬆得多。他們把剛剛的計畫全部打掉,改成以因高夫為誘餌的作戰,重新計畫包圍的方法。

  他們七嘴八舌,每個人都提出自己的想法,計畫一下就有了雛型。


  而在人群的角落,瓦列斯小聲的對弗羅里安說:

  「謝謝你,你很有勇氣。」

  「……只是看你們這麼努力,再藏著就辜負了你們而已。」

  弗羅里安別過頭去,看著討論著的其他人。


//


  在那之後,他們擬定好作戰計畫,輪班派人在看著偵測儀,只要一有反應,他們就立刻集合。前兩次的行動間隔了三天,而他們預計這次不會比這還長。

  他們猜得很對,倒吊男在第二天的晚上開始行動。


  「來了,開始行動,開始行動!」

  時間是晚上八點,一看到探測儀的指針轉動,所有人衝出據點。他們並沒有告知因高夫他被盯上的事實,因為他們很清楚,因高夫只會逃跑而已。當天晚上,他依然無知地坐在自己的的辦公室裡,直到世界之敵和聖葬隊聯軍衝進來。


  「你、你們是誰!」

  「恭喜你被選為倒吊男不知道第幾個被害人,現在閉嘴,滾到桌子下躲著。還有向神祈禱。」

  馬可斯一個箭步衝上去,摀住他的嘴巴,抓住他的領子,把他塞到桌子下面。聖葬隊的四人各自拿出武器,和一般部隊不同,長槍,短刀,空手和劍,看起來十分古風,不過四人都是用能力戰鬥的好手。


  「我要糾正,不用向神祈禱。」

  「無所謂,那也是主的教誨之一。」

  世界之敵除了瓦列斯以外也站到前面,他們面對辦公室唯一一扇窗戶,橫跨整面牆的玻璃窗,從這裡可以俯瞰半個歐登堡。

  也是最簡單明瞭的侵入路徑。

  框啷一聲,整面玻璃粉碎,銀白色的野獸衝了進來,倒吊男認出這幾個試圖阻止他的人,對著他們咆哮。


  「放馬過來。」

  靜正面迎戰,在他咆哮還沒完就衝上去砍人,馬可斯和斯萊札克愣了一下,大笑著靠能力跟上。靜的二連擊被倒吊男伸長脖子躲開,隨後他的右手如彈簧一般往地面擊去,再以地面為支點擊向靜。

  「嘖!」

  靜拿刀擋住這一擊,但不可避免往後飛去。同時聖葬隊的兩人從左右補上。帶著狂風的劍沿著手臂削向倒吊男頭顱,拿短刀的斯萊札克則是身形閃動,刀刃從後腦的方位刺出。


  雙方都沒得手,倒吊男伸長的右手長出利刃,回縮,一個大迴旋直接將馬可斯和斯萊札克切開──如果他們事前不知道這是義肢的話。兩人咬著牙趴地翻滾,這是手,不會緊貼地面,人類不會想這麼做。

  他們的猜測是對的,利刃從他們頭上掃過,切斷了在空中飄盪的長袍。同時大迴旋產生了破綻,莉迪亞從正上方的死角發動攻擊。變為熊形打近身戰太過危險,她靈敏的貓形和跳躍力強的山羊並用,直接跳到他臉上,把一顆眼珠挖出來,閃人。


  「嘎啊───!」

  倒吊男發出痛苦的聲響,但傷害是暫時的,義肢可沒有限定哪個部位。眼珠當然也沒有問題。

  「眼珠也可以長!?我有點想要啊!」

  瓦列斯一面說著垃圾話一面和巴斯汀施放魔法。四周的空氣開始沉澱,讓所有人打了哆嗦。他們可沒天真到做出金屬導電之類的結論,這可是史前的黑科技,耐電耐熱是理所當然。但是根據本部待命的某物理學大師的建議,超低溫至少能限制義肢的可塑性。

