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十大魔君的會面 (下)
本章節 7129 字
更新於: 2022-05-09
昏暗的王廳內，一面虛擬螢幕顯示於諸位魔君眼前。畫面是入侵者現況。
這是那顆水晶球——烏波的能力，以祂那透亮的表面照射出類似投影幕的光線，在不需要任何媒介附著的情況下，憑空顯示出清晰的畫面。
那四名人類還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六位魔君和阿撒托斯盯著。
烏波的窺視能力是不會在被觀察目標附近殘留任何的痕迹。
阿撒托斯瞥向亞弗戈蒙，手指著畫面中的人類，問道：「亞弗戈蒙，你平時最常待的星球應該就是地球了吧？那你能確認畫面中的入侵者是人類吧？」
「千真萬確，確實是來自地球的人類。」
「那麼，從他們的服裝，可以得知是來自什麼機構嗎？」
「從那套服裝來看，應該是來自名叫『東研院』的探查隊。那是人類陣營中最頂尖的宇宙探查組織，專門協助並參與各種宇宙航行計畫。」
「所謂探查，應該就是單純的搜索與冒險吧？」
「是的，依我看來，他們應該沒有對蓋爾斯王城有任何的進攻意圖，估計就是單純的誤入王城邊境，況且以他們的能力，是不會造成任何威脅的。」
「所以，他們很弱，對吧？」
「應該這樣說——以我對人類的觀察經驗，這四位入侵者屬於人類陣營的佼佼者，不過與邪神們比起來，仍是微不足道的存在。若您對其感興趣的話，待會結束我會給予您一份人類的相關資料。」
「嗯，就這麼辦吧。聽你的口氣，你似乎不把入侵者放在眼裡，那麼，就讓他們到處閑逛，直到他們逛膩了就會自己離開了吧？」
「恐怕……不是那麼合適。人類的求知慾強烈，只要被他們發現新事物，他們定會繼續追查，若放任他們回去什麼都不管，日後一定還會被騷擾的。」
「所以……殺掉？」
「恐怕也不合適。人類相當堅韌，探險隊的死亡勢必會引起他們的懷疑，同樣無法阻止日後對方的騷擾。」
阿撒托斯沉默了。
一旁的圖爾不滿意的瞪向亞弗戈蒙，滿臉「你在愚弄大人嗎？」的表情。
「你到底想怎樣？留活口不合適，殺掉也有意見。」
不過亞弗戈蒙一臉無辜，平淡地解釋道：「不不不，妳誤會了，我只是認為這兩種方式不行，並沒有表示『只有』這兩個解決方法喔。」
圖爾馬上卸下憤怒的神情，好奇地追問道：「難道你有第三種方法？」
「方法很多的，但選擇上就要由阿撒托斯大人親自決定了。」
多麼顯而易見的暗示，亞弗戈蒙的一番話令阿撒托斯感到好奇。
作為蓋爾斯王城的智囊，早在出席魔君會議之前便有了對策。這也是為何阿撒托斯要傳喚亞弗戈蒙的主因。
祂既是旅行家，也是軍師，熟悉地球的祂，一定能在這次事件上給予莫大貢獻。
「說說看吧。還有，圖爾妳也別插嘴，我可沒有讓妳發言。」
「十分抱歉……」圖爾愧疚地低頭致歉。
亞弗戈蒙微微一笑並輕點著頭，示意對阿撒托斯給予自己發言的機會感到巨大的榮幸。
「是這樣的，我認為人類定然不會放棄對蓋爾斯王城的追查，因此，無論今日您做出什麼決定，該發生的事情還是逃避不了。不過！您掌握著主動權，透過不同的支線做改變——以人類的話語來說，就是場『劇情向遊戲』！」
亞弗戈蒙看起來很激昂，對遊戲展現濃烈的興趣。但是，人類世界的東西，邪神們怎會知道？不只是阿撒托斯，連其他魔君都感到狐疑。
劇情向遊戲……？
這是什麼神奇的東西？
見諸位魔君與大人的不解，那一雙雙眼睛都在等待著亞弗戈蒙的解釋。
亞弗戈蒙不禁露出「只有自己知道」的得意笑容。
「在人類世界裡存在著一款遊戲，其性質便是收藏不同的結局，以供玩家融入其中的欣賞類遊戲。玩家可以透過不同的流程去觸發不同的分支點，小小的一個舉動就足以影響整個遊戲的結局，是相當考驗心思細膩的遊戲。」
「聽起來……很奇特呢？」
「當然！不過呢，最有趣的莫過於『隱藏結局』了！人類稱其為『彩蛋』，代表著致敬或是驚喜般的設計，不過那就有點離題了。」
「嗯……」
阿撒托斯似懂非懂——恐怕其他魔君也聽得有些迷糊。
這也難怪，畢竟祂們從未接觸過地球上的事物，甚至連「電玩」、「彩蛋」、「分支」等相關術語都聽不懂了。
從剛剛繁瑣且複雜的解釋中，阿撒托斯勉強從冗長的介紹中抽出幾句詞，然後在腦內拼接著。最後，祂以模糊的概念大致猜出亞弗戈蒙的意思。
「……所以，你想說我現在就如同參與所謂的『劇情向遊戲』嗎？」
「是的，現實中的劇情是不可逆的，當條件觸發，基本已經確定一事實，『人類會不斷侵擾蓋爾斯王城』這點。因此！我們必須在這事實上，找尋不同的路線，觸發正確的新條件，最終走到最適合蓋爾斯王城的好結局。」
