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副將軍與宮廷法師(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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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5-24
手杖的白光,已經遠超了前幾發攻擊的亮度。
亞寂能從那團光球中感受到,與黑色霧氣雷同的死亡氣息。如果要與其對抗的話,只能期望加護之主的菈雯有所作為了。
「這就是…君主你…不給予人民加護的理由嗎?」
「…小姐?」
本來沒有絲毫反應,聽到柁說的前因後果,原本跪坐於地的菈雯攙扶著自己的法杖緩緩起身。
「抱歉啊,亞寂…讓你護住沒用的我這麼長一段時間。」
明顯是在強顏歡笑,但亞寂沒有制止她勉強自己。
「與我所知道的君主差太多…明明不該是這樣,然而聽完始末後,我卻覺得在我死去後的君主…會這樣想很正常。」
白色加護之主直到現在道出的,淨是黑濁泥淖的想法,但她知道柁的本性不該如此,那名君主甚至在過去還曾為劍鬥士制度無法根除而深深感到自責。
意念不斷扭曲的結果,方向徹底倒轉,作法不擇手段,但作為骨幹的信念經時間的淬鍊反而變得難以改變,結果古老良善的出發點走到現在,竟導向了最兇惡的結果。
「但是,就算他有性格丕變到這的理由,果然…我無論如何都沒辦法認同現在的他。」菈雯哽咽說道:「我到底該怎麼辦?要是我能大膽一些,不怕危險早點過來,或許還有些許轉圜說服的餘地,但現在…」
「不要去想那種事!」
「咿!」
溫吞的想法,僅在戰士的喝斥下便退縮了。
「不要迷失自己的方向!」亞寂低聲輕叱:「好好想想,仔細想想……妳到底是為甚麼才下定決心來到這裡?」
「亞……寂?」
「僅僅只是在意消失白色加護的去向而已嗎?不單是這樣吧!很有可能無辜的生命因為某人的獨斷而平白消失,不正是要確認有沒有這種事妳才來到這裡嗎?那樣的話,現在妳應該還有可以做的事吧。」
亞寂帶著喘息慢慢說道,雖然經驗上遠勝對手,但對手終究是劍鬥士出身,必須保護後方法師的亞寂,其體力似乎也快迎來極限。
「生命……人命……城鎮……」菈雯愣愣地反覆唸道:「還有沒消失的…格爾鎮,還沒被攻陷啊。」
已經沒有任何的國家隔閡,人類陷入絕大的危機,這些都順了柁的意思。
再怎麼無法接受,菈雯也沒辦法回到過去阻止他,更不用說挽回那些枉死的生命。
但是現在還有能夠拯救的無辜生命。
最後的城鎮格爾鎮,還有居民與像是亞寂一般誓死捍衛的士兵活著。
雖然過去沒辦法挽回,但現在對菈雯而言,她還有可以穩穩抓牢的東西。
「……」
想到此處,生命力便湧上全身。
握住法杖的右手不再顫抖,勇氣再度充盈軀體。
「亞寂,還可以嗎?」菈雯不待護衛的回答,直接拋出要求:「再保護我一下,擋住那些孩子吧。」
「…是沒甚麼問題,但那裏還有個糟糕的轟擊,我可處理不了。」
「你擋得住吧!」
顯然是不顧現況而勉強自己的請求,甚至帶有些許命令的味道,一點也不像閑靜的法師會說得出來的話。
「我努力試試吧。」
不過亞寂回應的語氣中除了些許疲累外毫無一絲不悅的情緒,甚至帶有些許滿意。
「只要妳仍然沒有迷失該走的方向,我就會在一旁守望著妳。」
「嗯。」
對著身後保持承諾的亞寂淡淡一笑,拭去自己的眼淚後,菈雯轉身面對巴棣宮大門前方的柁。
現在的精神依舊遠不如平時穩定,能正常面對過去的君主已經算是勉強自己的行為了,但她依舊忍住過去錯誤選擇的罪惡感與壓力站在前方。
她清楚那些事情往後再慢慢計較也不遲,因為現在有更要緊的事情必須面對。
「我的君主,你還記得我的魔法嗎?」
「印象深刻呢。」回憶往事,化名為柁的古老君主語帶一絲懷念道:「在過去還多國林立,偶爾有小戰爭的時代,妳無論如何都排斥用直接攻擊的魔法傷害人,為此的替代方法便是鑽研空間魔法,盡可能的限制對手…但卻做到前所未有的戰場控制,反而連別國都忌憚三分的程度。」
菈雯生前竟然這麼厲害嗎?亞寂聽到兩人的對話暗暗訝異,他現在才清楚理解到她自稱能獨自穿越黑色霧氣的話並非虛言。