  所以師徒兩人使用了不太擅長的屬性魔法,一口氣將倒吊男為中心的溫度降到零下一百五十度。

  但是還不夠,說過了,這是史前的黑科技,當初可是以在宇宙溫度中行動為標準設計的。倒吊男的動作僅僅變慢了一成不到,濃稠的金屬液往他們殺來,氣勢看起來比之前更加兇猛。


  「作戰B,作戰B!」

  瓦列斯閃開,金屬液被基羅加擋下一瞬間,要不是亨德里克森用長槍把她勾出來,她也死了。吉爾貝特直接往倒吊男的頭部打掉一整個彈匣,逼他將金屬集中在腦部守衛。

  趁這個機會,靜也再一次拉近距離,瞄準頭部攻擊。和其他人的武器不一樣,液態金屬無法抵擋她的刀刃,倒吊男開始移動身體閃躲,同時試著用雙手反擊,將靜打退。


  (得手!)

  靜的技巧佔了優勢,氣勢將倒吊男壓倒,在他奇特的閃躲動作之中抓住致命的空隙,往他門面猛砍。但靜在最後一刻大意了,倒吊男的右肩前長出了第三隻手,形成尖刺,刺穿她的肩膀。她的全力一擊只砍到肩膀,幾乎砍掉了半個身體,但對倒吊男來說還可以復原。


  「可惡,不是說好是義肢的嗎……」

  確實如此,倒吊男的戰鬥到現在還是以雙手為主。但隨著倒吊男的精神消耗,越來越不像人之後,義肢兩字所能帶來的限制也會越來越少。

  不過沒關係,她已經完成最低限度的目標。


  「靜,可以了!」

  巴斯汀出聲,靜立刻退開。氣流開始在廣大的房間中旋轉,而倒吊男就在中間的正中心。好像龍捲風一樣,將他們困在這個房間之中。

  這是馬可斯的能力,為的是封住窗戶與門。而他們的下一步正在慢慢發揮作用──整個空間開始變白。不是什麼升起白霧,而是發光般的白。

  同時,世界之敵與聖葬隊全部戴上面罩。

  「──!!」

  倒吊男發出痛苦的哀嚎,摀住自己的喉嚨。不是毒,他們不知道被義肢取代了大半身體的倒吊男還會不會中毒。不過要殺死倒吊男,並不需要下毒。

  就算再怎麼強大,精神塑形式義肢還是義肢,宿主是名為艾利奇的人類,而人類活著需要呼吸。那麼,就把氧氣全部奪走,殺死那個人類,而變出千奇百怪的病菌,這可是巴斯汀擅長的範疇。


  「嘎、嘎……!」

  無法呼吸,倒吊男露出痛苦的表情,原地掙扎。考慮到他原本的身分,恐怕連判斷到底發生什麼事都沒辦法吧。

  要活下去,腦中只剩這個念頭,不知道怎麼做,總之先離開這裡。

  「大家,他要逃了!」

  瓦列斯說了,但這不代表他們攔得住他。倒吊男用近乎自殘的極限力量彈射出去,從二十層的高樓一躍而下。重重墜地,腦部因缺氧而受損,義肢因超載而受損,不過對下方的包圍人員來說,還是可怕的對手。


  「來啊來啊來啊!」

  沃戈因大聲吆喝著,格鬥組的成員拿著武器靠近,小心翼翼的不讓陣型出現空隙。倒吊男放聲大吼,像個野獸一般翻過身,沒有人不被他的氣勢震懾,握緊手上的武器,機槍、鐵棒,警盾,全部都是為了阻止他而精挑細選過的。

  「穩住,穩住!」

  沃戈因握緊著手中的軍刀和手槍,高舉軍刀穩定軍心。他們仍然前進,半步半步的,盡可能的讓自己往前。

  最後,倒吊男的身子微微後傾,這個最細微的動作讓她知道,他們到了極限。


  「殺───!」

  雙方衝突,倒吊男直線向她殺來,兇猛的一擊折斷了她的軍刀,粉碎肋骨,讓她飛進三層樓的高空。格鬥組以警盾結成方陣,以整齊的動作正面和倒吊男對撞,同時擊打。

  碰,碰。堅定的反擊讓倒吊男退縮,像個野獸一樣看著眼前,那面逼近的牆。同時側翼的槍擊襲來,無數的子彈瞄準他的頭開火,液態金屬延伸到頭部的兩側,像是雙手抱頭一樣,厚厚的液態金屬護住自己的要害。無力反擊。

