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潔白的心願

　　在用餐後的下一個行程，預定也是常見的電影院。

　　實際上是抱持著只要將注意力集中在畫面上，就可以減少閒聊話題而避免踩到女性地雷，但另一方面大概也不會讓彼此太有進展，是很保守的一步棋。

　　而且我們看的電影並非她比較沒興趣的熱血動作片、也不是我可能會打哈欠的浪漫愛情──而是這十幾年來很紅的英雄電影續集。

　　附帶一提，這片確實很熱門大眾也很喜歡、但主要想看的其實是紅霞。

　　「喵喵（因為我想看！）！」

　　在前往電影院的電扶梯上她從側背包露出一顆頭表示，我好像第一次聽懂了表妹貓在說什麼。

　　把表妹的頭用力塞回去後，我對云花提出了一個應該很正常的問題。

　　「云花，妳之前有看過驚奇者聯盟嗎？」
　　「疑？沒有喔，應該說根本沒來過電影院，畢竟也沒認識什麼朋友呢。」

　　是邊緣人啊。
　　雖然云花笑得很開懷，我好像碰觸了什麼殘酷的話題……
　　好像是為了安慰我，她摸了摸頭上的百合、接著以開朗的語氣補充。

　　「對我來說，給我貓耳的那隻貓或許是我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這之後才是你和鈴鈴。」
　　
　　所以是女孩的第一次呢。
　　這種話我才不會說出口！

　　但這麼一聊，能夠賜予病弱的半妖少女一點勇氣，改變了他們日常的那隻貓，其實應該是善良的貓妖囉？

　　因為大部分時候，現實可不像英雄電影要拯救世界，但我們所面對的日常無疑也是挑戰，常常猶疑於要不要做出每個選擇。

　　況且──看著云花頭上抖動的貓耳，將兩個美好事物結合在一起，光是注視著就會感到心靈獲得療癒，感謝朏朏！

　　「妳應該很謝謝那隻貓妖囉，看來她也不是什麼想引起騷動的壞蛋吧。」
　　「嗯──或許是吧。」

　　但云花的回答，卻意外帶有一點保守。
　　有股不祥的預感，畢竟香兒在之前的聚會才提起過什麼。

　　「難道貓耳有什麼副作用？」
　　「並不是喔學長，反正一般人也看不到，只是……」

　　離開電扶梯的第一步後轉身，云花以非常認真的表情
　　那眼神中甚至帶著一絲憐憫。

　　「學長，你是想跟我一樣，嘗試幫助那隻貓完成她的願望嗎？」
　
　　是疑問句。
　　這代表她現在會到處讓人長貓耳朵，背後也隱藏了什麼秘密吧。
　　我想要給予肯定的答案，但云花手指交疊、在櫻色的雙唇前比了個叉叉，動作非常可愛。

　　「總之先看電影吧，這個不急～」

　　留著未解的疑問，云花主動牽著我拉向售票處。
　　然後不知為何，我的手臂又多了幾道貓爪痕。
　　
＊

　　這次英雄電影的續集超好看，真的。

　　特別是那結尾的收法，沒想到導演這麼敢，做為普通觀眾的我很難猜到會是這種走向，不過再說下去就暴雷了，請容我保留那千萬分之一的可能性。

　　總之電影內容也不是我們此次約會的重點，.基於習慣總要問一下同伴對電影的感想，只見云花左思右想，這麼反問。

　　「學長，哪裡有賣鋼鐵衣呀？感覺挺方便的。」

　　……妳認真的嗎？
　　看起來云花似乎很努力在思考，雖然我覺得她的話多半是玩笑，所以我也以打趣的態度回應。

　　「首先要先成為英雄才能穿呀，另外要有錢，真希望我的超能力是有錢。」

　　雖然我們接觸的「非日常」中也有很多類似超能力的狀況了。

　　「成為英雄嗎……」

　　云花垂著頭低喃後，突然停下腳步、側臉微微發紅。
　　撥了撥耳鬢的髮絲，露出大大的笑容。

　　「如果我說──學長能成為我的英雄呢？」

　　……撲通。
　　這句話太作弊了！我不得不探討起云花是受貓耳影響，或是真正對我有某種心思？
　　
　　「喵……」

　　但從背包裡發出貓叫的紅霞，聽起來異常失落。
　　而云花似乎沒聽見表妹的哀怨聲音，大概是被害羞搗亂了思緒吧。

　　「當我沒說！走，走吧！我還有個地點想去逛逛，學長和紅霞再陪陪我吧。」
　　
　　還有地方要去？
　　我是沒有否決的意思，不過云花帶著我離開了百貨公司，我們搭上了一班公車。
　　經過了不知道幾站，等到那班公車下車後，我一眼就看出云花帶我到什麼地方。
　　
　　整條街的店面櫥窗內大都擺放著純白的婚紗，散發出某種甜蜜的氛圍。
　　是婚紗街呀……

