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阿瑾嫂上吊了？」

林子燕從張清和的口中得知這個意外，楊志福已經緊急將阿瑾嫂放下來送往醫院，但聽起來恐怕是凶多吉少。

這時間點也太過巧合，阿瑾嫂是最可能知道劉藺蕙從何得知蓮華聖理教秘密的人，卻在這個時間點自殺，這無疑斷絕了這方面的線索。

而且還是在委員會的人調查之後，但林子燕從趙鶴凌拿來的資料中並沒有收錄相關的訪談，究竟是時間太倉促來不及收錄，還是其他的單位過去調查的？

那些人究竟是誰？與阿瑾嫂的死有關嗎？

「我……我真的不知道會變成這樣，阿瑾嫂我認識很久了，她個性開朗豁達，不像是會自殺的人啊。」張清和表情慌亂，也被這個消息嚇壞了。

「而且這些年來照顧藺蕙，都把她當女兒一樣，我相信她不會去搞什麼亂七八糟的蓮花教的。」

「我知道了。」林子燕說：「我會請第四中心的同仁帶您回去，現在您的生命可能受到威脅。」

「不，我要上山。」張清和即使跪坐在林子燕面前，身上的白色襯衫沾滿了泥土和樹葉，顯得十分狼狽，但仍沒有打消要上山的念頭。

「說不定……，如果是我的話，玫英會願意就此收手。」

張清和說的不無道理，林子燕對於他的提議，心中頗為躊躇。作為在TW-98儀式中賦予泥娃娃名字和容器的創造者，即便受到蓮華聖理教的術式影響，張清和應該對紅衣小女孩具有相當的影響力，甚至可能是收容措施的關鍵。但林子燕沒有把握能在現場保護好張清和的安全。

林子燕嘆了口氣：「等下會搭直升機前往現場觀察情況，屆時先由XXX外勤組確認安全之後，我們再下飛機。」

「謝謝林處長，趙鶴凌果然沒有看錯您。」

不，我還不是處長。但林子燕懶得再開口糾正他了。

※※※

林子燕帶著張清和前往黑鷹直升機停靠的地方，此次行動除了兩名機組員外，XXX特勤組派出六名身著全黑特戰服的幹員，由小隊長方孝麟帶隊，他年約四十，濃眉大眼，並蓄著一對小鬍子，看起來沉穩而老練。

林子燕上前和他說了幾句話，馬上就覺得這個大漢話雖然不多，但是記憶力很好，對於細節也非常注重。

「但……，張委員並不參與此次行動，是否先請他到旁邊休息？」方孝麟委婉地說。按保密原則，張清和並非委員會的人員，是不應該留在現場的。

「不，他會跟我們一起出發。」林子燕說。

「我尊重現場揮官的判斷，但實際遭遇TW-459時，張委員的人身安全可能難以保障。」

「我不會拖累大家的。」張清和急急地說。他肥胖的肚子在方孝麟精實體魄前形成了強烈對比。

「但……。」方孝麟仍頗為猶豫。

「這件事情是我下的決定。趙博也同意了。」林子燕搬出趙鶴凌的名號。

「那來吧。」

見林子燕把話說到這個份上，現況也沒有時間跟趙鶴凌確認，方孝麟只能帶著兩人來到直升機的座艙中，就著艙內的螢幕和其他五名隊員開始本次行動前的作戰討會議。

本次行動主要目標有二
一、蒐集TW-459(紅衣小女孩)的相關情報並測試已知的TW-98(泥娃娃)和TW-283(蓮華聖理教)收容措施是否有效。
二、搜救劉藺蕙，並儘可能獲取TW-459的情報。