「不過那也是九十年前的技術了,妳的成果留在巴棣宮裡,往後也不乏魔法研究的後起之秀,妳魔法裡的機關早已經廣為人知。」即便自己面對的是過去的宮廷法師,到現在也不過是無謂的名號職稱而已,柁舉起凝聚白光許久的法杖,完全不感威脅:「加護不足的魔法對我無效,現在的妳究竟還能使出足以影響加護之主的魔法嗎?退幾百步說,妳真能狠下心來,把過去侍奉的君主殺掉嗎?」
說服之路已然斷絕,如果要將白色加護從古老君主的執念中解放的話,就必須讓同為加護之主的菈雯,用充滿生命螢光的魔法讓他安息。
但對菈雯而言這到底多困難,柁的心裡很清楚,虛弱又心軟的她想要殺掉自己,在魔法與心理上都不可能。
「『離界』。」
然而,菈雯僅是冷冷地說出兩個字做為回應。
那一瞬間,柁清楚感覺周圍環境扭曲起來。
不僅如此,在他視野裡的所有景物都在一瞬間消失了,本來還在後方的巴棣宮,自己前方的亞寂,以半圓陣勢包圍亞寂的劍鬥士們,甚至是自己踏足的土地,通通在自己眼前消失了。
自己並沒有出現精神不濟的閃神狀況,但他居然陷入了某個詭異的灰色環境中。
要說在裡面唯一留下,就只剩同樣手持發光手杖的菈雯。
「空間魔法……成功發動了嗎?」
自己明明有巨大的加護護體,到底是為什麼還會被莫名其妙的空間魔法影響?柁轉頭看向自己的手杖,那上面有遠超千人的加護,照理來說握著法杖的自己更不應該受到影響,一併被空間魔法移進灰色環境中才對。
「琉亞斯殺掉了惡魔之王……您應該要更加深思這件事才對。」另一方面,菈雯似乎沒有使用太多力氣使用這魔法,她緩緩說道:「就算實際上是我與他合力的成果,討伐後也慘死在其他惡魔下,但這代表的意思,您應該要更加深思才對,我的君主。」
「甚麼?」柁凝重地問道。
「當時我已經把加護之主讓渡給君主你了,所以站在惡魔之王面前的,僅僅只是兩個受你賦予,擁有大量加護的戰士與法師而已。」
而這樣的兩人,殺掉了九十年前的惡魔之王,殺掉了那個黑色的加護之主。
這是一個巨大的認知錯誤。
柁根本不能視眼前的人物為『九十年前的宮廷法師』,而是該以『曾以平凡之身抹殺惡魔之王的法師』謹慎面對。不,這樣說甚至無法客觀評價她,她還是這世上『第一個發現加護的人』、『歷經兩任加護之主的人』、『戰靈琉亞斯的夥伴』……而這些事蹟全是在九十年前發生。
光是事實存在那,又經過時間的沉澱,甚至敢僅憑兩人來到此處,恐怕這名法師早已鑽研過要怎麼對付加護之主了。
柁現在有些後悔了,早在前兩次對方心神不寧時自己就必須用加護攻擊定下勝負才對,因為只要一想便能輕易理解到,菈雯的威脅就算屏除掉加護之主的身分也是最高級別的棘手。
「原來如此,加護之主做太久也有點自大傲慢了,就算隻身一人,我也不能小看拿得出實績的妳啊。」
「雖然加護之主能操控並凝聚幾乎無限的加護,但身體本身能承受的加護還是有界限。只要放出魔法裡的加護壓倒對方身體內的量,就算是加護之主也會受影響…而這僅僅是我在面對惡魔之王,成為加護之主後,發現到的其中一個特性而已。」
換句話說,即便有能力凝聚並發出百人千人份加護量的炮擊,要論存留在體內的加護,同一時間也只會有一人份而已,即便加護之主與一般人尚有差別,那也只是上限較高而已。
剛才菈雯施展叫做『離界』的魔法,是過去為了牽制單一法師,強行讓對手與自己進入一對一對峙狀態的舊時代空間魔法。一般用法在這場合本該沒任何效用,然而只要以高於柁身體蘊含的加護施展,就能做到現在生效的結果。
這就是『加護之主』。
他們雖能使出必殺,卻沒辦法保證無敵。終究還是會在特定狀態下被擊敗,菈雯之所以邀請亞寂做為護衛的理由正是如此,而同時她也是最知道該如何擊敗加護之主的人了。
「看來我只能承認了,第一回合算我輸了吧。」不過這還不足以決定這場勝負,柁不疾不徐地說:「然而就算魔法能影響我,現在我的法杖已經成功凝聚了能瞬殺妳的加護炮擊,即便是妳也無法承受純粹加護的轟炸吧,一開始的失意反而成了妳最大的失算啊。」
「的確我被那道白光轟掉的話會死無全屍……但是,因為我心靈不成熟而做出的讓步,也就僅止於此了。」
這種事情她清楚的很。
對現況的理解與掌握,根本不需要君主一一點醒自己。
只要進入加護與魔法的世界,菈雯無疑遠超對手。
「所以除了這個意想外的失誤,我不會再讓君主你製造出能殺掉我的第二次機會。你就期望著這攻擊能擊中擅長空間魔法的我吧,那是你這次對決中唯一能贏過我的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