　　婚紗街！？

　　不管怎說跳過男女朋友階段也太快了喔而且妳還是高中生呢？結果反而我的思緒混亂起來。

　　云花只是在某道櫥窗前停住腳步，睜大眼注視著面前漂漂亮亮的純白婚紗。
　　或許對女孩子來說，都嚮往著穿上這件禮服的那天吧。
　　摸了摸頭上的百合，少女低聲說著。

　　「聽說媽媽的願望，是看到我結婚並穿上婚紗，並且在花妖精的聖湖前與男方互許終身……」

　　她的眼角有點濕潤，那是帶著無比思念的表情。

　　「即便被永遠禁止回去故鄉。」
　　「那還是她的願望，爸爸到現在一直還記著。」

　　某些心底的納悶，在這一刻才獲得釋放。
　　並不是我做了什麼多麼了不起的事，才獲得了半妖JK的青睞。
　　而是云花的心願──其實正代表著她逝去母親的期望。
　　那貓耳所接收到的聲音，或許不只是青春少女的戀愛，而是對於家人的思念也不一定。

　　云花轉身面對我，捧起了我的雙手，意外的明明是是在盛夏的傍晚，沐浴在橘紅夕陽中的體溫卻偏向冰冷。

　　「之前也是這樣的景色呢，在寂寞的我遇到了學長──呃，應該說是學姐，讓我覺得是命中註定的安排，故事都是這麼演的，學長是第一男主角！」
　　
　　不，妳少女漫畫也看太多了吧！
　　再怎麼說這速度也太快了一點啦，就算這夾雜著很多的想法，我覺得云花對愛情的認知還是有很大的偏差。
　　明明想要出聲，
　　……不知不覺中吸入的份量，已經足夠被她完全控制住了。

　　我頭一次體會到這場異變的實在感，現在的云花不只臉部泛紅，那雙漂亮的雙瞳甚至帶著迷濛，說得更白點。

　　現在的半妖少女，正處在莫名的發情狀態。
　　呃，該不會──

　　「妳該不會中催眠了吧！」

　　云花扭捏著身體，我只感覺到花香更加濃郁，甚至已經讓人有點暈眩了。

　　「才沒有啦學長，我現在只是想跟你親親，晚上再找間旅館休息一下，製造一些「既定事實」～」
　　「所以花妖怎麼會被自己的花香迷惑呀！」

　　結果妳也是讓人頭痛的半妖嘛！我吞了口口水，但現在完全動彈不得，已經沒救了。
　　被自己魅惑的云花稍稍墊腳、雙手捧起我的下巴，伸出舌頭舔了舔櫻花色的唇瓣，這姿態實在相當誘人。

　　「來吧，學長──讓我們踏上大人的階梯吧。」

　　什麼大人階梯啦！
　　云花的臉頰越湊越近，感覺連吐出的氣息都帶著芬芳……

　　「不準。」

　　但逐漸陷入失控的事態，被一句冷淡的話語打斷了。

　　表妹貓早已沒在側背包裡，而是在我們乖乖坐著並發出威脅。

　　不，不是紅霞。

　　那雙瞳閃爍著異樣的多重色彩，不屬於人類的雙瞳，能讓世界本該秩序的色調在轉瞬間混亂的邪惡異能。

　　是小彩──但怎麼會？她很少在外人面前現身呢。

　　「……抱歉，失態了。」

　　不可能查覺到眼前的貓已不是表妹，但也被她散發出的魄力給壓倒了吧，云花馬上就清醒了。

　　迅速跟我拉開一點距離，方才做出過度大膽動作的云花頓時變得尷尬無比，為了化解這氣氛我趕快開口。

　　「不管怎樣，我們先從朋友當起吧？也許久了妳會覺得我是不怎麼樣的男性喔？」
　　「嗯，是呢……」

　　云花的語氣帶點失落，但很有教養的她還是很快就打起精神、將雙手放到背後露出笑容。

　　「不管怎樣，學長對我來說是很有趣的對象，我也希望跟你們繼續交流喔。」

　　她以滿意的表情瞇起眼睛。

　　「這樣問或許很冒昧，但學長你──一開始聽到我的要求其實猶豫了一下吧？是什麼念頭讓你改變想法？」
　
　　關於這一點嘛……
　　幸好小彩在威脅後就沒什麼動作了，我抱起變得安分的貓，思索了一下回應。