亞弗戈蒙細心地解釋著，講得十分生動，即使都是沒聽過的陌生事物，但仍然使在場的五位魔君與阿撒托斯聽得目不轉睛。
亞弗戈蒙也很明白諸位魔君與阿撒托斯的性格。
位居高位，看待所有比自己弱小的事物，都會以輕蔑的態度去看待。劇情向遊戲亦是如此，玩家正是以上帝的視覺去主宰著整個故事。
在亞弗戈蒙的認知中，邪神們的身分猶如掌握玩法的劇情向玩家，因為有足夠強大的實力，才能穩穩掌握並將故事引導至預料中的結局。
而祂本身也相當喜歡遊戲。不只劇情向，策略、角色模擬、益智類、射擊類、經營模擬……等諸多類型的遊戲，祂都有極深的涉入。
簡單來說，亞弗戈蒙是重度的遊戲玩家。
待在地球的時間，祂會特別抽空去獲取新遊戲的情報，也會準時守在電腦前，等待新消息，也就是官方直播。不過，遊戲的趣味性並非只是祂愛上遊戲的主因，祂也認為遊戲就是戰術模擬，很適合作為蓋爾斯王城的演練工具。
但前提是王城內要有會寫遊戲的邪神。
祂並非無厘頭的介紹著，而是想透過有趣的指引，讓阿撒托斯感到興趣，進而接受待會自己的意見。順道將遊戲的概念引進王城內。
「聽起來相當有意思。」阿撒托斯表達認同地點著頭。
獲得大人認同的亞弗戈蒙雙目發光，開心附和道：「非常感謝您的認同。」
「那麼，你認為這場遊戲的劇情路線應該怎麼走？」
「是這樣的，依我簡單的統整，目前的我們很有機會走向三大結局——『戰爭』、『共存』或是『重整』，我本身較偏向於『共存』這點。」
「說說三大結局的詳情。」
「戰爭即是摧毀地球，但這麼做的代價是破壞宇宙的制約，引起其他星球的恐慌，進而導致諸多物種成立聯軍，共同向邪神族開戰。」
此時，伊波尖酸刻薄地反駁道：「我們的實力，豈是那群垃圾能夠戰勝的？他們再傻也不可能向我們發動武力攻勢吧？」
亞弗戈蒙不以為然地微笑道：「這可不好說，種族的凝聚力是很強的，面對強大勢力的襲來，祂們是不會坐以待斃的，不過，這僅是我長期遊歷各星球以來得到的心得，要不要相信就看各位魔君與大人的意願了。」
作為各大星球的觀察者，亞弗戈蒙的一字一句都相當有說服力，比起長年看守在第三第四層的伊波，實在難以不令人信服。
毒舌的伊波還在心中醞釀著駁斥的言論。
此時，阿撒托斯伸出右食指輕貼在雙唇上。
這是叫伊波別多嘴的暗示。心領神會的伊波連忙低頭致歉：「非常抱歉！」
「好了，亞弗戈蒙，你繼續說吧。」
「是的。有關於共存呢，我希望邪神方可以主動派出交涉的使者，與人類進行交涉，在最低限度的情報交換下，保持雙方的互不干涉關係。」
「交涉……嗎？」
阿撒托斯陷入沉思。
確切來說，要維持邪神族的安寧是不太可能了，若是主動控制住對人類的管控，訂下幾條誓約，確實能減少人類對邪神的威脅。
只怕雙方的力量差異過大，會產生不必要的摩擦。
不過確實是個相當不錯且穩定的辦法。
「那麼最後一個結局——『重整』呢？」
「很簡單，囤積兵力對整個宇宙進行大掃除，重新制定新的規則與種族。讓隱藏於暗處的威脅消失，這樣就不需要擔心人類對我們威脅，也就不須擔心對人類發動戰爭而導致其他種族的緊張。」
「……相當激進的做法。」阿撒托斯臉色有些下沉，小聲地喃喃著。
而且很不穩定——就結果而言是最完美的，能保持邪神族的安寧，但為了人類這個小種族而做出這麼大的改革，實在不划算。
想當然爾，多種結局的選擇也有了一點構思。
沉默過後，阿撒托斯命令道：「亞弗戈蒙，我令你整理出整個劇情的流程，我要一點時間去做分析。」
「小事一樁。」亞弗戈蒙信心地說道。
「既然如此，伊波聽令。」
聽到需要自己的指令，伊波低下頭，毫不猶豫應聲道：「請下指示。」
「發動夢魘群，悄無聲息地讓入侵者們陷入夢境，絕對不能讓他們看到你或是夢魘群的身影。之後將他們的記憶汲取成實體資料，提供給十位魔君。」
「遵旨。」
「能觸碰精神與夢境的魔君只有你了，希望你發揮所長，不可打草驚蛇，那群入侵者是我們的實驗體，也是與地球交涉的籌碼，謹慎行事。」
阿撒托斯語重心長地下達指令，口吻沉重，令伊波感到有點壓力。
不過這份壓力反而成為相當大的動力。
是盡心儘力完成任務的動力。
「絕對——絕對不會辜負您的期待！」
「嗯。莎妮聽令。」
「莎……莎妮在！請您……不吝……下達指令。」
「有點口吃呢，緊張嗎？」向來冷漠的阿撒托斯突然地詢問。
莎妮明顯被這突然間的關心嚇到，枯瘦的身子猛然震了一下。
乾燥的雙唇顫抖著。快要枯萎的腦袋在急速運轉著。
該怎麼回復呢？
「啊！呃……沒事的！請您別在意下屬，儘管……有點緊張，不過還是……很有自信完成……您的任務……的。」
