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毒不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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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5-11
「小海」,這是家裡人才會叫的小名,凌海停了在原地,眼神沒有再追著前面的弟弟,反而被眼前的眼睛所震懾。在那雙陌生的瞳孔下,熟悉的尖長的眼睛、高挺的鼻樑和顴骨都勾起她對那個人的記憶,她嘴唇顫抖著。
「爸⋯⋯?」
儘管父母的樣子在記憶裡變得模糊,但她肯定面前的人是凌木弦,是她的父親,那個失蹤了十二年的父親。
「小海,我們聚聚吧,不要纏著你弟了。」父親的聲音在凌海耳邊迴響,霎那間淚水沾濕了眼眶,思念之情充斥著胸口和喉嚨,淚水不自覺地滑落。
「爸,這些年你去哪了?」
她強忍著淚,感動的瞬間又被理性蓋過,因為她知道眼前的人與弟弟的失常有關,而他們相似的琥珀眼就像老虎一樣盯著自己,彷彿下一秒便要把她撕碎。
「哈哈,你害怕我嗎?」凌木弦發出爽朗的笑聲,卻讓他陰森的臉和冰冷的眼神顯得更猙獰。
凌海沒有馬上回話,她只是默默打量眼前的人,身體忍不住向後退,父親的氣息已經與十二年前完全不同,而環繞在他身上的黑氣幾乎掩蓋了銀色的靈氣。
「凌絢到底怎麼了?是不是你⋯⋯」
「我?我做了甚麼?也太讓人傷心了,我消失了這麼久,就不能好好團聚一下?」
「別扯開話題!你到底做了甚麼?絢又是怎麼一回事!」凌海因為憤怒和焦急而衝向前,她在無數個夜晚想像過爸媽平安無事回來,但沒有想過重遇會是這般情形。
「你甚麼都不知道吧,我為甚麼消失⋯⋯你弟又為甚麼變成這樣?」凌木弦看著女兒的眼神裡此時多了一些憐憫和抱歉,但又瞬間即逝,因為凌海理直氣壯的樣子讓他想起她的爺爺,那個可恨的父親。
「甚麼意思?你消失跟絢有甚麼關係?」凌海越聽越糊塗,他的眼神裡的憎恨也讓她不知所措,感覺自己要觸碰到那一直缺失的拼圖了,但說完的一刻又不禁後悔,她真的想要知道嗎?
「靈道的根本,天地的循環,你都有聽說吧?哼,都是廢話,那假仁假義的老頭!
這都是報應啊,哈哈,對凌家的報應,不對,是凌萬岳的報應!」
他向天怒吼著,無雲的夜空忽然下起了雨,雨紛飛飛刺痛了凌海的眼,寒進了她的骨裡。凌家向來是靈脈之首,身為族長的凌萬岳當年胸懷抱負,誓要殺除所有魂噬,但如野獸般的魂噬體能上就比靈脈強,所以首先要解決的是靈脈戰力的問題。
「可笑的是,他以為那是平衡我們與魂噬的力量,哼,但殊不知那正正是打破了靈泉的平衡。你猜他想了甚麼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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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海抱著凌麗一直往凌家奔跑,她不管這會消耗多少靈力,她也不理會身體的疲憊,她要趕回去問清楚,那不可能是真的,那一定不是真的。
回到凌家時天還是黑的,凌海先把凌麗安頓好,然後便衝到爺爺的房間。心急如焚的她沒有敲門便直衝了進去,只見爺爺穿起了睡袍走到書桌邊,似乎早已被凌海的動靜驚動。
「怎麼了?如此驚慌失措的?」
凌海看著眼前正義凜然的凌當家,那個循規守禮的族長、嚴厲但慈祥的爺爺,可如今她的目光不再一樣了。
「凌絢是魂噬。」她單刀直入,毫不拐彎抹角,此時她已沒心思顧慮他的感受。
「甚麼?」凌萬岳的瞳孔震動、擴大,然後恍然大悟、黯然、愧疚,情緒的轉換只在一瞬間,彷彿他心裡早就知道答案只是不願去相信。
「我早該發現的⋯⋯我早該發現的⋯⋯」他一直自言自語,在窗邊來回踱步。
「所以是真的?是你當年讓爸媽盜靈的!」凌海滿腔的憤怒無處渲泄,書桌因她的靈氣而震動,爺爺的反應卻證實了凌木弦說的話。
「你⋯⋯你看見他們了?」凌萬岳眼神的慌張就像做錯事的小孩,他平日如大山的身影霎時縮小了,眼前哪裡還有受人敬仰的族長,就只是個可憐老邁的老人。
「你怎麼可以!是瘋了嗎?竟然盜取動物的魂放進靈脈體內?那是你的兒子啊!他們是我和凌絢凌麗的爸媽啊!」凌海說著說著眼淚不停流,拳頭也握得掌心發疼,她頭痛欲裂不停浮現剛才爸爸的樣子、凌絢的樣子,她想大喊但喉嚨卻發不了聲,她只能在原地無聲地哭泣。
「盜靈是這麼容易的事嗎?哼,但也怪我笨,就不應該聽他的,可是啊,我這個天資差的兒子怎麼能讓大當家失望呢。我應該也要感激他,因為他,我才能擺脫靈脈,成為更強大、更自由的存在。」
「那凌絢呢?他是無辜的啊!」
「是啊,我不會害他的,虎毒不吃兒啊。就算他是魂噬,他也是我凌木弦的兒子,他是獨一無二的,他是強大的,比我們都強大!所以我要從凌萬岳手中將他釋放。」
「我就知道他們沒死,不應該放過他們的,他們就是個禍害⋯⋯」凌萬岳聲音有點慌亂,但眼神很快便找回理智,彷彿口中說的並不是他的家人。
「爺爺在說甚麼!所以你當年要追殺爸媽嗎?就因為你的過錯,他們就該死嗎?那凌絢呢?你也要殺死他嗎?」凌海不敢相信面前的是她平日敬重尊愛的爺爺。
「對!無論是誰的錯,只要錯了,就要修正!你記得我說過,家人也沒有例外的。你爸媽不能放過,你弟弟如果是魂噬的話就更不能縱容了!」
「⋯⋯那罪魁禍首的爺爺就更該死了!都怪你凌絢才會是魂噬,那是靈泉對凌家的報應,對你的懲罰啊。」凌海沒了一開始的怒斥,她冷酷的語調卻更傷人,直視著凌萬岳的眼神就如看著陌生人。
凌海說罷便奪門而出,留在房裡的凌萬岳不禁感到一陣暈眩,他扶著牆看著天空裡沒有一片雲,高掛在夜裡的彎月就像在取笑他的狼狽。
「都怪我嗎?都怪我吧,可是怎麼不只怪在我身上呢,你是怪我做得不夠嗎?」他半吼半笑著,他一生為靈泉靈脈奉獻,只不過錯了一次,懲罰卻如此之重,現在想要罵它一頓還看不到它的蹤影。
在走廊的另一頭,油燈的燭光忽明忽滅,地上的影子也搖搖曳曳地飄動,陰暗的角落裡有人握緊了拳頭摒著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