  被逼到極限,倒吊男一聲長嚎,再長了兩隻手。延伸,厚重的巨大刀刃往前方的盾牆斬去。


  「穩住!!」

  盾牌的防刃性是他們最後的救贖,兩排人像是保齡球一樣的被打散。倒吊男取回了機動性,衝鋒配合掃擊,讓兩旁火力壓制的格鬥組成員身首異處。

  突破,但是集中彈幕從前方逼近。重機槍的交叉砲火澆在倒吊男身上,反物資步槍將銀色金屬打出一個又一個洞。砲火持續了三十秒,直到他們不得不停下來補充彈藥,而倒吊男一步都沒退。

  再次站起的沃戈因補上,將地面掀起,正面和倒吊男衝突。這是什麼怪物,她心裡只有這個念頭,咬牙苦撐。能動的夥伴趕緊上前支援,遠方的包圍網則將陣型收束了一些,但仍然不到能夠提供支援的程度,只能咬著牙觀看。

  他們要撐住,直到大樓中的人趕出來支援,不計任何代價。


  「咕!」

  重重一擊打斷了沃戈因的肩膀,讓她在地上翻滾,再也無力站起。其餘的人員也很快被擊退,在倒吊男面前的只剩射擊人員,要是在這裡被突破,共產黨將會損失慘重。

  這個時候,援軍抵達,一個結實的身影站到了人群之前。


  「讓我來吧。」

  「史徒爾!這太危險了!」

  「好歹我也是前格鬥組領袖……偶爾打個架沒問題吧。」

  貝恩德推了推眼鏡,拿出他簡直就是共產主義體現的的兩把武器──鐮刀與鐵鎚。他向前一步,堅定不移,在倒吊男眼中,彷彿像是一座山向他走了一步一樣。

  倒吊男退縮了,若說他是怪物的話,他面前的就是另一個怪物,人形的怪物。貝恩德看他的眼神沒有憐憫,憐憫的時間已經過了,他已經將那份憐憫放在心底,永遠記得。現在,他要阻止他。

  他舉起鐵鎚。


  「──『全世界無產者們,聯合起來!』」

  隨著戰吼,他揮出鐵鎚,僅僅一擊,平淡而無奇,敲打在倒吊男巨大化的雙手上。

  倒吊男飛了出去,重重砸碎大樓的石柱,卡在數十公分厚的水泥牆內。


  『眾志成城』,每一名在他旗下的人員,都為他增添一分力量。

  而他是卡賽共產黨領袖,第二國際領袖,他手下的成員人數是──八千萬。


  「嘖,肌肉痠痛,果然都在嘴人,太久沒運動了啊。」

  貝恩德露出好戰的獰笑。


  「嗚喔喔喔喔喔──!」

  倒吊男咆哮,這一擊造成的傷害不亞於世界之敵造成的,他只有用全力迎戰。腳部的肌肉收縮到斷裂,整個人像砲彈一樣朝貝恩德彈射出去。貝恩德揮出鐮刀,一刀切開倒吊男的半個身體,隨後鐵鎚揮下,正面迎擊剩下的一半。