簡直語塞的快聽不懂莎妮想表達什麼，其實阿撒托斯也沒有很認真聽。
縱使莎妮沒自信，自己還是會對祂下達指令，工作量也不會改變。
自己會詢問祂只是好奇而已，沒有憐憫之情。
「嗯，其實沒什麼，我要讓妳汲取入侵者的基因並收藏，以備不時之需。另外，派出幼崽們搬運那堆讓入侵者過來的破銅爛鐵，交給『道特』研究。」
「明白，那……請問關於……破銅爛鐵的研究報告……要在什麼時候……轉交給您？」
「不需要妳轉交了，我會自己去會面道特。我也有些事情要跟道特說。」
「遵……遵旨。」
「恩。」口頭確認過看起來不太靠譜的莎妮后，阿撒托斯最後把目光放在沉默的奈索。
「奈索，那群人類目前所在的位置在你的地盤吧？當初為什麼沒有事先向魔君或是我彙報，而是讓管轄領域較遠的克蘇魯先得知？」
這句話聽起來像是譴責奈索的質問，不過，阿撒托斯的語氣始終是那麼的平淡，實在很難聽出來祂的情緒。
作為部下，要懂得從上司的語氣去推敲自己該回復的內容。
阿撒托斯的情緒隱藏實在完美。確切來說，阿撒托斯是沒有情緒起伏的。想從祂說話的口吻猜些隱情，天方夜譚。
縱使是睿智的奈索，也是陷入短暫的沉默。然而，祂並非想替自己推拖。
「怎麼不說話？有什麼難言之隱？」看似關心的問題，實際是催促奈索的暗示。
「——我認為，人類的出現絕非偶然，也許，今日的事件是蓋爾斯王城內的某位成員所為，刻意引導人類……非常抱歉，屬下認為這件事情的嚴重性並非自己能輕易應對，所以先將入侵者關入『輪迴結界』中，靜觀其變。」
這老練的回應令在場諸位魔君展現不同的反應。
與奈索抱有相同看法的圖爾默默地點著頭，內心十分佩服奈索的勇敢。身為魔君，隨意質疑王城內其他邪神的行為，是相當不敬與莽撞。
因為邪神是由各位魔君所教育，邪神的罪刑等同於魔君的罪過，奈索今日的一席話，等於是無意間給其他魔君帶來不必要的罪過。
依照阿撒托斯的個性，絕對是「寧可錯殺也不可錯過」的極端性格。若是沒有叛徒承認罪狀，最後受罪的絕對是所有魔君。
不過，同為魔君的圖爾並不害怕受到懲罰或是遭到其他魔君的脅迫，祂之所以不敢將質疑當眾提出，是因為倘若今天的叛徒就是十位魔君的其中一位？
這是相當嚴重的問題。或許身旁這五名魔君都有參與其中？在還沒有明了原因與動機前，圖爾想要親手去調查並解決，以免煩擾到阿撒托斯。
沒錯，這種瑣事不應該交由偉大的阿撒托斯去煩惱。
不過既然奈索已經直接開誠布公，那圖爾便要親眼看看，其他魔君的第一反應——祂微微仰起頭，瞥著眼觀察著其他魔君。
莎妮慌張不已，生性天真的祂恐怕沒想這麼多，嫌犯應該不可能是祂。
伊波沒有半點情緒起伏，不過自己也沒有懷疑過祂，甚至在發現狀況時，第一時間通知祂，因為自己明白祂應該能從中猜出些問題。
為何能確信祂沒有嫌疑？首先，祂憎惡著人類，其次，祂從未離開過自己守護的第三層與第四層，況且，祂所操控的夢魘群是無法離開蓋爾斯王城的，人類也無法與夢魘對話，連看見都是問題。
隨後視線轉向嫌疑最重的亞弗戈蒙——同樣沒有情緒變化，面無表情。不過亞弗戈蒙向來詭譎多端，絕對不能被外在表情所騙。
烏波的話……實在看不出來祂的異樣，畢竟只是一顆專門用來探索宇宙的核，但祂也不太可能與人類串通，溝通上就是問題了吧？
剩下奈索了。這位元老級魔君會出賣蓋爾斯王城嗎？如果真是罪魁禍首，祂也不可能主動提出這個疑點才對。
難道可能是剩下四位沒出席的魔君嗎？
「你的疑問我很早就知道了。」阿撒托斯的簡單回應打斷了圖爾的思緒。
圖爾有些大驚的瞪大雙目。
既然早就知道的話，為何大人沒有與自己討論，也沒有做出任何行動？
身為效忠於祂的部下，祂絕不相信大人是為了逞口舌之快而謊騙魔君們，若大人親口說知道，那絕對是事實。不過，大人這樣說，不就暗示自己也承認城內有邪神出賣王城的事實嗎？
圖爾絞盡腦汁著，始終無法理解阿撒托斯的想法。
這樣豈不是阿撒托斯大人親口承認自己領導無方嗎？自己絕對不允許！
「阿撒托斯大人……」圖爾正想開口解釋，阿撒托斯迅速豎起食指輕貼雙唇，示意祂別說話。制止的速度之快，彷彿早已知道圖爾想為自己說話。
「……非常抱歉。」即便心有不甘，圖爾仍然不情願地閉上了嘴。
「王城的和平持續了好幾兆年，我們見證了各個物種與種族的興盛與覆滅，老實說，我是感到有點無聊了。」
無聊？
——圖爾的內心感到詫異不已。
「我明白的，以人類現今的科技是不可能獨自闖入我們的領域，其中肯定有某個邪神從中作梗。但是，我反而非常感謝那位反叛邪神的決定，久違的，讓我的心中萌生出一點點的『興趣』，新鮮的感覺是十分的不錯。」
些許感概的一句話，從面無表情的阿撒托斯口中緩緩道出。