　　「有兩個原因，一個原因是──我母親也是在我出生過後沒多久就離世了，原因可能也是難產，所以我跟妳的遭遇有那麼類似。」
　　
　　「學長……」

　　我回以微笑，雙手撫摸著貓的頭。

　　「另一個則是──我沒辦法置之不理。」
　　「沒辦法置之不理？」

　　嗯，我點點頭。

　　「在妳身上我看見了一點紅霞的影子，所以我沒辦法置之不理。」

　　因為我的漠視，曾經導致表妹和小彩發生那樣的慘況。
　　持續到現在，有時只要閉上眼睛，腦海裡都會浮現那天所見的世界。
　　我不想讓重視的「家人」再受到如此的傷害，儘管自己在林家的血脈中是個沒有才能的廢物，我想盡力做我能做到的事情。
　　所以──看到跟紅霞一樣渴求著什麼的云花，我才決定繼續陪她玩下去。

　　「爸……爸？」

　　環抱的力量稍稍加大，小彩貓似乎感受到我的情緒，抬起頭發出疑問。
　　靠，我不是妳爸爸啦。
　　幸好云花似乎沒聽到那奇怪的發言，只是若有所思得想著。

　　「原來跟小姨子有關嗎？」
　　
　　她很快就換上完美的笑容，但很快就一個快速轉身，只向前踏了幾步……
　　
　　「好了，就此解散。」
　　「……唉？」

　　原本想說乾脆就一起吃完晚餐再告別，看不到云花正面的表情。

　　「下次再來玩吧──阿對了，還沒跟學長講呢，給我貓耳的她下落。」
　　「這情報就當作今天的謝禮吧……」

　　接著，云花應該是如實交代了貓的下落。
　　再來有幾天沒有排打工，去賭賭看能不能找到對方，在內心有所盤算。
　　算是彼此都獲得好處了吧，不過在我想出聲感謝前，云花繼續背對我突告。

　　「學長是很溫柔的人，我今天確實是體會到了喔。」
　　「所以──不要去完成那隻貓的願望，我必須再提醒一次。」
　　「如果你是真的想幫助她的話……」

　　為什麼？
　　香兒也這麼說，但這樣不是很「矛盾」嗎？
　　貓妖是出於什麼理由造成這場微不足道的異變？假設跟她的願望有所連結，那為何接觸過她的相關人士都給予這種建議……
　　百思不得其解，但云花似乎也沒打算說下去了，只是揮揮手。

　　「反正我以後還會來煩學長，畢竟你是我在爸爸之外唯二認識的男性喔～」
　　「掰掰～」

　　只是聞到百合的花香，一回神就不見云花的身影了。

　　……欺騙人類的感官，結果就是達到類似瞬間移動的現象，催眠真是可怕的能力呀。

　　罷了，以後還會見到面吧，懷抱期待的心情、抱著不知何時睡著的小彩貓踏上歸途。

＊

　　晚上，我們去租屋處附近的便當店用完餐後，回家的路上紅霞突然問了一個問題。

　　「哥哥，你對云花的觀感如何？」
　　
　　幸好今天沒發生什麼很大的風波，對於這一整天約會的感想嘛……

　　「比妳可愛和聽話啊，妳這坑貨。」
　　「哼，你是只喜歡大奶的吧。」
　　「喂！」

　　理所當然換來紅霞不屑一顧的聲音，對此我想要極力撇清，我重視的可不是身材，是無可被取代的氣質喔？
　　不過──表妹似乎沒有真的很生氣，只是吐吐舌頭。

　　露出有點俏皮的笑容，一如既往的頑皮。

　　「但現在跟哥哥同居的，是我吧？」
　　「是啊，坐吃山空。」

　　我聳了聳肩，但紅霞似乎想起什麼，

　　「對了！哥哥，哪邊能買到鋼鐵衣呀？如果有使用超過一百年的鋼鐵衣，搞不好會有鋼鐵衣的附喪神耶。」

　　現代的孩子漸漸分不清現實和虛擬了呀。
　　想了半天，她又自顧自得搖搖頭。

　　「……嗯，不過比起鋼鐵衣，還是把錢花在手遊上比較開心，哥哥給我錢。」

　　結果蹦蹦跳跳到我前面，手心向上。
　　……
　
　　「給我向云花學學好嗎！」

　　我毫不猶豫握緊拳頭，朝她那不正經的腦袋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