  倒吊男再次被打飛,受到的衝擊讓他一時站不起來。但貝恩德也不是全身而退,利刃刺穿他的側腹,鮮血從傷口滲出。


  「明天開始特訓,明天開始特訓。」

  「特什麼訓,你那是什麼大神官級的戰力啊!有這種實力不早點用!?」

  幸好,援軍抵達。八名主攻手加一名累贅從大樓中出現,一邊讚嘆著一邊朝重傷的倒吊男猛攻。


  「還不到大神官啊,至少我上次還是打不贏柴弗。」

  貝恩德確認了自己的傷口,確定沒有傷到內臟之後就再次加入戰局。十對一,失去了半身的倒吊男無法回復,只能瘋狂的怒吼,將生命中最後的憤怒朝面前的人們發洩。

  憤怒總有結束的時候,在他一個恍神下,靜的長刀刺穿了他的額頭。



  戰場一瞬間靜了下來。液態金屬不再反應,無力的垂下,倒吊男──艾利奇的本體向後一倒,躺在地上,象徵著戰鬥結束。

  「……結束了……嗎。」

  開口的是艾利奇,他的雙眼已盲,四肢不聽使喚,生命快速消逝。但多虧靜的能力,他在這最後一刻取回了意識。


  「艾利奇……」

  「我……很後悔。」

  艾利奇沒有聽到貝恩德的聲音,緩緩說著。


  「在那個完全黑暗的空間,什麼都沒有,只能感到自己正在慢慢死去。一滴又一滴,鮮血從傷口流出,隨著每一滴血,都能感到自己變的更虛弱。你們明白嗎?血滴是會說話的,沒有人會來救你,沒有人會來救你,沒有人會來救你!

  就在這個時候,我感覺到了這個……東西。像是誘惑著我一樣,我能聽見,一個聲音在我腦中說著,要我接受。

  我知道這不正常,我知道這很危險。但是,十個小時過去,二十個小時過去,我就這樣被遺棄在那裏,被全世界遺忘一樣,沒有人會來救我。

  我會死,我要死了,所以我選擇接受這個東西。然後,我就不再是我。」

  一個呼吸不過來,艾利奇咳出鮮血。


  「我很後悔。

  那些人,將我遺棄在那裡,整整四十九小時。他們只想讓我死去,然後侮蔑一個死人的名譽,好保住他們的……錢。你有看到他們,在看到我被拖出來的時候,那個眼神嗎?求償的對象,推卸責任的人,更多的錢。在他們眼中,就只有錢!

  我想殺了他們,讓他們嘗到同樣的滋味,同樣的恐懼。這些人,罪該萬死。

  而我後悔的是,我不是用我的雙手,殺了他們,而是被這個東西控制,失去理智。當我回過神來,他們已經死了。我……沒有辦法,親手報仇,我想親手殺了他們,親耳聽見他們的哀號!這是,我唯一後悔的事!」

  「……」

  瓦列斯忍不住發抖,直到最後的最後,都在吐露仇恨。他所遭受的痛苦瓦列斯完全無法想像。他身邊的貝恩德也握起拳頭,直到一個聲音打斷他們。


  「爸爸!」

  「咦?弗羅里安?」

  「那個聲音……是法蘭嗎?」

  「是,是我啊,爸爸,我是法蘭!」

  弗羅里安跑到他們旁邊,跪在自己父親身邊。


  艾利奇則是喊著自己兒子的小名:

  「法蘭,聽好了……你要讓這個世界變成一個更好的地方,不要,再讓更多人和我一樣……被他們……」

  艾利奇嚥下最後一口氣,再也說不下去。


  「……我知道了,爸爸……嗚、嗚嗚……」

  「……看到這樣的故事,要我怎麼不走基本教義?」

  貝恩德大嘆一口氣,發散著心中的鬱悶。


  「結束了,弗羅里安。我們先走吧,把你爸爸帶走,到他名譽不會再被侮辱的地方。」

  「……嗯……」

  貝恩德撿起艾利奇的屍體,和弗羅里安離開。旁邊的共產黨員接到他的命令,也開始收拾殘局。這裡只剩世界之敵和教會的人員。


  「那,你們要怎麼辦?要銷毀遺產吧,不介意我們看你們表演嗎?」

  「我們不介意,不過我們不覺得你們會想看。」

  四名教會成員拿起準備好的鏟子,開始將地上的液態金屬鏟到一起,在確認所有的金屬都被收集起來之後,他們跪下來開始禱告。


  「啊,萬能的主啊。請幫助我們,將不應存在這世界上的力量消去──」

  在短暫的禱告之後,液態金屬像是腐朽一般,不再閃耀著銀色光澤,漸漸化為土壤。


  「就這樣?」

  「就這樣。欸那是主的力量耶,什麼就這樣。不然你們期待主親自降臨嗎?」

  「要是那樣我們還是先跑好了。」

  也許意外地不用跑也說不定,惡神搞不好還會感謝他們。


  「……」

  「幹嘛?瓦列斯。」

  「沒事。接下來你們打算怎麼做?」

  「啊,就報告一下吧,然後回教皇國。」

  「需要我們統一口徑一下?」

  「倒是不用,反正我們也沒接到絕對不能和你們合作的命令。你們不必特必隱瞞些什麼,我們也不會……好啦,這幾天還不會和大神官報告就是。」

  「那還真是謝謝喔。」

  瓦列斯歪著臉說,馬可斯則是帶著其他三人,瀟灑地揮手離開。


  這裡只剩他們五人,他們也離開現場,往吉爾貝特的家回去。

  「好了,我們也走吧。」

  「這還真是……讓人高興不起來的結局啊。」

  「真的,明明打贏了說。」

  氣氛沒有很好,明明贏了,卻好像他們才是輸家一樣。


  「片倉,妳肩膀的傷沒事嗎?」

  「嗯?啊,這個嗎,傷口很乾淨,已經止血了,我想應該可以順利復原吧。」

  靜按著自己的傷口,雖然還是很痛,但沒有大礙。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

  瓦列斯鬆了一口氣。

  「不過,總覺得還是想做點什麼事。看剛剛弗羅里安的樣子,我怕他打擊很大。」

  「說起來……弗羅里安的小名是法蘭,又是從波森搬來的,我突然想到一個可能性。莉迪亞,瓦列斯,老爺子,你們有想到嗎?」

  「……有這麼巧的事嗎?」

  被吉爾貝特這麼一說,莉迪亞愣了一下,隨後轉過頭去。


  「我看我們打個電話問問好了。」

  幾天後,弗羅里安意外的接到老朋友打來的越洋電話。

  不過那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


  「我回來了,柴弗大人。」

  卡賽的怪物事件漸漸平息的同時,隨從也結束了自己對世界之敵的調查,回到威爾蘭。


  「你回來了。你有收穫嗎?」

  「有的。這是我的報告。」

  史蒂芬尼烏姆的實驗室中,柴弗還在治療自己的手,要不是途中被神叫去跑腿,他現在應該已經復原了。他現在正在努力復健,確保不會留下任何後遺症。

  手部運動的同時,他從隨從手上接過資料。不過他看了看隨從,決定放到一旁,等等再看。

  現在有些更重要的事情。


  「你怎麼了?那種表情,發生了什麼事嗎。」

  「柴弗大人。」

  隨從跪地,聲音嚴肅,而且充滿了覺悟。


  「我有一個想法。是針對世界之敵的作戰。」

  「喔?你有一個想法?」

  柴弗感興趣的說,這名隨從跟了他這麼久,他還沒聽過他有什麼想法。

  如果真的有的話,那就不虛此行了。


  「快說吧,是什麼。」

  「我想請史蒂芬尼烏姆大人洗去我的記憶。」

  「什麼?」

  柴弗跳了起來,差點撞到天花板。


  「怎麼了,你對生活有什麼不滿意的嗎?累了嗎?還是有什麼壓力?」

  「不,不是這樣的,柴弗大人。是預言的碎片,他向我提出了勸誘──」

  隨從將和瓦列斯所進行的對話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柴弗。


  「天真的碎片,似乎自認為能夠拯救我的樣子。柴弗大人,我想要利用這個機會。進去探聽世界之敵的情報。

  要是我就這樣同意加入的話,他一定不會相信我的。但是如果我失去了記憶,那就另當別論。」

  「如果你失憶的話……就和一名新的複製人一樣,他們就沒有理由懷疑你了是嗎?」

  「是的。而且這之中不能有一點機關,任何花招都會被預言知道。我必須靠我自己的……我自己的什麼呢?」

  隨從講到一半,說不下去,苦笑起來。


  「好奇怪……我本來是想說我自己的意志的。但是我一個人偶,怎麼會有什麼意志。」

  柴弗扶著他的肩膀,堅定地看著他。


  「這也不一定。如果這次你能在失去記憶的狀況下,靠自己的決定,回到我們這邊。就算什麼都沒有帶回來,也不枉冒這個險了。而如果你失敗的話……我也不會婉惜失去一個人偶。」

  「是的。柴弗大人,我一定會回來。」

  「嗯。那就去找史蒂芬吧,說我同意就行。」

  隨從站正,以最高禮節敬了最後一禮,轉身離開。



  三天後,一名失去了記憶的複製人在查特斯的街頭遊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