「大人能感到開心，吾等感到非常開心。」諸位魔君異口同聲地附和道。
「我之所以沒有在第一時間給予指示，只是單純想看看諸位舊日支配者與魔君的應對之策。先說結論，有些令我感到相當滿意，有些令我感到失望。」
「吾等願受教誨！」
「不，我沒打算浪費時間一一獎賞或懲罰，所以你們自己捫心自問，認為自己的決策是否正確。現在更重要的，是如何完善這場『劇情向遊戲』。」
「大人聖明！」
「奈索，釋放訊息干擾的結界，雖然入侵者無法與地球聯絡，但仍要以防萬一，難保地球那邊能夠主動與其聯絡。另外，結界內層再額外施加能量封鎖的封印，剝奪祂們的戰鬥能力。」
「明白。」
「好，會議就此為止，諸位魔君先按照現有指令去執行。烏波，我現在命令你跟我去一個地方。」
烏波再度釋放電波——「遵命！」
阿撒托斯朝空氣伸出右手，半橢圓形的黑洞憑空出現在阿撒托斯的右旁，是傳送空間陣。阿撒托斯轉過身，直接走進黑洞裡，烏波緊隨其後。
兩道身影沒入黑洞裡，黑洞迅速閉合。
大人與烏波的氣息消失，確定離開了王廳，留下現場五位魔君。
「呼——差點休克！大人的氣場太強大，連呼吸都很困難呢。」亞弗戈蒙鬆了一大口氣，感嘆地說道。
「好久……沒有感受到如此壓迫的王威了。」向來冷靜的伊波難掩畏懼的表情，心有餘悸地說著。
圖爾自然很明白阿撒托斯的氣場多麼強烈，畢竟祂一直都待在大人身邊，無時無刻都在被大人的氣場壓迫著，自然是很習慣了。
「那……那小女先離開了。」一旁的莎妮唯唯諾諾地向四位魔君彙報著。
「等等。」伊波叫停了祂，著實讓莎妮有些驚嚇，身子震了一下。不過，伊波很快就補充道：「我跟你一起出發吧，目標相近一起行動比較有效率。」
「好……好的，您……不嫌棄的話。」
一陣漆黑的迷霧從伊波的腳邊噴發，壟罩了自己與莎妮。
「那麼各位，我就先告辭了，好好執行大人的任務吧，可別出糗了呦。」
「各位……告辭。」
一男一女的聲音隨著黑霧的壟罩而逐漸微弱。
直到兩道身影完全被黑霧吞噬，聲音已經聽不見了。黑霧消失，兩位魔君也離開了王廳。
現在就剩下亞弗戈蒙、圖爾與奈索三位魔君。
三方互相對視了幾眼，似乎有話要說，但沉默還在持續。
「沒話要說的話，我就先走嘍。」亞弗戈蒙伸出手，準備滑開空間裂縫。
「等等。」圖爾連忙叫住祂，亞弗戈蒙也停止了空間裂縫的召喚。
「怎麼了嗎？」
「你是不是知道……幫助人類闖入蓋爾斯王城的邪神？」
亞弗戈蒙皺起眉頭，露出「關我什麼事情」的不解表情。
「嘖嘖嘖，我怎麼可能知道呢？知道的話，我早就跟大人彙報了。」
「因為你知道，這個進展就是大人所希望的，你覺得說出來的意義並不是這麼大，而且可能還會引起其他魔君的無謂注意。」
「唉呦，原來我想過這麼多可能性嗎？妳想多了，我是真的不知情。」
「……總覺得你應該知道些什麼，你的察覺與推理能力向來都是魔君中最高的，這種如此明目張胆的叛徒舉止，你應該多少能推敲點什麼吧？」
「嘖嘖，我很高興妳把我想得如此聰明，說的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不過很抱歉，這次我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所以放過我吧。」亞弗戈蒙害臊地撓著後腦杓，以愧疚的口氣否認了圖爾的猜測。
「……好吧，不過，有什麼新的線索務必跟我說，知道嗎？」
「好啦好啦，那我就先離開了。」
七彩的傳送通道憑空顯現於亞弗戈蒙背後，亞弗戈蒙簡單向兩位魔君行禮告別，隨後瀟洒地轉身走進通道。通道關閉，剩下兩位魔君在場。
奈索與圖爾互相對視一眼。
此時，圖爾冷冷地問了句「亞弗戈蒙在說謊嗎？」
無法看到那密不透風的頭盔裡有什麼表情，不過奈索回答得很快。
「真假參半。」
「果然嗎？」圖爾皺起眉頭，內心開始猜忌著。
「不過老夫認為不需要擔心，亞弗戈蒙不可能是與人類密謀的叛徒。」
「此話怎說？」
「亞弗戈蒙只是比較油腔滑調，但以祂的立場與個性來說，與人類密謀的行為對祂來說毫無幫助。但是，我覺得祂一定知道這件事情的黑幕，祂不可能不知道，不然，祂就不是亞弗戈蒙了。」
圖爾臉色相當失落。
「……太混亂了，區區人類竟把魔君們搞得心神不寧。」
「我認為只有妳把事情看得太嚴重了。誠如大人所言，這次的狀況其實令祂十分滿意，證明大人早有對策的可能，所以，我覺得妳大可不用這麼擔心。倒不如開始煩惱如何幫助各大魔君的任務吧。」
「嗯……但願如此吧。」
「就這樣，老夫先走了，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再跟我說。」