黑鷹直升機會先飛往臨月華斷崖偵查，再依現場情況決定是否要垂降或是從直升機上直接發射收容措施。

「這直升機上究竟載了什麼？怎麼會臭成這樣？」

會議開到一半，但張清和實在忍受不了那股從直升機貨艙中瀰漫而出的臭味，不禁脫口而出。那聞起來混雜著尿騷味和糞臭味，就好像機艙中裝了一座化糞池。

「那是對於蓮華聖理教儀式的通用收容措施。」方孝麟說明：「機艙中裝了約500公升的水肥。出發前已經請同仁儘可能密封降低異味了，還請委員多包涵。」

「大便？這東西能收容異常？」張清和大吃一驚。

「是的，這要從蓮華聖理教的基本說起，該宗教的成員清一色為女性，相信末日即將到來，只有她們信仰的唯一真神『蓮華』能拯救世界。『蓮華』會在信徒的儀式下，自『純白蓮花』中孕育而生，那是一朵巨大的白色蓮花，白色的花瓣會包覆整個天空，『蓮華』會從蓮花的中心，同時也是日出的位置緩緩升起，取代原有的太陽照耀人間。」

張清和想起林子燕在PDA中給他看過蓮華聖理教的圖騰，是一朵巨大的蓮花托著像是眼睛又像是太陽的圓形物體。

這就是蓮華誕生，拯救人間的時刻。

「蓮華聖理教和象徵純潔、無垢的白色蓮花密不可分，參與儀式的人必須要是處子，且須茹素七天，並按規定的方式沐浴淨身。委員會結合之前被捕的蓮華聖理教教徒執行儀式失敗經驗，歸結出收容措施，並成功阻止三十年前企圖召喚『蓮華』的最終儀式。」

「那就是這些大便？」

「正確，凡是汙穢淫邪的東西都能有效中斷蓮華聖理教的儀式，經測試最有效的是人類男性的精液，其次為排泄物。考量到男性的精液難以在短時間內大量蒐集，故主要採用排泄物作為收容手段。但在隨身的收容措施中亦有配發精液給各位供緊急使用。」

方孝麟指的是一個黑色的長方形布匣，裡面並排了三根玻璃試管，分別裝著白濁色的精液，黃色的尿液和深紅色的黑狗血。只要將內裝物倒在儀式或是相關物品上都能有效中止蓮華聖理教相關的異常活性。

「男性幹員本身有能力自行補充收容措施，但指揮官因生理限制，需要的話我有特別準備額外的一組備品給指揮官。」方孝麟嚴肅地說，並同時對發出笑聲的兩名幹員狠狠瞪了一眼。

「好，我要。」林子燕伸手接過方孝麟手中第二組收容措施，放到身後的包包中。

她不覺得方孝麟是在說什麼黃色冷笑話，或是對剛剛發笑的兩名幹員感到生氣。但林子燕不禁想起，如果李志明還活著，大概會對自己身上又多了一種異常收容措施感到驕傲吧。

機上的隊員最終確認互相的無線通訊都調到同一頻道，裝備都有帶齊，直升機的扇葉開始旋轉，隨時都能起飛。

機艙門要關上前，一只戴著黑色皮手套的手攔住了機門，那是穿著虎頭刺繡牛仔上衣的吳炳鑫。

「等等等一下，別把我丟在這邊。」

沒等林子燕開口應答，他一溜煙就鑽到張清和對面還空著的位置上繫好安全帶，彷彿那個位子本來就是安排給他的。

「喔喔喔，立委大人也在，看來這趟旅行會熱鬧不少。」他彎腰向前和張清和簡單握手，興奮的神色猶如出去遠足的小學生。

「吳長官，我們這趟是要往臨月華斷崖執行對TW-459的偵查和收容任務，不是要回委員會。」方孝麟正經地說，他知道吳炳鑫是獨立調查幹員，所以也不敢把這位不速之客直接請下機。