語畢，奈索全身化作一坨白霧，消失在現場。
圖爾靜視著那張不知道多久沒有空著的王椅，沉思良久。
這是那顆水晶球——烏波的能力，以祂那透亮的表面照射出類似投影幕的光線，在不需要任何媒介附著的情況下，憑空顯示出清晰的畫面。
那四名人類還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六位魔君和阿撒托斯盯著。
烏波的窺視能力是不會在被觀察目標附近殘留任何的痕迹。
阿撒托斯瞥向亞弗戈蒙，手指著畫面中的人類，問道：「亞弗戈蒙，你平時最常待的星球應該就是地球了吧？那你能確認畫面中的入侵者是人類吧？」
「千真萬確，確實是來自地球的人類。」
「那麼，從他們的服裝，可以得知是來自什麼機構嗎？」
「從那套服裝來看，應該是來自名叫『東研院』的探查隊。那是人類陣營中最頂尖的宇宙探查組織，專門協助並參與各種宇宙航行計畫。」
「所謂探查，應該就是單純的搜索與冒險吧？」
「是的，依我看來，他們應該沒有對蓋爾斯王城有任何的進攻意圖，估計就是單純的誤入王城邊境，況且以他們的能力，是不會造成任何威脅的。」
「所以，他們很弱，對吧？」
「應該這樣說——以我對人類的觀察經驗，這四位入侵者屬於人類陣營的佼佼者，不過與邪神們比起來，仍是微不足道的存在。若您對其感興趣的話，待會結束我會給予您一份人類的相關資料。」
「嗯，就這麼辦吧。聽你的口氣，你似乎不把入侵者放在眼裡，那麼，就讓他們到處閑逛，直到他們逛膩了就會自己離開了吧？」
「恐怕……不是那麼合適。人類的求知慾強烈，只要被他們發現新事物，他們定會繼續追查，若放任他們回去什麼都不管，日後一定還會被騷擾的。」
「所以……殺掉？」
「恐怕也不合適。人類相當堅韌，探險隊的死亡勢必會引起他們的懷疑，同樣無法阻止日後對方的騷擾。」
阿撒托斯沉默了。
一旁的圖爾不滿意的瞪向亞弗戈蒙，滿臉「你在愚弄大人嗎？」的表情。
「你到底想怎樣？留活口不合適，殺掉也有意見。」
不過亞弗戈蒙一臉無辜，平淡地解釋道：「不不不，妳誤會了，我只是認為這兩種方式不行，並沒有表示『只有』這兩個解決方法喔。」
圖爾馬上卸下憤怒的神情，好奇地追問道：「難道你有第三種方法？」
「方法很多的，但選擇上就要由阿撒托斯大人親自決定了。」
多麼顯而易見的暗示，亞弗戈蒙的一番話令阿撒托斯感到好奇。
作為蓋爾斯王城的智囊，早在出席魔君會議之前便有了對策。這也是為何阿撒托斯要傳喚亞弗戈蒙的主因。
祂既是旅行家，也是軍師，熟悉地球的祂，一定能在這次事件上給予莫大貢獻。
「說說看吧。還有，圖爾妳也別插嘴，我可沒有讓妳發言。」
「十分抱歉……」圖爾愧疚地低頭致歉。
亞弗戈蒙微微一笑並輕點著頭，示意對阿撒托斯給予自己發言的機會感到巨大的榮幸。
「是這樣的，我認為人類定然不會放棄對蓋爾斯王城的追查，因此，無論今日您做出什麼決定，該發生的事情還是逃避不了。不過！您掌握著主動權，透過不同的支線做改變——以人類的話語來說，就是場『劇情向遊戲』！」
亞弗戈蒙看起來很激昂，對遊戲展現濃烈的興趣。但是，人類世界的東西，邪神們怎會知道？不只是阿撒托斯，連其他魔君都感到狐疑。
劇情向遊戲……？
這是什麼神奇的東西？
見諸位魔君與大人的不解，那一雙雙眼睛都在等待著亞弗戈蒙的解釋。
亞弗戈蒙不禁露出「只有自己知道」的得意笑容。
「在人類世界裡存在著一款遊戲，其性質便是收藏不同的結局，以供玩家融入其中的欣賞類遊戲。玩家可以透過不同的流程去觸發不同的分支點，小小的一個舉動就足以影響整個遊戲的結局，是相當考驗心思細膩的遊戲。」
「聽起來……很奇特呢？」
「當然！不過呢，最有趣的莫過於『隱藏結局』了！人類稱其為『彩蛋』，代表著致敬或是驚喜般的設計，不過那就有點離題了。」
「嗯……」
阿撒托斯似懂非懂——恐怕其他魔君也聽得有些迷糊。
這也難怪，畢竟祂們從未接觸過地球上的事物，甚至連「電玩」、「彩蛋」、「分支」等相關術語都聽不懂了。
從剛剛繁瑣且複雜的解釋中，阿撒托斯勉強從冗長的介紹中抽出幾句詞，然後在腦內拼接著。最後，祂以模糊的概念大致猜出亞弗戈蒙的意思。
「……所以，你想說我現在就如同參與所謂的『劇情向遊戲』嗎？」
「是的，現實中的劇情是不可逆的，當條件觸發，基本已經確定一事實，『人類會不斷侵擾蓋爾斯王城』這點。因此！我們必須在這事實上，找尋不同的路線，觸發正確的新條件，最終走到最適合蓋爾斯王城的好結局。」
亞弗戈蒙細心地解釋著，講得十分生動，即使都是沒聽過的陌生事物，但仍然使在場的五位魔君與阿撒托斯聽得目不轉睛。
亞弗戈蒙也很明白諸位魔君與阿撒托斯的性格。
位居高位，看待所有比自己弱小的事物，都會以輕蔑的態度去看待。劇情向遊戲亦是如此，玩家正是以上帝的視覺去主宰著整個故事。
在亞弗戈蒙的認知中，邪神們的身分猶如掌握玩法的劇情向玩家，因為有足夠強大的實力，才能穩穩掌握並將故事引導至預料中的結局。
而祂本身也相當喜歡遊戲。不只劇情向，策略、角色模擬、益智類、射擊類、經營模擬……等諸多類型的遊戲，祂都有極深的涉入。
簡單來說，亞弗戈蒙是重度的遊戲玩家。
待在地球的時間，祂會特別抽空去獲取新遊戲的情報，也會準時守在電腦前，等待新消息，也就是官方直播。不過，遊戲的趣味性並非只是祂愛上遊戲的主因，祂也認為遊戲就是戰術模擬，很適合作為蓋爾斯王城的演練工具。
但前提是王城內要有會寫遊戲的邪神。
祂並非無厘頭的介紹著，而是想透過有趣的指引，讓阿撒托斯感到興趣，進而接受待會自己的意見。順道將遊戲的概念引進王城內。
「聽起來相當有意思。」阿撒托斯表達認同地點著頭。
獲得大人認同的亞弗戈蒙雙目發光，開心附和道：「非常感謝您的認同。」
「那麼，你認為這場遊戲的劇情路線應該怎麼走？」
「是這樣的，依我簡單的統整，目前的我們很有機會走向三大結局——『戰爭』、『共存』或是『重整』，我本身較偏向於『共存』這點。」
「說說三大結局的詳情。」
「戰爭即是摧毀地球，但這麼做的代價是破壞宇宙的制約，引起其他星球的恐慌，進而導致諸多物種成立聯軍，共同向邪神族開戰。」
此時，伊波尖酸刻薄地反駁道：「我們的實力，豈是那群垃圾能夠戰勝的？他們再傻也不可能向我們發動武力攻勢吧？」
亞弗戈蒙不以為然地微笑道：「這可不好說，種族的凝聚力是很強的，面對強大勢力的襲來，祂們是不會坐以待斃的，不過，這僅是我長期遊歷各星球以來得到的心得，要不要相信就看各位魔君與大人的意願了。」
作為各大星球的觀察者，亞弗戈蒙的一字一句都相當有說服力，比起長年看守在第三第四層的伊波，實在難以不令人信服。
毒舌的伊波還在心中醞釀著駁斥的言論。
此時，阿撒托斯伸出右食指輕貼在雙唇上。
這是叫伊波別多嘴的暗示。心領神會的伊波連忙低頭致歉：「非常抱歉！」
「好了，亞弗戈蒙，你繼續說吧。」
「是的。有關於共存呢，我希望邪神方可以主動派出交涉的使者，與人類進行交涉，在最低限度的情報交換下，保持雙方的互不干涉關係。」
「交涉……嗎？」
阿撒托斯陷入沉思。
確切來說，要維持邪神族的安寧是不太可能了，若是主動控制住對人類的管控，訂下幾條誓約，確實能減少人類對邪神的威脅。
只怕雙方的力量差異過大，會產生不必要的摩擦。
不過確實是個相當不錯且穩定的辦法。
「那麼最後一個結局——『重整』呢？」
「很簡單，囤積兵力對整個宇宙進行大掃除，重新制定新的規則與種族。讓隱藏於暗處的威脅消失，這樣就不需要擔心人類對我們威脅，也就不須擔心對人類發動戰爭而導致其他種族的緊張。」
「……相當激進的做法。」阿撒托斯臉色有些下沉，小聲地喃喃著。
而且很不穩定——就結果而言是最完美的，能保持邪神族的安寧，但為了人類這個小種族而做出這麼大的改革，實在不划算。
想當然爾，多種結局的選擇也有了一點構思。
沉默過後，阿撒托斯命令道：「亞弗戈蒙，我令你整理出整個劇情的流程，我要一點時間去做分析。」
「小事一樁。」亞弗戈蒙信心地說道。
「既然如此，伊波聽令。」
聽到需要自己的指令，伊波低下頭，毫不猶豫應聲道：「請下指示。」
「發動夢魘群，悄無聲息地讓入侵者們陷入夢境，絕對不能讓他們看到你或是夢魘群的身影。之後將他們的記憶汲取成實體資料，提供給十位魔君。」
「遵旨。」
「能觸碰精神與夢境的魔君只有你了，希望你發揮所長，不可打草驚蛇，那群入侵者是我們的實驗體，也是與地球交涉的籌碼，謹慎行事。」
阿撒托斯語重心長地下達指令，口吻沉重，令伊波感到有點壓力。
不過這份壓力反而成為相當大的動力。
是盡心儘力完成任務的動力。
「絕對——絕對不會辜負您的期待！」
「嗯。莎妮聽令。」
「莎……莎妮在！請您……不吝……下達指令。」
「有點口吃呢，緊張嗎？」向來冷漠的阿撒托斯突然地詢問。
莎妮明顯被這突然間的關心嚇到，枯瘦的身子猛然震了一下。
乾燥的雙唇顫抖著。快要枯萎的腦袋在急速運轉著。
該怎麼回復呢？
「啊！呃……沒事的！請您別在意下屬，儘管……有點緊張，不過還是……很有自信完成……您的任務……的。」
簡直語塞的快聽不懂莎妮想表達什麼，其實阿撒托斯也沒有很認真聽。
縱使莎妮沒自信，自己還是會對祂下達指令，工作量也不會改變。