「我知道啊，不然大老遠跑來這深山裡幹嘛呢？直升機上明明就還有空位。我相信子燕不會那麼小氣跟我計較這點油錢啦。」吳炳鑫對著林子燕擠眉弄眼了一番。

方孝麟望向這次行動的指揮官林子燕，她只能聳聳肩，表情十分無奈：「我們出發吧。」

方孝麟揮手讓門邊的幹員關上機門，對駕駛員大喊：「起飛！」

伴隨著引擎和扇葉的聲響，黑鷹直升機騰空飛起，往景月山保留區的最高處臨月華斷崖飛去，雖然在山區徒步需要三到四個小時的時間，對直升機來說也不過就是幾分鐘的時間。

林子燕坐在最外邊的位置，從窗戶向外看，可以看見底下翠綠的竹林，然後很快了迎來以樟樹為主的闊葉林相，交界處能清楚的看見一片空地和傾頹的涼亭。那邊就是林子燕首次接觸紅衣小女孩的地方，老竹林涼亭。

直升機在涼亭上方懸停片刻，從攝影機中可以清楚看見下方的情況，詭異的紅霧已經散去，只留下明亮的陽光照射在草地上。參天樟樹下的樹葉堆依舊留在原處，埋著四名消防隊員的遺體。

林子燕沒忘了她與消防大哥們的約定，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她在心中默念，大哥們再等一會，她馬上就會帶人回來帶大哥回家。

見TW-459已經不在老竹林涼亭，林子燕便命直升機繼續向上飛，往臨月華斷崖飛去，但才飛不到兩三分鐘，駕駛就傳回讓人不安的畫面。

「長官，妳最好看看這個，前方似乎已經出現異常的現象。」

直升機駕駛把前方攝影機拍攝到的畫面投影到機艙內的螢幕上，氣氛頓時凝重下來。

原本該是景月山山頂的部分被一大片鮮紅色的血霧籠罩，血霧快速地繞著山頂旋轉，變成一顆碩大的正圓形，僅能勉強在霧中看出山頂的輪廓。

和他們推測的相同，TW-459，紅衣小女孩就在蓮華聖理教的聖地，臨月華斷崖上。

「飛到正上方去，小心別碰到紅霧。」林子燕下令。

直升機急升到景月山正上方，正下方就是TW-459散發出的紅霧。紅霧雖然遭到山頂的強風吹襲，但並未散去，而是兜了個圈，不斷環繞著山頂。從上往下看，就如同一片波濤洶湧的血海。

「我的天啊……。」張清和張大嘴巴，雙手用力抓著自己的大腿好讓自己不要抖得太過厲害。

「委員大人，這只是剛開始而已。等下還有更多刺激的，要不我讓直升機返航送您回去？」吳炳鑫語氣輕浮地調侃了面色越發慘白的張清和。

「我不建議在這邊折返送立委回去，這樣會消耗太多燃料，影響後續的任務進行。」方孝麟一臉正經答覆吳炳鑫，卻被林子燕硬生打斷。


「別理他，我們任務繼續。」

「那要在這邊使用TW-283的收容措施嗎？」方孝麟問：「不想在這個階段就貿然使用TW-283的收容措施的話，直升機同時配有地獄火火箭彈，亦可以選擇直接射擊山頂。」

依據林子燕在山上與TW-459的交手經驗，常規武器可以對紅衣小女孩造成傷害，因此威力強大的火箭彈也是一個選擇。

「我們先嘗試TW-283的收容措施。」林子燕說，她擔心火箭彈引發的爆炸和大火會影響到景月山保留區中的其他異常，寧可先採用破壞性比較低的方法。

黑鷹直升機貨艙中攜帶的500公升水肥會透過末端臨時改造的出口噴灑出來，但紅霧分佈的範圍相當大，全部覆蓋到可能不夠，因此決定儘可能集中到山頂部分的區域，那裡也是紅霧最濃厚的區域。

「攝影機對準山頂，再放大一點。」林子燕盯著機艙的螢幕，在紅霧漩渦的中心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跳動，如同心臟一般。

「再放大一些。」

「這已經是是最高倍率的，要再清楚只能──。」

嚇！

螢幕上出現紅衣小女孩漆黑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