自己會詢問祂只是好奇而已，沒有憐憫之情。
「嗯，其實沒什麼，我要讓妳汲取入侵者的基因並收藏，以備不時之需。另外，派出幼崽們搬運那堆讓入侵者過來的破銅爛鐵，交給『道特』研究。」
「明白，那……請問關於……破銅爛鐵的研究報告……要在什麼時候……轉交給您？」
「不需要妳轉交了，我會自己去會面道特。我也有些事情要跟道特說。」
「遵……遵旨。」
「恩。」口頭確認過看起來不太靠譜的莎妮后，阿撒托斯最後把目光放在沉默的奈索。
「奈索，那群人類目前所在的位置在你的地盤吧？當初為什麼沒有事先向魔君或是我彙報，而是讓管轄領域較遠的克蘇魯先得知？」
這句話聽起來像是譴責奈索的質問，不過，阿撒托斯的語氣始終是那麼的平淡，實在很難聽出來祂的情緒。
作為部下，要懂得從上司的語氣去推敲自己該回復的內容。
阿撒托斯的情緒隱藏實在完美。確切來說，阿撒托斯是沒有情緒起伏的。想從祂說話的口吻猜些隱情，天方夜譚。
縱使是睿智的奈索，也是陷入短暫的沉默。然而，祂並非想替自己推拖。
「怎麼不說話？有什麼難言之隱？」看似關心的問題，實際是催促奈索的暗示。
「——我認為，人類的出現絕非偶然，也許，今日的事件是蓋爾斯王城內的某位成員所為，刻意引導人類……非常抱歉，屬下認為這件事情的嚴重性並非自己能輕易應對，所以先將入侵者關入『輪迴結界』中，靜觀其變。」
這老練的回應令在場諸位魔君展現不同的反應。
與奈索抱有相同看法的圖爾默默地點著頭，內心十分佩服奈索的勇敢。身為魔君，隨意質疑王城內其他邪神的行為，是相當不敬與莽撞。
因為邪神是由各位魔君所教育，邪神的罪刑等同於魔君的罪過，奈索今日的一席話，等於是無意間給其他魔君帶來不必要的罪過。
依照阿撒托斯的個性，絕對是「寧可錯殺也不可錯過」的極端性格。若是沒有叛徒承認罪狀，最後受罪的絕對是所有魔君。
不過，同為魔君的圖爾並不害怕受到懲罰或是遭到其他魔君的脅迫，祂之所以不敢將質疑當眾提出，是因為倘若今天的叛徒就是十位魔君的其中一位？
這是相當嚴重的問題。或許身旁這五名魔君都有參與其中？在還沒有明了原因與動機前，圖爾想要親手去調查並解決，以免煩擾到阿撒托斯。
沒錯，這種瑣事不應該交由偉大的阿撒托斯去煩惱。
不過既然奈索已經直接開誠布公，那圖爾便要親眼看看，其他魔君的第一反應——祂微微仰起頭，瞥著眼觀察著其他魔君。
莎妮慌張不已，生性天真的祂恐怕沒想這麼多，嫌犯應該不可能是祂。
伊波沒有半點情緒起伏，不過自己也沒有懷疑過祂，甚至在發現狀況時，第一時間通知祂，因為自己明白祂應該能從中猜出些問題。
為何能確信祂沒有嫌疑？首先，祂憎惡著人類，其次，祂從未離開過自己守護的第三層與第四層，況且，祂所操控的夢魘群是無法離開蓋爾斯王城的，人類也無法與夢魘對話，連看見都是問題。
隨後視線轉向嫌疑最重的亞弗戈蒙——同樣沒有情緒變化，面無表情。不過亞弗戈蒙向來詭譎多端，絕對不能被外在表情所騙。
烏波的話……實在看不出來祂的異樣，畢竟只是一顆專門用來探索宇宙的核，但祂也不太可能與人類串通，溝通上就是問題了吧？
剩下奈索了。這位元老級魔君會出賣蓋爾斯王城嗎？如果真是罪魁禍首，祂也不可能主動提出這個疑點才對。
難道可能是剩下四位沒出席的魔君嗎？
「你的疑問我很早就知道了。」阿撒托斯的簡單回應打斷了圖爾的思緒。
圖爾有些大驚的瞪大雙目。
既然早就知道的話，為何大人沒有與自己討論，也沒有做出任何行動？
身為效忠於祂的部下，祂絕不相信大人是為了逞口舌之快而謊騙魔君們，若大人親口說知道，那絕對是事實。不過，大人這樣說，不就暗示自己也承認城內有邪神出賣王城的事實嗎？
圖爾絞盡腦汁著，始終無法理解阿撒托斯的想法。
這樣豈不是阿撒托斯大人親口承認自己領導無方嗎？自己絕對不允許！
「阿撒托斯大人……」圖爾正想開口解釋，阿撒托斯迅速豎起食指輕貼雙唇，示意祂別說話。制止的速度之快，彷彿早已知道圖爾想為自己說話。
「……非常抱歉。」即便心有不甘，圖爾仍然不情願地閉上了嘴。
「王城的和平持續了好幾兆年，我們見證了各個物種與種族的興盛與覆滅，老實說，我是感到有點無聊了。」
無聊？
——圖爾的內心感到詫異不已。
「我明白的，以人類現今的科技是不可能獨自闖入我們的領域，其中肯定有某個邪神從中作梗。但是，我反而非常感謝那位反叛邪神的決定，久違的，讓我的心中萌生出一點點的『興趣』，新鮮的感覺是十分的不錯。」
些許感概的一句話，從面無表情的阿撒托斯口中緩緩道出。
「大人能感到開心，吾等感到非常開心。」諸位魔君異口同聲地附和道。
「我之所以沒有在第一時間給予指示，只是單純想看看諸位舊日支配者與魔君的應對之策。先說結論，有些令我感到相當滿意，有些令我感到失望。」
「吾等願受教誨！」
「不，我沒打算浪費時間一一獎賞或懲罰，所以你們自己捫心自問，認為自己的決策是否正確。現在更重要的，是如何完善這場『劇情向遊戲』。」
「大人聖明！」
「奈索，釋放訊息干擾的結界，雖然入侵者無法與地球聯絡，但仍要以防萬一，難保地球那邊能夠主動與其聯絡。另外，結界內層再額外施加能量封鎖的封印，剝奪祂們的戰鬥能力。」
「明白。」
「好，會議就此為止，諸位魔君先按照現有指令去執行。烏波，我現在命令你跟我去一個地方。」
烏波再度釋放電波——「遵命！」
阿撒托斯朝空氣伸出右手，半橢圓形的黑洞憑空出現在阿撒托斯的右旁，是傳送空間陣。阿撒托斯轉過身，直接走進黑洞裡，烏波緊隨其後。
兩道身影沒入黑洞裡，黑洞迅速閉合。
大人與烏波的氣息消失，確定離開了王廳，留下現場五位魔君。
「呼——差點休克！大人的氣場太強大，連呼吸都很困難呢。」亞弗戈蒙鬆了一大口氣，感嘆地說道。
「好久……沒有感受到如此壓迫的王威了。」向來冷靜的伊波難掩畏懼的表情，心有餘悸地說著。
圖爾自然很明白阿撒托斯的氣場多麼強烈，畢竟祂一直都待在大人身邊，無時無刻都在被大人的氣場壓迫著，自然是很習慣了。
「那……那小女先離開了。」一旁的莎妮唯唯諾諾地向四位魔君彙報著。
「等等。」伊波叫停了祂，著實讓莎妮有些驚嚇，身子震了一下。不過，伊波很快就補充道：「我跟你一起出發吧，目標相近一起行動比較有效率。」
「好……好的，您……不嫌棄的話。」
一陣漆黑的迷霧從伊波的腳邊噴發，壟罩了自己與莎妮。
「那麼各位，我就先告辭了，好好執行大人的任務吧，可別出糗了呦。」
「各位……告辭。」
一男一女的聲音隨著黑霧的壟罩而逐漸微弱。
直到兩道身影完全被黑霧吞噬，聲音已經聽不見了。黑霧消失，兩位魔君也離開了王廳。
現在就剩下亞弗戈蒙、圖爾與奈索三位魔君。
三方互相對視了幾眼，似乎有話要說，但沉默還在持續。
「沒話要說的話，我就先走嘍。」亞弗戈蒙伸出手，準備滑開空間裂縫。
「等等。」圖爾連忙叫住祂，亞弗戈蒙也停止了空間裂縫的召喚。
「怎麼了嗎？」
「你是不是知道……幫助人類闖入蓋爾斯王城的邪神？」
亞弗戈蒙皺起眉頭，露出「關我什麼事情」的不解表情。
「嘖嘖嘖，我怎麼可能知道呢？知道的話，我早就跟大人彙報了。」
「因為你知道，這個進展就是大人所希望的，你覺得說出來的意義並不是這麼大，而且可能還會引起其他魔君的無謂注意。」
「唉呦，原來我想過這麼多可能性嗎？妳想多了，我是真的不知情。」
「……總覺得你應該知道些什麼，你的察覺與推理能力向來都是魔君中最高的，這種如此明目張胆的叛徒舉止，你應該多少能推敲點什麼吧？」
「嘖嘖，我很高興妳把我想得如此聰明，說的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不過很抱歉，這次我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所以放過我吧。」亞弗戈蒙害臊地撓著後腦杓，以愧疚的口氣否認了圖爾的猜測。
「……好吧，不過，有什麼新的線索務必跟我說，知道嗎？」
「好啦好啦，那我就先離開了。」
七彩的傳送通道憑空顯現於亞弗戈蒙背後，亞弗戈蒙簡單向兩位魔君行禮告別，隨後瀟洒地轉身走進通道。通道關閉，剩下兩位魔君在場。
奈索與圖爾互相對視一眼。
此時，圖爾冷冷地問了句「亞弗戈蒙在說謊嗎？」
無法看到那密不透風的頭盔裡有什麼表情，不過奈索回答得很快。
「真假參半。」
「果然嗎？」圖爾皺起眉頭，內心開始猜忌著。
「不過老夫認為不需要擔心，亞弗戈蒙不可能是與人類密謀的叛徒。」
「此話怎說？」
「亞弗戈蒙只是比較油腔滑調，但以祂的立場與個性來說，與人類密謀的行為對祂來說毫無幫助。但是，我覺得祂一定知道這件事情的黑幕，祂不可能不知道，不然，祂就不是亞弗戈蒙了。」
圖爾臉色相當失落。
「……太混亂了，區區人類竟把魔君們搞得心神不寧。」
「我認為只有妳把事情看得太嚴重了。誠如大人所言，這次的狀況其實令祂十分滿意，證明大人早有對策的可能，所以，我覺得妳大可不用這麼擔心。倒不如開始煩惱如何幫助各大魔君的任務吧。」
「嗯……但願如此吧。」
「就這樣，老夫先走了，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再跟我說。」
語畢，奈索全身化作一坨白霧，消失在現場。
圖爾靜視著那張不知道多久沒有空著的王椅，沉思良久。
